上阕
日月相逝两苍茫,未思量,鬓已霜,唯见庭院,枇杷树影长。纵使不闻琴瑟乐,轻剪烛,忆西窗。
我睁开双眼,试图用我仅存的所有的精力,来理解此刻所看到的一切。
眼前的景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和我记忆中的那番景象几乎牢固地契合在一起,以至于我在恍惚间萌生出一个念头:或许我所经历的正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时间的回溯。
诚然,虚妄的奇思怪想并不能将我从虚无之中拯救,这根没有根基的稻草,被我抓在手中,却只能将我顺波逐流到更为流离的虚无边缘。
这对我并没有益处,尽管我在心里——极为深邃的内心深处,已经将虚无恭敬地让进门内,邀请它落坐在干净舒适的形而上的沙发上,一品由我内心的空洞酝酿而出的清苦茶水。但是我依旧清醒的那一部分固执的坚持,我现在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中的一部分。
谁没有做过梦呢?即便是身体已经陷入了沉睡,灵魂中依旧有一部分不愿意就此沉默下去,而是从记忆的书架上抽取出只言片语,重新拼凑出一段夹杂着陌生的记忆,强迫已然疲惫的思绪再一次重温。与其说是在做梦,倒不如说是经历那些或许可能发生在过往的回忆。只不过在那段记忆中,物是人非,一切都是残垣断壁,沉寂在灵魂角落里的废墟上,燃起了团团鬼火而已。
于是我站立在这片废墟的入口处,只是久久地矗立着,审视着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昏黄暮色中的轮廓,不仅仅是留在了我的记忆里,也存留在我书房一角那书柜抽屉深处的一沓相册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翻阅那些相册了,我想起那些相册时,不由的心生恐惧,生怕会惊扰到记忆中的某些东西。而陌生的,则是这熟悉的轮廓之下,那昏黄的光影和琐碎的陈设所勾勒出来的气息,让我无法锚定时间的标记。
我已经离开这个地方太久太久了,我对于这里的记忆,已经消退的如同是海啸之后浅滩上原有的细沙,早已被卷入海底了无去向。连同这里所曾经弥漫的味道、光景、喧嚣,一并被时间消磨成细细的灰烬,随着往昔的夜风飘散而去。
我迟迟不愿意走进去,不愿走进这片已经被抛在身后许久的记忆,不愿去惊扰已经被我亲手埋葬在记忆深渊之中的过去。但我只能站在这里,望着这片落满尘埃的废墟,这片被岁月切屑过的属于曾经的场所,却无法背过身去走出这恼人的梦境。并非出自我本愿的不想离去,而是一个无形却无法抗拒的意志将我滞留在此,身后的退路已经被封禁——或许说,其实本身根本没有退路——我所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在原地永久的等候下去,或者,走进那处记忆中去。
我最后一次看着眼前的一切——真正的最后一次,我在心里如此宽慰自己,明白我永远无法理解所看到的一切,正如我无法仅仅通过封面去理解一本书中的故事一样。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抚平衣角的褶皱,然后向前迈出步子,伸手推开在时间消磨中逐渐腐朽的大门,平静地走进了那属于我曾经记忆里的场所。
方蕊把脸从那堆厚实的档案文件中抬起来,盯着来者看了几秒,然后什么也没说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文件资料上。
方蕊只是摇头,将手头的文件放到下一页。在她身后,百叶窗外宽广的天际尽头,刚刚沾染上黎明的第一抹淡泊微光。
“你该去睡一觉,你看上去糟透了……”来者继续搭话。
“不了,谢谢。”方蕊说。这是她十多个小时来说的第一句话。
来者明白谈话已经结束,于是轻轻合上门离开,把呆滞的气息留存在方蕊的小办公室内。
方蕊的目光在一页又一页的文件、报告上扫视着,跳跃着捕捉那些字里行间的词汇和页角边栏上的注释。已经被查阅过的文档在办公桌旁的地板上摊倒成一片——在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前,高高垒砌的文件终于因为堆砌的随意性而向重力妥协,倾倒瞬间的声响把方蕊吓了一跳,但她看到文档只是因垒的太多太高而倒塌后,便重新回到手头的文件上,查找需要的信息。
她看的太快,看的太多,却没有找到她需要的信息,哪怕是一个字眼,或者半句注解。于是她就继续翻查下一份资料、下一份文档,甚至忘记去思考一个问题:时间还来得及吗?
方蕊没有抬头,她正在阅读手中一份记录文件,几个小时以来,她的阅读节奏罕见地慢了下来,这份文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她发觉。
方蕊随手抓起一旁的马克杯,向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甩出去,陶瓷撞击在金属门扉上,炸裂声替她做出了恰当的回应。
“方女士,请你到会议室来一下。”一个女性的声音平静地说。
方蕊抬头看开门的人。对方的脸色和她一样糟糕——疲惫、焦躁、忧虑,但是她银灰色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方蕊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该说什么,但是她的眼神中似乎传答了一些。
办公室的门又重新合上。方蕊将手中的那份文件又看了看,几个字眼有意无意地在戳她有些毛躁的神经。她站起身来,身体摇摇晃晃了一阵,她闭上双眼,等待头顶的眩晕感渐渐消散,然后跨过地上摊乱的文件,手里抓着那一份唯一的救命稻草(或许……只是或许……她心里的一个声音小声嘀咕),伸手转动办公室的门把手,拉开一道可以容她穿过的缝隙,然后侧身挤了出去。
走廊上的空气轻盈了几分,方蕊置换着身体中的沉浊,一边向会议室走去。
我走进门里,却没料想到门后的景致和我所期待的相差甚远。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厅,陈设简洁的令我一时间丧失了关于客厅的定义:一张色彩清爽的沙发,只能容得下落座三个人;沙发前一张黑色的长茶几,表面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在客厅一侧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下漾出几分古旧感;浅黄色纹理的木地板像是几小时前刚刚被打理过,仿佛水渍还没有完全散去般的带着清亮的湿润感。客厅两侧各有一道闭合上的红褐色房门,在客厅的另一头,一扇玻璃门开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我本能地意识到,那声音传出的地方是厨房,接着我才察觉到,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准确的说,是几年前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我在那间装修简单的两居室里度过自己二十年代的后半段时光和三十年代的开头。我,还有……
“你回来了?”她在厨房中说,我知道,她是在和我说话。
我就这么站在进门的玄关位置,一语不发,一步不迈。因为那声音,早已被我存放在往事储物架里层,几乎被遗忘,却就这样再一次没有预兆的重新出现,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这梦境的真实让我心生痛恨。
我回身握住大门的把手,却无法拧动。回去的路已经被封死。就和之前一样,我所能选择的只有向前。不断的向前,去面对即将面对的一切。
她这时站在了厨房门口,不解的看着我徒劳地想要打开大门离开。
我看着她,看她的眼睛,她悄然流露出的不舍,她仍滴着水的双手。
“别闹了,来给我搭把手,把鱼杀了。”她伸出手,招呼我过去。
我有多么想要握住她伸出的手,就有多么想要砸掉房门逃走。当然,如果我有的选的话。
我犹豫着,在这个无从逃避的空间里,再一次的屈服于这份强加的重逢几乎是我唯一的选择,无论我怎样去试图改变,都最终无法改变任何事,任何因果。
我走上前,但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将她抱在怀里。她头发上的味道是如此的熟悉(除了那股淡淡的鱼腥气),她的身体就这样贴着我,柔软的恍如往昔,她诧异了一下,随后也将手环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她,抱住这个梦境中最为虚幻的实体,感受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真实的触感。我一直抱着她,任凭窗外的时间流逝。
方蕊推开会议室的门。已经坐在房间里的五个人中只有一个抬头看了一眼她。方蕊轻轻合上门,然后在靠墙一侧的空座位上坐下。
会议的主持又一次确认了一下人数,目光最后落在方蕊身上,停留了几秒,好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之后才重新回到手中的记录本上,用笔划了两下。
会议圆桌席中的一位年长男性点了点头,他就坐在刚刚邀请方蕊开会的中年女性身旁。
“此次会议的议题很简单,关于穆森和相关项目的下一步处理方案。”主持说,“在正式讨论之前,有两件事,其一,各位是否对于当前的状况有不清晰的地方?”
主持再次确认与会人员。没有人表示疑问,方蕊坐在墙边,因为轻微的头疼而沉默不语,没有注意到主持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
方蕊听到自己被人提起,忙抬起头来。她注意到会议室的人多多少少在自己身上注视了一会。
主持并没有在意她的道歉,而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然后开始进行此次会议。项目的最新简报说明花了大概有五六分钟,方蕊听得出简报里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所有说到的信息都是她知道的,也就是说,23个小时过去了,却没有任何进展。
也难怪会有这两个人来开会。方蕊看着前排那位银灰色头发的女士和她身旁的那个老男人。只有紧急事件时才有机会看到这两个人出现,方蕊印象中总共遇见过他们两次,一次是她面试的时候,另一次她在住院的时候,那段时间里她看到和面粉有关的东西就浑身冒冷汗,半夜里时常尖叫着惊醒。那位银灰色头发的女士在一个下午到病房来看她,把穆先生支出去,坐在床边和方蕊谈了一个多小时。两天后那个老男人也来了,简单说了半小时,走之前给方蕊两个选项:退出,还是留下。
会议还在继续。一直跟进项目的研究员汇报了测试结果和数据分析,方蕊留神注意了一下,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说,一切都看起来正常的有些不自然,但是没有什么切入点可以再往深挖……
研究院说完了该说的,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上。一时间,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方案是什么?”那个老男人等了两分钟后,向着屋子里的人发问。
老男人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拿起手边的文件啪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这不叫方案,这叫浪费时间!浪费这个屋子里每一个人的时间!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方案,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搞清楚那个玻璃球的工作原理!明白了吗!”
其他人都安静不语。银灰色头发的女性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五个小时之后,你和你的主管到我的办公室汇报结果。”他看着研究员,眼神锐利地几乎能刺死他,“记住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进展。”
说完,老男人起身出了会议室。剩余的人安静地多坐了十几秒,也开始陆续离开。方蕊依旧坐在原位上,一直等到房间里只剩下银灰色头发的女士、主持、她自己三个人。
主持象征性地向银灰色头发的女士耳语了几句,女士简单了回复了一句。主持点头后也出去了。
银灰发女士招呼方蕊,让她坐到身边来。方蕊听话地坐了过去。
“我找到了……一个文献。”方蕊把手里的文件推给银灰发女士,“或许有用。”
不是那种将人完全吞噬掉的黑暗,不,并不是那样。而是窗外的夜色蔓延进来,填充了房间里的空旷而已。夜色中微弱的属于城市的光辉楔进这团缓缓涌动的黑暗,渲染出水墨般的晕色。我独自一人,站在客厅的中央,怀里空无一物。
在黑暗中,客厅中的一切陈设似乎都变了模样。茶几的边角圆润了,沙发长了几分,多出来的靠垫倚在一角。我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双腿的滞重感开始缓缓退潮。身体陷进沙发里,柔软的面料无声的容纳了我,但心中的空旷依旧没有被填充。我更为深邃的陷入房间的黑暗中,而浓郁滞重的黑暗,却始终和我保持距离,不接纳也不拒绝。
仿佛是深夜中游乐场里,熄灭彩灯、停止工作的旋转木马上的一场鏖战。
“我不知道。”我说,“以为那里是靠垫来着。黑夜里对着靠垫说话,怎么想都有些不地道。”
“你觉得这里不好吗?”她问,我一时间不明白她说的“这里”是指哪里。
“是吗?”我想了想,“有一多半,是的,我想离开。”
“回忆?幻觉?心灵的镜像?”我一连说着,“又或者是来世?”
她说,然后在黑暗中伸出手,从茶几上拿过什么,接着吞咽水的声音从她喉咙里传来,一下,又一下。
“如果你愿意,就不用醒过来。”她放下水杯。玻璃底在茶几面上摩擦了一下。
我在黑暗中看她,但是能看到的只是一个轮廓,靠垫一般的轮廓,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就算不醒来,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沙发、茶几,地板,墙,你。都不是。”
“但你依旧能坐在沙发上,沙发依旧能承载你的重量,你抱我的时候,你能感受到我的温度。你知道这是假的,但无从本分辨,对吧。”
她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绕过茶几走向房间的另一头。脚步声落在木地板上,我追随着那轻柔的声响,但是沙发的另一头,靠垫的轮廓依旧。
一扇门轻轻打开,倾泻而进的柔和白光撕裂了周边的黑暗。
“进去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她说,之后便再也不语。
我陷在沙发中很久,然后起身,向那扇门中的光芒走去。
闹铃响的时候,方蕊已经醒了,但身体里还是有种欲望想要再睡一会。她看着天花板,阳光洒在她脸上,一股温热。方蕊在落入眼中的阳光里躺了两分钟,然后起身去洗脸。
方蕊推门进去,宽敞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银灰发女士坐在木制办公桌后,另一个女性背对着方蕊,坐在银灰发女士对面。
“这位女士是我的一个朋友,白羽。”银灰发女士介绍道。
名叫白羽的女性向刚落座的方蕊伸出手,方蕊简单地握了一下。
“幸会。”方蕊打量了一下这个女性。她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三十出头的样子,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眉眼间一副干练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目光清澈锐利。
“白羽和你的上级也是旧识,这次是我请她来的,或许她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倒不是。”白羽莞尔一笑,“只是之前在一起合作过一段时间。我并不是你们这个体系的。”
方蕊并不清楚这位女性是什么体系的,但眼前最紧急的问题并不是这个女性是什么身份,而是她能帮多少忙。
“老师和我说了一些,不过你如果能详细说一下也是最好。”白羽说。她口中的老师自然就是银灰发女士。
方蕊点头,在心里大致想了想,然后开始从头讲这次的事情。
两天前,方蕊到达穆先生的住所时,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一半是熟面孔,另一半方蕊不认识,但是从穿着看得出来,也是部门里的人。方蕊还没挤到人群前面,就被两个不认识的人拦住,半强迫地请上车,一路开到单位,关到一间小屋子里。一个小时后,那个老男人进来问了几个问题,方蕊有一半没答上来。老男人最后没多说别的事,就让方蕊回去工作。
“我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打听出了什么事。”方蕊说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气。
能知道具体情况的人并不多,询问了一圈之后,方蕊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情况。
“那天有一件快递寄到穆先生家里,穆先生拆开之后,包装里的东西影响了他,导致他陷入昏迷,一直到现在,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清醒。”
“包装里的是这个东西。”银灰发女士递给白羽一张照片。白羽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方蕊。方蕊接过来,照片上是一个黑色水晶球。
白羽点点头。方蕊和银灰发女士都看着她,等待她给出新的意见。
“穆先生之前和我提到过你。”白羽对方蕊说,“他对你评价很高。所以我的问题是,你愿意付出多少?”
“你不妨先告诉我们,这个水晶球的工作原理是什么。”银灰发女士说。
“关于这个水晶球你知道多少?会有什么样风险?”方蕊追问。
我走进白光中,一时间里眼睛中所能看到的只有白色的光辉。
柔和的嗡鸣声在我耳中回响着,像是在轻声吟唱着空灵的圣歌。我在这片白色中任意走了一阵,没有碰到任何物体或者阻碍。这片空间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尽头,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是一样。
忽然,一阵钟声在我身后响起,悠长的钟声,比起吟唱声更为空旷。我转身,身后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远处是蔓延的山丘。草地上树立的一排排墓碑向着山丘的方向蔓延而去。我看了最近的几座墓碑上的名字,都是熟悉的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们的长相。
顺着墓碑间的过道,我向着墓地深处走去,直到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墓碑前。
卫子珊
1985-2015
我回身看她,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样子。
“我也想你。”她说。她走到我身边,和我并排站着,注视自己的墓碑。
“不,你并没有。”她伸手挽住我的胳膊,“你的触感都是真实的,你心里的感觉也是真实的。”
我心里明白,这是自然。当她抚摸我的脸时,我更明白了。我揽过她腰,吻上她柔软的双唇。我如此怀念她双唇的味道,还有她回吻我时的力量。
“留下来吧。”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唇边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她示意我看墓地的另一边。一扇门坐落在草地上,半开的门缝中透出柔和的光芒
“来吧。”她拉着我,向那扇门走去。我握着她的手,柔软的手握在我手中越发有力。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方蕊,一脸忧郁地看着我。我松开了手,注视着闯入这个世界的方蕊。
黑色的水晶球。在我触摸的那一刻就将我包容其中。是的,我记得。
她说的我同样明白,自从我进入这个空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明确的暗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明白的,方女士。”我说,尽可能的让我的语气不那么急切,“我只是觉得现在是时候了。总有一天,我们得为曾经犯的错误付出代价,或者进行补充,不是吗?”
我不再和方蕊解释更多,而是向着那扇门走去。子珊在门口,伸出手等着我。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见到了。”她低着头,咬着牙忍了一会,然后抬头看银灰发的女士,“他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
老男人不再说话了,他把手中的笔转了又转,之后在文件的底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周后,方蕊按时来到了约好的咖啡厅。白羽坐在靠里的座位,伸手招呼她。
“没有。我也是刚到。”白羽抿了一口杯中的拿铁,“听说你离开那里了。”
白羽抿了一下嘴唇。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放在手边。
“我不确定……”她慢慢地说,“我想,我可能并没有太多选择。”
“上一次,你问我对这个东西了解多少。你现在还想知道吗?”白羽问她。
“倒不是愿意,只是你现在的状态,不妨多了解一些,再做决定。”
“是的,一共有十三个。”白羽点头,“来自哪里并不清楚,不过从功能来讲,你不妨认为是万能许愿机。”
“没错,说到底,不过是一种欲望的满足罢了,到头来依旧是虚幻。走出虚幻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意识到虚幻本身就好了。拿穆先生来说,他虽然身体在沉睡,精神却存在于那个黑色的水晶球。等到能从水晶球里脱出来,他就能恢复正常。”
“你帮不了他,至少现在不行。不过,如果你愿意,还有十二个相似的水晶球等待被找到。”
方蕊拿起那张名片,不由想起当初穆先生给她的那一张。只不过这一次她拿到这种名片上的内容更简单。
记录者
训诫 监视 记录
下阕
夜来梦里忽还乡,轻罗帐,温玉床,相顾未语,却是泪千行。料得幽梦终归处,孤月夜,枕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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