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艾哈迈德考古公园面积不大,但却拥有相当奢华的景观:北边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拥有1500年的悠久历史,古拙雄浑的身姿凝结着罗马文明的匠心智慧;南边则是奥斯曼帝国的宏伟遗产,由瓷砖铺就的华丽殿堂——著名的“蓝色清真寺”。
这座建筑的气势足以媲美广场另一端的大教堂,堪称伊斯坦布尔最华丽的奥斯曼风格建筑之一。
建筑师赛德夫哈尔·穆罕默德·阿加(Sedefhar·Mehmet·Aga)是著名奥斯曼建筑师希南(Mimar·Sinan)的学生,其代表作延续了希南的建筑理念。旅行手册推荐从跑马场公园的正门进入庭院,据说依靠建筑师设计的视觉引导线,能充分展现这座清真寺引以为傲的穹顶设计。不过为了赶时间,我从面朝广场的大门进入外庭。
作为伊斯坦布尔靓丽的名片之一,清真寺外庭早已游客群集。喧闹的声浪多少消减了宗教场所的神圣感。在外庭检查完毕着装,我在数名警卫的注视下进入内庭——被清真寺的附属建筑围成的小庭院,中间有一座小巧的喷泉。
伊斯坦布尔最近在进行古建筑的维护修缮,环绕庭院的建筑外立面被防尘布遮挡。防尘布表面绘有被遮盖的建筑线条,似乎是想略微弥补失去的景观。和简单粗暴的建筑围挡相比,这种方式倒颇具人文关怀。
清真寺正门只允许教徒进出。游客只能走庭院一角的偏门,穿过一条L型走廊就进入大殿。揭开帘子的一瞬间,我眼前浮现出了“富丽堂皇”这个词:大殿以色彩艳丽的手工伊兹尼克瓷砖装饰,数量达到了惊人的21000块。因瓷砖上图案多采用蓝色描绘,故名“蓝色清真寺”。日光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窗投射到殿中,光影在繁复的纹路间跳跃;灯架散发的昏黄柔光映照四维,明暗交错中瓷砖的花纹更显绚丽——眼前的色彩盛宴不禁让人屏息凝神。
可惜,师承希南的穹顶因维修而被遮挡。据说当年建筑师希望重现圣索菲亚大教堂穹顶的“漂浮”效果,结果却差强人意——拜殿中四根显眼的立柱暗示了设计师的妥协。
蓝色清真寺的正式名称是苏丹艾哈迈德清真寺,以艾哈迈德一世(Ahmed I)命名。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未因文治武功彪炳史册,却以轶闻名留后世:传说当年苏丹命令阿加修建“黄金”的宣礼塔,他却误听成“六根”,使得这座清真寺的宣礼塔数量逾越禁制而比肩麦加清真寺。苏丹不得不向麦加清真寺捐修了一根宣礼塔平息争议,麦加清真寺也就成了世界上唯一拥有七根宣礼塔的清真寺。
在奥斯曼帝国时代,覆盖在麦加克尔白之上的幔帐每年会被收集起来送到伊斯坦布尔,作为圣物覆盖逝去苏丹的棺椁、包裹古兰经或者赏赐给得宠的权贵。这是最强大的伊斯兰教国家享有的特权,当各国怀着敬畏和好奇审视这个独特文明时,传说和流言也就随之而来。
15世纪到19世纪,欧洲文艺作品中对东方国家的刻画充斥着偏见和猎奇。奥斯曼帝国首当其冲:比如安格尔的名画《土耳其浴室》中赤裸挑逗的后宫女子,或是莎士比亚的戏剧《奥赛罗》中“野蛮”的奥斯曼人形象。“东方主义”审美在欧洲大行其道,随着欧洲的帝国主义扩张输出到全世界。
若想探寻奥斯曼宫廷重重面纱下的真实样貌,伊斯坦布尔的“故宫”——托普卡帕宫(Topkapi Palace)是不二选择。原本建于老城制高点的庞大建筑群,在帝国灭亡后被拆分成三部分:保存完整的宫殿群、伊斯坦布尔考古博物馆和古玉哈内公园。
在圣索菲亚大教堂东北边一座洛可可风格的喷泉后,“帝王之门”守卫着通向宫殿区的道路。曾经的禁军如今被安检设备和军警取代,大门散发的强权气质倒是始终如一。
门后庭院名为“禁卫军之庭”。在奥斯曼帝国时期主要承担仪式活动。庭院左边有一座拜占庭风格建筑,它是东罗马帝国的遗存——圣艾琳娜教堂(Hagia Eirene),又称神圣和平教堂。
奥斯曼人占领君士坦丁堡后没有进行大规模破坏,而是根据需要改造公共建筑:圣索菲亚大教堂被改建成清真寺,神圣和平教堂则改建为军械库。与之相呼应的宗教政策也十分务实:苏丹允许基督教继续存在于穆斯林的新都,帝国甚至接纳被排斥的犹太人。相比同时期欧洲国家的严苛立场,奥斯曼人的开明态度令人钦佩。
售票亭在庭院尽头。双塔耸立的“崇敬门”后是收费区域,入内是第二庭院。庭院右侧一排狭长建筑是宫廷厨房。拥有20根巨型烟囱和10个圆顶,晴日里从高处俯视景色极为壮观。厨房内正举办馆藏东亚瓷器展。苏丹的家族格外喜爱瓷器,他们相信瓷器碰到毒药会变色,宫中收藏犹以南宋到清朝的中国瓷器最为珍贵。不过我把这个展览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离开皇宫后才想起来。
庭院左侧是宽阔奢华的帝国议事厅,是苏丹的副手——大维齐尔(类似于中国古代王朝的宰相)与诸大臣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议事厅正上方的高塔名为“正义之塔”,代表苏丹反对不义行为的决心。
以某种建筑象征政治权威,这恐怕是人类文明的共性。据说历代苏丹经常登临此塔——相比于暧昧的道德追求,恐怕制造精神恐怖才是其目的:帝国就如同这庭院般处在苏丹的绝对掌控下,每个人都需小心谨慎以防遭受灭顶之灾。
议事厅旁有几座展厅陈列着苏丹的收藏。从武器防具到奇珍异玩不一而足,但因为禁止拍照所以无法留下记录。那些造型精美的钟表让我想起北京故宫的收藏。
奥斯曼帝国和清王朝有太多相似之处:处在古今分野间的最后王朝,以边缘文明问鼎区域霸权后一度沉湎幻梦;大梦初醒时垂死挣扎,却终究无可挽回。当西洋钟表作为“夷狄的奇技淫巧”呈于两国君主面前,谁又能料到帝国的国祚将在新时代的钟声中戛然而止呢。
庭院尽头又是一座大门,名为“吉兆之门”。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大门在奥斯曼帝国时期被用于国家庆典,苏丹加冕典礼就在这里举行。我参观时大门还在在维护,除了出入口,其余墙体都被防尘布遮盖。
吉兆门后的第三庭院是苏丹的私人花园。一座建于16世纪的觐见室正对大门,相比于第二庭院内的豪华收藏,苏丹的私人区域相当朴素。
然而,因为缺乏效率而进展缓慢的修缮工作,陈列珍宝的宝库和远征军寝宫都被封闭——再看看圣物和苏丹肖像画保存室外蜿蜒曲折却一动不动的长队,我打消了参观的念头。这里原本是托普卡帕宫最精华的区域之一,如今却乏善可陈。
第四庭院是建于高地之上的奢华海景露台。苏丹艾哈迈德三世统治时,在此开辟出一块种满郁金香的花园。可以想象晴日里漫步在遍植郁金香的庭院中,湿润的海风轻拂过面颊的感觉是何等惬意。
旅行手册里描写此处亭台楼榭遍布,华美的建筑和海峡风光相得益彰。可是手册推荐参观的几座偏殿也因修缮被封闭。三年前发售的旅行手册就提及伊斯坦布尔漫长的古迹修缮工作,三年后进度条还在不慌不忙地挪动着。身为游客也只能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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