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团在地平线上聚拢,风似乎带来了一丝湿气。我很想找到第二只大猫,然后深入丛林,可能还能找到第三只。我们因为干旱来到这里,水分则意味着狩猎的结束。
我的小队紧张不安,既因为前一天失去了助猎者,又因为那鼓点般的虎叫。目前仍然没有失踪者的下落——连拖痕都发现——我发现自己开始倾向于认为他们是擅离职守了。康拉德看起来吓坏了,所以我让这两兄弟和我同乘一头大象,而艾德勒小姐、伯爵则与沃特豪斯先生同乘。
我们深入丛林,在竹子和梭罗树间寻找第二头食人野兽的踪迹。我发现自己兴奋地就像个年轻人。到了午餐时间,我们已经往森林深处走了几英里。我们在找到的一小块空地上享用冷掉的咖喱和土著面包。我坐在冯·哈默施泰因旁边,艾德勒小姐则紧紧靠着伯爵,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确保埃及人(译注:这是前文中提到的枪支)就在手边,以防那头食人野兽被食物的气味吸引过来,但午餐风平浪静地结束了。我们在午后酷热的草地上午睡了一会儿,助猎者们在四下警戒。
我再次看到地平线上聚拢的云彩,但它们看起来没有比早上近多少,所以我决定先休息会儿再继续狩猎。我打了个盹,直到被一阵穿过灌木的悉索声音吵醒——有东西冲着我们来了。我爬起身,紧紧抓住来福枪。我注意到别人都睡着了——除了正在整理伯爵的马甲的艾德勒小姐,和正在和他的印度同胞们闲聊的罗德尼。
我拿起武器,悄悄接近声源。助猎者们迅速离开我的射击范围。
穿过树林的不是老虎,而是一个人,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疲惫不堪,赤裸的双脚伤痕累累,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旅途。他看起来不像印度人,而像阿拉伯——或者阿富汗人?我小心地压低了枪口,他哭喊一声,倒在我的脚边。
他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喋喋说着什么。这时,克林茨基伯爵第一个走了过来,对这个人弯下腰。我谨慎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不过这个阿拉伯人看起来的确不像有什么诡计,于是我给罗德尼打了个手势,让他带点水来,然后也蹲在了他的面前。我的助手刚要穿过空地去取水,这时最年长的大象突然扬起鼻子,发出警报的嗥声。
我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就像焦土和熔化的金属。我四处搜寻烟雾的迹象,发现大象陷入了狂乱。我想它们一定是发现了火灾,因为没有动物能让它们这样恐惧。
“快上大象!”我喊道。沃特豪斯一家立刻冲着象群跑去,蒙特勒里医生和冯·哈默施泰因则去帮助助猎者收拾行李。我想去帮助阿拉伯人,但克林茨基伯爵已经把他拽了起来。
阿拉伯人抓住克林茨基的衣领,胖公爵立刻把他的脏手打掉了。带着惊讶又厌恶的表情,伯爵把手伸到了自己的马甲内衬里,然后突然露出了那种你发现自己的怀表不翼而飞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想起了昨夜的争吵,也想起艾德勒小姐在他睡觉的时候碰过他的东西,但接下来的事让我无暇考虑这宗盗窃。
我在它袭击我们前看到了它:它来的安静,就像一团烟雾,完全没有扰动周边的草木。它无焰地燃烧,即便在阳光充沛的下午,仍然亮得像煤,背上的条纹像是道道焦痕。它有老虎的大致轮廓,但闻起来就像林火,伸出火舌吞噬猎物。
它轻轻一跃,凌空扑向最小的大象的背,用燃烧的瞪视吓呆了康纳德。即使大象很惊恐,他也像被蛇睥睨的鸟一样,一动不动。怪兽燃烧的爪子抓伤了大象的两肋,在她厚厚的皮肤上留下裂痕。她尖叫着人立而起,四腿乱踢,想要驱逐捕食者。惊慌失措的大象把康拉德甩了下来,他仍然一动不动。他的哥哥詹姆斯冲到猛兽面前,勇敢而无用地拦在它面前,想要保护这个摔下来的男孩。
怪兽轻蔑地躲开大象慌乱的攻击,像炮弹一样扑进象群,三头大象四处惊逃。受伤的大象的脚挡住了詹姆斯的退路。
助猎者和象夫也各自逃命。怪兽漫不经心地取出把离得最近的人开膛破肚,连头都没回就已投身到下一次袭击。我举起了武器,但心中隐约直到这不会有用。我将来福枪顶在肩膀上,一次又一次开火。罗德尼拿着珀迪猎枪冲我跑来,手中拿着两个弹药筒。
好医生被吓呆了。我听见了冯·哈默施泰因的枪响,几秒之后,艾德勒小姐的枪也响了。我将空的来福枪递给罗德尼,他非常惊恐,但仍将替代品递给了我。沃特豪斯先生想用颤抖的手开枪射击,但只要我们站在它前面,他就不能开枪。他能做到只有伸长脖子,尽力在混乱中搜寻两个儿子的身影。
野兽向前走来,张开烈焰腾腾的大嘴,我又听见了之前被我比作鼓点和心跳的声音。这咆哮持续不停。它向前一步。我的心脏在发抖,我的手也在发抖。
我握紧武器,决定战斗至死。艾德勒小姐又开了一枪。子弹没入野兽的身体,在表面泛起圈圈涟漪,就将一块石头扔进水中。一些溅出的火星掉在地上,冒起青烟,然后熄灭了。
克林茨基伯爵蹒跚过来,单膝跪地,手忙脚乱地在马甲里寻找武器。冯·哈默施泰因没有开火,我知道他在等待射击眼睛的机会——几乎没有可能,但我衷心希望他能成功。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从枪上抬起头,看见了一名英勇的骑手。一头栗色的阉马——根据娇小的体型和华丽的鬃毛推断,应该是阿拉伯马——冲出竹林,全速奔来。它喘着粗气,口中喷出的飞沫夹杂着血丝。骑在它背上的是一位留胡子的军官,勒住缰绳,小马人立而起。
那是惊人的一跳:小马的后腿一蹬,直接跳到了火虎背上。骑手将一个小包裹猛投到野兽脸上,那野兽颤抖着,徒劳地尝试用爪子抓住小马。无论那是什么,这都起效了!野兽抽搐起来,啸声穿透我的耳朵,掉头逃跑了。
军官拉着马让它停下,拍了拍它的腰腿。累坏了的小马喘着粗气瘫在地上。
把手搭在马脖子上的军官是个中年人,头发和胡子都是铁灰色。他的前额很高,嘴唇厚实,双眼闪烁着猎人的光辉。
军官一露面,阿拉伯人立刻转身逃跑,几乎直冲着我冲来。但他还是体力不支,我一把就抓住了他。
“阁下,”艾德勒小姐说,我第一次见她以如此尊敬的口吻说话,“我们无以为报。”
“小姐,”他答道,“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誉。在那东西回来之前,我们最好快点离开。”
我认出了他制服上的英国勋章。“上校,我也要向你表示感谢。我是马格努斯·拉森,这些好人们的向导。我们有人受伤了。”那些被生物袭击的助猎者要么已经死了要么马上就要死了,但詹姆斯正在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父亲脸上带着巨大的悲痛。蒙特马利医生已经冲他们跑了过去。
他说:“我是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来自女王陛下的孟加罗开拓者部队。”我注意到除了军刀,他的马鞍上还有一把猎象枪,就像时髦的美国人带着猎牛枪一样。
冯·哈默施泰因蹲在那生物刚才在的地方。罗德尼捡起来一个烧焦的皮质水壶:这就是上校刚刚扔到生物脸上的东西。
“没发现脚印,阁下,”罗德尼说,“草坪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它就像一阵烟一样消失了。我们只发现了——”一阵沉默——“融化的铅的痕迹。”
“向导,”上校说,但他看到悲痛的父亲,犹豫了一下,从马上下来了。“年轻人的身体情况看起来可以骑马。扶他到马鞍上去。我们在天黑前必须赶到河边。”
他看了眼阿拉伯人,又看了眼筋疲力尽的小马。“这个人是我的囚犯。我从边界追着他过来,而且会带他回去。”
克林茨基站了起来,似乎要发表反对意见,但上校眼神中的明亮火光让他选择了沉默。我点了点头,跟冯·哈默施泰因去处理伤亡者。
那天下午发生的事给我留下了一道焦痕。我们一直跑,只有跑不动时才选择走。沃特豪斯一边小跑一边帮小马上的儿子们保持平衡。康拉德还有呼吸,但意识不清,而詹姆斯正承受着剧痛:他越来越苍白和沉默,我们绝大多数的水都喂给了他。
我知道那生物还跟着我们,就像受伤的猫科动物都会做的那样,我时不时就能闻到它呼吸中的炽热气味。小马双眼布满血丝,非常害怕。我想这可怜的动物已经被累坏了:它的每次呼吸都喘着粗气,而且还要承担双倍负重,但它还是不屈地仰着头。
上校用皮带把阿拉伯人的手绑在前面拽着。通过这种方式,莫兰设法使囚犯继续往前走,尽管囚犯本人已经快走不动了。
我追上他们,在他耳边说:“这个阿拉伯人是沙皇的特工?”
“差不多吧,”莫兰一边警觉地注视着谈论的对象,一边说,“他是一个部落萨满,一个名人,一个阿富汗人而不是阿拉伯人。”他打量着我,我点头鼓励他继续。“他正要带着一名随从去印度。幸运的是,在那之前我截住了他……”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你的政治立场是什么,拉森?”
他咕哝了一声,说:“那就尽快找一个。”然后就走开了。
胖伯爵一直抱怨个不停。艾德勒小姐表现得非常坚毅,忍受着前进的疲累,还有伯爵怀疑的目光。我几乎认为他会同她大吵一架,但伯爵似乎非常害怕莫兰上校,只能把怒火藏在心里,嘟囔个不停。
最终,在酷热和不耐烦的驱使下,莫兰转向伯爵,说:“如果你还不闭嘴,我就把你切成片再带出去!”
伯爵尖叫道:“一个卑贱的英国平民可没立场这样说我!”他尖刻地说,“我习惯了高贵的生活,如果不是这个挪威蠢货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他冲着我的方向做了个粗鲁的手势——“我们现在已经沐完浴吃完饭了!”
上校的囚犯在这时插了进来,激动地冲伯爵做着手势,愤怒地尖叫,好像在责备他。伯爵听了一会儿,摇摇头,看向我们。“有人能听懂这个野蛮人在说什么吗?”他问道,目光挨个扫过我们。
夜晚比我想象的来的还要快。我的脚磨破了,鼻子上满是晒出的水泡,虫子、猴子和鸟的叫声快让我聋了。这痛苦中唯一的慰藉就是远处地平线上升起的黑云:那是早该到来的季风,自北方而来欢迎我们。每当我聚起力气抬起头来,我都会满心祈祷地注视那些云,但它们看起来丝毫没有靠近,就像有什么力量把它们拦住了。它们翻滚聚集,但就是无法靠近一步。
在下午马上要变成晚上时,蒙特马利医生把我叫出来。“我救不了詹姆斯了,除非我能带他去外面寻求帮助,而且要快。现在就动身的话还不算太迟。”
“我跟他说过了,”蒙特马利说,回头看了脸色苍白的男人一眼,“要么失去一个儿子,要么就得失去两个。”
我们不顾詹姆斯虚弱的反对,把康拉德从马鞍上抱了下来。莫兰把水倒在自己的帽子里,伸到小马鼻下,小马几口就喝光了。“去吧,像一阵风一样去吧。”他对它说,用力拍了拍它的肋部。小马驮着蒙特马利和詹姆斯跑了出去,脖子被重负压低了。
“真是快啊。”艾德勒小姐说。我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伯爵不见了。
没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掉队的,我们也无法折回去找他了。沃特豪斯先生、冯·哈默施泰因和我轮流背着正在发高烧的康拉德。他用我从没听过的语言喃喃说着什么,但莫兰的囚犯听到后非常惊慌。
囚犯想和我说话,但面对他的外国口音,我只能摇头。他也试了冯·哈默施泰因,莫兰没管他。我感觉他正留意着我们,寻找我们的脸上是否有一丝一毫理解的迹象,但对我来说就连猴子的唧唧叫也比外国话更有意义。
在她的情人离开之后,艾德勒小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她发现了我们当初杀死母虎的空地。我们松了一口气,囚犯则直接躺在高草之中,大口喘气。
“离河还有两英里。”她以扁平的口气说,顺手把温彻斯特枪箱放到地上。莫兰看看她,又看看迅速黑下来的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沃特豪斯的脸因担忧和恐惧而扭曲,而我知道那不是为了他自己。
“我们可以试着渡过去。”冯·哈默施泰因说,现在轮到他背着康拉德·沃特豪斯。他看向草坪远处,似乎在计算什么。“您还能跟上吧,女士?”
女士蹙眉。“可以。”她弯腰解开靴子,罗德尼拿起温彻斯特枪箱。她褪下靴子,把它们背到肩上。
猴群突然安静下来。囚犯站起来,双眼圆睁,大喊:“Ia!Ia Hastur cf’ayah’vugtlagln Hastur!”——然后,用蹩脚的印度语喊道:“燃烧的生物要来了!”他的眼睛闪烁着不理智的光。他的声音充满狂喜。我想知道他之前为什么不说印度语,至少没对我和罗德尼说过。
我们六人,莫兰拖着他的囚犯,冲出梭罗树,沿斜坡冲到河畔。我们周围的草坪被落日映得血红。那已经被地平线遮蔽了一半的球体,将一切光景染成了地狱般的景象。
我抓着来福枪奔跑,越过草丛。罗德尼一只手搭在冯·哈默施泰因胳膊上,几乎是拽着这个负重的人前进。康拉德在他背上说着刺痛人耳朵的胡话,声音尖锐得可怕。
地面磨坏了我的脚,但我还是在赶上艾德勒小姐时拽着她一起跑——她也在拼命向前跑,但我的腿比她更长。我看见莫兰正帮助性冯·哈默施泰因前进,然后再次猛拽皮带,他的囚犯几乎倒在他身上,疯癫地挥舞着双手,牙齿几乎要咬到舌头。
“那把匕首!”他用破碎的印度语尖叫道,唾沫从牙缝里飞出来,“你这蠢货,不然它会把我们都抓到的!”
莫兰动作敏捷,以年龄只有他一半的年轻人的速度前进着。我想帮助他时,他冲我喊:“继续跑!”他弯身避开囚犯甩来甩去的胳膊,把枪顶在囚犯的下巴上。我跑过去时,阿拉伯人已经无声地倒在了地上。莫兰举起了他的武器。
我后退一步,以为自己会听到一声枪响,但莫兰咆哮着把囚犯拽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牙齿打颤。“不会……有用的。”呼吸间,艾德勒小姐低声说道。
前方是一棵大树,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现在离河流只剩不到一半的路了,而那比太阳还红的地狱来客只落后了几码距离。
冯·哈默施泰因和沃特豪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我看见他们蹲伏在草丛里。罗德尼在他们后面站着,红褐色的皮肤显得双眼极为苍白。我冲过他时,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意识到他比康拉德·沃特豪斯还年轻。对方正在说胡话,他则是护卫。
“好孩子。”我对他说,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信心,所以我站到了他旁边。我记起来我们把水都给詹姆斯了,我感觉恐惧又升了起来,我放弃了。
莫兰赶了上来,点点头接管了局势。我们转向河湾,背朝落日。
它让我们看见它袭来的样子——黑暗中火焰似的烧红,烈焰与恐惧铸成的恶魔。它越过高草,冲我飞腾而来——这一跳可能有四十英尺长。我看得很清楚。那双燃烧的眼睛紧盯着我,眼神令人胆寒。
我感觉自己心脏中涌起了什么,那是一种未知的古老的恐惧我,我听见沃特豪斯的呜咽声——亦或是我自己的呜咽声。一句祈祷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知道,但我从未知道。它是如此有力,如此古老,如此邪恶,就像蛆虫在我的灵魂上蠕动:“Ia!Ia Hastur…”
我对它射尽了.534子弹,但没起什么作用。冯·哈默施泰因的枪咆哮了两次。硝烟充斥着周围的空间。
野兽在半空中——在我们之上——康拉德站了起来,满脸疯狂,扑向罗德尼。沃特豪斯把他摁倒,跪在他旁边,艰难地把他的手压下去。罗德尼没有畏惧。
罗德尼将珀迪猎枪递给我,我端枪瞄准,口中不断向全能的上帝祈祷。莫兰没再留意囚犯,端起武器开枪,姿势矫健有力。他的胡子悬在枪的蔓叶花样上面,这两枪直接射入野兽的眼中。
这着火的野兽完全没有受伤。它扑向我的大腿,我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珀迪猎枪从我手中滑脱,在第二次重击中,可怜的罗德尼被扑了出去,就像坏了的玩偶一样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沃特豪斯先生想要保护他儿子,被猛兽撞到了十五英尺外的树上。下一击,冯·哈默施泰因撞上了地面。就连倒在地上的我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莫兰重新上膛,冷静地瞄准野兽。他没看见他的囚犯站在他身后,举着一块大石头。我的叫声来得太迟了。即便他转过身去,那个恶棍也能打到他。
突然,艾琳·艾德勒小姐出现在囚犯背后,手中的东西闪闪发光。她伸出胳膊,像女武神瓦尔基里一样将伯爵的匕首深深刺进阿拉伯人的后背。男人僵硬着,抖动着,抓着,双手在空气中乱挥,仿佛想要把艾德勒小姐从他背上扯下来一样。我竟想起了受伤的大象。
他瘫倒在地上,野兽低吼着它冲艾德勒小姐走来,声音就像被激怒的猫一样危险。
囚犯倒在地上,死了,艾德勒小姐挑衅般地在尸体前笔直站着,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死亡。似乎没被阿拉伯人的死吓到,生物冲她扑去。伤腿的剧痛让我产生了幻觉,我竟开始思考如何把自己扔出去砸倒那头野兽。
我们上方的季风雨就像一堵玻璃墙,野兽又开始咆哮——但这一次,声音充满痛苦。它掉头就跑,像野狗一样逃窜着躲避雨水。每滴雨都在它身上滋滋作响,蒸发,野兽在雨中闪烁,就像洒了水的热煤。
它扭曲着,尖叫着,最终无力的瘫软在地面,只留下一撮味道刺鼻的潮湿灰烬。我无法再忍受钻心剜骨的痛苦,昏了过去。
我呻吟着,睁开眼睛,看见浑身湿透的艾德勒小姐正将华丽的匕首塞进手提袋。我身下是一块防水帆布——湿的,但没有地面那么湿——另一块在树枝上挂着为我挡雨。我认出那正是罗德尼准备的物资。莫兰躺在我身边,盖着毯子,一动不动。
她把一块湿的衣服放在我前额上,轻轻把我的头发拨到后面。“你的腿受伤了,我祈求你原谅我不得不在这种情形下丢下你们,拉森先生。我保证我会派来援助,但我现在必须走了: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关系倒波罗的海贵族的安危。我必须保证这把匕首被偷走的事实不被披露——既不被英国人,也不被俄国人。”
“你可以直接叫我艾琳,”她说,声音中含有某种欣然。我看到她的手套被烧烂了,手掌也满是水泡。
我试图构建一个条理清晰的问题,但我失败了。“发生了什么?”我问道,希望她能理解。
“我恐怕你已经被牵扯得太深了,亲爱的拉森先生…马格努斯。我来这里是为了追回这把匕首,它被从我的一位朋友那里偷走。而恐怕既不是伯爵也不是立陶宛人的克林茨基伯爵是沙皇的特工,想把它带给这个阿富汗男巫。”
“据我所知,他研究了一些有关人类献祭的邪恶知识,可能会重挫英国军队。最少最少,那些巫术看起来有能力控制这个,”她指着那撮灰烬说,“很可惜我必须杀了他。如果能审问他的话,我相信他会让不列颠的智者们困惑不解。但我一旦明白了他把风暴困在了远处…”
“季风雨。如果我冒失纠正一位女士的行为能被原谅的话。”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你能告诉我吗?”我希望我能通过咬紧牙关对抗腿上的剧痛,但我做不到。我不敢看向罗德尼在冰冷的暴雨中躺着的地方。
她健美的肩膀抬了起来,又放了下去,表情沉重。“掉队之后被吃了,我是这么认为的。我确信你的帮助意义重大,这样一来,阿富汗战争马上就能结束了。”
她端起一盘雨水,和上膛的手枪一起放到我的手边。“上校还活着,但还没醒过来——吼叫可能会使他精神失常。”
离开之前,她停顿片刻,转过身,好似在研究我的脸。我希望能从那上面看出一丝留恋。“我很抱歉罗德尼的事。”她说。
那是个既冷又长的夜晚,但天亮时,村民们和蒙特勒里医生找到了我。无论是那时还是以后,我们都没有谈起自己见到的东西。
詹姆斯活了下来,但康拉德再也不是他自己了。我之后又和莫兰上校共事过几次,直到他离开这里去了更凉爽的地方。我可以理解他的结局非常糟糕。
至于艾德勒小姐——她,我再也没见过她。但那天之后,我的梦境总是出现她的脸庞,还有不那么令人愉快的邪恶词句——Ia!Ia!Hastur cf’ayah’vugtlagln Hastur!而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参加任何狩猎活动。
虽然我觉得大家应该都知道但还是姑且说明一下:艾琳·艾德勒是仅有的打败过福尔摩斯的四个人之一,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莫兰上校是福尔摩斯的死对头莫里亚蒂教授的得力助手,有在阿富汗地区猎老虎的经历,曾经带着猎枪偷袭福尔摩斯。
我其实没太搞明白这把匕首在剧情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艾琳最后对主角说的话来看,伯爵把匕首带来,似乎只是为了作为交易的资本交给阿富汗巫师。但前文中阿富汗巫师又用印度话说过“匕首!你这蠢货,不然它(指着火的怪物)会把我们都抓到的!(the dagger!You fool,or it will have us all)”,似乎这匕首的意义不止是交易用的赃物。我个人的看法是,匕首可能有破除魔法的能力,既能控制/杀死火虎也能解除男巫的魔法。沙皇俄国和阿富汗男巫联手想要召唤点邪恶玩意袭击英国军队,但召唤出火虎之后男巫无法完全控制它,只能通过控制天气限制它的活动范围,于是俄国就派了间谍(假伯爵)去布拉格贵族那里偷能够控制魔物的匕首,让他交给男巫。布拉格贵族发现之后就请艾琳出手相助。然而就在这时,男巫被在英军中服役的莫兰上校抓住了,之后就到了我们读到的故事。艾琳用匕首把男巫杀了之后,控制天气的魔法就被解除了,火虎就被雨淋死了。
所以说莫兰从正派的军人变成莫教授的打手是因为直面不可名状之后精神失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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