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天边的时候,水蓝色的天空在冬日寂寥的寒气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羽白色雾气,天空被冻住了,宛如一块结了霜的透明蓝琥珀。
离海岸线不远处,冰天雪地的森林下,一潭淡蓝色的湖水岸上有一抹红彤彤的红杉林,仿佛在雪白灰暗世界凝固成了一条鲜红的血痂,深深地扎根在这个虚弱疲惫灰的大地上。红杉林,映在湖面上,呼啸的寒风拂过,湖面上的倒影,仿佛打上了动态模糊,火红的景象,让人真切地从视觉上感受到一丝温暖。空气中那沁人寒气,也让我昏昏沉沉的脑袋,也逐渐清醒的了一点。我漫无目的走着,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清晨的山林公园寥寥几个人,即便是这个世界难得得已幸存的植物,时日不多,来观赏的人也很少,显得很清冷。我不知不觉来到了公园的长櫈,一眼扫过,发了霉木质的长櫈上,破败不堪,锈迹斑斑的铁牌标着12号的数字号牌。
冰冷刺骨寒风,实在冻人,生理上的条件反射,我又搓了搓手,即便我的手指已经坏掉了大部分,合金制成的手指已经破损不堪。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海岸旁的森林公园,12号长櫈,等你。”此时,时间八点三十分。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天空中飘着的细雪,旋转,下落,最终,一层一层的覆盖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大地上。我坐在长凳上,摸出手机,打开论坛,看了眼论坛上大量迁移的帖子,不出意外,已经剩下不到几批迁移的人了。这一系列机械且重复的操作,我感觉自己又好像在混掉为数不多的时间。不过这早已不重要,我已经习惯了这漫长地等待,就像冬日的北极熊永远看不到南极的企鹅,冬季拉长了黑夜中的思念,包裹着我的,只是所谓末日的寒冷罢了。
昨晚雪停的时候,海边漆黑的天空,几十颗燃烧着火红的流星从天际划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收音机里传来了,附近“BB07地下避难所”地面的严重破坏、大爆炸以及来不及避难数人死亡的新闻。海边哨站立马联系了我,叫我测试一下附近的通信是否受到了损坏。我着急地给她打了个电话,还好她没事,不过她住在“BB02 地下避难所”,也应该无大碍。
耳边一直听着她啜泣的声音,“我要离开了,你真的不走吗?你难道就一直想待在这里吗?”我也只能沉默不语,可是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呢?冬日凛冽的寒风,从我脸颊吹过,那针刺一般的感觉就好比她的言语,扎在了我的心上。
作为一个“DD07海岸基地”的地面通信员,兼森林公园的看守,确切地说是保安,我的工作就是负责基地的森林公园的地面通信,对海岸边上一座基地天文观测站传递信息,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快十年,这里就是我的一切,以及基地每月特殊供应的可饮用的纯水。
“你就是一个骗子,当初你怎么说的?说好了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重新过新的生活。”
“很好,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吧,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然后生病,最好……最好得最痛苦的癌症死去!”
“那好,你重复一下当时我当时说了什么?”我坏笑道。
“你……你……气死了我,明天我申请一下坐地下隧道列车来你这儿,再跟你说!”她生气地说道。
女人就是这样,当你不能随了她的愿,又或是一次又一次辜负了她的期望。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由爱生恨,只是时间的推移罢了。
手机里,听着她从乞求,埋怨,到嗔怒,最后到诅咒语气,我也是很,无奈且毫无办法。
我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了,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此时,一缕阳光从云雾穿过,蓝琥珀般的天空也裂开了光角,几只乌黑寒鸦掠过天际,凄惨沙哑的鸣叫,空旷的雪地更添了几分孤寂。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湖畔红杉林上,看着这红杉林,就好像十年前的第一次遇见的她,不管她怎样,总之就好比这红杉林一般,越看越看可爱。湖面上雾气蒸腾,朦朦胧胧的,雾气也消散了些许,红杉林也若隐若现,雾气缭绕。
就好像当初的她,永远给人神秘的感觉,你猜不透她,只能在远处看着。她好像就在不远处的红杉林,穿着白色的雪白毛衣,披着一枣红色的毛绒外衣,依靠着树木,拿着笔记本,在笔记本上一写就是一个下午,或者坐在拿着相机在湖边,不是在湖边拍一整天,就是在海边取景,也不知道在拍什么。那个时候她在海岸边上,安安静静的,双手托着脸颊,痴痴看着,海边的落日。淡蓝色的天空被落日余辉染成一片红晕,凝聚散开,火红光晕的斑驳迷离,弥漫在天空,最后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血色残阳,变化无穷。湿冷的海风吹散了她的乌黑柔顺头发,她那红珊瑚般双唇轻抿,纤细白净的小手,挽了一下零落的头发,束在耳边,继续用相机记录这变化的一切,她就伫立在海岸边上,那样温存恬静,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直望向那无际的海与火相交的苍穹。而我们身处的地方,慢慢地早已不适合生存。
霜月雾气漫漫,树影婆娑,秋风拂过,海月悬空。凉秋,来得恰是时候。
海边,森林公园的夜晚,我和她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场秋雨过后,枯萎的树叶叠了一层一层,秋日的寒气一铺,踩上去绵软,滑腻腻,湿溜溜的。路灯,白闪闪的,盘绕着山间,若是从远处眺望,似一颗颗白色的小精灵,漂浮在山林上。两个人并肩走着,影子逐渐拉长,人影中两颗悸动的心也重叠在一起,也像影子那样,最后别离,分开,留下的只是在自己心中难以忘却的回忆。
“喂,今天你值班啊?陪我走一会儿,反正你也一个人。 ”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B,或者叫我小B也行,也可以叫我的代号海岸森林公园‘安保B’。”我无奈的对她说。
“好吧,,我叫你小B,这样叫的话感觉熟悉一点,你可以叫我小文。”
“哈哈,小蚊子,还挺好听的,以前夏天的时候,森林公园特别多的蚊子,老是吸我血。不过现在少了很多”我坏笑着对她说。
“什么小蚊子啊,你才是蚊子,我叫文萤,文学的文,萤火虫的萤。”她生气的看着我,脸上皱着眉头。
“小B,别看手机了,你还记得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吗?就是上次我放给你听的那一首”她细声问我。
“琥珀色的月,结了霜的泪,我会记得这段岁月。就这句。”她轻轻地哼唱这首歌。
“啊,好像是很久远的一首歌,这都2500年了,都快过了500年了。”我无趣地答道。
“那个时候,就单纯这句歌词写得很好,也很喜欢听这首歌,旋律勾人。你不觉很好吗?”她殷切地说道。
“月,如琥珀般沉淀了千万年的岁月,纯洁透明。泪,眼泪如露结为霜,温热的泪从眼中流出,久哭不止,凝结为霜,那定是伤心极了。岁月,晴日无月,泪流而干,可与你相处这段时光,春夏秋冬,地久天长,我都会记得。”
“天气越发的寒冷,春日夏季越来越短,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来公看你。”她失落的说着。
“你是海岸基地的观测员,想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看我。或者找我聊天也行,我可以给你介绍公园各种植物。对了,我给你带来了饮用水,多喝热水。”
“没事,你多喝热水,我自己喝惯了只能生存的水,虽然有点酸,发苦。哈哈。”
我听着手机里音乐,自己也有点恍惚,我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分,才过了半个小时,天已黑沉沉的。昏暗的路灯下,她按时到来。
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大衣,戴着一个红色的毛绒猫,零星细雪落在她额头灰白的头发上,黑色毛衣衬托着雪白惨淡的脸颊,即便如此,还是她那么让人亲切可爱。她的身材很娇小,蜷缩在大衣里。
“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一只眼睛是蓝色的,你还能看见我吗?”我疑惑地问道。
“我能看见你,辅助视觉显示系统,你是火红热量显示,很温暖,我的睫毛能感觉雪的冰凉。”她开心的对我说。
我拿出保温杯给她,天气挺冷的,“你现在还能,多一点喝热水。”
“我时日早已不多,你要不再拍我几张照片,以后想我了,再看看。这个杯子送你了。”我说道。
她一愣,取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隐形电子显示器,一小块圆形瞳孔大小的,蓝色电子荧幕在她手中闪烁着,她呆呆地着我。
“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一起离开的吗?”她焦急的问我。
“我是想和你一起离开,可我的身体早已不行了,我希望你还能有一丝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新的家园。”
她晚上没回去,一直陪伴着我,翌日的清晨,雪早已停了,时间若是没记错,我的生命维持系统已临近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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