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长着玫瑰色手指、身着橘红长袍的曙光女神厄俄斯(Eos)都会从位于东方的寝宫起身,驾驭由骏马兰波斯(Lanpus) 和法厄同(Phaëton)拉动的马车驶向奥林匹斯山,在那里宣布她兄弟赫利俄斯(Helius)的到来。赫利俄斯现身后,厄俄斯变成白昼女神赫墨拉(Hemera),陪伴赫利俄斯穿过天穹,直到她变成暮色女神赫斯珀拉(Hespera),宣告他们安全抵达大洋西岸。
厄俄斯是提坦男神许珀里翁(Hyperion)和女神忒伊亚(Theia),或欧律法俄萨(Euryphaessa),或尼克斯(Nyx)的女儿,因而提坦太阳男神赫利俄斯、提坦月亮女神塞勒涅(Selene)是她的兄弟姐妹们;每天早上,厄俄斯都会从大洋之流的极东方升上天空,或是驾驭着由有翼神马拉动的战车,或是挥动着自己的翅膀飞向高处,用拂晓驱散了夜晚的迷雾,迎接太阳的升起。她嫁给了有提坦血统的星空之神阿斯特赖俄斯(Astraeus),生了北风、西风与南风,还生下启明星福斯福洛斯(Phosphorus),也有人说,她还生下了天上所有的星辰。
不过有关黎明少女最主要的神话故事,是她对美少年不可遏制的热情,这也是后世诗人们热衷表现的主题。神话的开头是这样的:有一回,阿芙洛蒂忒发现自己的老相好阿瑞斯躺在厄俄斯床上,她恼火万分,便诅咒厄俄斯永远渴望年轻凡人;于是,厄俄斯开始秘密又羞愧地,一个接着一个地引诱美少年。
最先遭到厄俄斯染指的是年轻猎人俄里翁,也就是后来成为猎户座的那位青年。俄里翁是海神波塞冬和美女欧律阿勒(Euryale)的儿子,拥有世人难敌的英俊面容。他爱上了希俄斯岛的公主墨洛珀,却被她的父亲欧诺庇翁用诡计弄瞎了双眼扔到海滩上。后来有一名先知建议他乘船出海,向东找到太阳神赫利俄斯,在太阳刚从海中升起时将眼窝对着太阳,他就能够重获视力。于是俄里翁立即驾驶一条小船出海,他通过独眼巨人库克洛佩斯的铁锤声判断方向,最终来到了利姆诺斯岛。火神赫淮斯托斯的铁匠铺就位于这座岛上。俄里翁走进火神的铁匠铺,抓住一位学徒当向导,指引他穿过陆地和海洋,最终来到了大洋最远的彼端。俄里翁在那里得到了黎明女神厄俄斯的爱慕,她的兄弟赫利俄斯也恢复了俄里翁的视力。
为了向欧诺庇翁复仇,俄里翁在厄俄斯的陪伴下回到希俄斯岛,但欧诺庇翁躲进了赫淮斯托斯为他建造的一个地下密室中,俄里翁寻遍了希俄斯岛的每一寸土地,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俄里翁认为欧诺庇翁可能已经逃到了克里特岛向祖父米诺斯寻求庇护,于是俄里翁也扬帆出海,来到克里特岛,并在那里遇到了阿尔忒弥斯,后者说服俄里翁忘记自己的仇恨,与她一起打猎。
然而,阿尔忒弥斯的兄弟阿波罗知道,俄里翁并没有结束与厄俄斯的私情——每天黎明泛起的红晕显示了他俩干了什么好事。此外,俄里翁还吹嘘自己将消灭地球上所有的野兽和怪物。阿波罗担心自己的姐姐会像厄俄斯一样被俄里翁迷惑,于是来到地母前,将俄里翁的大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于是地母派出一只巨型毒蝎去追杀俄里翁。在与毒蝎的战斗中,俄里翁先是用箭攻击,然后拔剑与它搏斗,但是任何凡人的武器都无法破坏毒蝎的铠甲,俄里翁不得不跳入海中,向提洛岛游去,希望厄俄斯能够保护他。
这时候,阿波罗对阿尔忒弥斯说:“你看到了吗?在远处,靠近俄耳堤癸亚岛的地方,有一个东西在海面上浮动,那是坎达恩(Candaon)的脑袋,这个人是一个邪恶之徒,不久前还诱奸了极北之地一名侍奉你的女祭司俄珀斯(Opos)呢。我们来打个赌,看看你能不能一箭射穿他的脑袋。”实际上,坎达恩是俄里翁在玻俄提亚地区的昵称,但阿尔忒弥斯当时并不知情。她接受了阿波罗的挑战,弯弓搭箭,仔细瞄准射箭。随后,她游过海洋去取回自己的猎物,结果发现自己射穿的是俄里翁的脑袋。
阿尔忒弥斯悲痛至极,恳求阿波罗的儿子阿斯克勒庇俄斯去复活俄里翁。阿斯克勒庇俄斯答应了女神的请求,但他在成功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就被宙斯的雷电轰杀。后来阿尔忒弥斯将俄里翁变成群星之中的猎户座,永远受到天蝎座的追击,而他的灵魂也已降至冥界的水仙平原。
下一个遭到引诱的是赫耳墨斯与露珠女神赫尔斯(Herse)的儿子,青年猎手克法洛斯(Cephalus)。他长大成人后娶了雅典国王厄瑞克透斯的女儿普罗克里斯(Procris)为妻。两人一度生活得不错,直到厄俄斯爱上了克法洛斯,向他求爱。克法洛斯礼貌地婉拒了厄俄斯的求爱,理由是他不能欺骗已和自己立下海誓山盟的普罗克里斯,厄俄斯反驳说,她比他更了解普罗克里斯,后者会为了钱财轻易地背弃誓言。克法洛斯愤怒地驳斥了这一说法,于是厄俄斯将克法洛斯变成酷似帕忒利翁(Pteleon)的形象,并建议他用一顶金冠来引诱普罗克里斯到他的床上。克法洛斯照做了,发现普罗克里斯确实很容易被引诱。于是,他毫无愧意地和厄俄斯上床,他们生了个儿子,名叫法厄同。但是,在法厄同还是个幼童时,阿芙洛蒂忒把他偷走了,让他在她最神圣的神殿守夜。
与此同时,普罗克里斯觉得没法忍受继续留在雅典了。她被丈夫抛弃的事情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她来到克里特岛躲个清净。在这里,米诺斯发现引诱她并不比假扮成帕忒利翁困难多少。他用一只从不失手的猎犬莱拉普斯和一支万无一失的长矛来诱惑她,这两样东西都是阿尔忒弥斯送给他的。作为生性热情的女猎手,普罗克里斯欣然接受了这两样礼物,两人共度了一个良宵。但普罗克里斯担心米诺斯的王后帕西淮可能会给她不利,于是急忙回到雅典,假扮成一位帅气的男孩,与克法洛斯参加一场狩猎比赛。
克法洛斯没有认出假扮成男孩的妻子,对她的猎犬和长矛垂涎三尺,提出要用一大笔白银来买下它们。普罗克里斯本不愿忍痛割爱,当克法洛斯答应与她行云雨之事时,她才泪流满面地表示自己是他的妻子。这样,他们终于和好如初了。克法洛斯带着猎犬和长矛,享受着狩猎的快乐。不过,阿尔忒弥斯看到这些通奸者将她珍贵的礼物四处乱送,非常恼怒,她策划着进行报复。她设法让普罗克里斯患上疑心病,怀疑克法洛斯在午夜过后两小时起床去打猎的时候,仍在偷偷与厄俄斯幽会。
一天晚上,普罗克里斯身穿深色束腰外衣,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偷偷尾随克法洛斯。不一会儿,克法洛斯听到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克法洛斯以有大猎物,便将万无一失的长矛向普罗克里斯投去,刺穿了她的身体。后来,众神在阿雷奥帕古斯山上以谋杀罪判处克法洛斯永久流放。
接下来被厄俄斯诱拐的是先知墨兰波斯(Melampus)的孙子克勒托斯(Cleitus),然后是特洛伊王子伽倪墨德斯,后来伽倪墨德斯又被宙斯抢了去,被众神选为宙斯的斟酒人(据说宙斯也想让伽倪墨德斯当他的床伴)。之后,赫耳墨斯代表宙斯赠给特洛伊一株由赫淮斯托斯打造的金葡萄藤和两匹骏马作为补偿,并向他保证伽倪墨德斯现已跻身众神之列,将会永生不死,满面笑容地用金碗为众神之父宙斯斟倒神酒。赫拉对宙斯的安排很是恼火,认为是对她和女儿赫柏的侮辱,因为在此之前众神的斟酒人是赫柏。不过她的抱怨除了惹火宙斯外一无所获,后来宙斯将伽倪墨德斯升上星空,成了水瓶座。
厄俄斯还掳走了另一名特洛伊王子提托诺斯(Tithonus)。当宙斯夺走她的伽倪墨德斯时,她恳请宙斯给予提托诺斯永生,宙斯同意了。但她忘了索要永久的青春,而这是月亮女神塞勒涅送给美少年恩底弥翁的礼物;在他那美丽头颅开始长出第一根白发时,厄俄斯远离了他的床,尽管她把他珍藏在自己的宫殿里,给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提托诺斯变得一天比一天苍老,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萎缩,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当厄俄斯厌恶照料他后,她把他锁在自己的卧室里,他就在那里变成了一只蝉,没完没了地唠叨。
提托诺斯似乎是厄俄斯最后一个著名的情人,他们生下了一个儿子门农。在特洛伊战争末期,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用一根金葡萄藤为报酬,说服了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亚述的提托诺斯把儿子门农派往特洛伊。提托诺斯为普里阿摩的大国王,也就是亚述王透塔摩斯(Teutamus)管理着波斯行省,透塔摩斯命门农率领一千名埃塞俄比亚人和一千名苏萨人,驾驭着两百架战车赶来支援。
门农的皮肤虽然黑得像乌木,但却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而且他和希腊联军的勇士阿喀琉斯一样,都身着赫淮斯托斯锻造的盔甲。门农一加入战场就杀死了好几个希腊联军的重要人物,那一日,有了门农所率的埃塞俄比亚人助力,特洛伊人几乎就成功烧毁了希腊战船,但夜幕已降临,于是他们鸣金收兵了。在埋葬了战死者后,希腊联军选了大埃阿斯来对抗门农;次日清晨两人正在激战的时候,忒提斯找到不在营中的阿喀琉斯,阿喀琉斯闻言急忙赶回,一把推开大埃阿斯,亲自上场和门农对战。
两位勇士势均力敌,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众神从遥远的奥林波斯山上凝视着这一切,有些人为珀琉斯那战无不胜的儿子感到高兴,另一些则称赞门农不愧是老提诺托斯和厄俄斯的孩子。此时宙斯召唤来命运的天平,把阿喀琉斯的命运和门农的命运放在一起称量。盛着门农命运的秤盘落在神王手中,门农的命运也已注定,阿喀琉斯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不久之后,他黑色的头颅和铮亮的盔甲就出现在安提洛克斯的火葬柴堆上。可怜的厄俄斯整夜躺在呻吟和叹息中,黑暗的海洋在她周围呻吟。眼泪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像一条河流浸透了尸体周围的黑暗的土地。黑夜女神尼克斯为她的痛苦而悲伤,天空为所有的星星披上了一层薄雾和云雾的面纱。
门农的埃塞俄比亚部下们也没有离开他们的首领去流浪,厄俄斯把他们变成了飞翔的鸟,他们把血泊的战场远远地抛在后面,笼罩在神秘的迷雾中,带着无数的呻吟飞快地追赶着疾风。看到这支庞大的军队和他们的首领门农一起消失,整个平原上的特洛伊人和希腊人都感到惊奇。这些魅影鸟被称作门诺尼得斯,它们绕着门农的火葬坛飞了三圈。在飞第四圈的时候,鸟儿们分成两群,用爪子和喙打斗,随后纷纷坠落到他的骨灰上,那是宙斯赐给门农的丧葬祭。当太阳年复一年地穿行过黄道带的所有星座后,门诺尼得斯魅影鸟依然会在门农的坟冢前战斗和倒下。
另一种说法是,这些鸟儿是门农的女伴,她们为门农的死哀悼不已,众神出于怜悯,把她们变成了鸟。它们每年都会飞到他的坟冢旁哭泣并划伤自己,直到其中一批倒下死去。赫勒斯滂海峡附近的居民说,每当门诺尼得斯飞到赫勒斯滂海峡旁的门农墓时,它们会用翅膀把埃塞浦斯河的水洒在墓地上;而且每天早上厄俄斯都会为他洒下眼泪,那就是清晨的露珠。
也有人说,门农不是被阿喀琉斯杀死,而是被帖撒利人伏击身亡的,他的埃塞俄比亚人火葬了他的遗体,安葬在一座可以俯瞰埃塞浦斯河口的山丘上,那里有一个村落以门农的名字命名。还有人说,门农的遗骨被运到了塞浦路斯的帕福斯,然后又被送往罗得岛,他的姐妹把骨灰瓮带到腓尼基,安葬在帕利俄喀斯(Palliochis),然后她就消失了。据说门农之墓在叙利亚巴达斯河旁的帕尔同(Palton),他的青铜剑悬挂在尼科米底亚(Nicomedeia)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庙墙上;埃及的底比斯有一座著名的巨大黑色雕像——一座坐姿的石像——它在每天日出时分会发出一种琴弦断裂的声音。所有讲希腊语的人都把它叫做门农像。
黎明少女是希腊人对早晨的浪漫幻想,神话学者们勉强承认她为第二代提坦女神,他与年轻凡人之间持续不断的爱情故事具有讽喻意义:黎明给午夜的恋人带来性爱激情的复苏,也是男人最容易被狂热冲昏头脑的时候。她与阿斯特赖俄斯结合的寓言很简单:星辰在东方融入黎明,黎明之风吹起,仿佛是它们的化身。由于风被认为能使万物繁衍生息,阿斯特赖俄斯就使厄俄斯成了独留星空的启明星的母亲。由于长庚星和启明星是同一颗星,黄昏又是黎明最后的面貌,于是所有的星辰都是厄俄斯所生。
厄俄斯与白昼女神赫墨拉很难区分,赫西奥德说她俩是不同的女神,不过后来人们逐渐把她俩混在了一起,在荷马式的颂歌里,厄俄斯不仅只是在清晨迎接赫利俄斯,而且整天都陪伴着他,直到黄昏时分才告一段落。后世的希腊罗马诗人大体遵循了荷马确立的概念,在罗马,她被叫做奥罗拉(Aurora)。
在古希腊艺术中,黎明女神厄俄斯与白昼女神赫墨拉是无法区分的两个人物。提托诺斯被寓言家理解为“延长的准予”,指厄俄斯为他恳求来的生命的延长;但它更有可能是厄俄斯名字的男性形式,“Titonë”一词——来自”titō”(意为“白昼”)及“onë”(意为“女王”)——的意思是“白昼女王的伴侣”。天气一转暖,蝉就活跃起来了,在小亚细亚的希腊殖民者中,金色的蝉象征着太阳神阿波罗。
评论区
共 10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