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Artistas del Hambre”团体完成翻译
vourdalak这个词最早出现在19世纪初普希金的作品中,并在普希金之后的俄罗斯文学语言中被采用。它是斯拉夫语和巴尔干民间传说中指吸血鬼(最初可能是指狼人)的词的变形--参见斯拉夫语vǎlkolak、volkodlak、volkolak、vukodlak、wurdulak等;罗马尼亚语Vârcolac;希腊语Vrykolakas(均借用斯拉夫语)。
The Family of the Vourdalak是托尔斯泰家族的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托尔斯泰于1839年写作完成的短篇哥特小说,它是欧陆吸血鬼题材的首次俄国视角呈现——尽管故事发生在法国。托尔斯泰曾以俄国大使馆工作人员身份从法兰克福到法国旅行,这段旅程给了他灵感。这个短篇小说的原文用法文写成,后被博列斯拉夫·马尔凯维奇译成俄文并于1884年1月首次在《俄罗斯信报》上发表。如今我们可在1950年出版的《斯拉夫研究评论》第26卷查阅到法文原文。1963年,意大利导演马里奥·巴瓦将这个故事搬上银幕。随着托尔斯泰家族书信档案的整理工作的进行,研究者们声称他们找到了这篇小说真正的原始版本,在寄往伦敦的一封信件中,A.C.托尔斯泰附上了这篇被他命名为Le choix de Sdenka的小说文稿,根据研究者的说法,相较最终发表的版本,这篇小说文本更为粗糙简练,在信件中作者向收信人表示,这个小说的创作目的在于展现这段前往热尔西之旅的神秘气息,它将被以相当精炼的篇幅创作完成。研究者们认为,作者或许是在完成第二稿修改的过程中产生了新的想法,这期间A.C.托尔斯泰继续在法国旅行,他将故事发生的时间周期拓宽至半年,是为其展示法国乡间风物和生活细节留出了更多空间,基于发表上的考量,增加了更多哥特气息也为小说的流行性作出保证。至于最终的正式发表版本为何依旧是以短篇为形式,研究者们不得而知。
此刻,当年轻的弗拉基米尔·伍尔夫伯爵站在那座木屋前,正准备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时,他却突然犹豫起来,而黑夜还不知要蔓延多久。
几个小时前,伍尔夫刚刚带着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斯丹卡从此地逃离,这会儿他却是孤身一人折返此地,只为寻找失踪的爱人。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知道,推开门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将会是将会是两种场景:要么,他将做出选择,是否要和已经变成吸血鬼的斯丹卡一家永远生活在这里;又或者……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哪一种,但他简直不敢想象第二种情况。
黄昏时间,伍尔夫伯爵在热闹的锡盘小酒馆落脚,闲谈间说起自己经由此地,想穿过丘陵地区前往热尔西小镇时,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
短暂的沉默之后,酒馆老板说他不应如此莽撞,一位老人则建议他就在此地停留,待天亮之后折返德里亚城,绕大路前往热尔西。虽然慢一些,但相对安全。
危险是什么?伯爵具体追问,众人却闭口不言,大意只是说丘陵地带地势凶险有贼人常年盘踞,伯爵不以为然,他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短剑。众人见他毫不谦虚便也不再阻止,老人摇头叹气。
于是伍尔夫上路前行。他在陡峭渐起的山峦间缓慢前进着,等到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之后,只有远处一簇营火在为他指明方向,被细密纷乱的乱石边缘不断遮挡住,营火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直到来到营火前时,看到眼下匍匐着一句身材壮硕的尸体,伯爵才知道村民并没有在戏弄他。看这身形,尸体应该是男性,他的背部被插入利刃,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伍尔夫拔除他背上的短刀小心收好,又翻动尸体细细查看,被杀之人面目凶恶,他也一时不知这位是好人还是歹人,越想此地越是凶险,他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乘马离开了。
一路上伯爵心有余悸,所以当他离开陡峭的山路,第一次来到小木屋前,他首先想到的是留宿一夜,第二天再上路,而不是如先前那样莽撞行事,当然,在他进屋第一眼看到斯丹卡时,他就更加坚定了这个选择,即便代价是被斯丹卡的兄弟,莽撞的牧马人恩赛克用火枪抵住胸口,盘问了好久。
确认了好几遍伯爵的身份之后,恩赛克才挪开枪口,他接过伍尔夫递上来的刀,惊讶的发现这是父亲的刀。看到恩赛克小心翼翼将它挂回原位与墙上悬挂的另外两把显然是一套,伍尔夫便也不再怀疑,将先前所见和盘托出,此时藏匿在屋子深处的恩赛克妻儿也放松了警惕走上前来,现身于炉火和油灯的光照之下。
虽然已经在锡盘酒馆吃过饭,伍尔夫却没有拒绝美丽的斯丹卡盛情邀请,他坐下来与主人们一同分享他们并不丰盛的晚餐,除了偶尔啜饮面前葡萄酒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一边吸烟,一边分享着此趟旅程的所见所闻。他说起此行前往热尔西是为了参加妈妈的舅舅安德烈的葬礼,这位外舅公曾获俄国皇帝封地加冕,家产颇丰,自持家境优渥,伍尔夫不屑与其他亲戚争抢祖产,他轻蔑地表示,自己已经等不及了要看热闹了。“但为了看这个热闹,我的初次独自旅行实在是有些太过艰险了。”伍尔夫看向美丽的斯丹卡,不禁顿一顿,生怕她听到后嫌自己养尊处优却见识短浅,于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在锡盘酒馆听到的奇闻。
这个话题并没让斯丹卡和她的家人感到意外,哥哥恩赛克说,他们的父亲几天前就出发进山,就是为了搜寻酒馆中众人所说的那个危险,那是一群盘踞在这良久的歹人,为首的叫图尔克,他作恶多端,生活在附近的村民已经受其迫害多年。伍尔夫描述了一番自己见到的死尸,恩赛克确认死的应该是图尔克本人,但从这位牧马人脸上,伯爵并没有看到轻松和释然,反倒是忧虑更多,恩赛克解释说,父亲临行前曾反复告诫,根据流言判断图尔克已经变成Vourdalak,他这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如果5天内自己未归,那当自己重新出现之后,万万不可信任或开门。而据恩赛克所说,父亲恰恰就是在5天前这时候离开的。
此时正值午夜,屋内座钟发出沉重的报时声响,就在这时,隔着窗口观望的斯丹卡突然情绪复杂的喊,那是父亲吗?只见窗外远处,一个蹒跚的人影正在缓缓走向这边,众人紧张的在窗口观望,随着来人越走越近,他的脸却一直隐没在阴影之中。
咚咚咚,门响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门,于是门继续响。
还是斯丹卡胆子大,伍尔夫暗暗想,此时恩赛克的妻子玛利亚正绝望的抱住儿子,躲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我是你们的父亲!给我开门!我受伤了!”来人大声说。斯丹卡听到这句欣喜地就要去开门,恩赛克慌张拉住她,小声说:“不能开!已经过十二点了!”斯丹卡挣开哥哥的手说,“父亲是在整十二点出现的,不算过了约定的时间!”恩赛克靠在窗沿边,眼睁睁看着妹妹打开了门。
伍尔夫伯爵想到,来人当时正是站在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等待着儿女打开门。此刻回想起来,他似乎既没有用亲情诱惑,也没有施以长辈的姿态去逼迫,只是不急不慢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表达想要回家的意图,以及讲出自己受伤的事实。
总之,来人并没有在开门的第一时间就急迫的进屋,它首先注意到的是屋子里的陌生人,也就是伍尔夫伯爵自己。伯爵清晰记着那张脸,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就像自己来时走过的乱石堆路,随着来人开口,这些沟壑的纹理也开始不断迁移挪动,但并未带来任何展现出情绪的,表情的变化。
“爸爸,您受伤了吗?”斯丹卡迎上去焦急地提问,“这位是弗拉基米尔·伍尔夫伯爵,他偶然路过这里,外边太危险了,我们希望他能留宿一夜在离开。”
“这是我们的父亲格尔卡。”斯丹卡说,同时帮格尔卡卸下身上的包袱。
“危险已经解除了,孩子们。”格尔卡看到挂回墙上的弯刀,他说,“我们的客人还没把这个消息讲出来吗?”
伍尔夫说:“是的,我看到那具尸体时他已经死去多时。”
“哼,这你说对了年轻人,作为人的图尔克早就被夺去了生命,早在他和我相遇之前。”格尔卡沉吟着。恩赛克依旧狐疑,恩赛克的妻儿也躲在远处,这时格尔卡看到了儿媳怀里的孙子,脸上的沟壑像开花了已经急速变形着,他喊道:“快来,快来,我的好孙子,快来让爷爷看看你,快来让爷爷看看。”他几乎从玛利亚的怀中把孩子抢夺过来,对着孩子又亲又啃。恩赛克想从父亲手里夺回孩子,又怕伤到他,只得一边上手一边说:“爸爸,您受伤了,别再让孩子碰到您的伤口……”
“谁说的!我只是需要休息!”格尔卡说,“来来,快陪爷爷一起去睡觉。”说完他便抱着已经开始轻声啼哭的孙子带进了房间关上门,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阻拦住他。
还是斯丹卡最先来到门前,她轻叩房门说,“爸爸,让我帮您清理一下伤口再休息吧!还有汤和面包,可以让我端进去给您吗?”
屋子里传出一阵异动,突然孩子推开门跑了出来,他扑到妈妈怀里,身后留下一团漆黑的门洞。
隐没在黑暗中的格尔卡说,“我现在只需要休息,不需要吃东西,还有,我没有受伤!”
玛利亚久久抱住孩子,一直沉默寡言的她此刻终于啜泣着开口对丈夫说,“那还是咱们的爸爸吗?你快去看一看,那还是他吗?”
恩赛克来到门前,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知道要怎样确认这件事。
“快去休息吧,我也累了。”屋子里传出格尔卡低沉的声音。
躺在柔软的床垫上,伍尔夫没有立刻睡着,他一会儿想到这些天的艰辛旅途加起来也远没有今天的奇遇这般不同寻常,偶然出现的路边尸体引导他来到这个诡异的村屋,一个奇怪的家庭……还有wurdulak,他听过这个词,却一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大部分时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都是斯丹卡的美丽面庞,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跟她相遇,他一定会对她展开追求……可她真的好勇敢,恩赛克一动也不敢动时她还能去开门。妈妈说过,要让伍尔夫娶一个勇敢的女人,她可没说不能是一个牧马人的女儿。伍尔夫想着想着,终于睡去了,在睡梦中,他牵着斯丹卡的手,两个人又笑又闹,从乱石嶙峋的边缘跑出,来到一片广袤的绿色草地上,草地上有一座房子,门前站着一个人,他知道那是自己家,妈妈站在家门前,可当他俩越跑越近,却发现门前的人变成了玛利亚,她惊恐地拦住两个人不让他们进去,仿佛屋子里有洪水猛兽一般,正当伍尔夫犹豫之时,斯丹卡却想要冲进屋子,他想拽住她,却脱了手,这时玛利亚开始尖叫,那时绝望而悲伤的哭喊,伍尔夫不得不回头查看,却发现身后的玛利亚突然变成格尔卡,他一言不发,只是用他浑浊的双眼盯住伍尔夫,这让伍尔夫动弹不得。此时尖叫声又转移到了屋子里,伍尔夫扭头看向身后无一丝光亮的门洞,玛利亚和斯丹卡都已消失在这黑暗中,而当他再次转头去看格尔卡时,身后的格尔卡却也消失不见,他只能在门前焦急地呼唤斯丹卡,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和这无边际的凄厉尖叫,而那扇漆黑的门洞,好像成了他唯一的去处。
也就是在这时,闯入屋子里的斯丹卡晃醒了噩梦中的伍尔夫,他睁开眼,这才意识到尖叫声并非只是自己做梦,此时此刻玛利亚的确正在失控的呼喊。他赶紧起身与斯丹卡走到客厅,屋外只有恩赛克和玛利亚,父亲格尔卡与儿子都已消失不见。“他带走了我的儿子!他怎么能带走我的儿子!”玛利亚哭喊道,“他还是咱们的爸爸吗!”
斯丹卡小声说道:“您千万别难过,他当然是咱们的爸爸,”
恩赛克再也听不下去了,拿起挂在墙上那把父亲的刀就冲出门去。
在玛利亚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斯丹卡与伍尔夫逐渐知晓原委。原来在斯丹卡和伍尔夫分别回到房间睡下之后,玛利亚也带着孩子来到卧室睡觉,只留丈夫恩赛克在大厅守夜。孩子躺在玛利亚身旁的小床上,玛利亚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偶然之间却发现孩子一直瞪着眼睛没有合眼,玛利亚起身查看孩子,发现他一动不动,脖子上出现一处伤口,玛利亚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转身查看孩子发现他已不在床上,出屋之后她看到丈夫已经趴在桌前睡着,父亲格尔卡房间的房门却是开着,床上也是空无一人。
Vourdalak,斯拉夫民间传说里它叫vurdala′ka,传说中它昼伏夜出,扮成人类以吸食人血为生,被Vourdalak吸过血的人也会变成Vourdalak,在一些东方文化中,它吸血为生的属性被特意强化出来,那的人们甚至以此来称呼他,后来伍尔夫意识到,这一家人更关心这个人蜕变之后还是不是他自己,但在恩赛克外出而玛利亚啜泣陈述的那个当口,伍尔夫眼里只有他的斯丹卡,他还没能从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但他可以确认,当他含情脉脉看向她时,她也一直在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他,他知道她对他的感觉完全一样,他甚至可以确认她想同他一起离开,假如这一切不会发生的话,她甚至明天就能跟他一起走。
但假如这一切没有发生,他都无法向她开这个口,这个自知之明他有,他知道他们彼此都太不一样了,加入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们甚至不会有充足的时间了解彼此。
而此刻这个家族此刻面临的危机,竟然成了他说服斯丹卡的好机会。
“玛利亚,你快看这是谁!”斯丹卡惊讶的喊道,玛利亚和伍尔夫抬头,洞开的大门前站着夫妇俩的孩子,他瞪圆了双眼,喊了一声妈妈却并不靠近。玛利亚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奔向自己的孩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久久不能放开。“妈妈!”孩子继续喊道。玛利亚悲喜交集的情绪此刻再也无法克制,她再一次哭了起来。
孩子究竟是不是格尔卡带走的?他又是怎么回来的?恩赛克为什么久久未归?格尔卡现在在哪?如果还要继续留在这间屋子里,伍尔夫必须要去面对这些问题。但此刻他只想和斯丹卡在一起,在一个没有Vourdalak的地方。此刻玛利亚的啜泣声已经渐渐转小,斯丹卡想要上前分开两人去商量进一步对策,却发现玛利亚几乎已经失去神智,跪坐在地上,孩子依旧面无表情抱住玛利亚,血染红了他和妈妈的衣领。见到斯丹卡上前,孩子马上放开了母亲并退后,玛利亚一瞬间便摊到在地上,看样子已经失去了知觉。“快走!”伍尔夫突然有了勇气,他握住已经愣住的斯丹卡的手冲向屋外,斯丹卡并没有反抗,两个人狼狈地跑到马棚,骑上同一匹马向着伍尔夫将要前行的方向驶去。
马匹飞快向前驰行着,斯丹卡回头遥望,然后向伍尔夫喊道,“快看!”伍尔夫回头,月光之下,玛利亚牵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屋门之前,一动不动地眺望着俩人逃亡的方向。
当伍尔夫独自一人从先前两人落脚的城堡废墟中醒来时,他回想起这段与斯丹卡共骑一马驰骋在嶙峋乱石丛间的夜奔旅程,这段旅程比这一整夜更像是梦,伍尔夫还能记起斯丹卡搂住自己腰间的手和靠在自己肩头的脸颊,这种相互依偎的感觉更让此刻孤身一人的他感觉空落落。
这是一座白垩岩造就的城堡,在夜光之下泛射的光芒让伍尔夫不禁瞎想数百年里这座修道院曾缔造过怎样的声名,但这不重要了,锡盘小酒馆的村民甚至不曾提起眼下这片残垣断壁,很显然在Vourdalak出现在此地之后改变了很多。年轻的伯爵带着又羞怯又害怕的少女穿梭在废墟间,在依然屹立的石柱和断墙之间寻找有屋顶且能避风的角落。
伍尔夫掀开一扇腐朽的木门,月光从敞开的石缝倾泻进来,照亮了一片还算干净的空地,伍尔夫把马匹留在门外,和斯丹卡走到房间里。他把大衣和毛毯铺在地上,两个人枕着一根倒下的原木和衣而卧,伍尔夫紧紧将少女搂在怀里,向她诉说着自己的真情和真心。说着说着,劳累的伍尔夫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梦里他依然抱住斯丹卡,祈求她不要离开自己。但斯丹卡总是一直瞧向墙缝之外。直到门外马匹的呼吸渐渐听不到了,斯丹卡的家人终于如她所愿出现在墙缝之外。面对着全家死灰一般的面容,斯丹卡祈求他们不要进来,恩里克或是其他人并不理会她,他们只是毫无感情地不断重复,你要和我们在一起,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伍尔夫从噩梦中惊醒,迅速查看四下的状态。月光稍稍改变了一些角度,可见他并未睡着太久。墙缝之外并无他人,但马匹却失掉了踪迹,斯丹卡也不知道去哪了。伍尔夫顾不上整理毛毯,他披上外套就推开门查看,越往外走,伍尔夫就越担心噩梦成真,他围绕着散落着巨大砖块的城堡周围转了好几圈,但都没有找到斯丹卡或是马的踪迹。伍尔夫没有多想,他几乎是小跑沿着来时的路往木屋方向前进,在距离废墟1英里之外的开阔地他找到了那匹正在游荡的马。
待伍尔夫骑同一匹马重新回到了木屋跟前时,时间已经过去半年,此时同样仍是深夜,木屋看上去并无他样,但还是安静得可怕。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伍尔夫骑行数里之后迷失在了丘陵之中,直到天色将明他才找到前往热尔西的岔路,准时赶上了安德烈舅舅的葬礼。在母亲的许可下,伍尔夫在热尔西一住就是半年,白天他享受着本地出产的鹅肝和藏红花,晚上和表姐表妹们一边喝葡萄酒一边用生疏的皮卡第语开玩笑,其中一个表妹甚至把随身的佩剑送给了他。有时,裹着羊绒毛毯围坐在火炉边翻看辞典时的伍尔夫还是会想起斯丹卡,只有在白垩城堡废墟中耳鬓厮磨的那段短暂时光能让他确信这段相遇真实发生过,因为除此之外的一切,在伍尔夫看来都像是梦境一样不可信。更何况,半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一位心智健全的青年从任何梦魇中逃脱出来…
梦一样的那一夜,此刻他感慨,因为踏上回程的旅途时,伍尔夫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走回这里,即便他搞不清究竟是谁先不告而别。
伍尔夫不能确定屋里是不是有人正在盯着他。他感到自己变成了格尔卡老人,他想到此刻自己可能正在被咬牙切齿的算计着,有些心惊胆战,他甚至不敢肯定斯丹卡是不是还站在他这边。毫无疑问,被家人接回的斯丹卡也和他们一样变成了吸血鬼,要想继续和斯丹卡在一起,伍尔夫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他不仅要接受她的轻吻,还留下和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做出这个选择,他就将放弃任何跟继承遗产有关的事情,成为不朽之尸。
事实上,如果他推门而入却又不接受这个条件,他恐怕会被斯丹卡已经变成吸血鬼的父亲和兄弟撕成碎片。美丽的斯丹卡!可怜的斯丹卡!好多次伍尔夫就快转身离开,却还是对她割舍不下。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了斯丹卡的召唤。她还记得他,他感到异常兴奋,因为她还记得他。可他越兴奋也就越感到犹豫,犹豫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这份沉重的爱情。这个代价太大了,他想到了母亲,想到热尔西的表妹们,尤其是送给自己佩剑的那一个,他想到了已经过世的安德烈舅舅,他真的死了吗?他想到了锡盘酒馆里苦口婆心的老人。
老人的皱纹在酒馆中烛光的颤动下改变着形状,他干燥的嘴唇缓缓移动着,伍尔夫记起了他当时说过的话。伍尔夫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当他脑海中所有的面孔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半年前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却越发清晰起来。伍尔夫不寒而栗,好像从锡盘酒馆出发之后所经历的整个半年,包括这一夜,包括整个热尔西的生活,似乎都是刚才古堡废墟中梦境的一部分。
“你看见的都已灰飞烟灭,你经历过的也早就发生。”老人嘴唇蠕动着。
“这才是丘陵地带最可怕的地方,一旦你进来,他会用各种环境把你留下。”另一个人附和。
是在半年前,还是在昨晚?是沉重至无法接受的爱情,还是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份爱情的大梦初醒,哪个更让他难以承受?伍尔夫站在门口,想象着屋子里早已成为废墟的样子。紧接着,他听到斯丹卡的声音从自己喉咙中传出来。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