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司·赫胥黎在《众妙之门》(THE DOORS OF PERCEPTION一书中,向我们阐述了一种类似于灵视的神秘体验。他认为这种神秘体验有助于人们美化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甚至能够带来某些启发。他的这种描述对于许多读者而言是很玄幻且难以理解的。但如果我们换一种说法来表达这个意思,我猜很多人一下子就悟了: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放逐这个世界!遵从盟约的召唤!不可视界线展开!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呐味”了?而且味道还有点冲。
但赫胥黎跟托尔金、洛夫克拉夫特是同龄人,那个时代还没有ACGN文化的概念。他所描述的神秘体验在那个时代也是洛夫克拉夫特小说中的那种不可名状,但如今却是在ACGN文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二次元)中很常见的那些奇幻元素。区别在于赫胥黎描述的那种神秘体验是因大脑的信息过滤机制减弱时出现的幻象,而现在人们更多时候只是在二次元文化中被动的体验这些心灵上的愉悦。我认为是好事,毕竟赫胥黎描述的那种心灵体验有患精神病的风险。此外二次元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人们提供这种心灵上的需求,替代那种不稳定的幻象经验。
但即便如此我们这里也必须强调一点,那就是这些心灵的体验并非全都是积极面的。赫胥黎在《众妙之门》的续集《天堂与地狱》中这样写到:神秘经验并不总是令人快乐的,它有时是很可怕的,除了天堂之外,也有地狱。凡是那些在美好幻象中能带来喜悦的东西,在恐惧幻象中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一些人他们突然面对了某种可怕的神秘体验。在神学语境中,这种恐惧是因为人的自我中心与心灵的幻想世界无法兼容,也就是自我那有限的认知,与【神的无限】之间的排斥。【神的无限】这一概念所透露出的奥秘,对于看见美好幻象的人而言,如同在受到重力束缚的世界中知觉到一种超越自我的神圣内在性。
就好比New type的觉醒。但是对于看见恐惧幻象的人而言,则是显示出无穷宇宙的恶意,从天空中的星辰到脚下的土地,全都透露着克苏鲁神话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赫胥黎在书中将其比喻为:“不悔改的灵魂只能把最明亮的神圣亮光理解为一种燃烧着的炼狱之火。”
一种同样的教义可以见于《西藏渡亡经》之中。书中将人死后的状态描述为:痛苦的想要从【空无的清澈之光】中退缩,以便堕入自我的那令人舒慰的黑暗中,再生成为一个人类,甚至成为一只野兽、一个怨灵、一个地狱里的居民……只要能逃脱那灼热的光辉,哪怕成为任何东西都无所谓了。
就像吼姆拉无法释怀对鹿目圆的执念,所以拒绝了圆环之理,堕入她自己所创造的那个充满我执的世界。
这种负面的幻象经验很可能纯粹是由心理所产生的。恐惧、忿怒、嫉妒、怨恨、贪婪以及扭曲的爱……这些负面情绪会产生恐怖的幻象经验,就人类的心理本质而言,一个人一旦悔罪(或者放下了执着),皈依了一种较高的力量(比如圆环之理,或者神圣的卡拉),他就有可能拥有一种充满喜悦的幻象经验。因此,许多宗教传统都非常看重人在临死前的心理状态,也绝对禁止自杀,因为自杀的人内心一定是异常绝望的,那么必定会产生不好的幻象。例如,地缚灵的传说很可能就是源自这样一种心理状态。
如果意识在肉体死亡之后还存在的话,那么它会受到死前心理状态的影响——充满喜悦的天堂幻象、或是恐怖的地狱幻象,但也可能只是日常生活的幻象。赫胥黎他自己的猜测是:
死后的状态中,有一个象征美好幻象的天堂,有一个象征消极幻象的地狱,还有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状态,也就是类似于圆环之理的状态,或者说成佛。在死去的人之中,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达到这样一种超越的状态,除此之外,有少数人能够维持天堂般的极乐状态,有少数人则是置身于地狱般的恐怖幻象中,就像精神分裂症患者所遭受的那种折磨。而大部分人很可能最后都会置身于类似萨满教描述的那种死者的世界里。
那种世界就是埃及亡灵书中描述的芦苇之原,以及凯尔特神话中的阿瓦隆,或者直接称作仙境。这是一个很像人们在尘世中所生活的世界,它是由自己与别人的愿望、记忆与幻想构建而成,也可以称作时空枢纽。
我这里并不是要引用这本书的内容来证明死者的世界真实存在与否,我们的重点在于描述由人的心理状态所产生的神话和宗教观念,一旦这些思想不能再继续保护人类心灵的时候,他们就很容易寻求宗教的替代品。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心理状态产生的神话语境,在现代世界中通过我们如今称作二次元的ACGN文化得到了表达,这多少都对一些人的心灵起到了保护作用,但我们也千万不要忽略,天堂与地狱的观念提醒了我们,有人会在二次元的世界中感受到天堂般的美好,也有人会在二次元的世界中化身恶魔。
但实际上天堂的状态并不比地狱的状态更有益,赫胥黎在书中对此的阐述是:
如果充满喜悦的幻象经验持续太久,也可能会改变它的象征,很多精神分裂症患者也享有天堂般快乐的时光,但由于他们不知道何时可以回归日常生活的那种平凡状态,所以天堂也可能会逐渐变得可怕,神圣之光也会变得可憎。
就好比你一开始觉得冲很快乐,但如果你天天冲沉迷冲,那么快乐就会逐渐变成痛苦。
二次元最朴素的面相,是一个由各种愿望构建而成的幻想乡,就像神话中的仙境,疲惫的灵魂在这里休憩之后会再次充满活力轮回到世间劳作。无论如何二次元不是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我们也不能脱离了平凡的日常生活,对吧?希望我们能借助二次元,发觉自己热爱的事物,愿伊露维塔之光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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