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做酒保这个工作少说也有十余个年头了,干这种工作久了以后,你在每个傍晚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多半是一帮来自各行各业但总是会选择在每个傍晚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老回头客,他们总是会在买酒时和你讲述各种自己即将要喝个大醉的理由,然后在弥漫着酒精味的空气中,你们会见到这帮酒鬼赤红着脸,对着周围的桌椅无理地吐着口水,把手边能拿到的任何玻璃制品在大理石地板上摔个粉碎。一般这种发酒疯的人会在第二天醒过来时对自己昨晚的行为承担后果,这些都不是汉娜该管的事,她是个酒保,她会假装自己很喜欢听那些侃侃而谈的故事,然后从身后的酒柜中抽出一瓶最贵的白兰地推荐给你。这就是她工作的内容。
但是即便如此,汉娜还是会为每晚内德的到来而感到担心。内德确实和她遇到的酒鬼们不一样,他每晚总是在吧台非常安静地坐下,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用纸包着的照片,随后他会非常有礼貌地对着酒保说道:“女士,麻烦来一杯酒,任何种类的都可以。”在汉娜为他递上一杯白兰地后,他并不会急着喝下它,而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照片,随后他慢慢垂下头,哭起来,但还是会侧过头去,他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伴随着抽泣的声音,他猛地灌了一口酒,随后继续自己的哭泣。
汉娜有好几次在收拾杯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他手边的照片,那貌似是一张家庭合照,她感觉内德肯定是一个可怜人,但是只要对方不主动讲起他的故事,汉娜也不会上前过问,这是这间酒吧的规矩。
那一晚到来的那位身披黑色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确实在这一片人群中显得格外的突兀,汉娜不免开始警觉起来,这是作为一个老酒保的直觉。她看到这位神秘的黑衣人找了一个离内德几个座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注视着内德,即便他把自己的头埋藏在了黑色的兜帽中,但汉娜还是本能地感觉到那位黑衣人在兜帽下注视着内德。时间快接近零点的时候,酒吧里有的只是已经不省人事、瘫倒在桌椅上的人了,坐在远处的内德还是垂着头一动不动。汉娜这时候端着盘子走到内德身边,端起一杯白兰地放在了内德的面前。
“女士,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没钱再支付别的酒了,我的钱只能让我喝到这了。”内德对着汉娜说道。
“不,这杯酒,是远处那里的先生请你的,事实上,你今天的酒钱和之前拖欠的酒钱他都帮你付清了。”汉娜指了指远处的黑衣人。
这时内德抬起了头,他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黑衣人。他走到黑衣人身边坐下,对黑衣人说道:“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要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黑衣人听到内德说话后猛地抬起头,他摘掉了自己的兜帽。这时候汉娜才看清,这是一个长得非常清秀非常英俊的亚洲男孩子,年纪看上去仅仅不过是二十出头,她真不知道这么帅气迷人的小伙子大半夜也不喝酒在这酒吧里有什么目的。
亚洲男孩站了起来,惊恐地盯着内德——对,是惊恐,汉娜直到现在也忘不掉那孩子盯着内德时的眼神,他仿佛不是在看着一个存在着的人,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物。
内德被他吓了一跳,男孩随后说道:“先生,我们到旁边坐坐,我有点话想和你私聊。”
男孩领着内德到了酒吧内部里面一个独立的包间,这个点只有他们两人在这里。男孩把门关上以后,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监控和录音设备后,他坐在了内德的对面。
“先生,你想救你的女儿吗,我有办法能让她逃离那次火海。”男孩突然说道。
内德仿佛触电了般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对着男孩大吼:“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女儿?你想干什么?”
男孩没有被内德吓到,他对内德说:“先生,请您先冷静,先生,请您坐下。”
内德这次乖乖听话了,他和男孩一起坐下了,又回到了面对面的状态。
“先生,接下来我的举动可能会很无理,但是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这很重要。接下来,我想请让你看着我的眼睛,千万不要分神,仔细注视着它们。”
内德不知道男孩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只能乖乖照做,他把头凑近男孩,然后开始注视起男孩的双眼。男孩的眼睛的确非常的漂亮,那黑色的眼珠——
突然,内德猛地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眼前的,根本不是男孩,自己根本不在什么酒吧包厢,自己正坐在一个公园的长凳上,而现在,是白天。
内德这回真的开始害怕了,他嘴里一直嘀咕着:“见鬼,这是什么情况,真的见了鬼。”
他看到旁边有些行人走过,他立刻上去询问:“先生,请问这是在哪里?”周围的行人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开始说着内德听不懂的语言。
就在这时,内德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这表示有来电提示。内德猛地接听电话,电话那头,正是男孩的声音。
“什么?你是想告诉我我上一秒还坐在北爱尔兰的酒吧里和你进行着什么该死的眼球注视实验,下一秒我人就到了南特?这可是在法国,需要我和你强调这两者之间隔了有多远吗?你到底是什么?你是什么奇怪巫师还是什么从漫威电影里蹦出来的什么角色吗?”
“内德,冷静,听我说,如果你按照我接下来的指令来做,你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你得积极地配合我,你能做到吗?内德?”
内德坐在长凳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继续说:“好,我接下来听你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把我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好的,内德,注意了,在我这句话说完的十秒后,会有一个红色的皮球停在你的面前,我需要你做的,只不过是用你的左脚把轻轻地拨动一下那个皮球,把它往你的左手边2米处的地方踢就行。位置不需要太精准,差不多就行了,尽量把这件事情做的像是你漫不经心的举动,而不是有意为之。”
几秒过后,果然有一个皮球滚到了内德的面前,内德站起身往前走去,当走过皮球时,他用左脚无意间蹭了一下皮球,轻微地拨动了一下球。皮球顺着内德左边的方向滚了一小段,随后内德看到了他身后有一个在追着球的小孩。
当球滚到了2米远的地方时,一个正在玩着滑板的少年突然经过,球猛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想急刹车却没有操纵好平衡,滑板从他的脚下飞了出去,而他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上。飞出去的滑板直接往公园旁边的马路上飞速移动,很快就停在了马路中央,这时候一辆飞驰着的轿车被眼前突如其来出现的滑板吓了一跳,急忙刹住车,而这时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正好变成了红灯。
轿车停住后,司机直接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拿起挡在车前面的滑板,说着什么。内德虽然听不懂法语,但是他很肯定,那个司机非常生气,嘴里面是在咒骂着什么。
“你都让我干了什么?你差点就让我引发了一场车祸,你这个疯子。”
“但是只是差点,并没有车祸发生是吗?内德,现在你可以回来了。”
内德感觉到自己眼前的事物被黑色飞速地吞噬着,当他再缓过来时,他才意识到他只是盯着亚洲男孩的黑色眼珠。
“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吧,内德。我先告诉你刚刚做了什么。你刚刚是去到了2002年的3月份,而刚才那轿车里坐着的是法国当地一位短跑运动员,当时他急着去参加当地的世锦赛预选赛。但是这位运动员本身腿部在前几天的训练里受了伤,他在没有恢复的情况下急着去参加比赛,比赛中他过度用腿导致了腿部烙下了一辈子的后遗症。在几年后的训练中他的腿部甚至不能支持他完整跑完一百米,于是他最终只能选择告别运动生涯,在痛苦中告别了自己的一生。而你刚刚的行为,让他被本该不存在的红灯拦下来,这间接导致了他因为迟到而被预选赛淘汰。但是在他腿部伤病痊愈后,却在几年后的预选赛上脱颖而出,而最终变成了法国赫赫有名的短跑健将。你所做的,只不过是波动了一下脚边的皮球。”男孩一口气说了下来。
内德就这样沉默了接近一分钟,随后他用颤抖着的口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孩这时站了起来,他脱下了披着的黑色外套,随后对着内德说道:“重新介绍下,我叫莫文,我是一名干涉者,而刚刚你所参与的,是一场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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