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话:很多人都说我这篇写得很烂,要么说创意很土,要么说过程结构一团糟……总之吧,这篇我倾注了很多心血,如果是浪费纸,反正纸有的是,如果说是浪费电,我不差这点钱。
小李刚在家附近的面馆吃完午饭,那碗牛肉拌面还没吃光,他便觉得肚子剧痛难忍,自己应该快是憋不住了。
这附近没有厕所,但他屁眼里像塞进一颗辣椒,烧得他心急如焚。
万般无奈,他不得不鬼祟地搜索周围的花坛草丛,寻找能够方便地角落。
话说,前几周,小李正为直播间人气下滑的事发愁,他是位资深吃播,可是行业的内卷让他本就脆弱的粉丝群体又添上了一些凉意。
之后,他的一些“卧龙凤雏”们就给他出了一些颇为大胆的主意。
于是他顺着这个路数思索,在某一天无意中瞥见一部纪录片,印度人在恒河水里又是洗澡又是“喝汤”的,他灵机一动——我直播喝恒河水!
看着那些印度人也没什么大事,再想想,自己顶多也就是拉几天肚子。他决定冒这个险。反正只要人气能回暖,偶尔的窜稀也就当是临时减肥——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着,他便通过一些关系,真的搞到了货真价实的恒河水,并且还有取水时录制的视频,以及一些他认为能够证明真品的各种标记。(其实有人劝他作作秀就可以了,并不需要真刀真枪痛饮恒河水,但小李对真实性非常地坚持)
如此顶真的态度,让小李的直播间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回春。果不其然,小李的肠胃闹了脾气,经过检查是急性肠胃炎,在进行了一定的治疗后他本以为痊愈,但今天刚出门办完事,连一口热乎饭还没吃完,病情的复发就像盛夏的暴雨般打的他措手不及。可惜啊可惜,他原本在今天还要执行另一个“天才”般的灵感,打算做一期“都市野外生存”的新节目:他计划前往某片社区的西面,沿着一条河道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水处理工厂,然后在那儿安营扎寨,进行为期三天的“求生直播”。
这片社区有一些建设不错的小花园,植被繁茂、绿意盎然;曲径通幽处有着一些涓涓溪水,它们均来自一条更为巨大的河道,古老的河水无声地灌溉着此处的生灵。附近的居民会在晚饭过后来到小花园里健健身或者跳跳广场舞。不过目前这个时间点正逢午后,反而没什么人。
小李也顾不上那么多,见四下清净,他便像小偷般摸进了一处小花园里的某块隐秘的角落,因为这里有几棵球形的灌木能把他紧紧地围住。
本来小李想在十秒内,或者二十秒内迅速解决战斗,但蹲下来那一刻,屁股中的屎仿佛有了生命,竟然对他的肉体恋恋不舍。不过,小李越想把它赶出身体以结束这难堪的境地时,他却越感觉小肚子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他下腹一路向胃部方向转移。
此时他汗如雨下,大汗淋漓。面对这种情况,再迟钝的人也会意识到——大事不妙!
“咕咕咕咕”,肚子里如同点燃了一串炮仗,炸出了颇为诡异的疼痛。
“噼噼啪啪”。猛然地,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烧柴声,小李只觉股间一暖,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大片一大片地从身体里泄出来。此时,瞬间虚脱的小李神智已经恍惚,但他闻到了不同以往的浓烈腥臭,酸恶难闻的气味顿时没到了他的胸口,于是他一低头……
脚底下花坛中的泥土好像和一些肉块碎片搅拌在了一起,看上去有点像切开巧克力熔岩蛋糕时,浓稠的巧克力酱中被放进了很多可口而鲜嫩的草莓果肉——不过现在看来,制作上可能结合了过期的螺蛳粉外加臭豆腐的烹饪技术,顺便又撒了些鲱鱼罐头汁,真正达到了中西方文化的完美合璧。
人在面对极度恐惧和痛苦时,反而不会有任何叫喊。小李的脸早已扭曲,他喘着粗气瘫倒在地,肚子里的屎像条泥鳅窜过他的胸、喉……将剑锋直指大脑……
在小李的意识快要消失之际,他好像看见有位女孩儿背着个粉色书包、哼着小曲儿走了过来。
“我艹,这不是李季胜吗?你丫的在干吗?”突然,旁边窜出位一脸凶相的男人捂着鼻子问。
深夜23点多,河柳县第二人民医院,赵大地抱着头坐在医院三楼走廊的靠椅上。他的“女儿”正躺在身后的病房里,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睡得很深很香。但就在之前几个小时中,赵大地却一直在接受警方的盘问,因为病房中的姑娘爸爸的尸体被发现在位于小县一处废弃的工厂里,他的死状凄惨,双腿的膝盖像是被锋利的刀锋剜去,连带鼻子也被削去了一半。
根据初步调查,现场发生过激烈的搏斗,且还有另外两具男性尸体,其中一位是赵大地的好友孙聪,而另一位的身份是名高利贷催收员。奇怪的是,两位男性尸体的头颅均遭到致命的贯穿伤害,且颅内的大脑已经消失不见。
女孩儿的名字叫钱真多,初一,小名“嗲嗲”,当发现她时,小姑娘昏倒在一摊奇怪的黏液中。
赵大地身形肥胖,劳累使得他气喘吁吁,衬衫被打湿成了透明的布片。他正在苦苦回忆,从今天中午开始发生的一切……
【印度某地一处村庄因水源污染,疑似暴发恶性传染病,现已封锁隔离,据传言其中发生无可描述的暴乱,印度政府正在紧急辟谣……】
“哎哟~聪聪啊,你看呀,又有什么病来了,真是不太平呀!”
只见一个大胖子翘着兰花指,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对过坐着位硬汉,粗壮的手臂好像移植了拳击手的麒麟臂,端着碗正在“呼呼呼”地吃着面。
“你怎么剩这么多啊?”硬汉看着大胖子面前的碗说,“我奶奶以前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只见那硬汉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那份吃完了,之后又迅速端起原本属于胖子的面又吃了起来。
“还好这几天快递很给力,我们帮嗲嗲买的生日礼物总算能准时~”胖子看着眼前的漂亮衣服说。
“嘿嘿嘿,嗲嗲肯定喜欢,大哥的眼光最好了,嘿嘿嘿,不像我,笨得不得了。”硬汉傻笑着说。
就在此时,胖子皱了皱眉头,他这个人有些洁癖,对一些气味也很敏感,其实他今天不吃面的就是因为老板不小心放了大蒜,但他现在闻到的却是更为讨厌的气味。
胖子坐在靠着大门的位置,他有些受不了那股像吃了陈年韭菜后放出的屁味,于是就下意识地推了下左边的玻璃门,想放些新鲜空气进来冲一冲。
随着一声大叫,一名男子捂着鼻子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胖子。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胖子刚想站起身好好赔礼道歉,只见这个男子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看起来不是善茬,这让胖子有些心虚,刚想说出的“对不起”又咽了回去。
男子没好气地又瞅了瞅胖子,然后转头看向坐在面馆左侧最前排的一男的,就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一脸凶相的男子嗓子吊得很高,伴着一些阴阳怪气,好像有意要让周围的人知道他是要债的一样,而他眼前这位叫李季胜的男子面色难看,气血全无,一副病老鬼的模样。
一边说着,李季胜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凶相男,说:“好不容易问我妈……”
“你从哪里搞的钱不关我的事,你按时还就可以了,你上回已经欠了一笔违约金了。”说罢,凶相男便起身离开,“如果再有一次逾期,你的违约金会翻倍。”
当他走过胖子座位旁,正在喝面汤的硬汉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面汤把硬汉的脸涂得油亮亮的。
“嘿~你说谁傻子呢?”胖子突然站起来,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用兰花指指着凶相男说道,“怎么说话的呢~”
“嘿哟,原来你是男的啊,我还以为你和这傻子是对母子呢……”凶相男笑话道。
“算……算了……大哥……”硬汉一边搽脸一边拉起架。
“干吗!不爽啊!刚才你开门那一下我还没骂你呢!”凶相男说道。
“我这不是和你打过招呼了嘛,但你无缘无故说人家傻子什么意思呢?”
“妈的,老子有事,走开!”凶相男有些不耐烦,也不想理睬,便一把推开胖子,刚打开饭店的门,却看见另一个人迎面撞入。
是位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外卖员,大概1米65的身高。
一旁的胖子看见外卖小哥,先是愣了2秒,然后说,“孩儿爸啊,诶诶诶~你来的正好,这个人哦,刚才哦,骂人哦!”
外卖员蒙了几秒钟,但他似乎很快脑补了刚才发生的事儿,于是拦住了凶相男,冷冷地说,兄弟,什么事?讲讲清楚再走啊。
“二哥,没事没事……”硬汉见气氛有些紧张便又劝起了外卖小哥。
看着眼前这名个子矮小的外卖员,凶相男本想发飙,但当外卖员的眼神中露着一股野狼般的气质,他猛然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水牛看到了一条饥饿的鬣狗,刹那间,凶相男的手心竟然冒出了冷汗。
“好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我不对。”凶相男识趣地离开了。
“老大,什么情况?”外卖小哥,胖子,硬汉这三人又坐了下来。
“没事儿,就是刚才那人骂聪聪……”就在这时,刚才叫李季胜的男子忽然夺门而出,把三人吓了一激灵。
“哎呀,就他就他!”胖子火急火燎地报告起来,“刚才就他放屁,臭死了吔!到现在还臭吔!呕呕呕!”
“还好吧……”外卖小哥和硬汉两人分别醒了醒鼻子说。
“二哥啊,这是给嗲嗲买的衣服,我买的,大哥帮挑的,你看看嘿嘿嘿!”硬汉开心地说,手上拿着件JK风的套装。
“现在的姑娘啊……”外卖小哥点了支烟,边抽边摇头:“这日本鬼子风格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这裙子看起来这么短……”
“哎呀~现在小孩子流行什么的……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的呀~再说了,嗲嗲也长大了嘛,她也有自己想法的呀。”胖子语重心长地说,口气温柔得像邻居家的老婆婆。
“你这三爸爸就宠她吧……好了,该干活了。”说罢,胖子随即和外卖小哥还有硬汉离开了面馆。
为自己女儿挑生日礼物,是每一位爸爸都比较头疼的事儿,特别是女儿已经初一,很难随便糊弄过去。
当然,如果还有个现实的问题——不是所有家庭都可以用钞能力解决。
钱善存前几天就为了这个事儿头疼不已,他不能像别家的爸爸那样向自己女儿大手一挥,然后发出豪言壮语:“看着喜欢的就买!”
他现在正努力地整理快递,他的老板就坐在门口,也是他的拜把子的大哥,一个肥硕的胖子,没错,就是之前面馆里的娘娘腔。
不过,初中肄业的钱善存无法从哲学角度理解这句话。他为了做好一位合格的父亲,为了多赚点钱,中饭和晚饭的时候他就会去跑几单外卖做补贴,其余时间就是在胖子开的“小鸟驿站”里做帮工。
能让女儿多买些好东西,这是他对刚才那句“富养”最为质朴的理解。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当父母的,特别是钱善存,他的女儿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
早年,因为帮兄弟出头,钱善存与别人斗殴吃了好几年官司,当他从监狱服刑出来后,有个女的便找上门来,旁边还拎着个8岁大的可爱姑娘。
经过一番折腾的认亲,最后的结果是,由于女人要嫁给一位大城市的老板,她只能忍痛把亲生女儿转移给孩子的亲爸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往后的日子里,钱善存一次也没有收到过孩子她妈的抚养费,甚至连些个问候也没有。
“难道不是她亲生的?”有时候钱善存会反问自己,“还是她已经死了?”
女儿还是很懂事的,从来不在钱善存面前提自己的母亲——她仿佛从来没有妈妈,即便她很思念母亲,也从来不想让钱善存为此感到烦恼。
有时候,当钱善存在辅导女儿功课时,他会愈发力的不从心,这也让钱善存渐渐理解,或许早熟懂事的女儿反倒让自己的母亲喘不过气来,可能嗲嗲的亲妈在扮演“母亲这个角色”的过程中被压力彻底击溃,最终选择了逃避。
当我写到此处时,有人就会说:“嘿,你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那生什么孩子?”
我觉得,就像钱善存的大哥、娘娘腔胖子曾经在喝酒时安慰他说过:“没有人在决定生孩子的时候,会认为自己做不好父母这个角色的。其实很多人都是在扛,只是有的人扛住了,有的人没扛住。”
所以,钱善存干活格外卖力,他向胖子借了些钱,昨天迫不及待地便把女儿的生日礼物——一部最新款的苹果牌手机提前交给了她。
初中生应该有自己的手机了,何况钱善存觉得,能够全方位掌握女儿的行踪确实是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已到初中的女儿长得那是亭亭玉立,学校里的臭小子们必定各个图谋不轨,他越想越害怕,生怕女儿遇到一个和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小混混,然后他会在某一天收到一封信,里面写着“嘿,爸,我长大啦,我要和真爱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啦……”
不过,钱善存在今天早上却收到了一份非常精致的早饭,一大块鸡蛋饼包火腿,中间用葱花镶着全绿色的爱心。
旁边还有一封信,一块崭新的ZIPPO打火机压着信封,打开信封上面写道:“老爸,少抽点烟!”
钱善存一下哭出了声,这被胖子好一顿笑——作为标标准准的直男,钱善存在懂事以后,只在进监狱时,在他妈面前哭过回。
想着想着,他就看看门外,今天周六,早上补习班已经结束了,女儿说午饭要和同班同学一起吃个西餐,但她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下午三点了。
“诶?嗲嗲怎么还没回来呐?”胖子走到钱善存旁笑着说,“不会是谈恋爱忘了时间了吧?”
“说什么呢!让我知道是哪个小鬼,我打断他的腿!”钱善存的脖子像要咬人的王八,瞪大眼朝着门外望了又望,还不忘补了一句,“对了!嗲嗲的腿也给她打断,免得她到处乱跑!”
胖子签完单以后,拿着快递,和钱善存说,“我买的礼物到啦,这可是牌子货~”
“土包子你懂什么!”胖子翻了翻白眼说,“你以为你不让她用,她就不化妆啦,她会偷偷把早饭钱攒下来买地摊货的,与其让她自己买这些涂坏了皮肤,还不如让她用好的,这才是真正地为她好,这是在保护她~土包子,还当爸嘞。”
钱善存听完这句话后颇感震撼,简直醍醐灌顶,自己的大哥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人,随口一句就是学问。
说起来,胖子名叫赵大地,嗲嗲算是他的干女儿,目前他们仨住一起……不要误会,赵大地和钱善存是合租关系,四年前,职场失意的赵大地来到了这座位于水户市边上的小县城,他盘下了一家快递驿站,勉勉强强地养活着自己。
他并非生来就胖,先天性的心脏疾病让他需要吃很多药,这导致他激素失调,逐渐成了现在这副胖大妈样。
“可能那些药对蛋蛋也造成了伤害……”有一天,赵大地苦笑着对钱善存与硬汉提过这事儿。
他知道自己娘娘腔,不过有趣的是,他那幅娘娘腔的举止多少有些刻意为之:比方翘兰花指、内八字步伐等。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女性特征盖过了男性特征,让他潜意识里做出了这种夸张的举止——也不知道心理学中如何定义这样的行为。
“嗲嗲”这个称呼是在和钱善存女儿相处时赵大地给取的小名。
其实一开始,赵大地与钱善存合租时很少搭话,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一身肥肉的怪胎罢了。
他打小学习成绩就很好,当然,并非他原本就热爱学习,只因为赵大地的妈妈有一天在他读小学那会儿在得知被学校的同学欺负后,便鼓励他道:“你将来只要更优秀,就不会有人看扁你,你还会有很多好朋友的!”说罢,她妈妈望了望桌面上的考卷,说:“我们时间不多了~加油吧!”
这句话伴随到他读完本科,可名牌大学毕业的他一开始便在求职上处处碰壁。
“你有心脏病?”大多数HR都会皱着眉头、正面或者侧面地反问他的身体残缺。
他只能一遍一遍强调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OFFER。
当然,他并没有气馁,在之后,他又攻读了研究生,因为对他来说,努力学习是他可以用来弥补自身缺点的途径,也是唯一途径。
终于,研究生学历的他找到了一份大厂的工作,但有一天,某年的双十一的前几夜,当他因为连续加班晕倒在公司厕所的时,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公司无情地劝退,公司的确赔给了他不少钱……不过这并不能填补他内心破出的大洞。
赵大地最后一天去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别人的议论,虽然自己身形庞大,但他感觉自己在公司里就像一卷儿超大号的透明胶布——原来,他即便踏上了工作岗位,努力干活,兢兢业业……可也从未有过什么朋友,甚至连个工具人都当不上。
“那些仗势欺人的老员工甚至都不会喊自己去帮忙买杯咖啡……”赵大地自嘲道:“万一我心脏病犯了,算谁的?”
其实,刚来这个小县城时,逼仄的日子并没有改善多少,可赵大地倒觉得轻松了很多,至少这里的节奏慢了不少。
钱善存和他女儿因为缺钱与赵大地合租,现在回头想想,虽然客观上这事儿是被中介坑了一把,但赵大地很感谢遇到了这对父女,虽然刚开始赵大地有些不习惯与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善解人意的嗲嗲经常和赵大地谈天说地,钱善存更是以较为低廉的工资成了他刚接盘的快递驿站的员工——并且这位伙计真的很能干活。
两年前,嗲嗲五年级,也同样是她生日那天,赵大地准备了一份礼物,他通过一些方法,找到了嗲嗲亲妈的微信号,并吹了个慌用自己的号搭上线了。
那天,趁晚上钱善存去送外卖,赵大地早早关了驿站,一起见证嗲嗲给亲妈发去时隔已久的问候。
当消息回过来时,那声清脆的“叮咚”的微信提醒音甚至都要吓破了他们俩的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现在很幸福,我想你以后还是叫我阿姨吧,我现在的老公很忌讳这个事情,我等会儿转些钱给你先拿去用,以后你要买什么阿姨都会给你买的,你就委屈一些,好吗?还有,算是阿姨求你了,千万别告诉别人,阿姨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一阵沉默,嗲嗲用语音回了一句:“阿姨,我不缺钱,我现在也很幸福,谢谢您……再见!”
这么多年,嗲嗲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哭过,但那天,赵大地知道,嗲嗲一定是把自己关起来难受过一阵,因为这姑娘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流泪,她很怕麻烦别人。
最后,赵大地对着嗲嗲母亲的微信回了句:“死女人,我X你妈!”只可惜,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会说的脏话了。
好像也是从那天起,赵大地的娘娘腔愈发明显起来,娘炮的让嗲嗲都开起了玩笑,说以后能叫他“妈妈”了。
“嗲嗲,你看我像不像BIG MOM?”有一天,赵大地拿着《海贼王》的漫画问嗲嗲。
“下回我们去漫展COSPLAY,我就扮演大妈。你不是喜欢罗宾吗?你COS罗宾,材料费我来出~”
不过,现在这位大妈妈也有些着急,因为钱善存打电话给嗲嗲,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不会吧不会吧!”赵大地撮着肥肥的手,着急地说:“到底什么事情呀!你赶快给学校老师去个电话!”
钱善存赶忙给补习班老师打了电话,但好像也没有打通,可能机构在上课,不方便接。
就在这时,赵大地也同时打电话给了硬汉:“喂!聪聪,你赶快过来!帮忙呢赶快了!”
没过多久,硬汉聪聪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当他得知和嗲嗲失联后,一下急得跳了起来。
“我们先去报警吧,未成年人走失我记得警察可以立即受理的!”赵大地严肃地说,“聪聪,你去补习班那儿问问,我和孩儿他爸去派出所!”
“老师好……我叫孙聪!请问……钱真多同学……那个……什么时候离开的呀!”
聪聪着急地来到本县里的一家补习机构处询问着嗲嗲的行踪,他刚才一路奔跑,没有停歇地来到这里,但得到的答案是——嗲嗲早就走了。
当培训机构的老师询问孙聪到底发生了什么,孙聪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此焦急和复杂的局面让他的大脑一下难以处理,逻辑像打碎的拼图开始混乱。
这并不能怪他,因为孙聪确实在智力上有先天性的不足。
他的智力估摸着65上下,但比起一般的智力障碍要好一些。虽然语言能力这种东西可以靠后天练习弥补一些,但他爸爸小时候就建议他,要少和别人交谈,因为沉默是金,少说话,别人就不会发现他是弱智。由于孙聪长得五大三粗,并且孔武有力,散发着武松的气派,所以和他不熟的人竟然还会惧他三分。
但这也让早年的孙聪缺乏应有的社交,导致他目前在情绪波动的状况下很难将一句话表达清楚。
于是,他掏出了脖子上的一个吊牌给了补习班老师看,上面有段说明:您好,我是智力障碍人群,给您添麻烦了。
当孙聪把大概的原委交代了后,补习班的老师说会帮忙问下同班同学关于嗲嗲的行踪,让孙聪回去等下消息。
此时此刻,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滴滴叭叭川流不息的车辆让他心烦意乱。孙聪有限的大脑正在努力思考,他的记忆中只想到了一些侦探动画片里,那些侦探主角拿着放大镜对着地上搜索着蛛丝马迹。
于是,他有样学样,双手抱胸,仔细地盯着地面看,一边学着动画片里搜索沿路可能存在的痕迹,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他心中不停地怨恨自己:我这个“傻爸爸”真没用!
孙聪对自己的傻很是明白,所以他从不在乎别人说他傻。当他是婴儿时期,得了一场脑炎,这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在最后用一些智商换来了生命的延续。13岁前,孙聪的傻样还带点可爱,那个时候,家里一切都很正常。他父母也很爱他,甚至表现得比别的正常家庭都要爱自己这个傻儿子。
但直到孙聪的嘴唇上开始长毛,声音开始变粗,身高开始超过他妈,又要超过他爸。
一切好像都变了,他爸爸变得不爱说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抱抱举高高,仿佛孙聪嘴里一直嚼着发馊的大蒜,臭得让别人避之不及。
之后没过多久,爸爸就不太回家了,直到有一天,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而他妈妈也开始喜欢打扮自己,有一天,孙聪被送到他姥姥家,据说他妈妈和个美国人去了大海的对过。
姥姥是可怜孙聪的,不然孙聪不会长得这么高大,直到有一天,他姥姥年纪到了,在撒手人寰之际,她告诉孙聪“记住!以后自己生活,遇到别人,就说自己是傻子,千万不要说自己聪明,记得!”
孙聪一直没搞明白姥姥为什么要让自己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傻子”,因为小时候,他妈妈从来没说他笨,一直说他和别人一样聪明,只是反应有点慢罢了。
不过,他也能逐渐地搞明白一点,就是当他和别人说自己是“傻子”的时候,别人的眼神就会温柔一点;如果他坚持自己很“聪明”,别人看他的眼神就像自己好几天没洗澡,皱着眉头嫌弃胳肢窝里发出的体味。
总之,他不喜欢别人皱着眉头看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街道的社工和慈善机构人员经常会来探望他,孙聪知道这些人是好人——他们从来不皱着眉头看人。他们给孙聪安排了打扫街道卫生的工作,只不过,这活让孙聪稍有不满,他觉得是不是大家有些小瞧了自己的能耐。
有一回,他扫大街的时候,看到河里漂着艘小纸船,那艘船像《海贼王》里的大战舰。沿着纸船航行的轨迹,他看见了一位小女孩,瘦瘦的、留着樱桃小丸子式样的头发。
“好啦,我知道啦,我今天早上看见你出门的,我刚搬来呢!以后我们就是好邻居啦~”
“哦,怪不得没见过……你,你好你好~”小女孩的友善让孙聪感觉像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
那天,孙聪和嗲嗲玩疯了,他告诉嗲嗲有个地方超级好玩,沿着河道一直走,尽头有座废弃的大工厂,传说里面闹鬼!
于是,他们在工厂玩起了捉鬼敢死队的游戏,不过这件事让钱善存差点揍了顿孙聪,同样是那日,钱善存也第一次揍了嗲嗲,因此她的屁股开了花。因为在他们工厂探险时,钱善存找人找得都快发了疯。
现在,孙聪摸着摸着来到了一处小花园,这里便是当年认识嗲嗲的地方。
“嗲嗲!你在这里吗?”孙聪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对着周围喊了一声。
突然,他听见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子腐酸的恶臭。
他好奇地寻着声音和味道,来到一处球形的灌木花坛处,依稀看见几只野狗正在灌木里撒欢。
一大坨胶状物质堆在那儿,孙聪记得,有一天,他清早上马路扫大街,路上有只被轧死的猫,那只猫的肠子和屎爆开糊了一地;他又想起,有天他路过商场,看别人用搅拌机打碎了一大块牛肉和牛杂,那人还笑嘻嘻地说吃了大补;他又想起,有天他好玩,把半瓶巧克力酱倒进了红烧牛肉面里,那玩意儿不仅难吃地想吐,颜色也发瘆让人直摇头。
三两只野狗欢快地蹿在那儿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它们肆无忌惮地让团状物中的碎屑挂在了它们的毛上。
腐臭的气味仿佛化作死亡的呼吸,刺激着人类天生的本能。孙聪不懂为什么这坨脏东西让他心生不详。他不自觉地往后退缩,直到他的脚后跟碰到了河道的堤坝处,导致他一个踉跄而差点掉进河里。
惊险之余,孙聪却意外发现,自己身下的垂直方向,有个熟悉的东西随着潮水一晃一晃地……
只见粉丝书包恰好挂在堤坝与水体交界处一小块突起的岩尖上,随着水涛拍打,终于彻底掉落,伴着河流向远方飘去。
此时的孙聪手忙脚乱,他急得原地打转——我应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
他的智商无力处理这些一股脑儿蹦进来的线索,他无奈得像被揍了的狗一样“哦哦哦”地喊着。
突然,于那片刻之间,聪明的智商占领了高地,孙聪终于意识到,嗲嗲的书包正沿着河流的方向漂走,这说明,如果她掉进河里了,那应该会沿着河一直瞟向位于河流尽头的破落工厂。嗲嗲肯定会在哪儿被水闸拦截下来,说不定她现在就趴在水闸口,就等着别人来拉她上岸呢!
不知道为什么,小李的脑海中回想起了小时候他母亲第一次带他吃豆腐脑的情形,或许是那个早餐摊位的老板手艺不错,那天他连吃了两大碗。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淌下了口水,他试图咽下不争气的哈喇子,但奇怪的是,自己口腔中仿佛被按了个水龙头,口水像瀑布似的不断往外淌。
但小李心中记得,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去拍摄“都市求生”,然后赚钱,出名,成为有名的UP主,金主爸爸投赞助,最终实现财富自由……对了,没错呢,原来自己正在前往目的地,身上扛着两份干粮。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准备过干粮……而且这两份干粮还特别重,一大一小,就像去超市买大米,遇到了买一送一的促销——五公斤的一大袋再送你一公斤的一小袋。
嘴里流出的口水滴在了地上,可能不光是口水,总之那些液体形成了粘连状。奇怪,身上湿漉漉的,像刚洗了个澡,没擦干就往外跑,好像自己刚从河里钻出来。
意识逐渐模糊,是啊……这段时日,过得真心疲惫啊,真的好累啊……小李想想,自己的确也应该好好休息休息了,等会儿好好吃一顿……
“手机打不通啊!”钱善存不断挠着后脑勺,像是头里长了虱子。
“别急别急!民警已经开始帮我们找了!”赵大地虽然表面上淡定,但他的手臂交叉在胸前,双手夹在胳肢窝里,像给他肥胖的乳房套上了手掌形的胸罩。
“也不知道聪聪那家伙怎么样了,他的手机没信号啊!”钱善存接着说。
“哥!快!快!快过来!嗲嗲……”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急促,话语中透露着明目张胆的恐惧。
通话断了,但电话那头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钱善存记得曾经在乡下看过别人杀猪,挣扎的大肥猪在脖子被放血前会发出“咿呀噢”的嘶吼。
“工厂?什么工厂?你快说呀!”赵大地着急地摇晃着钱善存,“快说呀!”
此时,赵大地和钱善存像两颗锅子里加热的玉米——马上就要爆开了。
一阵沉默后,赵大地猛地一惊,他兴奋地原地跳起,一身肥膘像块倒出的果冻在餐盘里上下晃动。
“那儿!你还记得吧?聪聪第一次和嗲嗲玩疯的地方!”
钱善存闭起了双眼,一瞬间,又猛地睁开!他记起来了,就是那里,那次嗲嗲和孙聪害得他差点疯了的那次。
“哦!”钱善存的嘴凹出了一个大大的O形,像公园里的黑猩猩正对着观众吼叫。
“但就这无凭无据的三言两语不可能立即就出警啊,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嗲嗲是在那里发生了危险还是?更何况,聪聪这不找到她了嘛,那地方也不远,我们怎么和民警解释?”钱善存说。
“哎呀,谁知道那破落工厂里有什么罪犯啊变态啊藏在那儿……”赵大地紧皱着眉头说。
钱善存作为一名父亲,他的直觉感应到,自己的女儿铁定遇到了大|麻烦。
时间紧迫,此时,钱善存立即骑上了停在路边的“小毛驴”,他告诉赵大地等在派出所这儿,有任何情况自己会及时联系他,并让赵大地第一时间找人帮忙。
“你不行!上来的话,车开不快!”随着一声疾呼,钱善存向工厂方向疾驰而去。
赵大地接过一样飞来的物品,是钱善存新的宝贝——那块ZIPPO的打火机。
城市的变迁就像陪在你身边的妻子,当同床共枕好几年后,你回首翻出结婚时的照片,才发现她早已变了模样。
孙聪很惊讶,眼前的工厂中,竟然出现了自己无可理喻的异变,那曾经熟悉的探险的好去处,也因为多了这异样的物体而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此时,孙聪缩在工厂的入口处,隐匿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后,他尽量保持低调,周遭的空气仿佛有了压力,并无时无刻地提醒他目前的处境极为凶险。
打小,别人就教导孙聪不能说脏话,这不是一个好孩子该有的行为。但刚才,他嘴中的“那玩意儿”使得他不得不嘀咕了起了脏话用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孙聪正在沿着河道直冲工厂,越接近工厂的位置,人烟便逐渐稀少,直到杂草横生,零星的几声野鸦的鸣叫让你意识到,即便再大的城市,也有被人类文明遗弃的角落,像是人类总要归还点什么给大自然一样。
沿途那些破碎的水泥路,早已无人修剪的银杏树,河道边龟裂的河堤,连这里散发的铁锈味,孙聪还是觉得那般熟悉,可他还是不由地纳闷,看到的全是日常的景色,但心头被勾起的感觉怎会如此陌生。
他突然踩到一些黏黏的东西,仔细一看,河道一处渐渐地显现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这条痕迹被阳光反射得银光灿灿。他想到了鼻涕虫,因为鼻涕虫爬过的地方,身后总是会留下一条晶莹剔透的爬痕。如果孙聪眼前的爬痕也是鼻涕虫留下的,那这条蛞蝓的大小应该有个成年人这么大。
根据这条爬痕来看,仿佛是什么东西从河里蹿了出来,然后去了工厂。
这么一只巨大的家伙正在这座破落的工厂里,目前它正在一处阴影中抽搐,貌似很痛苦……孙聪见机,偷偷地叫了声——
孙聪很小心很小心地朝着里面小声叫唤,在工厂的一处靠里的墙面上,贴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点儿身形的便是嗲嗲,她身上好像被裹了一层乳白色的胶水,整个人被糊在了墙上。
此时,嗲嗲似乎看到了孙聪,她虽然慌乱,但没有丧失理智,她带着些哭腔的表情一直在摇头,好像示意孙聪不要轻举妄动。
在她旁边,一名男子正在哭喊,他脸朝着墙壁,背部向外被糊在墙上,乳白色的液体覆盖了他的躯干,他的四肢正在挣扎,看上去像一只正在划水的乌龟。
孙聪虽然是个真傻子,但他并没有傻到分不清时下状况的程度,他犹豫、害怕,因为在工厂阴影处的那东西,绝对是一头真正的怪物,这不是看电影,也不是看动画片。此时的孙聪握紧双拳,他想冲过去救人!但每一次这样的冲动都在本能的恐惧中被呵退,如同死亡在铁门口画了一条线,明确地告诉你前方只有一片噬人的深渊。
随着一声可怖的嚎叫,阴影中的东西不再抽搐,它仿佛睡醒了,逐渐移向墙面上的两人。
光线开始剥开遮盖怪物身形的阴影,一只畸形的物种露出了它令人恐惧的全貌。
他儿时曾经去过一家落魄的马戏团,被里面一位连体人吓坏了,他们共享一副身体,宽大的衣服罩住他们畸形的身躯,但他依然可以透过大袍子感受到内里传来的病态的可怖。当时孙聪知道一点儿不应该歧视残疾人的道理,也更谈不上偏见了——毕竟他自己也是一其中的一份子,可是人类天生就会对异变产生恐惧,而极力克制的这种天性便是称为文明的进步。
通过孙聪眼睛,我们看见,那连体的“人”有两个部分组成,其中四分之一是模糊的人形,透过光线还能依稀看出是具人体,你看不到他完整的四肢,有的只是宛如被榔头敲裂的雕塑躯体。
躯体的皮肤呈现某种胶状化,血管神经清晰可见,密布成了一道道裂痕,最上方的那颗头,五官好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那张脸像是用煮烂的粥涂在了上面,从早已分不清嘴还是鼻子的地方发出“额哦——额哦——”的呻吟。
而另一边的四分之三的部分,整体是一个类似蛞蝓的东西,但又像是蚯蚓,应该再加些长着触须的海参,如果蚰蜒可以和鼻涕虫杂交,那么生下的孩子再和海参“结婚”,顺便加点蛇的基因,估计就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嗲嗲被吓得嚎啕大哭,而旁边的男人见状开始疯狂地挣扎,他嗷嗷嗷地发出了婴儿般的嘶吼,与此同时,孙聪也被吓瘫在地,因为眼前的异变还在发生——
这怪种两侧还挂着人类的手臂,然后,慢慢地,手臂像是手套一样被脱了下来,之后,从脱落部位延展出了几条长长的肉须子,这些须子像水母的触手般开始挥动。
只见怪物停在嗲嗲和那名男子中间,它的身形中间开始裂开,一股恶臭向外喷涌,像是打开了装满发馊食品的冰箱,之后,里面伸出一根管子——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管子,我只能这样去形容,那东西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并且一眨一眨的“眼睛”,好像这根管子是某种实体正在观察墙面上的两头人类。
嗲嗲此时被吓晕了过去,而那名男子则更加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他一会儿转过头看了看,一会儿又被吓到把脸贴住墙面,这个动作不断地、快速地反复持续,也不知道此时他到底是害怕还是好奇——竟然有些滑稽。
不过这样大的动静,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片刻之余,怪物伸出的这根管子的一头变成了针状——
这就好像从早餐摊位买了份豆腐脑,不过有的地方为了方便客人打包,会用装珍珠奶茶的那种杯子装豆腐脑,然后你就可以一边走路一边快乐地“吸吸吸”了。
由于吸得太开心,怪物一兴奋、一用力,墙上的男人被拽在了地上,他的头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形成了碗状,然后像是你不小心打翻了装着豆腐脑的碗。
似乎想起了中午的事,孙聪被恐惧堵塞住的大脑终于被疏通了,他马上抄起电话拨给了钱善存。
不过,这样的动静反而引惊扰了怪物,随着怪物一声兴奋地吼叫,孙聪吓得手机掉在了地上,此时,他第一反应就是——特么快逃啊!
这三个字像捕兽夹一样咬住了孙聪的脚。他脑子里猛然钻进了一些回忆,他记得从嗲嗲五年级开始发育那会儿,有些高年级的小太妹嫉妒她长得漂亮,于是就欺负她,不过嗲嗲不想让她爸爸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冲动很有可能干傻事。于是,有一天她就让孙聪来接她,由于孙聪太像香港老电影中的“黑道大哥”的模样,那五大三粗的身形一看就不好惹,从此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嗲嗲了。
其实附近都是街坊邻里,很快大伙儿就知道孙聪是个低能儿,但聪明人是不会和傻子较劲的——更没人会与一个强壮的傻子较劲,因为他真发起火来和你拼命,谁能保证他懂的“分寸”两字怎么写?
钱真多有个厉害的大傻爸爸的事儿就这么传开了,渐渐地,“傻爸爸”就演变成“三爸爸”了。
孙聪一个转身,那怪物已经近在咫尺,他感觉自己裤裆里有一股暖流,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万分的危险仿佛促进了孙聪智慧的进化,他竟然一个反向,如同橄榄球员一样,将身体紧绷起来,随后用他健壮的三头肌撞在了怪物身上。
“呱唧”一下,一阵反胃的声音传来,怪物竟然被撞退了几步,看起来它自己也有点发懵,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竟然又抽搐起来。
“三爸爸啊……呜呜……”嗲嗲再也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她的情绪瞬间崩溃了。
孙聪努力地扒开糊在她身上的胶状物,那些东西像是患有严重口臭的人不断向你哈气,让他直打恶心。
“快!快!”孙聪努力提醒自己加速再加速!他的身边就躺着刚才被吸干脑子的男人,那具尸体的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好像在说:“我的脑花肯定比你们的味道要好。”
当孙聪正在努力救下嗲嗲时,突然,嗲嗲双眼焦距起来,她不再哭泣,像过马路闯红灯看见卡车撞来时呆若木鸡,她紧紧地屏住了呼吸。
一阵阵似笑似哭的怪声持续传来,孙聪呆住了,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他清楚自己总要面对身后的异变,此时,他用全力剥除了裹在嗲嗲身上的胶状物,孙聪把她护住身后,然后转过头……
当下,他看见的是最原始的杀意在空气中蔓延,这份杀戮的欲望简单而单纯,没有一丝丝亵渎猎物的恶意,畸变的身躯带着阵阵的恶臭,它时刻提醒着你自然宇宙原本是中立而无尽的纯粹;那人类心中,对“美好”想象,是如此的主观、偏见、狭隘。
嗲嗲躲在孙聪身后,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颤颤巍巍地小声说道:“三爸爸,它……它在……说话……”
只见他们眼前的怪物像只张开的佛手,那些向四周分裂的“手指”如同竹节虫的样子有序而混乱地展开,原本长在怪物身边的那张“人脸”已经完美地和这幅身躯融合,“人脸”嵌在如同手掌模样的身躯的中心部位,其嘴部长得像朵残败污秽的菊花,那儿不断一张一缩,并发出“MA_MA_我……厄……了”的奇怪呢喃。
现在,这怪物已有两层楼这么高。从天窗处射进来的夕阳红光,将它的身影染成一片血色。
孙聪带着嗲嗲慢慢挪步,此时怪物也正在对他俩蠢蠢欲动,双方之间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就看其中一方谁先按捺不住情绪。
“跑!”孙聪大吼一声,嗲嗲像百米赛跑的运动员听到了枪声瞬间向工厂出口处冲刺——出口的距离大致有50多米。
但与此同时,怪物的一只触手突然拦在了嗲嗲逃跑的方位,并试图捕获她!而嗲嗲也因突然横亘在眼前的触手被吓得一屁股滑倒在地。
“滚开!”孙聪又大喝一声,只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生锈的钢筋,随后,孙聪把钢筋较为尖锐的一头狠狠地扎进了怪物的触手上。
“咿呀!”只听怪物发出惨叫,它身躯中间的头还在叫着“MaMa,疼”。
只见钢筋嵌入了怪物的肉体里,就像吃火锅的时候,用筷子戳在了贡丸上。
可是,这并没有喝退怪物,反而很快激起了怪物的反击;而孙聪正试图拔出钢筋,但他发现钢筋已经卡死在怪物的肌体组织里。
只听得孙聪发出一声闷叫,原来他的身体被怪物的触手卷了起来,他发现就在他被卷起来的瞬间,自己引以为傲的右手臂麻了——他清楚地感觉右臂之中,筋骨正在分裂与崩断。
孙聪还是挤出一些力气想提醒嗲嗲逃跑,但他余光一扫,瞬间绝望了,只见嗲嗲的一条腿被怪物缠住,怪物正在像渔夫收网一样把嗲嗲拉回身边。
随着一声轰鸣,一辆摩托车像一头倔强的毛驴撞在怪物身上!怪物第二次被无理地冲撞了,它一时间“郁闷”不已,情绪出现波动……只见怪物的皮表上瞬间畸变开裂,一只只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另一位闯入者。
这位闯入者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矗在原地,因为一位愤怒的父亲可以让自己化身为利刃,从而无所畏惧!
“爸爸刚才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快到了!别怕!”此时,钱善存害怕吗?当然很害怕!但是,当他看见孙聪的惨状,以及自己宝贝女儿陷入险境,他内心竟也被激发起一股勇气。或许,眼前的怪物虽然可怕,但吃人的怪物与想吃人的狮子老虎也没有本质区别——无外乎样子不同而已——他要做的,就是与捕猎者战斗,让亲人平安!
“别怕……”钱善存望着嗲嗲,又看了一眼怪物,野狼般的眼神仿佛让他化身成另一头怪物!
同时,孙聪的精神也已支撑不住,他嘴里微微地叫喊着:“大哥……救……救嗲嗲……”。一旁的嗲嗲也因惊吓过度,而暂时昏迷了过去。
工厂什么都缺,但那些废旧的钢材简直像是特地为勇士准备的武器,钱善存冲进来的时候,早就手持一根钢筋,他用衣服在上面裹成了火把状,并浸了一些小毛驴的汽油。
现在,钱善存点燃了火把,怪物也与他对峙了起来,这简直就像远古的智人狩猎猛犸象的场景。
猛然间,几只触手甩向钱善存,像鞭子般抽打过来,而钱善存灵巧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竟然惊险躲过,随后他立即站起,用火把驱赶怪物,并烫它的触手!
只听见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被溺爱的儿童没有得到想要的玩具而在地上撒泼的嘶吼。
正当怪物想再次攻击的时候,它发现,另外一只触手抓住的猎物——孙聪正在玩命地咬它!
诡异的是,怪物中心那张长着菊花形的嘴咧开了个瘆人的笑容,像个杀人犯又想到了新的点子……
钱善存瞥了眼地上那具有点儿眼熟的男尸,他突然感到大事不妙,于是朝着怪物冲锋过去。
“住手!”钱善存大喝一声,但话刚喊出嘴,腹部一阵闷疼,他直接飞了出去,方才怪物的一次扫击重重地击中了他,钱善存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呕吐了起来。
而孙聪像咬住食物的王八,一刻也不肯松口,鲜血混着唾沫从他嘴角流出,汗水打湿了他整张脸。
此时的孙聪仿佛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他像野狗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摇头撕咬,疯狂地散发自己生物反抗的本能,他的一颗牙齿从嘴里蹦出,嘴里的血越流越多,泡沫像刚冲好的现磨咖啡的油脂,浓浓地糊在了撕咬的地方。
每一次,当它回想起这些豆腐一样的鲜嫩口感的食物,它总是觉得有个什么神灵在保佑它健康地成长。感谢上苍!妈妈,我想长得高高大大的,我会多吃一点的……
现在怪物正在纳闷,不清楚它尝到了什么别样的滋味,但仿佛像是在一份食物中放进了魔鬼辣椒,又外加一些胆汁,再加一些呕吐物的脓液——这简直是一份味觉和嗅觉的双重大餐。
怪物猛地甩掉了孙聪,孙聪的躯体被重重地甩在了墙上,像是一块被嫌弃的破抹布被丢在一边。而怪物身上的那些“眼睛”则开始毫无规律地狂乱抽搐,像在人的眼睛里撒进了胡椒粉;而怪物身体各处开始渗出难闻的体液,此时,它像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奶油冰激凌。
但即便如此,怪物也没有放开嗲嗲,似乎在它生命即将消逝时,还想再品尝一次最后的美餐。
一声清脆的贯穿声,只见钱善存把手上的钢筋插进了怪物那张人脸中心的菊花嘴中。
“哦噶!哦噶!哦噶!”怪物彻底疯乱,无数的竹节虫样的触手从它身体各处爆出,并歇斯底里地向四周乱挥,像是惊恐地驱赶靠近自己的险恶,这些触手锋利地边缘如刀片刮在钱善存身上,顿时,钱善存发现自己的一只耳朵飞走了;自己刚才抓住钢筋的右手和自己彻底拜拜……
他定神一看,自己左腿的膝盖不见了,只留下一处血红的坑洞;他趴在地上,呼吸困难,他不经意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自己本应挺拔的鼻梁被剔除了一半。
“MAMA……MAMA……我……错……了……MAMA……MAMA ……”怪物在一阵阵哭嚎中化成了一摊黏腻的沼泽。那张有着菊花嘴的脸在这泡肉沫中还像金鱼一样嚅着嘴……
钱善存倒在了一片血泊中,他只感觉身上裂开了无数的伤口,但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麻木感像蚂蚁在身上游走。
他喘着粗气,空旷的工厂传来阵阵回音,此时,他依稀听见,阵阵急促的“滴嘟滴嘟”的警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钱善存表情宁静,他知道救援来了。他放松了下来,咳……真的好累啊,想睡一觉,也不知道上回睡懒觉是什么时候了。
深夜23点多,河柳县第二人民医院,赵大地抱着头坐在走廊的靠椅上。
他之前向警察扯了个谎,说自己家人掉进了工厂的水闸里等待救援,这确实是一次高明的谎报警情,但当大家赶到工厂的时候,只见赵大地、孙聪和那位事后得知姓“高”的男子的尸体让大家震惊无比。
当钱善存的尸体被发现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而嗲嗲则昏倒在一片不明黏液中。
赵大地事后一直在回忆,孙聪当时那通来电,电话中传过些诡异的嘶吼声。当下未知的恐怖的事态和这未知怪叫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由于三个人的死状非常诡谲,县城的警方需要等隔壁城市的求援到位再展开进一步的调查。目前为止,各方都缺乏头绪。赵大地在经过多次相关人员询问后,拖着一身疲惫地在医院里陪夜。
“真是愁死人了……”赵大地嘀咕着,心烦意乱。他心里真想一走了之,嗲嗲是他的亲人吗?这些怪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了我们只是合租关系,虽然嗲嗲死了爸,但说穿了我只能在人道主义的层面上同情她,大不了,我给她点钱,或者我帮她把医院的费用付了……总之,我干吗要受这么多累?
“这间病房床位也不便宜,真是的……”赵大地抱怨道。
看着嗲嗲在病床上深深地睡着,赵大地有些于心不忍。等小姑娘醒来,知道自己爸没了,那会是什么状态?虽然电影电视剧里面演绎了各种死了亲人的反应,但真到了现实,赵大地反而想不出合适的画面来。
他抓了抓后脑勺,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着已经被自己拉黑的嗲嗲的亲妈的微信,赵大地想加回来,他此时纠结万分,又再次瞥了一眼病房,鼻头有些酸,他站起身,打算去个厕所醒一醒。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赵大地恍然觉得脖子后像有个人丢了一根针扎在他皮肤上,他不禁一阵颤抖。
突然,他看见从病房方向照射出来的影子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坐在嗲嗲的床上。
不稍片刻,赵大地方便后回到原地,刚才的那次小诡异让他不敢坐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虽然医院的走廊还是正常的亮着白灯,但两边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洞,这他就是浑身不自在,于是,他便移步进了病房里歇息。
嗲嗲所住的是间四人病房,好巧不巧,这天也只有她一个人住,赵大地辛苦地把自己的身体搬到嗲嗲右边的一张靠门的空床上,他大声喘了口气,刚才的长椅坐得太久,将他的腰弄得生疼。
他刚才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因为自己的肥胖,让他患有一些呼吸障碍等疾病,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搁浅的鲸鱼,终归一天他会被自己给压死。
赵大地眯了眯眼睛、皱了皱眉,房间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异味,这让他无法继续入眠。
赵大地猛地惊起——一个胖子此时竟然能够仰卧起坐了!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嗲嗲的床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摊未干的水渍的痕迹,像是她出了一整晚的汗。
“护……护士!”赵大地连忙冲出病房,呼叫值班护士。
很快,值班的护士赶来,在了解情况后大家分头找人,没过多久,护士便在这层楼的女厕所找到了嗲嗲。
可嗲嗲一直没有回话,她呆呆地回到病床上,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那儿。
“没关系,这孩子刚才傻站在厕所的角落里,哎呀这到底是?”值班的护士好奇地问了句。
护士离开病房,捎带地关上了病房的门。嗲嗲还是呆坐着,眼里无神,也不说话,身上淡淡地散发出了好几天没洗澡的体臭。
赵大地坐在嗲嗲对面,他温柔地说:“嗲嗲啊,不去想了哦!好好睡觉哦!”
“可怜的姑娘……”赵大地忍不住抓起了嗲嗲的手,忽然,他觉得嗲嗲的手像是有一团糨糊,一种黏腻感仿佛抓着一坨糯米。
“哎呀,你是不是生病了呀。”赵大地赶忙观察起了嗲嗲,又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想确认下有没有发烧。
刚才呆若木鸡的嗲嗲一下抱住了赵大地,嘴里不断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而赵大地以为她是受了重大刺激,现在正在发泄情绪,所以,赵大地也同时摸了摸嗲嗲的后脑勺,嘴里温柔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大妈妈在,大妈妈在……”
赵大地想让嗲嗲尽快去休息,但看到嗲嗲抱着他不放,赵大地想把她推开:“好了,嗲嗲,乖,咱们先休息,乖哦,来,先躺床上。”
只见其中一双眼睛只有眼白,一片白茫茫,那是一片没有灵魂的白地。
随着嗲嗲一阵呕吐,只见赵大地的身体被一种奇怪的胶状物包围,像是一个巨人醒了一把鼻涕正好落在他身上。
“呜……”赵大地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他只感觉这些胶状物正在从身体的窍孔处钻入。
很快,赵大地像猛吸了一碗面条,那些胶状物哧溜一下被他“吃”进了身体……
值班护士巡视过来,她朝着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瞅了瞅,看到了赵大地板正着身体坐在那位可怜姑娘的侧边,护士放心地离开了。
可此时她并不知道,安静的病房中,赵大地正在做着一场斗争,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他正在阻止身体中的东西跑出来!
之前,潜伏在嗲嗲身体中的某种力量转移到了赵大地身上。
无数的语言和记忆的画面涌入进来,他仿佛正在同时收看几万台显示屏播放着不同的电影。
这些电影中,不同的人正在做着不同的事,像是用第一视角拍摄的伪纪录片。
赵大地看到了孙聪,看到了钱善存,看到了嗲嗲,那些画面在不同人的视角里、在无数块碎片中穿插,他还看到了昨天中午面馆里和自己吵架的凶相男,还有放着屁的傻缺……
逐渐地,在这些记忆的碎画中,他终于理解到,现在的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脑中仿佛有一些声音,他无法断定那是什么语言,可他却听得很明白,如同另一个自己正在用一门外来语和自己说话。
正当赵大地想一探究竟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
他低头一看,原本痴肥的身躯竟然变得健硕无比,形同雕塑的身材使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周围一片欢呼声,赵大地又看见老远的地方,他的父母正在为他颁国际奥数第一名的奖状。
周围又是一片欢呼,赵大地看见自己站在领奖台上,自己穿着运动裤,他刚赢得了百米赛跑的冠军。
周围还是一阵欢呼,赵大地看见自己身处聚光灯下,英俊的自己身穿晚礼服,企业年度最佳员工的殊荣属于自己。
他仿佛在这个空间里过完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人生,儿时的幻想像天上的星星,夜空中的银河是群星的色彩,每一份色彩是一出炫美的梦想,每一出梦想化作流星坠毁在我们的心中。
金钱?健康?尊严?感情?荣誉?还有那些无数的无数的,你会获得也会失去的东西……
赵大地忽然狠狠地掐住了眼前那个俊美的男子!这是谁?你是谁?
赵大地大声斥责,虽然他一直厌恶着自己肥猪一样的肉身,但这次,某个陌生的访客想要反客为主?甚至要鸠占鹊巢?就算我的身子烂得让人恶心,但也是我的家!我自己的家!滚!滚出去!
突然,赵大地感觉到自己像坐在了车子驾驶座上,他像个赛车驾驶员,好像掌握了主体的操控权,他虽然不能完全动弹,但部分回归的知觉能让他感觉到,身体中的东西正在逐步攻破每一个内脏,一部分向心脏方向转移,一部分正在钻进大脑。而他的耳朵里还传出了一些呢喃——
某种意志和他逐渐连接在一起,他们的想法正在合二为一,赵大地似乎读懂了一些虚妄的意志,他趁眼球还能转动,瞥了眼嗲嗲的床。
嗲嗲还是静静地躺在那儿,还没来得及给她盖上被子,只见她淡蓝色的裤子渗出了一些血的红色。
赵大地内心略有一些欣慰——这是初潮,女孩子长大了。
之前嗲嗲还总问,为什么自己初一了还没来那个,因为班上有些女孩子六年级就来了。那天,嗲嗲和赵大地躲在被窝里,聊着些闺蜜之间的害羞的话题。
“不要轻易相信帅气的男生哦,那些臭小鬼不靠谱!特不靠谱!“
“你爸那样的?哎哟,我真怕这种男的当男朋友会家暴你!”
“我好像总是在扮演妈妈的角色,真是的,娘娘腔总是在过家家的游戏里演妈妈……”赵大地心里苦笑道。
一个抽搐,赵大地感觉心脏有种破开般的疼痛,有只手像在掰开桔子一样分裂自己的心脏。
突然间,赵大地发出了哀嚎,但那不是赵大地自己的哀嚎,而是另一种声音,像正在死去的大象不断地发出尖利而洪亮的惨叫。
此刻,赵大地感受到了身体中的陌生来客的痛苦,他们的痛楚连接在一起——原来如此!哈哈,来啊,要我这身子?我的心儿不错吧,这个任何时候都要停跳的家伙很合你的胃口吧?
赵大地略带自豪地说。这副只有变态才会喜欢的身体,看起来连外星人都会讨厌。
只见赵大地看到自己的手伸向了躺在床上的嗲嗲,他意识到,身体中的家伙正要重新回到嗲嗲的体内蛰伏。
双方之间像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有一只困兽想要冲出牢笼,但门口的守卫正死死地顶住大门。
“砰砰砰!”赵大地的心脏好像重重的敲门声,“砰砰砰!”他从来没听到过自己如此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是多么美妙的鼓点,真是生命的呼唤。
赵大地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好像潜伏在身体中的怪物要喘口气,但此时,赵大地察觉,自己那双手还是不甘地伸向嗲嗲。
与此同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躯体正在融化,皮肤像碎裂的瓦片正在掉落,自己最讨厌的恶臭在身上萦绕。
那东西也同时发起了最凶狠的反扑,赵大地感觉自己快压不住它了,趁自己身体一部分还能控制,他猛地冲出病房门,随着一声“哐嘡”的巨响,他先一头撞在了墙上,又踢翻了墙面的垃圾桶,重重地摔倒在地。
响声很快引来了值班护士,值班护士上前扶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赵大地……
“走开!”赵大地抬起头,一只眼球掉了下来,半张脸像垮塌的泥石流不断滴在地上。
护士感觉自己手上留下了什么东西,她松开手,发现一根手指断在了自己手心里!
一瞬间,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宁静的医院,无形的空气像是一张纸被狠狠地撕开。
赵大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踉踉跄跄往走廊一处挪步,此时他只想远离嗲嗲,因为身体里的东西还是拼命挣扎着想要从体内出去,他仿佛听到了体内的家伙正在苦苦哀求他。
脸上部件被他丢三落四地遗落在地上,赵大地的面孔上还挂着一只眼球,而这只眼球倒是很清楚地看到,值班护士的座位处,有一瓶酒精。他颤抖地摸了摸右边的裤子口袋,嗲嗲送给钱善存的ZIPPO打火机还在!
片刻间的思考,赵大地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瓶酒精,敲碎瓶口将液体倾倒在了自己身上。
他拿出火机,体内的家伙也同时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自己的拇指上,他们正在这方寸之间决一胜负。
赵大地看见钱善存出现在身边,他满身鲜血,面容凄惨,两腿像折断的筷子跪在眼前,苦苦哀求他,“别这样,大哥!嗲嗲需要你的照顾!求求你了!”
只见钱善存身边,慢慢爬出一个声音,他的脑子上方像空碗一样被挖空,眼睛里流着鲜血,像条蚯蚓一样一伸一缩地爬过来,直到抱住了赵大地的腿。
“大哥!大哥!可怜可怜嗲嗲吧!”这幅孙聪的身体哭着叫着。
赵大地刚吼完,一些熟悉而又模糊的人脸一个个出现在自己眼前,本因冷清的医院走廊瞬间挤满了人,这帮赵大地人生中的过客们都在七嘴八舌:
赵大地点燃了自己,烧灼感瞬间让他剧痛无比,他本能地跑了起来,奔跑所带来的风可以让火焰向后燃烧,自己的疼痛竟然稍稍得到了缓解。
一声声怪叫从赵大地的身体中传出,他的脂肪像是肉色的橡皮泥,正在痛苦地翻转,无数张脸孔在他身躯上此起彼伏,然后被烈火烤尽。
“啊哈哈哈哈……”赵大地狂笑:“我的脂肪足够烧了,烧啊,烧啊,别停啊,烧死你,烧啊,你当我傻啊?啊?放你出去我也活不了!嘻嘻嘻!一起死吧,一起见阎王吧!哈哈哈哈哈……”
只见,医院的走廊,一团巨大的火球伴随着无休止地嘲讽疯狂地乱窜,两边的墙壁被熏得黝黑,而这团火球最后一路从三楼奔向一楼,最后在医院的门口倒了下来。
赵大地还有一丝意识,他感慨道:“原来肆无忌惮的奔跑是这样痛快。”
天边泛起一点点鱼肚白,黎明的一丝阳光刺向了大地,照耀在了人间。
漆黑的碎屑上扬起一缕青烟,随着晨风飘荡到了一位姑娘的窗前。
青烟化作一弯月牙,像是欣慰地笑了笑,最后融化在那无垠的天际线。
此时,一位女子很尴尬,她额头冒着冷汗,浑身直打哆嗦。刚才她问了空姐要了两条毛毯裹在身上。现在,小肚中的剧痛正像把锯子一样左拉一下,右拉一下,简直是要把她锯成两半。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并且丢脸的是,坐在一旁的乘客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她——这女的是不是拉在裤裆里了。
女子回忆到那天在医院的恐怖景象,她由于惊吓过渡,向院方请假回老家休养。
当她的意识消散的一刻,无数的惨叫声将她彻底淹没……
评论区
共 17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