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平家物语》我们知道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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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知傲曌

早在今年9月，由日本知名导演山田尚子携带着她告别京都动画后的新作《平家物语》进入到大家的视野。在此之前，山田尚子一直以其描绘少女日常的细腻和“空气感”参与了《利兹与青鸟》、《中二病也想谈恋爱》、《玉子市场》等作品。实在很难想象，把《平家物语》这部相当于《三国演义》庞大的古典巨壁和细腻委婉的少女导演放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很有违和感的。
物语＋动画=？物语文学和动画的关系

所谓“物语”（ものがたり）即为故事，传说，日本特有的文学体裁，通过口头说唱发展而来的文学形式。产生于平安时代，并受到中国六朝，隋唐传奇文学的影响。在物语文学的集大成者《源氏物语》之前，物语文学分为两个流派，一种为创作物语如《竹取物语》，纯属虚构，具有传奇性质；一种为歌物语，以和歌为主，记述历史。《平家物语》是一部讲述平安王朝末年平氏一族兴衰的军记物语。它以平氏一族为中心，展现了平安王朝末年社会生活的全景。
在物语风格的动画中，我认为最大的特征就是“物语感”，也就是说在看故事的同时，始终会有一个角色（既可以是故事角色也可以是作者）时不时会带我们跳出故事，去对故事做额外的叙述和补充。西尾维新和新房昭之合作的《物语系列》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而在《平家物语》中，山田尚子通过架空一个拥有预知未来的角色——琵琶，以琵琶既是故事的参与者又是讲述者的视角，将平家历史压缩至11集动画的篇幅。每当故事进展到较大的战争场面或需要时间过渡的画面时，琵琶才终于拾起自己的本行，站在神明的视角，用和歌唱述，可以更好的把观众代入故事中。这样做好处在于可以免去大规模场景的动态作画，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刀刃上——毕竟大且繁复的战争场面是个体力活。
值得一提，琵琶使用的乐器名为“盲僧琵琶”（op中有交代），是专门为盲人使用。弦有四根，柱有五个，腹板中部有月形的孔，筑前盲僧和肥后盲僧有一个是圆的，一个是新月状的，比喻作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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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悲剧，物哀情怀：山田尚子的改编新视角

我是来告诉你的，你们不久便要灭亡
《平家物语》原著作品中不乏对胜者在胜利之后登高跌重，陷入苦境的大肆渲染。“诸行无常，盛者必衰”的思想贯穿全文，宣传着佛教思想中的无常观与因果观，以起教化百姓的目的。但对于秉持科学思想的现代人而言，山田尚子有意省略了原著中的佛教思想，取而代之的是与现代人较亲切的命运悲剧论。正如开场的蝴蝶与落花，从出生时便注定了不久之后要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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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尚子对花也做了一个有趣的改编，椿花最早由丰臣秀吉从朝鲜传来日本，到了江户时代流行起来。因此在《平家物语》所处的平安镰仓时代是不应出现的。然而椿花特写镜头在《平家物语》中反复出现，显然不可能是史实错误，也恰恰活用出了动画这种形式的包容性。
日本人认为椿花同时凋零，颇具壮烈、悲怆之美，并将之视为武士的灵魂。日本武人以打胜仗为生命的尊荣，战败的武士在残局中切腹自刎，毅然割舍生命，正像椿花坠地的壮烈。
作为平安时代崛起的武士阶级代表——重盛拥有看见亡灵的能力，这个改编不仅给原著中重盛稳重保守的形象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给琵琶搭建进入平家生活的桥梁。——拥有共同之处的人总会心心相惜
在动画中重盛逝去时，镜头由全知视角的琵琶的眼泪紧切到一朵花落地。这种比喻蒙太奇的运用，也另类传达着人生的无常，以及“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哀。似乎也在对应原著中第一卷第十二章《鹿谷》有这样一句话“樱花呀，不要怨恨贺茂河上的风，它无法阻止花的凋落”。

山田版《平家物语》是人类的一首赞歌

即使知道从开始便已注定，唯有今天就在我的脚下
不可否认，琵琶面对未来和命运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与无力者，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琵琶的盲僧养父曾告诫琵琶，不要去看未来。这是时代氛围宣扬着“因果轮回，万物皆有定数，天机不可泄漏，唯有逆来顺受，向善修佛，才可脱离苦海”的主流价值观决定的。其次，琵琶永远也没有长大，使得她始终都是处于旁观者的视角，无法融入历史的洪流之中。
无论是平家武士欺压百姓，还是重盛以命死谏，又或是不愿成为权贵附庸而出家的祇王和阿佛。虽然知道命运无法改变，但却从未停止斗争。肯定浩瀚历史长卷中每个渺小之人的自我和努力，或许就是山田版《平家物语》的温柔和细腻之处了吧。
国内古典文学动画改编现状

众所周知，古典文学向来因其较高的阅读门槛与其脱离时代流行而显得“面目可憎”。而如何将古典文学以一种“新瓶装旧酒”的形式，在保持文学内核的同时也让原著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是一个国内外共同探讨的问题。毫无疑问，山田尚子带来的《平家物语》既是给日本动画业界一个惊喜，也是给世界一个惊喜。
实际上针对古典文学的动画化改编中外也一直在进行尝试。其中在中国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上美厂制作的动画电影《哪吒闹海》和《天书奇谭》，三十年后的日本也出现了改编自《竹取物语》由高畑勋导演的《辉夜姬物语》。
诚然，现在电影屏幕上常常出现“哪吒”、“孙悟空”等经典古典形象，但数量的增加并不代表质量上的进步，反倒有“炒冷饭”之嫌。这是因为古典文学改编本身就对改编者有较高文学素养的要求，但遗憾的是目前市面上大多数改编动画没有抓住原著本身的文学内核，多是流于形式。导演万籁鸣认为“在改编应尊重并忠实于原著，但是不等于照抄和不应拘泥于原著……”
总之，我还是持一个悲观的态度，期待未来狠狠的给我一个耳光。别让《天书奇谭》成为我们的起步，亦是绝响。
参考资料
动画学术趴《豆瓣9.2，山田尚子这样改编古典文学名著》，吕利，2021
乱世的哀歌   ——《平家物语》的悲剧美学研究 ，闵芊，西安外国语大学，2019
《平家物语》的悲剧意蕴，王雨嫣，辽宁师范大学，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