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段小故事,彼此无关。姑妄说之,姑妄听之。
那是一种非常普通,非常没有特色的花斑猫,橙色、白色和浅黑色在它体表凌乱的泼洒,乍看上去仿佛是一团被揉在一起、色彩杂乱的废布团,只当它一边“喵喵”叫着,一边伸出脑袋观察四周时,才让人意识到那团东西是活物。
我一般不太愿意接触那些流浪动物,除了卫生的考虑,另外一层缘由是,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分配给另一只活物了。每日的工作作息已经占据了我24小时中的绝大多数,剩余下来的可怜巴巴的几个小时,我除了想放空头脑什么都不做外,真的没有心力去照顾什么,或者陪什么玩耍。
于是在这个依旧闷热的夏夜里,我在小区的一条不甚明亮的小路上,就这样和一只我不想有任何瓜葛的动物相遇了。
它喵喵叫着,看到我从路的那头走来,于是用行动展示自己并非被人遗弃的废旧衣物,并蹲在路边看着我逐渐靠近。我能看到它的细长尾巴环绕在它脚边,尾尖一甩一甩的缓缓抖动。
我走到离它还有几步的距离时,猫一伸前腿,挡在了路中间。
猫于是也移动过去,但是没有挡住我的脚步,我把它甩在了身后,只能听见它喵喵地叫着,但不懂它想表达的东西。好在我并不想要花心思去了解一只猫的想法,而是想着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上床躺下。
几步之后,我已经听不见猫叫的声音了,我不知怎么回头看去,身后的路上已经没了猫的踪影。
上台阶,走进前厅,按下电梯的上行键,小方块上亮起的箭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叮的一声铃响,电梯门在眼前悄然滑开,从内而外流散出铭黄的光芒,我迈步走进,按下14层。银色的厚重门扉再次悄然闭合,落下厚重的尾音。
我低头,一只猫伏在电梯间的一角,安心地翘起腿舔腹股侧的白毛。一只橙白黑三色混杂的小猫,我并不确定它就是我刚刚看到的那只。它舔完自己,抬起头看我。
我不知所以地看着它,没有回应。在相互直视的时间里,电梯爬到了14层,叮的一声,电梯门重新滑开。
空寂的走廊上因为没有日晒而稍显清凉,我不理睬那只搭了顺风电梯的三色猫,向右侧我的住处走去。1408号。我掏出钥匙,转动门锁,开门进屋。
那只猫在门外的走廊上保持着行进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双杏仁儿眼眸盯着我,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我在它面前将门扇合上,一声闷响。猫叫声便听不到了。
我脱下衣服,进到浴室里洗去身上的汗水。在淋浴室里冲了半个小时,才将最后一点燥热从体表冲掉。我慢悠悠地擦干身子走出浴室,一抬眼,便看到客厅里的不速之客。
一只三色花纹的小猫正坐立在我的餐桌上,仿佛是在等待一样看着我走出浴室。
我有些气愤地拿起手边的扫帚想要把它往门外赶,猫则灵巧的迁跃往复,躲过扫帚的攻击,从餐桌奔逃到厨房,双腿一蹬跳上台案,在开启通风的窗口停住身子,回身看了我一眼。
短促的叫声之后,猫从窗口纵身一跃,跳进窗外的夜色中。我追到窗口向外张望,已经完全看不见猫的踪影。夜色里漆黑一片,仅有的路灯在遥远的彼方冒出微弱的荧光。
如此奇怪的一番折腾,我又是汗流浃背,不得不再次洗净身体,之后躺倒在卧室的床上,怀抱着“何以至此”的疑问沉入梦境。那一夜安然无梦,但我依旧没有睡的踏实,若有若无的猫叫声似乎总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搅得我心神不宁。
在凌晨时分我起身上厕所时,专门在家里查看一番,并没有擅自闯入的猫的踪影,于是劝说自己别要再纠结虚无幻觉,安心休息。
一天后那个闷热的周三上午,我顶着满头大汗逃进公司的大楼里,扑面而来的是中央空调那普度众生的凉意,我现在门厅的风口处,借助凉风清扫身上的汗水,一边拉着衣领扇动,为凉气加快流动步伐。
那一声叫引得我侧目看去,一只猫在门厅走廊尽头的一扇窗户前看了我一眼,然后纵身从窗口跳下。我觉得我没有看错,那是一只三色的花斑猫。
突然风中的凉意重了几分,我没忍住地抖了一下,胳膊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如不是后进来的同事向我招呼,我还会在原地站立更长时间,思索那只猫是从何而来,又去向何处。我跟在同事身后沿着走廊向刚刚猫跳下的地方走去,走近时我仔细观察,猫跳下的那扇窗户正闭合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缝隙。于是冷汗又一次从毛孔中滲了出来。
再一次见到猫则是在当天的下午,我独自一人走进会议室里准备布置会场,推开门后第一眼便看到房间对面的半开窗前,一只三色的小花猫扭头注视我,之后“喵”的一声跳出窗外。身后进来的同事撞到了呆立在会议室门口的我的身上,把我手中的文件撞撒一地。
公司以状态不佳的理由安排我提前下班休息,而我离开公司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低头疾步,戴着耳机不看两边,只盯着脚下的地面,以免再看见什么不安的怪事。我就这样一头扎进地铁,随着人流混进车厢,拉住吊环在车厢里安静的等待到站。
那一声叫盖过了耳机里的音乐,我惊地抬头看去,车厢内的小屏幕里,一只卡通造型的三色猫正站在敞开的窗口处,一摆尾巴便从窗口跳下。
我逃命般挤出地铁,小跑得往小区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我避开所有有窗户的地方,甚至于跑到了自行车道上在单车骑手的缝隙间穿插,终于在被单车撞到之前逃进小区里。
夜里小区的道路依旧是灯光微弱,我顺着往常回家的小路快步前行。平时这条路上基本是静悄悄的,偶尔有遛狗的人从这里经过。而今天这条路上莫名的成了猫的集会所,几十只各色的小猫或蹲或卧的在路上,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其中几只颇为好奇地打量我从他们眼前走过。
我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走过满是小猫的小路,走上台阶,进入电梯,缓缓地上到14楼。14楼的走廊里倒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猫的影子,只有白色的走廊灯光。我走到1408的门口,开锁进屋。
我立在玄关,手里的钥匙从手上滑脱出来,在地板上振出叮当的杂音。被这声响一惊,猫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上下两排尖牙,从它张开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叫完之后,猫站起身子,尾尖在窗口一扫而过,之后转身面向敞开的窗口,双腿一蹬纵身跃下,留下我在玄关不知所措。汗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我隐约觉得背上已经湿透了。窗外不断地传来猫叫声,似乎是好几只猫躲在窗外,为这场没有缘由的恶作剧添加更多的恶意。我用了很大力气才迈出向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到敞开的窗前(而我明明记得早上离开时,这扇窗户始终是闭合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探头向窗外望去。
夜色一片漆黑,而猫叫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不断地呼唤着。
我盯着那夜色看了许久,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扒住窗户边缘,将自己身子填进窗口之中。
“喵。”我发出这般的声音,等待着不知何处的回应,之后双臂一推,从窗口跳下。
我妻子在我们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就告诉我,她不喜欢那间卧室。
卧室本身的面积不大,放下一张双人床和两侧的床头柜,在贴墙的一侧立着连排通顶的衣柜,床位斜对着的角落里放着妻子的梳妆台。房间四壁墙漆是柔和的米黄色,与北欧风格的家具辉映出安逸的情调。
房间从装修好已经过去了半年,但我刚刚踏进房子时,也闻到了一股依旧没有挥散掉的淡淡漆味。
接下来的日子里,卧室的话题没有再被提起,我们将一个个纸箱拆包,将里面的物件取出放到新的位置,稍显空荡的新家就这样在一天天里被渐渐填充,我们白天工作,晚上整理,之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或者看电视里乏味的节目,最后相继睡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总是睡在客厅的那张大沙发上,多半是因为我们在整理完纸箱里的物件后都已经累的不想再多做任何事,于是蜷在沙发中相互依靠,相拥入眠。
我几乎没有察觉到,妻子在刻意地延缓进入卧室的时间。
直到那一天,最后一件物件从最后一个纸箱里被取出,摆在客厅书柜上的一处空档里。我和妻子看着终于填充完毕的新家,相视一笑。那一晚时间还早,我们在沙发上看完了电视剧的最后一集,一同打了长长哈欠,慢慢从沙发上支起身子。
我在她鬓角吻了一下,拉过毯子给她盖上,然后走进卧室里,睡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床上。
在卧室的第一夜,我睡的很安逸。醒来时,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决然不同于在沙发上蜷起而睡所带来的滞重。
我出了卧室,妻子也刚好醒来,还未打理的头发略有凌乱,带着一股清晨独有的可爱。
妻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用手梳理头发,一边往洗手间走。
当晚我回到家里时,便看见妻子站在卧室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我凑近卧室里深吸气闻了闻。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我闻到的只是床上被褥的气味和空气中的一点点灰味。
那一夜,我们都睡在了卧室。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身处一个狭小的不具备姓名的空间内,四处似是一望无际又完全封闭,而一阵阵的敲击声不断的从某个地方传来,微弱而不间断,带有一定的规律性,像是指节敲击在木板上。
早上醒来时,我感到一阵疲惫,转身看妻子,她倒是一幅安睡整夜的样子。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每夜在卧室就寝,我依旧做着奇怪的梦,被那个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声音扰动着睡眠的安稳,而妻子则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也对我所听到的声音表示一无所知。但她依旧对于卧室有着一种执拗的厌恶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卧室里的味道始终让她难受。
在邻近夏日结束的一个午夜,从傍晚时间就下起的夏末之雨,一直延绵不绝地从天际坠落。我在临近午夜零点的时候沉入睡眠,在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之后,被声响吵醒。不只是那梦里出现的奇怪声响,还有屋外伴随着雨水的雷鸣声。昏昏沉沉的低沉轰鸣冲击在我的耳膜上,将我从不安稳的睡眠里粗暴拖出。
显然我的身体还没从睡眠中完全清醒,滞重感如同是黏液般被灌注到身体中,让我完全无法控制酸胀的躯体完成哪怕是微微挪动的动作。我只能平躺在床上,忍受着被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头部胀痛和屋外雨声雷鸣的喧杂。
曾在梦中不断响起的声音,在此时突然传来。起初我以为是从我尚未清晰的睡意中传出来的某种梦境的回响,可时隔几秒后,那声音再次响起,极其清晰。
我睁开了双眼,一时间黑色盈满了我的视野,等到双眼渐渐熟悉了卧室中的黑暗后,我移动实现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在逐渐层次分明的黑暗中,我在床头上方看到了一抹阴影,那阴影不具有姓名,只是在黑暗中更加黑暗的一块部分罢了,而我几乎坚信,刚刚的那个敲击声便是从床头的那片阴影处传来。
厚重的敲击声,像是指关节叩在了木板上一样。那片阴影在声响传来的时候,不安的骚动着。
我试图移动身体,但是依旧没有办法从滞重感中挣脱出来,我试图呼唤妻子,却也无法张开嘴。我只能平躺在床上,眼看着那片阴影盘踞在头顶,盘踞在床头上方,间隔一定的时间后,敲击木质床头的某处,发出低沉的叩击声。
我最终逐渐睡去,因为无法战胜没有被满足的疲劳,在接下来的睡梦里,我没有再梦见任何奇怪的东西,而那敲击声,也比以往更加遥远。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准备和妻子讲述昨晚发生的事,但她抢在我前头说了一天的第一句话。
她若有所思地闻了闻面前的空气,然后说:“奇怪,没味了。”
是的,在那之后,我再没有做过怪梦,也再没有听到那奇怪的敲击声。
我十分安静地坐在诊室那张最舒服的椅子上,等待医生,并努力的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没有多久,医生便推门进来,我看见那扇白色的门被轻巧的推开,医生迈步进来,在看见我的同时冲我微微一笑,随手将门关上。
我随着他的步伐,把身体转向始终面对他的方向,医生在诊室里走出一个半圆,之后停在窗前那张实木桌前,拿起桌上的病例,翻看了第一页,之后便熟练地在我面前坐下,根本没有确认椅子的位置就直直坐下去,正好坐进椅子正中。
医生确认了病历里的内容,然后把病历合上,直面我的注视,再次展现出他和善的笑容。
医生很自然地对我竖起拇指,然后拉过仪器,示意我侧过头,准备开始检查。我顺从地将一侧耳朵亮给医生,他将光线聚集在我的耳道内,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温热。检查完了一边,又检查另一边,之后医生示意我坐好,并在一旁的电脑上敲击了几下。
“是的,没有异物是好事,但我们还要再做些检查。”医生又向我展示另一件设备,一个细细的探针可以伸进我的耳朵里,检查更为深处的构造。
一番折腾下来,医生依旧告诉我的是好消息,双耳和其相连的构造一切正常。
“所以为什么你听不见呢?”医生自顾自地问道,未注意到我读懂了他的口型。
我想了想,要说的内容用手语表达起来可能极其繁琐,而我的手语水平又是在突然失聪后突击培训出来的,必然会表达的七零八落,倒不如手写来得便捷,可眼下并没有手写的条件,这件房子里连一支笔都没有。
笑声。我于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言简意赅,却又充满信息要素。
医生又回头重新翻看了一下病历。我很清楚病历里是如何写的:我在一天晚上突然发现自己听不见了,没有任何明显的外力导致听觉系统损伤,初次诊断的医生怀疑是精神性问题导致,但是又没有找到具体的诱发因素,所以只能在病历上写下大致的推断,并推荐我到这家更专业的医院来做进一步诊断。
我想了想,然后做出了有悖于乖巧的姿势:将头后仰,尽力张大嘴,配合上癫狂的表情,努力还原疯癫狂笑的样子,我感觉到一连串声音从我嘴里迸发而出,但我听不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否达到了还原的效果。
显然医生被我这样的动作吓到了。他瞪大了眼睛盯着我,似乎想要确认我是不是存在某种精神问题。
“你现在依旧听得到?那样的笑声。”医生慢慢地问我。
“看得到?我不明白,看到什么?”医生的眼神更加迷茫。
我再一次犹豫了起来。我要告诉医生吗?我那天晚上是去听力的原因,我完全听不到之后却依旧能听到的声音。我思考着,眼神移到了医生身后的某个位置。
嗯,那笑声又来了。刺耳,粗哑,带着某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扭曲声线,但是更为令我惊恐的是那个声音的来源,更为扭曲,更为无法用语言(任何语言)去描述。
一张撕裂到极致的口器,无数抖动蠕行的触须,它伸出枯稿的前爪,指向医生的后颈。癫狂的笑声从撕裂的口器里喷涌着,四溅在诊室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将医生的白色工作服侵染成了黏糊糊的很暗红色。那刺耳的笑声,我快受不了了……
我想要捂住耳朵,但我知道那无济于事。我已经听不到了,但依旧能听得到那笑声。它前爪搭在医生的双肩上,把撕裂的口器凑医生的耳旁放肆尖啸。仿佛是在嘲笑医生的催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手语肯定表达不好。我应该告诉他吗?向医生坦白一切。如果他也看见了,那他或许也就能听得到,也就能帮我解决眼前的问题,解决一切问题……但他如果看不见,那他一定会觉得我疯了……我该如何选择?
我回到小区里时已经很晚了,准确来说,已经是凌晨2点。
在这个时间点,小区里的景致被分成明显的两个部分。楼外的部分是一团漆黑,连路灯也处于省电的原因而熄灭,言外之意就是物业认为在零点之后并不会还有活人在室外活动,所以路灯关闭并不会影响任何人。而楼内的部分则正相反,一楼大厅的灯依旧亮着,仿佛是黑暗夜晚中的信标,为像我这样的晚归者指明家的方位。
我急慌慌地小跑进公寓楼里,从漆黑夜色中逃脱出来,一脚踏进光明的地界。大厅里的顶灯洒下稀薄的光影,均匀地覆盖在前厅的每一处。奶白色的瓷砖地面也褪去了白天的凌乱,显现出一种少有的整洁,我看多半是光线的缘故。这种暗淡的光线,在远处看是有一种显眼的感觉,但到了近处才能发现不过是盈盈微光,聊胜于无。
前厅角落的位置,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正双手抱在胸前,低垂着头陷入沉睡。其实,如果不是费心确认,我根本认不出角落里还有个人存在。那里之所以是角落,便是由于其相对而言有着一种隐蔽性,以至于稀薄的灯光都不能完全覆盖这个区域。
我走过前厅,鞋跟在瓷砖上叩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寂的空间里,走到电梯间,我按下面板上的上行按钮,然后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向睡觉门卫的角落。
前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我之前走动时留下的脚步声也已经消散在空气里。突然间,夏日夜里的温度不再燥热了,我感觉到一股凉意正从膝盖处慢慢向上延伸。
我又一次回头看,前厅里还是空荡荡的,角落里的那张椅子上空无一人,而大厅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角落。我也不会相信有人会在凌晨两点的时候还有心情玩吓人的恶劣玩笑。
而最为主要的是,前厅里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消失不是吗?就算是悄悄的行动,也总会留下点动静,何况现在是凌晨时分,原本就静的要命。我不知为何想到这里,不由的跺脚。
我几乎要尖叫出来,但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突然的声响就这样在我耳旁响起,距离如此之近,但我身边空无一人。我慌张地不停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钮,原本加班的疲惫也被惊恐彻底推出体外。咔哒咔哒的按钮声不断传播到空气了。我确认四周的状况,右侧是安全的,那里只有一堵墙。而左侧则是前厅,角楼里有一张空的椅子,然后……
哦是的,本来空空的前厅里现在有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处,在前厅的光线之中只能看清楚轮廓,连性别都无法分辨。但是我能肯定两件事,第一,那声嘘是它发出来的,第二,他就是刚刚在椅子上睡觉的那个保安。
我更快速地按动电梯按钮。一边看那个身影的动静,它就立在前厅的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明目张胆的偷窥狂一般注视着我。
心口砰砰跳地我几乎快要窒息,我的目光不断地在电梯的层数和门口的身影之间转换,七层,六层,五层。它动了,它动了!它晃动着,开始往门里走,往前厅里面走来!四层,三层,二层,它走进前厅里了!它穿着保安的制服,但是脸上!它的脸!快开门快开门!
叮。门开了。我冲进电梯,先是按下楼层,接着疯狂按着关门按钮。厚重的金属门一点点缓缓闭合,我看着越来越窄的门缝里,一点点出现它的身影,最后在门彻底闭合前,它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我瘫倒在电梯里,忍不住痛哭起来,电梯载着我缓缓上升,在13层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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