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小姐和自己的姐妹们常常会在周末下班后一起去酒吧聚一聚。
本身不喜欢喧嚣的她,去的一般是一个离家不远的清吧。这么一来二去,除了和旧友放松聊天,N小姐也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其中关系最好的要说是L小姐。她俩非常碰巧是同行,所以相当容易找到共同话题。倒不是说每次都聊行业的事儿,而是顺着那些话题,可以自由的延伸到其他随机的有趣事情上,用“默契”形容也并不为过。
不过更关键的是,往往半杯酒下肚之后,话题走向感情生活时,二人相似的经历使得她俩总是可以凭着痛骂不靠谱的前任们就酒,喝得快意洒脱。
N小姐属于喝酒不上脸的那种人,酒量不赖,所以一般喝个度数高的不成问题。L小姐则恰恰是上脸还爱喝的那类人士,小麦色的皮肤一沾酒精就会透出红色。故而每次在酒吧只要N小姐一放松警惕,必定会以馋着步伐凌乱的L小姐回家收场。
最让N小姐叫苦不迭的是,L小姐住六楼,没有电梯。虽说L小姐比较瘦小,奈何N小姐自己也没多结实,每次扶她上楼都跟打仗一样。
把人安顿好,把L小姐家房门关好后,然后急匆匆的下楼。每次都是如此。
并非N小姐急着回家,而是L小姐家的楼道让她觉得不自在。
和自己家住的同为老楼,这里的楼道却让N小姐有些害怕。究其原因,一方面也许是陌生感,另一方面——也是决定性的因素——是L小姐家楼道三楼左边那户人家。
她第一次送L小姐回家的时候,就注意到那家门口贴了两张纸。一张是A4纸,另外一张看着是从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上撕下来的一页。从笔迹来看应该是不同的人贴的,一张比较工整,一张写得大而潦草,但表达的大意是一致的。
比较工整那张说得相对还算是客气的,上面说她们家已经忍了好几天了,实在没办法,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只得写这么张纸条贴在家门上,希望住户回来能看见。信中甚至还建议这家检查一下下水管道。尤其最后一句话,N女士记得很清楚:
“如果不知道维修电话,打下面的号码就可以!!!”
“186 XXXX XXXX!!!”
即使有这么多感叹号来表示愠怒,比起另一张上面的内容,也算是客气的了。
那张撕下来的纸上,用写出横线的字和有些严厉的措辞质问他们家里是不是死了什么动物了,让赶紧解决。
被贴条的这户人家,用的还是老式的两重门,外面是有纱窗的铁门,里面是木质防盗门,是那种老人家常用的便于通风的老式外门。门上手写的对联看起来很久没换,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甚至被贴上了许多小广告。
老楼,老门,加上贴在门上白森森的两张纸上黑色的文字所表达的内容,一切都显得十分不详。
在深夜昏黄的楼灯下,不寒而栗的N小姐根本不敢多去驻足。自那之后,每次只要得送L小姐回家,N小姐都会非常惆怅。
由于在她们教育行业,拥有暑假的夏天刚好是旺季,因而过了许久,两人才终于又有空在酒吧碰面。经过连日工作的忙碌和疲劳,绷紧的神经一舒缓下来,不出意料,L小姐又喝得不少,甚至连N小姐都有些醉意了。
送L小姐上楼的时候忙于保持搀扶的稳定还没注意,下楼的时候,当一个跺脚将三楼的声控灯踏亮,眼前的景象让本还有些微醺的N女士完全清醒了过来。
原先贴了两张纸那户人家的门上,十分拥挤的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条。每一张白纸黑字,甚至白纸红字,或凌乱或一笔一划大大的写着相似的内容:
“太臭了太臭了!你们家死人了吧!”
“臭死了,恶心人的一家,快滚出这个楼!”
“臭”
“去死吧,臭虫!”
写满了怨恨和恶毒的一张张纸,像是虫子一样爬满了整扇门。
问题在于,N小姐来这楼里的几回间,从来没闻到过任何臭味,甚至是任何不正常的怪味都没有闻到过。
在酒精的作用下,N小姐稍微壮了壮胆,伸手想拿下来一张红字的纸条看个仔细。指间刚碰到字的一瞬间,凉凉滑滑的触感使得N小姐如同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红色的墨水没有干。即便已经是最快速度收手,还是把纸面的字弄花了一点,仿佛蹭上的不是墨水而是血迹。
看着指间染上的红色,N小姐只觉得一阵恶心,赶忙用另一只手翻找起包里的酒精喷雾。
这时N小姐才意识到,墨水没干说明纸条刚写好贴上不久。而刚才把L小姐送上楼后,本就对这个楼道胆战心惊的N小姐一刻都不曾停留,直接就下来了。
夏天的气温下,墨水没干的话,纸条差不多应该是在她上楼之后到下来之前贴上的。那意味着贴纸条的人应该刚进门不久。
心里一慌,刚掏出来的酒精喷雾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逐渐失去了镇定的N小姐赶紧蹲下去捡起来。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把酒精喷雾的盖子取下来,N小姐又看了一眼右边那户的门。
N小姐强忍着嗓子里迸发的尖叫,只是咕哝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了“叽——”的声音。事后想来,这个声音很像是老家的木门被风推的声音。那一层只有一家有木门,就是贴满纸条的那一家。纱窗门后有什么探出头来。
总之经过那一次,N小姐虽然还是有去那个酒吧和L小姐聊天,但说什么也绝不让她再多喝哪怕一滴酒。死也不想再送她回到在那个楼里的家了。
N小姐怕吓着住在那的L女士,没有提过楼里遇到的事儿。不过N小姐十分好奇她对那间房的看法。
“啊你说那一家啊?门上贴的真的好恶心,跟蟑螂一样。”
“从来没有过!这根本就算是霸凌吧!反正我没参与。”
“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么,明明不害怕的,万一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儿,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再说了,我也没碰见过其他住户。要不是下班时看见窗里的灯,我都怀疑没别人住。”
“不往那边想就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闻闻我最近买的香水,怎么样,适合我吗?”
“无所谓啦,重要的是我感觉自己到了需要香水的人生阶段了!”
就这样,话题愉快的转移到其他方面了,她俩也没再聊楼里的事儿。
又是一周多的忙碌之后,N小姐终于有空再去酒吧放松一下。因为晚课之后临时开了个家长会,所以比平时晚一点。结果刚进门,她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坐在吧台上的L小姐手上拿着一杯酒,手边还放着一个空酒杯,正在拉着强颜欢笑的女老板说话。
不是单纯的酒气,而是混合着酒气的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L!真的是,你怎么又喝多了!赶紧回家,别聊了!不好意思啊老板!”
这次L小姐喝的比之前哪次都多,已经基本不能正常聊天了,所以N小姐也就顾不得喝酒了,当务之急是把她送回家。
N小姐虽然嘴上没怎么说,但是一路上心里都是怨气。她根本不想再踏入那个楼道一步。
扶着踉踉跄跄的L小姐的疲累,加上反复冲入鼻腔的酒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让N小姐最终还是埋怨出了声:
“你这怎么回事儿?不喷香水改浇香水了吗?味儿这么冲怎么上课!”
斥责的话一出口,N小姐马上为没控制住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还不是为了上课!不喷这么多怎么办!因为很臭啊!”
听到这句话,都到了楼门口做好思想准备的N小姐突然停了下来。
“臭!臭啊!同事们和学生们都说我好臭!烦死人了这帮混蛋!”
N小姐做好的所有思想准备都在瓦解的边缘。但是看着离烂醉如泥也差不了多少的L小姐,她心一横,一改往日拖拖拉拉的馋着上楼的方式,把L小姐背在了背上,打算一口气冲上六楼。
暗暗“喝”了一声,N小姐猛地冲上了台阶。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体力,偏偏就在要到三楼的地方,实在爬不动了。毕竟背着一个人。
她没控制住,任由L小姐滑落在地上。身体的疲劳使她顾不得想那些可怕的事,反而胆子变得大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垂头喘息的时候,还是会本能的紧紧盯着脚尖,尽量不去看那户不详的人家。
身边,同样坐在地上的L小姐慢悠悠的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扶着栏杆慢慢向上走着,脚步声虽然比较沉重,但也不那么凌乱了。
还没等听到回答,低头喘着粗气的N小姐耳中,脚步声停了下来。
只见L小姐站在那户人家的纱窗门右边,背对着她正在低头翻自己的包。
也就不到一秒的时间,N小姐的视线就被极为不同的景象吸引走了。三楼左侧,那户贴满纸条的人家纱窗门上,此时干干净净,连一个纸屑都没有。
“这是......怎么......”N小姐撑着大腿站了起来。
被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清理了吗?还是那户人家的人回来了?
喷水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浓烈到让N小姐猛地咳了起来的香味。
楼道的灯灭了她也不去弄亮,N小姐再次响起的咳嗽声才把声控灯打开。
L小姐闻了闻,又猛地喷了几下,才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L小姐仔细在左侧那户人家的门上看了个遍,转过身来扶着栏杆继续上楼了。
这时L小姐突然停了下来,使劲把上半身探出栏杆,带着浓烈的香味,猛地把脸贴近了N小姐。
“有落下哪一张吗?”N小姐看了看纱窗门,回过头来发现L小姐根本就没有随自己转移过视线,牢牢盯着她的双眼。
说罢,她抽回身体,继续扶着楼梯上去了。而扶着栏杆的那只手上,露出了一角纸。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消失了,N小姐才回过神来,赶紧跟着上去。
赶到五楼到六楼的楼梯拐角,转过来抬头看到上面六楼L小姐家门的一瞬间,N小姐踉跄了一下,扶着栏杆才没有摔倒。
娇小的L小姐踮着脚,右手努力向门框上够着。手上有一张纸。
N小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L小姐的手腕好像被向上拽了一下,把纸条贴在了那个她本来够不到的地方。
刚要张嘴,名字的音还没发出,N小姐就仿佛哑了一般。
那个贴满了恶毒言语的防盗门,如同风吹的一样,慢慢向外开了一条黑漆漆的缝。
她在哭,泪水从她因为恐惧而睁大的眼睛里流出,已经挂满了脸。
话还没说完,L小姐的肩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她颤抖着,斜着眼看了过去。
一眨眼,惨叫声还没完全发出,L小姐就被拽进了门里,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远远看去,L小姐最后贴的纸上,有一块红色,像是沾了血。
每当在社交媒体刷到寻人启事类信息时,N小姐总是闭着眼睛快速划走。
她有时候在想,如果L小姐当时也贴了纸条,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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