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确定是否妥帖,但我觉得它是可以用来形容我所遇到的一种情绪的。一种来时静悄,却无征兆,也不隆重,只是氤氤氲氲,有些说不清,但满溢而喜悦,一旦来了就扎根,长居心间,一旦品尝了就难以忘怀,无法磨灭的这么一种情感。那过程,就像是敲击火石,绽出的火星点燃了木柴,升起熊熊的火焰,人终于见识了光,就不会再会害怕黑暗。
查查看,说感召有这么一种解释:(政策、精神等的力量)使思想上受到触动而有所觉悟。它应该是经常出现在某些伟人故事、普法节目或是宗教布道里的词汇,类似于,某某受祖国政策感召,放弃了国外的优渥生活,毅然回国;某某冲动行凶,受良心的感召,投案自首,之类的。想想,最早寻得感召这个词,也确实……不是在看伟人或者普法故事,而是看了《莱博维茨的赞歌》。
在小说的第一部分“要有人”中,木讷、怯懦却又十分虔信的弗朗西斯见习修士在沙漠中苦修,偶遇一场“神迹”。这场“神迹”没有起死回生,没有天使降临,也没有圣光普照,只有力量。有的只是漫天黄沙、烈日毒辣,他在佝偻老者的指点下,挖出了一份磨损严重的朴素蓝图,仅此。但他坚信,其中有他的感召。
能有另一个例子,是《心灵奇旅》。经过一连串的冒险,不愿投胎的灵魂“二十二”终于找到了他的“火花”——专属于他的热忱、超越或者说生命的意义,不是唱、跳、RAP、篮球,不是林肯、哥白尼或是特蕾莎修女,只是一次畅谈、欢笑、理发店的糖球、偶然抬头看见的蓝天白云和从槭树上翩跹落下的翅果。
这就是我想说的“感召”。它没有确定的形式和内容,总是伴随着的是巨大的满足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些只可相遇、不速而来的贵客,我也有幸接待过几位。那该是我人生的坐标,那些时刻啊,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去,即便所看、所听、所闻,在记忆中不再那么鲜活,可其中凝结来的所感、所想却经蒸馏、发酵后变得愈发淳厚,时刻在心底窖藏,静候我不时将其拿出来重温。
一次是在黄海之滨,彼时我是一个义务兵,驻训靶场,在阵地上折腾到天色全黑才返程。回到营房的几公里路上,我们坐在东风大卡的后车厢里,随着车子颠簸在土路上。从车厢里向后望去,车厢的棚架是天然的画框,黑暗的旷野作底色,车队延绵,有序前进,一人站在画框里,手扶棚架远望,被车大灯的强光勾勒出一个剪影,一起被照亮的,还有尘土飞扬。
二次是句容郊外,彼时我还是一个义务兵,拉练考核正赶上特大暴雨,据说最大时,有54个玄武湖从天而降,我们全身湿透、背囊浸水,行军至半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每一步都成了煎熬。这时,我无意中抬起了头,极目,国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有任何车辆,只有路边一座又一座路灯,在如织的雨幕中,投下白净的光线,伴随着道路延绵,为此时此地唯一的队伍,为我们,指引前路。
三次是在杭州的钱江世纪城,彼时刚参加完某线下展,结束了两天志愿者工作,走在去到地铁站的路上。那里属于杭州的近郊,开发不久,地广人稀、道路宽阔,路旁是大片大片的绿化,巨幅的广告喷绘幕墙,还有灯火稀疏的高层住宅。路虽空旷,但我心中却有太多东西充斥,两天的遭遇、结识的人物、听到的话语、见到的景色,万绪千头,奔涌间已使眼眶湿润,我淌下了热泪。
四次是在自己家中,彼时是刚写完稿。那是一次临时起意的采访,不曾想确实惊喜连连,感受到了受访者的热情,了解到了事情经过的曲折。当天,上午十点开始,与受访者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语音聊天,下午就着录音整理文字,晚上写就初稿,万字码完已是晚上11点40,但我依然感觉精力充沛,情绪高涨。回看自己花了一整天捣鼓出来的东西,一个劲地傻乐,也前所未有地满足。
当然,这里提及的并非全部,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片,全都展开讲了,难免赘余,提及这些,在我看来,已经足以用来说明。
想想,它们有些很直接,单纯是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有些很奇妙,是感受到了自己与世界实在的联系;还有的很普通,就是在现实中遇见自己的所梦所爱。它们向我展现了各种可能性,即便我最终也许不会或无法走那条道路,但它们带来的那份触感,心中顿生的豪情,脑间乍现的灵光,却实实在在改变了我,浸入四肢百骸里。
尽管在它们面前,言语总是无力,是任凭辞藻堆砌,却也一触即碎的,但我能给出的仅有文字,以降格的代价将其叙述,用萤火类比日月,用溪流象征九天银河,活像是在无病呻吟,矫情自怜。可能我只是想在这些关节要处,留下一张书签,一些引线,方便之后某个时间点里正在迷茫、踌躇的我,赶紧觉悟,回来这里。
最后,读书少,能想起的无非是史铁生先生在《我与地坛》里的那段话:
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和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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