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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作者：p站id：@ リア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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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这个世界存在捕食人类的怪物，也存在着与之抗衡的猎人。
在成为一名独当一面，捕杀怪物的猎人之前，埃里克是一名猎人学院的学徒。他曾经受着严格的训练，发掘出了天赋之外的能力，同时在那里结识了一生的伙伴。
有天赋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有天赋又能成为成功的人，只有传奇而已。
十四
十四
埃里克的搜查是从右别馆的最深处开始往外进行的，在出发去找金前，也就是在离开右别馆的最后一刻，终于在一间客房发现了一点点额外的线索。
这里有人曾居住痕迹，虽然收拾得干净，可在细心观察下还是能发现入住得是有一点仓促，房口还有一些没扫干净的泥泞，一些角落之中也有积攒数十年的灰尘。以及书桌、床铺等家具又都是全新的，并非洋馆中原本就配置的款式。
这种客房的住客只能是……埃里克皱着眉头稍微想了想，在心中留下了一些假说，便离开了右别馆去找金一块回合。
一些事还是别太早下定论比较好。
金去了左别馆，大多数都是这个洋馆中原有的仆人的活动区域，支持整个洋馆运作的动力所在。也就是说厨房，马棚，车间等设施都是设于这个别馆之中的。洋馆彻底地荒废，那么这里恐怕是最先被废弃的地方，破损的程度也是最为严重的。
埃里克警惕着附近发出的任何声响，在没有确认金的情况之前，他一刻也不能放松，毕竟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们两个人已经遭遇了敌人，而自己成了洋馆中落单的一只小白鼠。要光从声音中分辨出整个环境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人在拥有视觉的情况下，听觉永远都是被放在其之下考虑的感官。
森林里走兽来回穿梭所造成的咯吱声，风穿过洋馆破洞的呜呜声，不知到哪里还在渗着水滴发出烦人的滴答声，自己走在木制地面发出的嘎吱声……埃里克要从这种发现任何异常的声音，眼睛也尽可能地捕捉一切所能接收到的光影。
埃里克并不担心艾彦，她恐怕是三人之中自保最为轻松的一员。作为一名忍者，她有数十种方法能够在敌人面前毫发无损地脱身，如果换做是埃里克和金突然遭遇到敌人，那么选择只有和对方战斗，逃跑保存实力并不是两人所擅长的行动方式。
埃里克所担心的人是金，雷诺兹在两年前所说的话他仍然记在心中，金对于怪物的情感似乎比两人都要复杂得多。在埃里克的认识中，只要是伤害人类的怪物，都应该被猎人所诛杀。而艾彦就更为简单，她秉承着家族一贯的传统，忠诚永远是一名忍者排在最前面的品质，对于效忠者的一切命令都会无条件地执行，这是忍者的生存之道。
忍者如果失去忠诚，任何做出背叛行动都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与追杀，直到被从世界上除去为止。而艾彦所效忠的目标是自己的家族，其次就是人类，用她自己的话说，除去家族的关系，只要是对人类有任何威胁的家伙她都会负责将其解决掉，无论是否有其任务。只要是她发现了怪物，对其做出判断是对人类有害者，就会受到她的裁决。
至于金？即使两年的时光将三人关系拉近了不少，即使哪一方先结束训练，也会饥肠辘辘地等待其他两人共同进餐，但他也未曾发表过他对怪物的看法。
正如三人最开始在一起的理由，他们相互扶持，在猎人学院很好地进行着各自的学院生涯，如果没有彼此，他们不能想象各自现在会是个什么摸样。
“金……可千万别做傻事……”埃里克一边叨念着一边在左别馆搜寻着金的痕迹，至于艾彦，他已经在大厅留下了纸条，如果艾彦之后回到大厅也会知道埃里克自己来左别馆找金，这并算是个明智的决定。
左别馆大部分房间正如埃里克在右别馆所看见的一样，它们都破旧不堪，那些使用过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在这里生活的话，那么最为基础的生活设施应该还是会被好好地保留下来，而那间一尘不染的书房就是证据。
没错，厨房会是其中保留的一项。
埃里克找到了厨房，这里正如他所想的一样，这里被细心地收拾得好好的，整个房间的破损处也被很好地修补了起来。这里也留下了金的调查痕迹，他有在墙壁上做下了记号，象征着他也对这间厨房的存在抱有疑问，正如埃里克在右别馆的后花园发现了十五具尸体一般。
但是金现在并不在厨房中，埃里克暂且退出了厨房，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金，而非在这里寻找更多线索。
车间是左别馆最后一个没被埃里克搜查的区域，如果金没有在这里的话，那么可能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金确实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其二就是金比埃里克更早地调查完了左别馆，先一步返回大厅，并在之后前去洋馆上层去和艾彦会合。但是第二种情况存在的可能并不大，如果金这样做的话，至少他也会像埃里克一样在大厅给其他人留下自己的去向。
所以说只能期望金是在车间之中。
车间里有人……但埃里克并不确定是不是金。他在通往左别馆的车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能听到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活动的声响。对方有较为庞大的体格，每一次在车间中移动时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大型的施工用器具一般。
埃里克屏住呼吸，将枪稍稍举起，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在没有确认情况前埃里克的任何一步行动都要以最坏的打算进行。身为一名猎人，绝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发现类似于同伴的踪影，就兴冲冲地闯进自己未知的区域，大声喊着“金！是你吗？”之类的蠢话，这样的角色一般在开门的瞬间就会被从故事中剔除。
还好，是金的模样。
他独自一人在一辆马车前徘徊，虽然埃里克第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金所吸引，但是他也发现了金面前的那辆马车不同寻常之处。就如同埃里克第一次进入那间图书室一般，这辆马车也像是刚刚被制作出来一般，木匠在上一秒才为最后一个轮子细细地喷上细腻的木漆，阳关照射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棕色光芒。
“把双手举起来。” 埃里克将枪瞄向了金的背影，“慢慢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别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在埃里克眼中他就是金，但是埃里克并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他必须加以确认。
埃里克的声音并不大，回响在这间车间之中，但却清晰有力。埃里克可不想让自己的吼声响遍整个洋馆，只要对方能听到就行，如果他不照自己的话做，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金将双手举起，没有去动自己肩上的悬挂的巨盾，一副放弃任何抵抗的模样。
“你是金吗？”
“是。”
“说出任何能证明你是金的证据。”
“埃里克你暗恋艾彦吧？”
“胡说八道。”埃里克将枪重新插回腰间，他已经确认了对方就是金本人，伙伴之间就不需要再相互警戒了。“规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为什么你没有去大厅集合？”
“我想在这里等你们过来，毕竟这里的线索可不是能简单地带回去围着分析的。”金转过身去继续观察这辆不寻常的马车，“就是这辆马车，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对劲吧？你的眼睛可是我们之间最好使的啊。”
“嗯……虽然看起来很新，但还是有很多使用的痕迹的。” 埃里克走到马车面前，低身观察后车厢的脚垫处，“而且使用的时间挺长，这里被踩踏的痕迹是没办法靠保养修复的，属于不可保养的部位，通过看这里就能明白这辆马车用了多久了。”
“果然等你们来是不错的决定，对了，艾彦呢？”
“她也不在大厅中，但是我有给她留下讯息，如果她回到大厅就会来左别馆找我们。” 埃里克回答。
“艾彦的话的确不需要怎么关心，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我们两个恐怕已经遭殃了。”
“正是如此，那现在我们两个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埃里克继续观察着这间车间，这里也是洋馆中需要重点搜索的房间之一，“那么线索里面可以再加上一条，有着长时间使用痕迹但是保养得十分不错的马车。”
“你在右别馆有什么发现吗？”
“有，在后花园我发现了十五具尸体，全部化成了骨头。” 埃里克陈述着他的发现，“其中一具是近日出现的，上面有清晰的啃食痕迹。虽然吃他的家伙并不挑食，啃得也算是干净，但还是有一些腐烂的臭味让我把骨头挖了出来。除此之外的十四具尸体距离现在则比较久远，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就是说真的有东西藏在这间洋馆中了？”
“恐怕是的，而且最近它才刚刚饱餐一顿。其次我在图书室也有一些发现，图书室和这里的厨房一样，比我们的宿舍还要干净一点，环境也更好，用明显的使用痕迹。而那间房间的主人从房间里发现的文件来看，应该是一名大商会的会员，从事的是商品的物流工作，看着一本育儿指南，不知道什么原因中途离开了图书室，走得十分匆忙，书本没有插上书签。桌上还有一杯喝到一半的红茶，放了三四天已经凉透了。”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还有就是这张纸条，” 埃里克将纸条掏了出来，“上面有十五个名字，夹在育儿指南里面。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上面的十五个名字应该对应着后花园里的十五具尸体，从字迹的时间来看基本可以对上。”
“等一下……这个名字……”金注意到了纸条上末尾那条新鲜的字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脏兮兮的铁质名牌，用一条断开的铁链串着，上面铭刻着一串编号并用油墨笔写着姓名。
事情的发生没有巧合，有的都是必然，这两个名字是完全相同的。
“这个名牌是哪里发现的？”
“厨房，在那里我找到了这块名牌，丢在垃圾桶里面。”金说，“厨房的垃圾桶里出现这种金属的气味不大对劲，我翻了两下就找到这块名牌，但它是什么意思我先前还不大明白……但是现在的话可能可以对上了……”
金的嗅觉远超常人，他能够分辨出两杯凉水哪一杯比另一杯早凉上一小时。
如果说按照姓名这个线索进行联系的话，很容易就能认为这块名牌的主人就是后院的那名15号先生。而想要知道死去的15号先生的身份，其线索也只能通过这块名片去思考，因为其他能代表他曾在这个世上的事物，只有那堆白骨上残余的一点点腐烂肉质了。
那间客房？埃里克很快地将两者联系在一起，15号先生地的死亡事件是数日前，而那间房间也是数日前有人入住的痕迹，那么在那间房间能发现更多的线索吗？答案是否定的，埃里克在那间房间没有翻出任何有用的线索，能用上的线索仅仅就是那间客房曾有人居住过而已。
仅凭姓名可没办法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但除了姓名之外他们还有……这一串编号？编号排在姓名之上，也就是说这块名片虽然象征着身份，但是编号对于15号先生所代表的意义比他的姓名还要大……
“金，你觉得这块名牌的编号是什么意思？”
“这串编号？埃里克，我想你关注的重点出现问题了吧。”金凝重地说，“我的脑袋动得可快多了，我可不相信你没有发现现在线索里的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是什么？”
“名片发现的场所是厨房啊。”金说，“我从一堆削掉的土豆皮和蔬菜的折枝里面把这块名片翻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厨房的垃圾桶那经常是去掉食材边角料的地方，就是不能吃的东西都得扔在里面，像是鸡蛋的蛋壳，你嘴里后院那堆骨头身上带着的名牌。”
“你的意思是15号先生是在那间厨房被料理得干干净净？”
“15号先生……你取名字的方式有够恶趣味的，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金点头，“我认为我们只要只在这栋房子里住着吃人怪物，在几天前刚刚填饱了肚子，仅此而已。现在当务之急的任务就是和艾彦会合，然后我们去地下室把藏在里面的家伙给揪出来。”
“金……你觉得这栋房子里有多少人？” 埃里克突然提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想……最少有两个。”金看向你的目光所至处，“一个人是你发现的图书室，那应该是一个男人，其次照你所说的话他应该还有一个孩子……不对，应该是三个人。”
“是的，三人。” 埃里克说，“如果想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一家三口，有着富足的生活条件，却偏偏选择将这间洋馆的几个房间翻修并生活于此，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了。”
埃里克瞥到了在车间门旁的储物篮里，放着一把女式长伞，按照埃里克脑中构想的那名贵族男性，是不可能拿着这样的长伞的。
“那么说他们都是怪物吧，生活在这里的理由是为了躲避猎人的追捕？怪物组建的家庭并不少见，绝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是家族制的，只有脱离家族庇护的吸血鬼擅自捕食的吸血鬼才会被猎人盯上。”
“是如此……可恶，想的问题有点太多了……”埃里克挠了挠脑袋，突然又绕回了进入洋馆之前想起的问题，“我需要把要点一个个列出来，金，你在厨房里还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线索……除了这个名片的话……”金思考片刻说，“厨房也就在几天前用过，橱柜里的刀少了一把，仅此而已。”
“少了一把？”
“刀具都很好地收纳起来，中间的一把短刀不见了。我想这栋洋馆本来就是荒废的，就是少了什么东西也不奇怪吧。”
“就只有这些吗？使用过的意思又是……”
“就是有简单地烹饪过些什么，我能闻到那些残留的味道。”
“又是一个要点……”埃里克大脑快速地组织着所拥有的线索，他也不确定这些思考是否是有用的，但他确信自己缺少着能够将它们排列在一起的钥匙。
十五
十五
“喂，你们两个！”
在埃里克和金都致力于将一切拥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希望能够复原出这栋洋馆在几天前所发生的事件时，一双手分别拍在他们的身后。因为对方身高的缘故，拍埃里克身上是拍在背上，而拍金身上就是有点色情地扇了一下屁股。
是艾彦，她顺着埃里克留下的线索来到了左别馆。
“对不起，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去找你汇合的。” 埃里克注意到了艾彦的存在，但这也怪不了他，如果不是艾彦刻意展示自己，他们两人也很难发现她的，“但是这里的线索是在太多，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我本来想拉着他先上去找你的。”金否决道。
“埃里克就是这样的人，老喜欢在没意义的地方下足功夫。”艾彦四处展望了一下，“不过呆了这么久，左右别馆的线索你们已经调查干净了吧？”
“嗯，没问题了。”金点了点头，埃里克的眼睛和他的鼻子再检测不出来新的线索的话，那继续呆在这里的意义也不大了。
“那赶快跟我上楼来啊！”艾彦拉着两个人的衣角向后拖去。
“在二楼我可是有大发现，这种线索如果你们没有亲眼看到，是绝对不能明白的。没想到你们还在这种地方，连线索都不齐就在想七想八！”艾彦拖着两个人走，“真是让人火大，担心死我了知道吗？”
“对不起。”两人回答。
艾彦将两人带到了二楼的主卧，埃里克明白了什么线索是没有亲眼所致就无法明白的了。
这里有两具尸体，身上穿着华贵的丝质睡袍，睡袍上有几个稍稍有点发焦的枪伤，里面渗出的鲜血已经把睡袍染成肮脏的污黑色。因为血液早已停止了流动，凝固的血液在皮下因为气温的降低而聚集，使得皮肤稍稍有点泛黑。埃里克俯身捏了捏尸体的肌肉，还处于尸僵的状态，死亡时间并没有超过一天。撑开尸体半闭的眼皮，瞳孔看上去像是玻璃晶体一样的物质，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雾状液体。
“死亡时间应该是十八小时左右。”埃里克检查尸体后，快速地做出判断，“死因是子弹射穿了心脏和肝部等重要组织，子弹口径……”
这是一个埃里克最为熟悉的子弹口径，因为正是他的左轮所使用的。
“这两个人是谁？”协助埃里克检查尸体的金站起身来，手在衣服上稍稍蹭了蹭。
“应该是这间房子的两位主人，毕竟这里是主卧室不是吗？”艾彦陈述着她调查后做出的判断，“他们身上还穿着睡袍，且根据死亡时间来判断，他们在这个时间点呆在这个房间里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呢？说是暂住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长时间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才会穿着睡袍吧？”
“如果他们是这间房子的主人的话，那他们应该是……”埃里克观者着两人的样貌，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贵族夫妻，他们在面临死亡时相望着，丈夫的一只手捂着妻子胸口的枪伤，另一只手可能是因为当时已经使不上劲而耷拉在自己胸前。
“他们两个人都是食人族，虽然他们的体型都和一般人类没有什么差别。”艾彦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课堂笔记说，她是三人之中怪物图鉴学这堂课得分最高的人，“我们印象中的食人族一般都是这副模样……”
艾彦故意挺了挺肚子，做出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样，同时手上像抓着一柄狼牙棒挥舞着，张牙舞爪地模仿着食人族。
“我们印象中他们这副摸样是有原因的，导致他们的种族设定似乎就应该如此。但事实上他们这副摸样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战斗力更高，身高更高，体重更重，大的体型带来更大的作战能力，他们特殊的肌肉组织刚好能做到这点。而且食人族并不笨，他们种族人均的魔法天赋可比人类要高得多，至少肯定是比你们两个要高的。”
埃里克与金两个魔法无能的家伙面面相觑。
“但是如果有相应的饮食调整，也就是刻意而为的话，食人族也是可以拥有一般人类的体型的。”艾彦继续解释道，“我在之前已经做过一系列采样调查，为了不打扰你验尸的兴致故意让你自己捣鼓一会儿。他们的确是刻意让自己拥有这一副人类的体型，并且我还发现了一项奇怪的事……”
“什么事？”埃里克追问道。
“这两个家伙的胃部没有任何人肉的反应，身为食人族的两人并没有食人的反应。”艾彦说，“他们为了保持身体，克服了本能的饮食反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人肉了……”
很长的时间……埃里克的脑中快速地跳动着已拥有的线索，其中一项与之完全吻合。
十五号尸体和十四号相隔了十几年。
“但是埃里克在后花园发现了十五具尸体，其中的一具就是最近三四天内被啃食干净的。”金插嘴道。
“那可真是让人奇怪的事情呢。”艾彦说，“不过这里奇怪的事情可是很多，比如说你们没发现这个房间里也十分奇怪吗？”
埃里克和金两人到处看了看，这里就是一件普通的房间，除了这两具尸体外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奇怪的点。
不对……就是没有任何奇怪的点……
“其他地方也太正常了，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金抢先一步说道，“即使是夜晚，即使是被偷袭，即使他们两人不是最强的状态，身为食人族也不应该会被简单地几枪杀死的。”
“没错，这就是我的疑点了。”艾彦继续说，“关于这点我有两个推理，第一点是对手太强，完全没有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那么这一点已经被推翻了，在这里我们可看不到任何能证实你假说的证据。” 埃里克说。
“那就是第二点，我认为行凶者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让他们放弃了抵抗。”艾彦说，“是达成什么交易吗？是什么威胁吗？总之反抗这点是他们的自主选择，是他们自动放弃了反抗这一选项的，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埃里克，你可得好好记着，你的问题又多了一个。”金把问题抛给埃里克。
“可恶……真是麻烦。” 埃里克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却有那么一点兴奋。
埃里克喜欢推理，在三人之中他可能是战斗能力最低的一名，但是猎人所需要的素质可并不只是战斗，更多的是在于推理。只有能看清事件本质的猎人，才能够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猎人并不只是战斗机器。埃里克是三人中最擅长推理的一名，虽然艾彦是最为好强的，但在这上面她还是承认现在是埃里克比较强，说是埃里克比她年长四岁，这点推理能力是应该的。
“抽屉之类的地方我都已经翻过，什么有用的玩意都没有，都是一些家常的玩意。”艾彦说的时候从腰间摸出了一本笔记本，丢给了埃里克，“但是我在床头发现了这本笔记本，上面沾有很多灰，应该是刚从仓库之类的地方翻出来不久。”
十六
十六
埃里克接住了笔记本，将其翻开。
【社会调查】
扉页大大地写着这几个字，这应该是这本书的主要内容。
笔迹是数十年前的痕迹，这本笔记本的确是有点年纪，说不定比三人都要来得大。
笔记中记载着许多零碎，甚至在三人眼中看起来有点可笑的信息。
【钱在人类社会中的存在中至关重要，任何物质的交易行动都离不开钱】
【作为整个大陆中最多的物种，他们大部分人却都认为自己孤独】
【人类喜欢听鸟类求偶不得的悲鸣声，以此作为放松】
……………………
虽然表述的方式十分怪异，但是仔细分析下，这名食人魔的观察笔记每一条都确有其事。埃里克能通过这本笔迹看见一些画面，这名食人魔在细心地观察那些着他们食物的种种行为。原本他们对此不屑一顾，却在某天不知道为何而热衷于此。
埃里克看了一眼男主人捂着女主人的胸口的那只手，或许这会是原因。
但这本笔迹并不止于此，埃里克在它的背面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内容，同样也是观察日记，但是观察的对象可不是简单的人类。
【猎人】
【姓名：雷诺兹·莱默】
这里面详细地记载着关于三人导师雷诺兹的大量信息，就像是这名食人魔每天都在雷诺兹的身边看着他一般，他清楚着雷诺兹的一举一动。
雷诺兹使用的武器有左轮，也有长剑，他同时也是一名弓箭爱好者……简单来说，他无所不能，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器大师。以及雷诺兹的战斗手段也是千奇百怪，魔法，暗杀，格斗，近乎所有的环境与条件都是对他有利的一方。在黑夜中他是悄无声息的暗杀者，而在正面对抗中他又是无懈可击的格斗家，远距离上的战斗他能无需法杖与吟唱释放各种法术同时还用狙击枪射穿对方的头颅。
如果整个世界是一部小说，那他就像是一个作者凭空胡扯出来的角色，夹杂着他对强大这个词语的向往。
这些资料是从何而来的？
埃里克翻阅了许久也没有从中发现个所以然，和前面的人类观察笔记不同，这里的笔迹都是同一时间写下的，就像是从哪里直接复刻下来的记录。埃里克想起了图书馆，有些书是不能外借的，想要将其中的内容带回去好好研读，就只有就地抄录这一个选项。
而且这就像是……他们学习的怪物图鉴一般。如果现在要给这部分命名，埃里克当下想到了一个词语。
【猎人图鉴】
但是上面的记录只有雷诺兹一人，也就是说这名食人魔只抄录下了雷诺兹一人的信息，在数十年前观察人类的同时。
他遇到雷诺兹了吗？埃里克想到，如果说他遇到雷诺兹，那么面对猎人的怪物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去收集对方的信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的【猎人图鉴】上收集了关于雷诺兹的信息。既然说在人类世界有猎人这一组织，专门编写了【怪物图鉴】，在怪物世界中也有专门的组织攥写了【猎人图鉴】吗？
埃里克想到了他们尸体上的弹孔，那基本上就可以联系起来，杀死他们两个人的就是雷诺兹。他收集过雷诺兹的信息，知道面对这位老猎人时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所以才进行了不抵抗的抉择。
不，不应该如此。无论面对任何敌人，只要拥有一线生机，那么就不会放弃希望，无论是对于怪物还是人类。更何况这两人如此卖力地选择融入人类社会，不就是为了更为安全地活下去吗？拥有这样求生意志的怪物，应该是不会因为觉得没有胜算就不采取抵抗的。
那么雷诺兹一定是威胁了他们，他手上握有什么把柄。
“喂！”艾彦的手轻轻地在埃里克脸上拍了拍，“你又进去了？”
“啊，抱歉。” 埃里克挠了挠头，“一不小心想得有点入迷了。”
“怎么样，从这里面你有看出些什么嘛？”艾彦说，“说说你的理解，我也看过了一遍。”
埃里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人。
“嗯……怪物里面也有类似的组织吗？”艾彦捏着下巴思考着。
“那可是很重要的事件，回去的话得向导师好好汇报一下。”金说。
“我认为导师已经知道了，而且在这里杀死这两名食尸鬼的就是导师。” 埃里克说。
“是吗？那既然导师已经来过了，还要我们来做什么？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杀死这栋洋馆里伤人的怪物啊。”
“正是如此……艾彦，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调查吗？”
“还有一个房间，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这是一个孩子的房间，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小小的床铺，周围的装饰也尽可能靠近着可爱这一元素。像是一个笼罩在糖罩中的房间，粉红色的桌椅，粉红色的衣柜，粉红色的洋装挂在衣架上，上面还有着一顶粉红色的帽子。
“有血的味道。”金在刚刚踏入房间时说道。
“有吗？”艾彦在空气中嗅了嗅，鼻尖上下动着。
“有……但是很淡。”在金的提醒下埃里克才注意到那一点点的铁锈味，这的确是鲜血干涸之后残余下的味道。
“大致在三四天前，这里有人溅了血，而且很多。”金踏进了房间走了几步，“在这里。”
金停在床铺的面前。
“这附近也有搏斗的痕迹，看这里……”埃里克也注意到一些痕迹，蹲下来观察床铺对面，也就是金身后的柜子的边角，“这个柜子最近有遭遇到剧烈的撞击，在地面上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种就是典型的搏斗痕迹。”
埃里克站起来模拟猛地向后一退，正好撞到柜子上。
“就像这样，被谁猛地一推就撞了上去，接着扭打到了这里。” 埃里克环视着房间指了一个又一个位置，仿佛当时自己就置身于此，在这间普通的儿童房中模拟出当时剧烈的搏斗场景。
“虽然后面都清扫干净，这些家具也摆回了原位，但是痕迹还在。” 埃里克说。
“我先前在这里只找到了这把刀，在床底下。”艾彦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把细长的菜刀，“看样子像是厨房料理的时候用得上的刀，出现在这个房间里也让人奇怪吧。”
“刀？”金也反应过来。
“我们去过厨房，那里正好少了这把刀。”埃里克说，“不知道被谁带过来这里……等一下……”
也就是说是有人先去了厨房，再来到了这间儿童房，刀可能是在搏斗的时候掉到了床底下。那样的死角位置也的确很容易在之后匆忙的收拾过程中被忽略，就留在了这里。
“是被人带过来的。”艾彦说，“顺便一说，我这里并没有发现那个孩子，你们呢？”
“孩子？”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这栋洋馆里住着一家子，食人魔一家子，夫妇两人抚养着一个女孩。”
“嗯……我们也没有找到，” 埃里克回答。
“那么这间房间也调查干净了吧，我原本以为的线索就只有这把菜刀。”艾彦说，“果然带你们过来是个正确的决定，我的话可没办法发现这些细节。”
“这样的话整栋洋馆都已经探索完毕了吧。”金说。
“还剩下一个地下室呢！”艾彦说，“我们约好是要一起下去的，无论怎么说，那都是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
“等一下……可能线索已经足够了……”埃里克喊停了两人，“或许这栋洋馆里发生了什么，已经知道了。”
十七
十七
“金，你还记得我最开始向你发问的问题吗？” 埃里克说。
“啊，那个……关于三四天前死去的那家伙的身份吗？”金思索了一番说，“这种事情不知道也无所谓，只要是死在怪物手中的人类，无论他们生前的身份是什么，他们都将被简单地归纳成人类这一物种。”
“你说得没错，但是当下是特殊情况，我们需要特殊的对待。” 埃里克说，“他的身份对于整个事件来说至关重要。”
“你就别卖关子了，像是炫耀一样。”艾彦在一旁撇了撇嘴。
“死去的人有一块随身携带的名牌，名牌上印着的数字比名字还大，证明这块名牌上的数字对于他的意义比他还大。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他应该是位于什么组织之中，这个组织中有着极强的纪律性，每个人都有着相应的编号。”
“军队？”
“奴隶？”
“这都是可能性之一，他可能是受命过来调查的军人，也可能是逃跑的奴隶，他们的身份都与名牌这类的身份所吻合……” 埃里克慢慢地分析着两人给出的答案，“但可惜的是这都不是正确答案，如果他是军人的话，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独自一人前来这间洋馆的目的。即使是受到任务指使，那么他死在这里不可能不引起其归属军队的反应。至于另外一个猜想，如果他是一名被买来的奴隶呢？”
“我发现了这里的客房是被临时收拾出来的，也就是洋馆的食人魔并不知道这位客人的到来，但是他们作为人类的伪装者，还是热情地为对方准备的房间。并且来的人估计是徒步前来，他的鞋上还沾着森林的泥巴，在客房中我有发现了相应的痕迹。这样看来作为被买来的奴隶，这些痕迹也就说不过去了。” 埃里克说，“我的推理是这是一名罪犯，那块名牌应该是他蹲监狱的象征，不管他是怎么溜出监狱，他在逃跑的过程中发现了这间洋馆，并借宿于此。”
“不能是其他身份吗？”艾彦举手提问，“我还是觉得有点牵强。”
“主要是我联系了之后他的所作所为，才给他的身份下了定论。” 埃里克继续说，“接下去的一个疑点是为什么他的名牌会出现在厨房的垃圾桶之中，首先可以排除是洋馆的人为了消除证据才这样做的。如果说要消除证据，这块名牌有更多的处理方法，而不是出现在垃圾桶里削的果皮之中。那么这块名牌应该是情急之下，才被丢弃在这个地方，也就是他的拥有者这样做的。”
“我来模仿一下当时的情景，这名逃跑的罪犯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洋馆，想着晚上终于能有一块稍微像样的地方歇息一下。结果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对贵妇夫居住于此，并且他们热情地为他准备了一间客房。” 埃里克开始用语言和一些动作再现三四日前发生的事，“他很高兴，连鞋都没脱就进了这间客房，这时候他可能为有两个不知道他身份的落魄贵族向他施以援手而稍微失去了一点判断力。但是在之后夫妇邀请他到厨房中进餐，他发现了自己身上还携带着那块象征他身份的名牌。”
“在餐桌上的他一下就紧张了，他把名牌紧紧捏在手心，找了一个借口起身。” 埃里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着一旁走去，“比如说吃饭前忘了洗手，走到出水台面前，恰好这里有着一个垃圾桶，就顺势把名牌丢了进去。然后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回到桌前坐着。他并不着急将名牌彻底解决，因为在他看到了厨房中的刀具时，他已经想好了之后他要做些什么。”
“我明白了，接下去的事就很清楚了。”艾彦说，“这家伙看上了这对落魄贵族仍拥有的财富，他狗改不了吃屎，在晚上的时候来厨房拿了刀偷偷潜入了这间洋馆大小姐的房间里。”
“没错，虽然这间洋馆很破，但是食人魔们并不缺钱。他们的脑子很好使，想在人类社会中吃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们居住这间荒废的洋馆也只是为了避开人类的耳目。”
“但是他显然挑错了目标，我们的大小姐也是一名食人魔，而她并没有她父母节食的习惯。”艾彦接手了埃里克的任务，“在那间粉色的房间中，这个罪犯自投罗网，被那三四岁的孩子给解决了。在她伪装成人类的父母还没有来得及制止的情况，已经吃下了一顿夜宵。”
“接下去的疑点是……为什么这对食人族夫妇要这么慌张地处理现场呢？这里的话这十几年来，估计也只有这个家伙不小心闯进来，其他的房间也只有那间客房有过打扫的痕迹。”
“他们怕被什么人发现，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雷诺兹导师仍然在监视着他们，他们之间有某种契约。” 埃里克说，“在十几年前，雷诺兹就盯上了他们两人，而他们也发现了雷诺兹的存在。在他们发现雷诺兹的实力，判断出就是两人一起上也不是雷诺兹的对手时，用了什么手段祈求了雷诺兹的原谅。”
“不敢相信，有什么方式能让雷诺兹放弃这两个吃了数十人的食人魔呢？”艾彦捂着嘴说，“剩下的那十四具尸体，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但毫无疑问是他们两个人的食粮。”
“导师会放怪物一条生路……”金也摇了摇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达成了某种条件，只要能保证不再吃人，那么雷诺兹就不会取走他们的姓名……又或者说，能让他们活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完成某件事情。”这些都是基于拥有的资料的猜测，埃里克没有绝对的证据，“如果我想得没错，恐怕是孩子。”
“孩子？”
“是的，他们那时候已经有了孩子。” 埃里克说，“他们祈求雷诺兹，就算他们两人罪大恶极，但是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吃过任何一个人。他们希望能给他们时间，他们会将这名孩子抚养成人，并保证不会让她成为一名食人魔，而是成为一名能不用担心猎人追杀的人类。”
“……”艾彦和金沉默着。
三人仿佛能够再现那一幕，两名健硕的食人魔向着一名人类屈膝下跪，他们并不是畏惧死亡，他们的尊严绝不允许他们向着这个被当作食物的种族下跪。但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作为父母，只有祈求对方怜悯的这一选项。
“但是在几天前他们的孩子杀了一个罪犯，即使是罪犯但那也是人类，即使是他先发动了袭击但原因并不重要，结局就是如此。他们的孩子杀了人，只要第一次品尝到人类的滋味，那么作为一名食人魔就绝对会冒着生命危险而继续捕食，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只有零和无数次。他们企图隐藏，但是雷诺兹仍然找上了他们。”
“你们违反了约定，我真为我当初的误判而懊悔。” 埃里克模仿雷诺兹推开了房门，举着左轮，“我想当时雷诺兹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不能怀疑导师的手段，他就是能够发现这里发生过什么，无论他们两人再怎么隐瞒。”
“他们没办法做出任何辩解，可能他们最后的请求是能请这名猎人放他们的孩子一条生路……”艾彦说着摇了摇头，“不可能，同样的错误不可能犯第二次，这节课我上了五六次了。”
“杀了这间洋馆吃人的怪物……”金突然说出了这次任务的目标。
三人都明白了任务真正的含义，雷诺兹的确将那名吃人的怪物留给了他们，他只是替学生们解决了一对父母。任务的目标其实并不强，和其他的怪物比起来甚至弱得可怜，这也是他放心地让三人独自前来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生命上的威胁。
三人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警惕，埃里克在图书室与车间的所做的简直就是最可笑的过激反应。因为无论他再如何警惕，最后都要做出这个艰难的抉择。
十八
十八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果把她带回学院，或许能在管制下变得和她父母一样……”金打破了沉默，“变成人类什么的。”
“金，别傻了。”艾彦打断了金的发言，“她吃了人！你凭什么认为怪物能比人类得到更多的宽恕，他们甚至只是出于本能，而非出于任何利益，他们不会发现他们做错了什么。你会为了你吃了一块面包而拥有罪恶感吗？猎人是人类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有些事情只能我们去做。”
“如果我们这样做，在他们眼中我们应该就是名为‘猎人’的怪物。”金摇了摇头，“这是不会有尽头的。”
“原本就是如此，我们不战斗，我们就会灭亡。”艾彦转头看向埃里克，“我们不下死手，我们就会被当作面包，导师的失误换来了经验，经验只不过是失败好听的说法，我可不想失败。”
艾彦还是这么要强。
“金，如果我们要成为猎人，就只有这么做。” 埃里克将左轮拔出，再一次检查了枪膛中的子弹，“没有任何一个决定会让所有人幸福，幸福是一个固定值，有的人拥有，有的人就没办法得到。”
“如果你觉得不好受的话，你可以不用跟过来。”艾彦把手搭在金身上，她有点担忧金的状况，“没关系，我们不会告诉雷诺兹这回事的。没错，我担心你会受不了这一切。”
“这……唉……”金伸手捂住脸摇了摇头，“我是最为年长的家伙，没想到现在倒是最窝囊的，要轮到你们关心……”
“金，这可不是什么窝囊的问题。没有什么是绝对正确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倾向于认可你的做法。只不过我已经决心要成为一名猎人，我必须要这么做。” 埃里克说，“你可别忘了，杀了她父母的人也是猎人。等到她长大成人的时候，她会复仇，现实不是童话故事。这个女孩会为了原本在这里的这段时光而去复仇，她更不会在乎对错，从而造成更多的牺牲。”
“但我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但我也不会去阻止你们。”金说，“没错，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呆在这里。谢谢你们能让我有这个选择，接下去就交给你们来做吧。”
“你照顾好自己，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艾彦说，“回去之后我要在食堂要一份双份餐，只要把肚子填饱，就不会有什么伤心事了。埃里克，走吧！”
“但愿如此……”金坐在床上低着头说。
“那我们两个人过去了。” 埃里克说着跟上了艾彦，她已经先一步赶往地下室了。
“等一下，埃里克。”金叫住了埃里克。
“什么事？”
“如果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请你一定要快点结束……”金叹了口气说，“对于艾彦来说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她早就习惯这些事情了。但是对于你，请给她一个痛快，也给你自己一个痛快。不要怀疑自己，要不然你们之间没有人会好受。”
“一个痛快吗？”
“没错，不要有过多的交谈，在发现对方的一瞬间就给我用枪打穿脑袋。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明白了。”埃里克带上了房门，留下了金独自一人呆在房中。
十九
十九
地下室的入口是爬梯的形式，幽深的开口处向外散发着瘆人的寒气，让埃里克身上涌起了鸡皮疙瘩。这栋洋馆令人不详的气息就是由此散发而出。
艾彦叨念着什么咒语，从怀中抽出了一张道纸丢进了入口。
道纸亮起了灼眼的黄色火光，将下方的所有景象照得通亮。如果毫无防备地从爬梯进入一片漆黑的环境之中，和送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我先下去吧。”艾彦说着跳进了入口，抓住了爬梯。
“女士优先，我不答应你也会先进去吧。” 埃里克说着跟上了艾彦。
地下室并不算深，爬梯的高度只有三四米。两人从爬梯上跳下是溅起了一大片灰尘，不受控制地呛了几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地杂物，各种各样的物资在时间的冲刷下都变成了不明物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埃里克和艾彦背靠着背，埃里克举着左轮，艾彦拿着弩箭与苦无，两人快速地交替、环视整个空间，没有落下任何死角。
埃里克耸了耸肩，示意身后的艾彦看向自己指示的地方。这里堆满了木箱与木桶，虽然都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埃里克能看到有那么一个木桶中有稍稍的动作。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而且是活物，被两人侵入地下室的举动所惊醒了。
埃里克先一步走上前去，艾彦紧紧在后面跟着，她握着武器的手又紧了几分。
“给个痛快……”埃里克想着金所说的话，一只手拿着左轮，另一只手缓缓地掀开桶盖。
埃里克准备好在掀开桶盖的瞬间对着里面开枪，他没有直接对着桶射击的原因是那样或许没办法成功地击穿对方的要害，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就如同谁都会想到的发展一样，埃里克根本做不到第一时间杀了桶中的生物。
一名小女孩蜷缩在这陈旧木桶的角落之中，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肩不断地打颤。她身上穿着粉红色的洋装，是和她房间相同的色系，应该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但是和她那头淡金色的波浪长发一样，都被这个地下室的灰尘给染上一道道污迹，像极了被丢进淤泥中的一朵郁金香。而这朵郁金香还在不断向着淤泥中蜷缩，木桶对她来说并不狭隘，反而大得让她没有了安全感。
如果不是当下的场景，女孩以后或许会成为知名艺人，至少不会是埃里克这样的平凡人能单独见面的。虽没有见过她表演任何才艺，哪怕是开口唱上一句，奇妙的少女，随地找块废墟里的烂木头坐着，她能化身成在试镜女明星。她疲倦的黑眼圈也被惊恐的双瞳撑大，仿佛小星星残骸围绕着的黑洞。
埃里克将桶盖移开，道符散发的光柱照在她大半张脸上，这倒是让人联想起圆月，毫无生气的煞白。此时在这轮仿若枯萎的月亮下，静脉血管里徐徐流淌着青蓝。仿佛被光芒揭穿了什么，她的嘴微张着，在颤抖的双唇间微微露出了牙齿，反射着光亮，翻出来的嘴唇上看得到因为紧张而咬出的又凝固的鲜血。女孩看起来就像一名演员，出演一位处于崩溃边缘的社交名媛。
“大……大哥哥？”女孩抬起头看向埃里克，试探性地问道。
她的举动让埃里克手足无措，埃里克根本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举起左轮射穿她的心脏。她在怕着埃里克，她害怕埃里克会伤害她。在这之前她也受到过伤害，是一名路过的旅人。她和她的家人善意地招待了对方，但换来了的是深夜中一名持刀站在她窗前的男子。
她恐怕也没想过自己会杀了对方，在恐惧与无助中她任凭本能掌控了她的身体，而在那之后本能又残酷地将身体还给了她。她的父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明白那名观察他们数十年的猎人会在几天后出现。
过了多久了？她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把她塞进了这个木桶之中？一天？两天？还是三天？还是从那晚上他们就把他们的女儿藏在这个狭隘漆黑的空间之中，只为了给她留下那么一丝看不见的希望。
可是现在埃里克掀开了这个桶盖，他们的希望已经彻底泯灭了。猎人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他们，将他们残杀殆尽，剩下的那一点点残余品，则交给他们这些尚未成为猎人的学员。
“呃……嗯？” 埃里克一时哑语，但还是模模糊糊地回应了女孩。
“我的名字是安德莉亚，你有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吗？”女孩没有从埃里克身上察觉到任何恶意，惊喜地向埃里克发问道，“爸爸妈妈让我躲在这个桶里，说是会有猎人来找我。如果桶被打开的时候没有人杀了我，那对方肯定是好人，会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大哥哥你是好人对吧！”
安德莉亚像是自动枪一般说着话，埃里克在她眼中成为了她的希望，埃里克现在就是她的白日光。埃里克会带着她找到她的父母，她们会再住进某间像是这间洋馆的场所，过着隐居世外的生活。
“啊！大姐姐！”安德莉亚从木桶中起身，发现了在埃里克身后的艾彦，伸出了小手挥舞打着招呼，“你也是来救我的吗？谢谢你！”
艾彦明白了埃里克为何呆站在那里，她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不愿意与安德莉亚的目光产生交集。即使是出身于忍者世家，这样的抉择对于她来说也不是简单能够糊弄过去的。如果两人继续做下去，那么可不是回食堂吃几顿饭就能回复的精神。
他们动摇了。
这可不是纸上谈兵，就像是电车问题，真正拉下杆子的时候，所要做出的取舍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那些。
安德莉亚一个踉跄趴在了木桶边上，埃里克下意识地身处扶住了她，全然忘了那只仍握在手中的左轮。而后埃里克发现她的腿已经粗了一小圈，她蹲太久了，无法顺畅流动的血液在她小腿处积攒，涨成了淤黑色。但是她似乎丧失了小腿胀痛的直觉，她抬起了头，灿烂的笑容展现在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
“谢谢。”
砰！
埃里克的左轮紧贴着安德莉亚的后心窝开火。在他认为自己绝对做不到，在他已经做完放弃的决定的时候，他却又动手了。
我怎么了？埃里克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灰蒙蒙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这一枪并非射向安德莉亚的心脏，而是射向他自己。
为什么猎人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我仍想要成为猎人？
但现在的埃里克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希望这一刻不应该就此成为永恒，但安德莉亚看着他的那双眼睛，让这一刻再也无法从他身上分离。
“疼......”
安德莉亚颤抖的双唇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来。
埃里克并没能按照金所说的做到一个痛快，他忘了食人魔都拥有两颗心脏，但要他现在再向另一颗开火，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对对对……对不起……”埃里克慌张地说着，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安德莉亚堵住不断向外冒血的伤口，仿佛像是在父母面前搞砸一切的孩子，想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弥补过错。
这时艾彦从埃里克身后靠近，把慌成一团的埃里克推到了一旁，埃里克也顺势咕噜一声呆坐在了原地。艾彦抓住安德莉亚的脖子靠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用苦无刺穿了另一颗心脏。同时她抓住安德莉亚脖子的手上装有袖刃，也抹断了脊椎的神经。食人魔的生命力是可怕的，安德莉亚并没有马上死去，即便如此仍是在艾彦的怀中抽搐颤抖着。
“不会疼的，安德莉亚.....我答应你.....”艾彦手松开苦无，两只手将安德莉亚揽在怀中，一只手轻抚着安德莉亚的脑袋。
她在安德莉亚的耳边细语了些什么，埃里克没有听清。
安德莉亚的颤抖停了下来，艾彦用她的体温温暖着这具不断变凉的尸体。
“放心吧。”艾彦将安德莉亚慢慢从桶中抱出，“我没有让她感受到痛苦，就当作是睡过去了。”
“也许....根本没有必要.....” 埃里克叨念着。
“我们不能拿将来所会发生的事为现在冒险，你和我，包括金，我们都没有这个资格。”艾彦打断了埃里克，“我们能做的是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仅此而已。猎人所能展现的善良，也只有这些。”
“至少能好好安葬她，她的名字是安德莉亚。” 埃里克说。
“那是当然。”艾彦抱着娇小的安德莉亚，的确，她趴在艾彦身上就只是像睡过去一样。
二十
二十
在一切结束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三人站在后花园，在这里建了十八座坟墓，分别安葬了十八具尸体。没人愿意看到死去的人被野兽啃食的场景，这些死去的人包括了那三名食人魔。
他们是食人魔，他们也杀过人。但在埃里克从种种线索中认识他们，那间干净整洁的书屋，没喝完的红茶，翻阅到一半的育儿指南，血泊中相拥的二人......
以及
“……大哥哥……”
“我们肯定做错了……” 埃里克叨念着。
埃里克根本没想着杀死他们，埃里克心中更想着应该如何拯救他们。但事实就是如此令人绝望，他们是食人魔，他们会杀人，无论对方是善人或者恶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只能是食物。
而埃里克作为猎人，只能将他们猎杀于此。
“至少在现在，让我们为他们祈祷吧……” 埃里克的枪插在腰间，双手在胸前抱拳，闭上了双眼。
身边的两名伙伴也是如此。
死者为先，即是对方是食人魔，但若是除去他们食人的特制，他们比一些人类更值得称之为人。
从此刻开始，直到三人回到学院时，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虽然他们在战斗技巧与思考能力方面已经和成人无异，甚至更为优秀，但无论如何他们还只是孩子。
说到底这也是埃里克第一次杀死活物。
雷诺兹在传送处迎接三人，看到三人的眼神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一场实战测试也是他一手操办，让三个孩子去杀死一个孩子，真是有够恶趣味的。不对，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扭曲了吧？
“抱歉。”雷诺兹突然向三人弯下了腰。
“不，这....” 埃里克三人有点措手不及。永远都在俯视他们，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眺望的导师，突然向他们放低姿态道歉了？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次测试的处理上是我有问题。”雷诺兹起身捂住了眼睛，叹了口气，“妈的……”
“好的。”
“知道了。”
“......”
三人从雷诺兹的身边走过，艾彦说好的要在食堂大吃大喝一顿也没有兑现，说实话，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只是继续沉默着，各自回到了宿舍中，今天埃里克早早睡下了。
所幸，梦里并没有安德莉亚，但埃里克知道他今生都无法忘记这个女孩。安德莉亚是埃里克杀死的第一个怪物，这是那名传奇猎人之旅的开始，也是男孩埃里克悔恨终生的起点。
肯定会有更好的做法……只是他没有想到而已……
必须要有的……
【洋馆篇完结】
【学院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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