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行者,请检查飞船后视镜和核动阀门,调整电台音乐频率。前方即将降落于土星野餐旅馆: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你 – 睡觉对于我来说相当*必须*,它可以延伸成为生命本身。“该睡了。”
马佐夫女人 – “不过你为什么不写一篇关于*极乐迪斯科*的文章呢?”
你 – “实际上,我不确定我是否是喜欢它。”我闭上眼睛,发光机器一并消失。
内陆帝国【中等:成功】– 你知道,你还是喜欢*极乐迪斯科*的,那是你的信仰,或者说信仰的一部分,管它什么东西,我们爱上男人或者女人的时候难道需要深究这些吗?拜托,这无关紧要,什么也无关紧要。
你 – “但是我害怕破坏这种完整性,对于艺术品来说:完整和不完整都是构成统一的一部分,而评价意味着僭越,意味着对——‘美的破坏’。”
黑暗中的颜色 – 去他的,这可不是什么 – ‘美’。这是理想,我知道你也没太明白,但也应该让更多人明白,或者是– 通过这个伟大的过程来完善你对与它的理解。
坚忍不拔【困难:失败】– 好吧,的确得为它写点什么,而且就是现在。
马佐夫女人 – 进入安静的睡眠,然后消解在沙发上,一开始像某种胶状物,在越来越稀释的变化之后,变得清澈,直到进入你所未知的某一王国。
你看着女人在你的沙发上消失,一股苦杏仁的味道开始在房间里弥散开来,时针不停摆动,一如时间本身般抽象与沉重。房间鸦雀无声,窗外雷声大作,又开始下雨。
你的城市,开始下暴雨,雨点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你想到*无限猴子理论*。
你 – “如果雨点可以按照某种编码转化成文本,那么真理一定就在这场雨中。”
黑暗中的颜色 – 睡吧,像已然疲惫的北方战马,在你入睡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很多变化。
黑色开始成为*真正*的黑暗的一部分,你的视野开始模糊,去往一个:无可理喻的王国。
奔马在水中潜行,飞鸟越过高原、冰雪覆盖之地找寻树枝,殉道者在长途跋涉、正越过险峻的山岗,人类团结一致、建起巴别塔且永不倒塌。
一块阴影 –“是的,你清楚,我们都清楚。我还在这里,我有一天要回来。”
阴影走近了,但却并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人形,而是堆越来越庞大的雾,声音的构成越来越复杂,像是有一千来个人再跟你同时说话。这团雨雾离你已经很近,其中不时爆发出闪电的光芒和劈开空气的声音。
“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回来了。马上,来解放这个世界。”
你 – “嗨,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没必要这么较真吧。而至于电闪雷鸣,我想是因为现在窗外还在下雨的缘故。”
你置身于一片黑暗的场所,周围的幻象不断浮现,有些是华丽的、覆盖着冰雪的城堡,有些是卷起风沙的灰黄色世界、像是高原的住所。你看见了有人在演讲,一个有着胡子的普通人,他甚至都发不出大舌音,但也没人取笑他。你看见了有人向天鸣枪,把粮食分给快要饿死的人。
“好吧,我承认,*它*非常与众不同。它不同于以往所有的游戏,就像马佐夫不同于以往所有的思想家,这是一种可以贴近泥巴的学问,不再高高在上。”
一块阴影 –“是的,你开始明白。但还没有完全明白,没有完全理解。你对于我的渴望是基于你作为人类最朴素的情感,我听到了你说的话:‘为全人类而死’,这很好。我们的队伍需要善良的人。”
“但也需要理性的人,需要*真正*有在思考的人。我们的敌人空前强大,他们渗透进了我们身体、和组织的各个部分。不要让你的善良成为他们的工具,更不要让防范意识伤害到我们自己!”
场所开始逐渐缩小,与此不同的是,阴影却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大过了场所本身,内部有万千气息在运动,闪电的光芒直冲云霄,尖锐的声音震耳欲聋,世界开始愤怒、大地在震颤,老鼠惊慌躲进洞穴。
“醒来后,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
血的铁锈味,干燥,还有后脑的阵痛。你从沙发上醒来。垂下的右手臂碰到了一瓶*迷失海岸啤酒*,玻璃瓶跌落木制地板的声音,还有过氧化啤酒沫洒在地上的微弱声响。隐约,窗外还传来雨声,电视柜上的箱声音很小,在哼唱着:
发光机器 – 昨晚雷阵雨对市区公园绿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影响,共有13棵树被连根拔起。其中树龄百年以上共有三棵。
女人从房间走了出来,马佐夫女人。穿着素雅的衣服,从昨夜沉入地板的液体中再次苏醒,成为具象,成为人类、成为女性:然后才是其他。
马佐夫女人 – “所以,考虑的怎么样了,写一篇*极乐迪斯科*的什么东西,什么也好。”
女人点燃了一支香烟,从一个铁质的烟盒子里拿出来一支的:燃烧,对抗,消亡。
你 – “实际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名字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你从沙发上做起来,接过烟,不停的在手上玩弄,夹在耳朵上,或是做出想要放进某一个啤酒瓶的动作。
马佐夫女人 – “当然,你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我们交流的一部分。关于极乐迪斯科是如何创造出一种思辨与开放的语境。”
女人吸第一口,闭上眼睛,坐在你的对面,另一座沙发。
你 – “正是如此,复调书写几乎贯穿了游戏本身。在游戏中,尤其是最为关键的拷问环节。玩家总是能在马丁内斯这样思潮涌动的地方寻求到属于自己意识的归属。当然,这也是另一种引导,毕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理想中,他的复调书写也并不是来让人们处于一种更加迷茫与涣散的状态。”
偏执文学灵魂 – 当然,这当然。这与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暗店街》有着气氛、结构、内核上的众多相似。居依·罗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被蒙蔽的杜博阿。但就从寻求身份归属这一点上来说,两者其实别无他样。在《青春咖啡馆》和《环城大道》中,‘寻找’的话题和《暗店街》,《极乐迪斯科》达成了高度重合。
你 – “是的!真理在‘复调’之中产生。‘复调书写’的本质并不是让大家‘自由’,而是从这样痛苦的,激烈的,甚至是恐怖的讨论中找到真正的共识,就算那种共识从未存在,也至少让读者感觉到思考的力量,思考很重要。当然意识的归属在*极乐迪斯科*中是从未存在的,至少在整个游戏结束前,玩家都是迷茫的。”
偏执文学灵魂 – 值得一提的是,在马丁内斯产生的这种讨论,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对NPC进行言语赋予,而是基于每一位NPC的种族、出生、教育、阶级,种种要素的推演导致了最后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这也是复调书写最为迷人的地方,它可以超越文本本身而独立,因为这种推演给予了游戏中的所有NPC的“现实属性“,他们不再是被编剧所控制的提线木偶,而是有着完整自我行为逻辑的个体。
而这一点,《极乐迪斯科》要比我所知的任何游戏完成度都要高,而且相当完整的继承了自巴赫金研究诗学问题以来的提出的主要写作核心。
货币伏特加 – “但《极乐迪斯科》并不友好,它对于没有长篇幅阅读习惯的玩家来说是很痛苦的,更别提:去尝试理解那些极为晦涩的描述,有关*达达主义*的色彩,和政治评说。”
哈瓦那俱乐部 – “《极乐迪斯科》确实不太能算得上是一款合格的游戏作品,我们在一种并不宽容的判断下,其让大多数人难以进行的游戏流程本身,是一种对玩家的挑战。”
逻辑思维【容易:成功】 - 你真的这么想吗?你真的认为极乐迪斯科是这么刻薄的游戏吗?
你 – “是的,我还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极乐迪斯科所要表达的中心主旨非常明确。它并没有希望与玩家放弃阶级斗争,或者进入到对意识形态漠不关心的状态当中去。但是也没有这么简单,极乐迪斯科最迷人的地方是揭示了一种复杂性,一种堪比现实的*复杂性*。”
马佐夫女人 – 女人用开瓶器打开一瓶新的*打嗝海狸巧克力味啤酒*,随着‘砰’的一声,烟雾从瓶口漫出,瓶盖在她涂着好看颜色的指甲间流转。
“我理解你所说的*复杂性*,但这种复杂性的托出也是和‘复调书写’有着紧密的联系。在极乐迪斯科中,每个人都是哲学家,就连公寓的清洁工人都能对时下环境做出一些朴素的判断。这决定了《极乐迪斯科》,在‘揭示与认识’的过程中不断往复,让……是的,我想用痛苦这个词,让我们感觉到痛苦。它摧毁了固执的人。”
“这种复杂性还体现在这个世界的本质之中。瑞瓦肖港口的工人们所依赖的工会实际上成为一种特权阶级所控制的工具。而不想罢工的人也大有人在,他们同样是基于一种朴素的判断:我饿了,我要吃饭。这都很难得上用二元对立的标准去判断。包括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西方民主的虚伪性也是蕴含在对极乐迪斯科港口罢工事件的认识之中的。”
见微知著【中等:成功】 - 这种*复杂性*还来自于一些更艺术的层面,而并非纯粹的政治讨论。
你 – “实际上我们会意识到,我们没办法真的用一个艺术作品去贴近现实,相反,无论传达的思想如何。这些作品都是我们来认识现实世界的一种工具,就像ZA/UM在开发日志中曾说:‘我希望能有虚构的宇宙谈论我们自己的现实生活体验。关于我们面对的政治问题,我们周围的地缘政治格局,现代世界的困境,等等。’但前提是,它一定是一种艺术化的表达,太过简单和太过晦涩都是一种对表达本身的阻碍。”
货币伏特加 – “嗨嗨,我们的任何讨论都不能脱离现实,一定要保有实事求是的态度。我认为艺术审美的主要作用即使让人产生兴趣,除此之外:应该是再现生活。而具体到再现的真实程度,我们不得而知。”
你 – “所以我很讨厌所谓的纪实文学,和没有真正见过泥巴的文人。”
货币伏特加 – “所以我们得意识到一个问题:极乐迪斯科的晦涩文本,也远远比实际上的学术周刊、理论著作、报纸报刊更加接近于重现生活的目的。毕竟:游戏还是游戏。但相较于游戏,没多少人愿意花十个小时通过学术作品关心我们的世界。而*极乐迪斯科*包容的书写态度保证了其一定程度的可信。从这种角度来说,它对于传播理想起到了重要的作品,至少:这件事情在游戏领域还从未曾发生过。”
马佐夫女人 – “是的,这就是我们为何喜欢这个游戏的原因。就像爱上一个人一样,这种独特性是无法言说的。感性的认知,和理性思维在游戏的旅程中被融为一体,遗憾与希望并行。热爱*极乐迪斯科*,甚至就是热爱文学作品,热爱泥土,热爱我们这个世界本身。”
“不过时间到了,我是时候跟大家做告别了。我会投身进入宏大事业之中,你们也将跟随我的脚步。最后,感谢你书架上的这些书,告诉每一个人,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一个美好的四月清晨再次来到,而当你转身回看这个洒满阳光的房间。沙发上的凹陷消失了,一支枯萎的花在透明玻璃花瓶中亲吻太阳:
其实到目前来看,这仍然是相当失败的一篇文章,但我仍然是从接近七千字的原稿中删删改改到现在。其中存在着诸多原因,也导致我只能从极为偏居一隅的形势来书写这么一篇不成熟的东西。
当然只是处于这个我不得不写点儿什么的阶段,一种自我胁迫的态度。不过极乐迪斯科的东西,靠着简单的几千字是不可能感受到的,还是应该去玩游戏。
首先得说明,我不是一个热衷于人文社科的人,我热爱文学胜过我的一切兴趣爱好活动。以至于这篇文章最开始的内容其实是《分析<极乐迪斯科>中的复调书写》。
所以文章的任何地方:有任何问题请指出,有任何问题请讨论。
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我们已经处于一个思想高度分裂的世界,尤其是东欧。在任何微乎其微的话题上似乎都无法再达成共识了,这是一种担忧。
就像ZA/UM所描述的马丁内斯这个地方一样,人人都在彰显个人的意识形态,一百个NPC就有一百种流派,对于同样的事件就有一百个不同的看法。矛盾永久性的无法得到解决,群体本位价值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地想获得利益和成就自我价值的个体。
从这种角度上来说,全游戏或许精神最和谐的是那位隐藏在集中箱里的人。
为什么我们要玩《极乐迪斯科》,尤其是对于现在感到多多少少有点迷茫的个体。至少这是一个帮助我们认识世界的工具,愤怒永远比思考廉价。
在现代城市生活当中,碎片化阅读甚至都已经被直截了当信息灌输所取代,任何廉价的、带有娱乐性质的信息获取方式都会被奉若圭臬。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极乐迪斯科》在当今的社会语境下才显得更有价值。
而在“礼崩乐坏“更加严重的东欧,所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很清楚了,也曾有中年男人在Vk(一个东欧各国使用的社交平台)上和我长篇大论康米主义,为了一件小事出卖自己身体的人,或者朴素的人对世界漠不关心,还有跟随母亲嫁往邻国的男孩再跟我打了一下午《彩虹六号》之后感叹道:
The world has become a strange place.
毋庸置疑的一件事情是,自从冷战结束,意识形态的斗争也大不如从前剧烈,人们不再团结了,至少是我们不再团结了。
想想看,有时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犹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终成为一段歌谣,我们是游戏玩家,我们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评论区
共 6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