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凌晨六点,广治穿着白色背心从二环边上的小破屋出来,他黑色的脚杆上穿着两只掉色的拖鞋,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声音顺着喉管流出,广治醒了,在他打了哈欠之后,之前的他昏昏欲睡,是一具行尸走肉。
广治抬头看见了一抹阳光洒在自家破败的花园里,那光好强烈,周围的一切仿佛遁入黑夜。广治隐约地觉得阳光底下有个人,他现在视线模糊,还没对焦在一起。他看见一个浑身洁白,像是一块白玉的裸背,上面还披着发亮的银发,广治觉得那是一个女人,他觉得那么美丽的背不可能存在于男人的脊背上。那束发亮的头发左右摇摆,像是一个活物。
广治抬脚准备上去搭话,脚步逐渐轻快起来,他有一种想抱住那个女人的冲动,广治走到一半时停住了,他发觉自己的脚太黑,似乎不太适合进入那抹神圣的阳光,他不想玷污那束圣洁的白发,好似不想触摸一幅神圣的画。
广治停下了脚步,现在他站在了阳光与房屋阴影的交界处,他的脊背被笼罩在黑色的影子里。
广治在太阳底下望着那个女人,那束头发散发着在河边采摘的新鲜百合的清香。广治听见天上发出震耳的雷鸣,广治下意识地看了下天,天上的白云层层堆叠,像是快要下雨了。
那股白色的头发不安焦躁地四处摆动着,发出一声洪亮的鸣叫。广治被吓得瘫坐在地上,随后他看见那束头发向着远处绵延的街道跑去。广治刚才看花了眼,那是一匹俊美的白马,一尘不染的尾巴在即将到来的风雨中摇曳。
广治揉了揉眼睛,起身后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他脑子里有一个问题让他十分好奇,他想不通那马为什么没穿衣服。
广治走回小屋,发觉地上有一片白色的鸡毛,硕大得不像话,广治挤出牙膏刷起来牙,他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日益加重的黑眼圈,觉得自己苍老了数十岁。
那片白色的羽毛不久被广治扔进垃圾桶里,他没仔细观察,当成垃圾一般丢了。
广治吃完早饭后觉得困倦了,他爬上床,闭着眼睛睡着了。
睡梦里他抱紧了那个女人,女人的头发散发着百合的芳香,肌肤与脊椎间像是一张光滑的鱼皮。广治的脸贴着女人的脖子,洁白的肌肤把他的脸照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不一会,女人随着阳光消散在空气的粉尘里,什么都没剩下。广治一个人抱紧瘦弱的双臂,淋了一下午的雨。
我家的选购的猫爬架比较高,而我可怜的椅子却矮得出奇,我又是坐在椅子上看着爬架上的猫,就像是地下世界的地精望着巨人国的格列佛。这两者当然出现在了不同的小说里,我说我是个地精,主要是出于对外貌和体型的不自信。
我觉得我家的猫活得很矛盾,平常在地上行走时要时刻提防着我的飞来一脚,我的脚不小心扫到她身上估计像是电线杆击打在人腹上一样,我是从每次她被扫到后的惊鸿一叫和闪烁的泪光推断得来的,这代表我平常在家走动时力气不小,其次说明她觉得被扫到后身上很疼。有时我在电脑面前写作或者学习时她会在爬架上向下俯视,虽然她的目光得意在高处得到一种支配的快感,但是她却没法用她的脚来扫我的肚子。这么说她不仅矛盾,还有点可怜。
这么说可能会引起有些动物保护协会的不满,但从结果上来看,貌似真的只有她被扫的份,也就是说我可以无意识地伤害她,但她不能无意识地伤害我。
若是她有意识地话另当别论,她随时可以在我熟睡时踩在我肚子上把我的脖子咬穿,但她没有这么做,一来她目前为止还是小猫,我不会因为她的咬伤而立刻死亡,而我不会立刻死,那等待她的估计就是一连串狂风骤雨般挣扎的打击,所以她这一咬是两条命,一条我的,一条她自己的。其次的原因比较现实,她还指望我养着她,或者说她只能依靠我养着她,若是我死了,她第二天的口粮和水就没有着落,她的粪便就没人清理,不过作为一只猫,我想或许前者比较重要。
其实我也想过她对我的脖子一击毙命,以她那短小的牙齿来说,唯一的情况就是血流到我气管里,我自己的血把我自己给呛死了,这么说她就免疫了第一层的打击,我的尸体估计会剧烈抽搐,但是这种抽搐对于她的伤害是可避免的。于是她自由了,她要是再绝情些说不定可以靠着我的尸体大快朵颐几天,我就假设她已经把我啃得只剩下骨头,那么这时候她应该很胖,而我家一般不开窗户和门,所以等待她的只能是通过消耗脂肪内耗,最后饿死。如果我疏忽大意把窗子给打开了,那么她就有机会夺窗而出了。
但这又涉及一个问题,未满一周岁的她究竟能不能在外生存?我想结果无外乎两个,能或不能,咱们先来看能吧,若是她当真精通猫道,在外不说混的风生水起,但好歹有口饭吃,那自然是不可避免要和别的小公猫交配,我自以为她在猫中长得不差,还有几分美人姿色在,就算是胖了,那也应该是猫中的麻辣鸡,这导致她很有可能怀着几个公猫的种,但我不知道在猫的法律里和未满一周岁的小猫发生性关系算不算侵犯未成年,如果算,那我祈祷那些公猫受到法律的制裁。既然怀了孩子就要生,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做绝育手术,但是形影单只的猫一般很难得到诊所的许可,而如果不能,那么生孩子对于她而言就要一人面对,因为据我所知,我家附近转悠的几只野生公猫应该都是渣男。而生孩子这事对任何雌性而言都有生命危险,所以她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一群孤儿,而且在长大后和别的野猫的对骂中会永远占据下风,因为他们的妈是真的不由分说地死了,他们要背负着“你妈死了”这个骂名过一辈子,说到这里我泪眼有些婆娑,我希望他们遇见的都是讲文明树新风的文明猫。而若她不能再外生存,那我上述的种种猜想都不从谈起。
说这么多很多人应该会很诧异,是不是她不管选哪都会死,我的叙述里是不是有不符合逻辑的地方,我觉得应该比比皆是,毕竟我作为叙述者希望她还是好好在我身边,而且不要抱有杀心,所以我所叙述的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一种对她的警告,但我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
恰小的店面里门可罗雀,街道上下起了名为雨的水分。下得很丰硕。
我不是第一个到店里的,在最里面的桌子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他们四目相对,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高度的统一,似乎能从基因里看见他们二人几乎一致的步伐和双螺旋。
在我来了不久后二人就扫兴地走了,低着头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在私底下交流着。
我感觉我收到了莫名的侮辱,起身举起拳头向着他们二人挥去,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们和他们的影子同时逃之夭夭,我一瞬间丢失了目标,磕在了墙上,手背生疼。
墙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小如毛孔般的凸起。老板这时走了过来,看见了刚才那一出闹剧,示意我要么点菜,要么就出去,别再回来。他的嗓音很柔顺。我知道他是个地道的上海人。
据我所知一只完美的三黄鸡不能太过于瘦小,也不能太过于健壮,他要处在自己的能力还略显尴尬,但心中的幻肢高不可攀的那种状态。我觉得用数据来说明会更加贴切,哪怕那是死的,没有活力,但他的数字和坐标不会撒谎。尸体是不会撒谎的,留下的只有观察。但可惜,我在十年前把我的坐标给丢了,就我目前的能力而言,丢得还蛮彻底,我无法再重拾关于坐标的一切,所以每每看见别人都在炫耀自己的坐标时都会略感不悦。
而现在我对于这种状态,找到了一种全新的命名方式——二十岁。
虽说也是数字当头,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能比“二十岁”这个整体更贴切的词语来去指代一只三黄鸡的完美。
我问老板,你们这的鸡是不是都控制在二十岁,老板显然不明白,他是有坐标的人,他心中完美的三黄鸡,据他所说,是一条通过原点的完美二次函数的图像,其中的坐标大概在第一象限,都是正的。
然而等了很久,我心爱的三黄鸡还是没有出现,我无聊到通过手指的触感和指纹去质问我的眼屎,他们给我的答复是快困了,也就是说,在这么等下去,我给睡在这。
我不想在外地酣睡,因为我无法保证我在外面酣睡后会不会忌惮那些其他的人。会不会忌惮他们的坐标。
老板再用开水给鸡烫毛,他想通过这个行为来告诉我,这只鸡不是拷贝过的,它独一无二,是从原点一直延生出来的。
最近总感觉我新买的那个杯子在盯着我,盯得让人很不舒服。
我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人,这说明不是我太矫情了,是他盯得太狠了,晚上睡不安宁那种。
不过准确来说,这不是我第一次收到这种目光,很久不说,都快忘了。
我幼儿园的时候,有个女孩,叫妞妞,她和我一个院子里长大,她看我时也是那种目光。
那个时候幼儿园有一只用木板做成的摇椅,涂成白的,画得像个小绵羊,她就双脚叉在两边,边摇边这么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所以我见到她一般扭头就走,这时候一般她就跟着我,直到我再次走到那个摇椅旁边,然后她一声不吭地走过去,骑上,继续盯着我看。
我发觉这种目光并不单纯,这源于我敏锐的观察,这种目光据我所知,只在每次从海边的椰子树上摘下新鲜椰子时,那棵树会这么看你。
于是我知道妞妞这人绝对有病,她生下来是一棵树,但是却长脚,开始了行走。
于是我就问她,我说有什么办法让你变回去,她沉默寡言,这也是树的本性,改不了。
我有个计划,就是拿了那种去海边铲沙用的塑料铲子,还有垒沙堡用的彩色塑料水壶,准备哪一天和她约好,找块空地挖个坑,把她给种了。
但现在我发现,就算是把她给种了,也长不树来,只会长出那种灰白色的绵羊摇椅,等着另一个妞上去,然后再盯着另一个我看。
而此时此刻那杯盛满了茶的杯子,被那种羊附身了,他也是妞,但我却不能到处乱走了,我也没有铲子,只能找个时间,把这惹人不安的破玩意给砸了。
我的记忆停留在昨晚电子屏幕前激烈的厮杀中,微弱的灯光在黑暗的房间内不断反射在我疲倦不堪的脸上,我的意识在朦胧的边缘游走,我的精力在无意义的消耗。我在踏入梦境的前一刻,卷入了回忆的漩涡。
就像是卷入一团时空的隧道,我透过紧闭的眼皮,却能看见那些悬浮着的片段和画面,我看见了我的小学,我的初中,我的高中,我的过去,但却没能见到我的未来。就这么戛然而止,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淤泥在时间之前,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隐藏在时间之后。我拖拽着累赘般的身躯,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过去的缅怀和未来的迷茫中,朋友的“人生恰恰之谈”?自己内心所向往的飘渺的门?无意识的陷入,居然会让我原本就胡思乱想的人更进一步的胡思乱想。
我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眼旁是手边屏幕还常亮的手机,时间上午12:40。我费力的把头转向另一边,却透过窗外绿叶密布的街路树,听见了孩童嬉戏的声音,他们穿着短袖,在石子密布的沙地的追逐奔跑。我给老师发了请假的消息,手轻放在我的额头上,眼球45度角的浏览着我的手机。微热的凉风透过边框的缝隙不断轻敲着我的脸庞,我这才意识到,夏天已经快来了,而我依旧在他乡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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