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黎明盟誓,
以十夜盟誓,
以奇数和偶数盟誓,
以消逝的夜盟誓,
对智者而言,其中可有一项盟誓?
——《黎明》
夜行(Isra)和登霄(Miraj)是阿拉伯传奇中传播最广的,虽然它可能不及天方夜谭在非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但是夜行的故事受到从东南亚到西非的群体所传诵,属于泛阿拉伯文化中最具有影响力最有代表性的故事。该故事内容非常奇妙,对后世的阿拉伯民间传说例如天方夜谭有非常大的影响,并且也有很多诗歌和画作重复这个故事,是阿拉伯文化一个重要母题。
本篇内容将参考笔者所能找到的传说细节,将整个故事完整的再现出来。因为前段时间斋月刚过,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在极界之处的酸枣树旁,
那里是安居的乐园。
当遮盖物遮盖酸枣树时,
目不转睛,也未过分。
他确实看到了伟大而不可思议的景象。
——《星辰》
夜行登霄是古兰经中少有的阿拉伯原生传说。和其他传说不同,其他传说例如有大天使吉布利勒(Jibril)的瞬移神马海尊(Haizum)的脚印的泥土导致金牛说话这样的传说,还是建立在一个原有的摩西与金牛犊的传说上的,但夜行则是一个独立传说。这则传说起源于后世被称作斋月的月份将尽的一个夜晚,当时阿拉伯人的先知穆罕默德还住在被称作安宁之城的天方,这件事的主要传述者,穆罕穆德的侄子伊本阿巴斯(ibn Abbas)当时还只有两岁。
“啊,宁静的心灵!
你当喜悦地,被喜悦地回到你的主宰那里。
你当跻身我的会众之中,
并进入我的乐园!”
——《黎明》
此时正是午夜,夜鸣的鸟与夜巡的野兽都歇息安静了,溪流停止了低语,微风宁静下来,阿拉伯先知此时和他的两名朋友在房间里睡觉。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于是他起来,看见一个黑发白衣的俊美青年。他认出来这就是天使吉卜力勒,于是就跟着吉卜力勒来到外面。他的另外一个同伴听见了声音,从睡梦中醒觉过来,感觉穆罕穆德离开了卧榻,但他却没法睁开眼也因乏力而无法动弹,感觉眼皮沉重,就又昏睡过去了。
天使将他带到房外渗渗泉水(zam zam)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金盆,还有几个天使。渗渗泉是天使吉卜力勒本人打开的泉水,传说当时亚伯拉罕的长子受渴快死,其母悲伤而来回奔跑找水,神不忍见这惨状,于是让天使吉卜力勒在荒漠中用翅膀点地,于是从地上涌出洁净甘甜的泉水,就是渗渗泉。吉卜力勒用剑在穆罕穆德身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口,从喉部直到小腹。天使就用渗渗泉水浇灌洗涤了他的身体,又取出他的心脏用泉水洗涤,接着再装回去。就这样,穆罕穆德内外都是洁净的,内在充满了智慧和信心以及一切德性。
洗净后,天使吉卜力勒为穆罕穆德牵来一匹神兽,这匹神兽名为布拉克(Buraq),意思是闪电。穆罕穆德就看这匹神兽周身奶白色,比驴大又比骡子小,一步就能抵达目光所及之处,腿上有翅膀。这个神兽桀骜不驯,看见穆罕穆德是人类,拒不低头。天使于是握着神兽的鬃毛说:“闪电,你不羞愧吗?因为你有神的偏爱,得以不被驯服,并且没有任何事物能骑上你的背。但这次是神的意愿,在神那里也没有人比他更清高了。”闪电变得紧张起来,流出汗水,站着不动,这样穆罕穆德就能骑上它。
于是天使吉卜力勒骑上他的天马瞬移,让穆罕穆德前往耶路撒冷,因为他要从那里上到天上去。当时人们还认为耶路撒冷是神的居所,是神圣光辉聚集的地方。于是穆罕穆德就骑着闪电,前往耶路撒冷。在他们高速行进的过程中,穆罕穆德看见有黑云疾速压来,当他穿过厚重云层时,他感到压抑,同时内心里面充满了各种负面情绪,但最后他突破了这层浓云。穆罕穆德询问天使那是什么,天使告诉他,那是群魔之王的考验。在闪电的速度下,他们很快就到了耶路撒冷。此时正是深夜,这段经历在后世被称作夜行(Isra)。
天使让穆罕穆德把闪电栓在圣殿西墙,因为圣殿所在地只能独自进入,不能带入坐骑。于是穆罕穆德把闪电栓在外墙后就通过未上锁的大门进入了圣殿中心,天使在外面看着。如今在阿拉伯语中,圣殿西墙被称作拴住闪电的地方,因为闪电当年栓在那里。传说中闪电有着孔雀的尾翎与七色翅膀,不过因为波斯语的误译,导致很多画像中闪电有一个人脸。
罗马皇帝召来在罗马帝国做生意的阿拉伯商人,向他们询问阿拉伯半岛上发生的事情,其中提及了阿拉伯人的先知,被称作穆罕穆德的人。当时的商队头目是艾布-苏富杨,他素来不喜穆罕穆德。尽管他如实回答了这些问题,但还是想贬低穆罕穆德,于是他对皇帝说:‘请原谅我,陛下,我想讲讲他编造的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但又害怕陛下听出破绽后对我失去信任。’皇帝对此很好奇,就说:‘说来听听。’于是艾布就将夜行的事情说了出来。皇帝觉得有趣,正巧当时耶路撒冷的主教就在罗马,于是皇帝让他谈谈他的看法。
“耶路撒冷的主教说:‘我确实知道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皇帝就问他说:‘你是如何得知的?’耶路撒冷的主教说:‘我每夜入睡前,都会让人将耶路撒冷圣殿外围的大门关闭,但是那一夜怎么也关不上其中一道门。然后我就叫来其他工人和祭司,让他们帮忙,但是大门纹丝不动。最后我们只好请来工匠,工匠说这可能是因为建筑年久导致门楣脱落,只能天亮以后细细察看原因。于是我们就让这个门这么敞了一夜。第二天我早早去查看,发现圣殿内的天心石上有一个痕迹,在西墙旁边有牲畜卧过的痕迹。于是我就知道,昨夜有天使来过了。’”
——《先知的征兆(The Signs of Prophethood)》
耶路撒冷圣殿山是一个充满了传说的地方。圣殿山是一个小丘,山上是一片平台,可以容纳差不多几万人的样子。此时圣殿山经过罗马摧毁后上面只有一片废墟,还有一些地方变成了垃圾场。这是因为在公元七十年的时候 耶路撒冷圣殿被罗马人摧毁 ,该地被废弃,不允许犹太人靠近耶路撒冷。后来被称作叛教者的罗马皇帝朱利安为了证明耶稣对于圣殿毁灭的预言是错误的,因此尝试在圣殿原址上重建,此举受到犹太人热烈欢迎,但因为地震等缘故,重建的部分都没能保留,因此这项工作被认为受到了神的诅咒,所以废弃,在基督教罗马的统治下该地被用作垃圾场。但除此之外,当时在圣殿山上还保留有两个具有传说的特别场所,一个是锁链之处,一个是灵魂之处。 锁链之处是所罗门王设立的一个地点,里面藏有一条锁链,悬在天地之间。传说当提起诉讼的两个人去抓这条锁链时,公正的一方可以抓住它,而另一方则会发现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抓住锁链,因为锁链会避开,自动游走到抓不住的方向。锁链之处现在有一个名为锁链穹顶的小礼拜亭,这个建筑被发现以数字十一为设计核心,但为什么选择这个数字则是一个谜题。
灵魂之处则是一个很独特的地方,这个场所聚集灵魂,据说死灵会聚集在这里进行礼拜,是所罗门王夜巡的时候听见死者的呼声,于是开辟出来专门供他们礼拜的地方。如今灵魂之处修了一个和锁链穹顶类似的小礼拜亭,名为灵魂穹顶,就在锁链穹顶和升天穹顶附近。
圣殿山的核心区域是被称作至圣所(Kadosh hakadoshim),或者是灵魂之穴(Bir el Arwáh)的地方。它是这个区域表面上突起的一块大石,这块岩石被认为是天心岩(Sakhrah),因为传说在万古之前,世间还是一片混沌时,神俯瞰宇宙,只看见深渊和一片原始海洋。于是神升起一块石头,成为神的清净光辉(Sekkina)最初照射的基石,随后物质世界才以它为轴心铺开。按照早期基督教朝圣者的记录,在圣殿毁灭以后犹太人每年会用油和酒浇灌这块石头,纪念它,因为失去约柜的第二圣殿时期,犹太祭司以这块石头代替约柜成为神的祭坛。
在天心石旁边是一个人工开凿的阶梯,顺着向下就来到天心石下方,一片洞穴。在阿拉伯传说中,这洞穴下面就是黄泉,有一棵树将此处托起。此处在传说中是古代以色列大祭司进行赎罪仪式的至圣所,到赎罪日时大祭司会进入这个洞穴,与神见面,据说就是在此处施洗者叶哈雅的父亲得到通报。按照当地传说,每到周五的时候,那些特别神圣的死者的灵魂就会聚集在这里,此世界和不可见世界的界限变得模糊,它们将会在这里歌颂神明,并且在这里还可以听见等待审判日的灵魂的声音,因此这个洞穴被称作灵魂之穴。这或许与新约最后一卷书默示录中卷轴第五印相吻合,第五印揭开时祭坛下的死者灵魂大声呼唤,期待最终审判早日来临。
穆罕穆德拿出一张毯子,在天心石上祈祷,因为此处是神圣光辉昭示的最初也是最强烈的区域。在神圣的光辉中一众圣者先知围绕着他,和他共礼拜,穆罕穆德本人因为这光辉而受到天界吸引,在石头上留下了痕迹。按照波斯地区传说,穆罕穆德的毯子因此变成了一块飞毯。于是天使让穆罕穆德坐着飞毯(一些传说中是骑着闪电)跟着他一起顺着光明的天梯上升,前往第一重天。
天心石受到照耀,在穆罕穆德准备升天时也升了起来,天使吉卜力勒见状,便伸手压制住天心石,这样这个石头才没有升起,但还是高过原位。因此天心石离地距离与巴比伦塔木德的记载不吻合。吉卜力勒做预言说:“你不得升天离开,这是你的使命。日后欧麦尔为了寻找天梯而来见你,你要等候他。在末日之时,四大天使之一的伊斯拉斐勒(Israfil)将站在你之上吹响他的号角,召唤死者复活。”因此这块石头上留下了吉卜力勒天使以人姿态显现时的手的印记。
天使与之上升,他们在爬升的过程中看见有天使抬着一个柱状发光物下降。穆罕穆德询问天使那是什么,天使回答说:“那是珍珠之柱,它将被设置在大叙利亚,以使该地成为奥义的灯塔,永不枯竭,直到末后的时日。”他们来到第一层天,这里有着银色的大门以及金色的星辰,有许多巡游天使聚集此处。他们持着这些星辰,观看是否有鬼神(Jinn)靠近偷窥天界奥秘,或是恶魔妄图爬升高天,届时这些天使就会射出这些灼烧的星辰,将它们击落:这便是阿拉伯传说中流星的来源。
我们曾探究天,
发现它为威严的卫士和火焰所布满。
我们曾坐在可听见的位置,
但谁去听,
谁就会发现星星已准备就绪。
——《精灵》
吉卜力勒让穆罕默德稍作等待,便去敲击银色大门。守门者询问说:“回答口令。”吉卜力勒报出自己的名号并回答了天界的口令,然后提到了跟随他一起前来的人。在得知此人也是受命前来后,第一重门打开,他们便进去,遇到了坐在此处的亚当。
亚当非常高大,英俊挺拔,坐在宝座上,他左看而露出愁容,右看而欢笑。穆罕默德不解,前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亚当对他说:“愿你平安,有福气的穆罕默德!我是原初之人亚当,初代先知,人类的祖先。我曾触犯神圣的规定,因此被逐出乐园。后来我忏悔而受到宽赦,于是在大地上劳作。我模仿天上的宫廷修建了原始天方以将神的安宁迎接到地上,还把这一奥秘传授给我的子孙,但是他们置若罔闻。我左看就会看到那些因为违背奥秘而受惩罚的人,我判处他们受罚,右看就会看见遵循奥秘的人,我判处他们享乐。我看见我子孙受苦而悲伤,看见我子孙享福而欢乐。我为你能看见这些感到高兴,我的儿子。”说完,亚当祝福了他们,于是他们就道别,前往第二重天。
随后穆罕默德跟着天使上升,来到第二重门。第二重门的守门者询问了相同的问题,接着他们进去,看见第二重天堂满是珍珠和玛瑙。他们在里面走着,遇见了耶稣和他的表哥,施洗者叶哈雅,祭司的后代。耶稣硬朗俊美,身材适中而结实,个子高挑,皮肤白里透红,好像刚刚洗过热水澡,头发散披着,当他垂着头时头发好像有水流过,当他抬起头时头发上好像散布着珍珠。叶哈雅头发自然的散在脑后,整个人高大威猛,很粗犷,因为他毕生在荒野中生活。这两位兄弟看见穆罕默德靠近,于是招呼说:“欢迎你,洁净的人。”天使为他们做了介绍后,二人询问了一下他们在地上那些门生的情况,于是便送天使二人来到第三重门。
第三重门里面坐着约瑟夫,约瑟夫也和他们打了招呼。天使就为穆罕默德介绍,这位是曾经法老的使臣,有着新月般的面孔,他曾经面对诱惑和诬告都毫无动摇,并不屈于命运。与约瑟夫在一起的还有大卫王和所罗门,他们二人曾经修建了神殿。这三位王侯穿金带银,在第三重天里歇息。交谈完毕后这三人又送他们离开了第三重天。
进入第四重天后他们看见了长生者伊德里斯和诺亚。伊德里斯对他们说:“欢迎,远道而来的清净之人。”于是天使就为他介绍说,这位是伊德里斯,是大洪水时期的人,他发现了长生不老泉,还是摩西的老师。伊德里斯说:“我只是继承了亚当传给塞特的奥秘,后来我又将之传给我的子孙。我是第一个使用笔的人,也是第一个观察星辰运动并确定度量衡的人。”因此伊德里斯在埃及人和阿拉伯人的传说中被称作三重伟大的赫尔墨斯,有许多托名他的深奥作品,亚述人和巴比伦人以他为祖先,称之为阿达帕,折断风的翅膀的人。诺亚则从他的祖先伊德里斯那里继承了塞特的密传,以之打造了方舟,躲避灭世的大洪水。
在不同的传说中七重天上分别居住的人以及对应的层级是不同的,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最初的天界是亚当,最高的天界是亚伯拉罕。因此此处斟酌混合了最有影响力的几个说法。
进入第五重天,他们遇到了摩西的哥哥,大祭司亚纶。亚纶面目清秀,言语如同玉碎,受到同在此天堂的民众爱戴。亚纶欢迎他们,祝愿他们顺利。在这里穆罕默德听见有熟悉的脚步声,于是问天使说:“这是谁的脚步声?”天使回答说:“这是你的朋友比拉勒。”于是穆罕默德就知道他的朋友已经修成了。
随后他们进入第六重天,遇到了摩西。摩西是一个高大的人,他头发卷曲垂到耳边,有着棕色皮肤,因为他常年在沙漠中生活。他向穆罕默德致意,非常快乐,因为他很少看见有人能进入这个层级。接着他主动送天使他们去下一个层级,但在临别时哭了起来。穆罕默德问他为什么哭,他说:“因为日后你来这里的伙伴,比我的伙伴多太多了。”
最后他们进入第七重天,遇到一个威严的老人。天使对他说:“对他行礼,这是你的祖先亚伯拉罕。”于是穆罕默德就向这个老人行礼。亚伯拉罕很高兴,说:“欢迎你到来这里,我的好孩子!”这位老人就送他们前往乐园。天使引路,他就来到一片珍珠构造的巨大宫廷,从宫廷中流出河流,水中长出莲花,该地的泥土散发出麝香的味道,此地树木茂盛,有悦耳的鸟鸣,这些鸟都是纯净灵魂化成的鸟。他们就看向宫殿,里面有七万个天使在那里歌唱。天使吉卜力勒对他说:“这里就是天上的居所,是地上天方和圣殿的原型,亚当曾窥见此处的奥秘,因此在地上模仿着造出了它。”
在天使的指引下,穆罕默德渐渐走到了七重天的边缘。这里长着一棵巨大的树,往上难以看到头,上面有蝴蝶一样的金光,在树下有不少天使环绕着它,四股河流从根部流出。穆罕默德正欲前往看看,但随行的天使吉卜力勒却不移动了。
穆罕默德对此感到诧异,他询问说:“为什么你不继续前进了?”天使吉卜力勒回答他说:“那就是极界树(Sidrat al-Muntaha)。虽然我是四大天使之一,但是这个光芒太强烈,假若攀登这棵树,我会在这光明中被焚毁。再向上就是光界了,是神的虚无宝座,此处这棵树就是天使所能抵达的奥秘的尽头,此前此后也不会有人抵达了。这整个世界就是神的重重叠叠的帐幕,而神则是隐藏在七万个光与暗交织的帐幕后,假如除去这些帐幕,无论在何处,探寻者都会因为神的光芒过于夺目而即刻被烧死。”
说完,天使又说:“不仅是我们,所有造物都是光所出,因为神圣的生命之流就是光。人,对奥秘的沉思就如同火焰燃烧,沉思即是火焰本身,火花是它的征象,而跳动的火舌则是祈祷。”
穆罕默德知道天使不会陪他一起上去,并将所有必要的内容都告诉了他,于是他说:“尊贵的天使,我想见识到你的原形。”天使说:“你向你的养主祈求吧。”于是穆罕默德便向神明祈祷,就从东方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这影子有六百个翅膀,每一个翅膀都从东方的极处伸出一直遮盖西方的尽头。不断有珠宝从翅膀上落下,好像在下一场密集的珠宝雨。穆罕默德不能承受这样的力量,就晕倒了。于是天使吉卜力勒收回他的形象,将穆罕默德唤醒。
穆罕默德在向天使告别后,就开始攀爬这棵树。这棵树的设立即为神的虚空宝座,此上为无数灵魂遮盖。转眼间他就穿过了无尽之海,穿过了刺眼的光芒和一无所见的黑暗,穿过数百万风压,轻纱,暗影,火焰,气浪,水流,以及高空的云层,每一朵云之间都隔着五百年的路程。
随后穆罕默德又穿过了更多的云层,那些美丽的云层,无边无际的完美云层,连亘的云层,云层后面又是七万灵魂组成的帐幕,它们聚集在那里,垂着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整个天地开始动荡起来,穆罕默德感到自己被带入了神光之中,他被震慑住,动弹不得,天地合在一起,万象化为乌有。他感到自己几乎不存在了,好像变成连绵不绝的田野中一粒种子,他明白他是在光界,是在神圣宝座之前。
强有力者,教授了他。
拥有能力,此后他逐渐上升。
当时他在最高的天际。
然后祂接近,下降,
直至两弓之遥,或更近。
于是祂给祂的仆人启示了所要启示的。
这颗心没有否认他所见。
——《星辰》
他在宝座前,所见只有光明,他用灵魂之眼注视着神明的光辉,看到了不可思议之景象,超越了一切人类理解的可能。他感觉如同是神明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的感觉,另一个感觉如同是手放在他的肩头,他感到冰冷的寒颤,接着是无法言说的宁静与狂喜中的湮灭。
经过无法言说的交谈后,先知接受了神的命令,所有追随者每日需进行五十次礼拜以达到灵魂净化与修炼。于是先知从树上下来,与天使吉卜力勒交谈。穆罕默德和天使前行,此时摩西前来询问穆罕默德获得了什么命令。穆罕默德回答说:“五十次礼拜。”摩西说:“我太了解人性了,这根本不现实,你去申述一下。”穆罕默德就上树请求降低次数,神同意了,降低到四十次。穆罕默德刚下来,摩西就很期待的问怎样,当听见降低到四十次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够,就让穆罕默德再爬树去喊。神听见觉得多了,就说,好,那三十次怎样。摩西觉得还是太多,就让穆罕默德再爬上去改。神说,莫非你要二十次?摩西认为一天二十次是不可能的,于是穆罕默德又爬了上去。神说,十次够不够?摩西对穆罕默德说:“十次也难做到!”于是穆罕默德让神把礼拜降低到每日五次,神说:“允许你们一天五次,一次顶十次,五次等于五十次。”摩西还想申述,觉得五次简直太多了,穆罕默德说:“你自己去说吧,我实在不好意思了。”于是摩西只好作罢。
随后,穆罕默德在天使陪同下仔细逛了乐园,就是预备给复活后的人享受生活的地方。他发现这里好像一片巨大的花园,有银色的土壤,珍珠的砾石,琥珀山脉,以及充满了黄金和宝石的宫殿。
随后他听见有写字的沙沙声音,他问天使吉卜力勒说:“那是什么声音,打破了乐园的鸟鸣与此地的宁静?”天使说:“那是神的定然之笔,它在生死之书上记录万世。”于是穆罕默德就过去看,看见在一片平地上一支笔自动在一卷巨大的书上面移动书写。
当他们观看天界的军旅时,遇到了火狱之王马利克,一个可怖的天使。当时穆罕默德不知道这是火狱之王,他见他和其他天使不一样,不微笑迎接他,于是他问吉卜力勒这是为什么。吉卜力勒回答说:“他是马利克,他从不笑,因为他是火狱之王。”于是穆罕默德就请求马利克能给他看看罪人的去处。这位天使答应了,让穆罕默德前往火狱,他会为穆罕默德打开大门,并安排一名火狱天使为他解说。
于是他们前往火狱。他们先是遇到了鸡鸣天使,他将在伊斯拉菲勒的安排下唤醒整个世界。接着他们继续前进,遇到被称作是童子(Kerubim)的天使,让他非常恐惧,但幸好吉卜力勒在他身边,给他力量让他不至于跌倒。他们继续下降,看见在临近下界的场合有一半冰雹一半火焰的天使,他们被称作伊欣(Ishim),他们对穆罕默德说:“我们乃是神圣意志的体现,因为在他的神圣命令下两种相克的元素能共存一体。我们引导凡人。”
穆罕默德继续下降,来到死亡的幽谷,他看见了巨大而令人惊骇的天使,四大天使之一的亚孜拉伊勒(Azrail),掌管死亡的天使。他是如此之大,他的眼与眼之间有七万年的路程。他翅膀上满是眼,盯着一切生命。他统领十万天使军团,并在末日到来以前将死者和生者分开,带走并安排灵魂的来去。在漫长的时光中,他凝视并记住一切生命的名字。
随后,在死亡天使指引下,穆罕默德来到末世之桥(al Sirat)。桥的一头是流泪的天使为众生擦去罪过,另一端则是狰狞的复仇天使身披火焰站在那里,桥下是不尽火海。镇守火狱的火狱之王,可怖的天使马利克(Malik),他手下有十九个残酷而严苛的火狱天使(Zabaniyya),正如经典所载。他们口中喷出火焰,灼烧火狱中的精灵和人类,这些灵魂和精灵就是火焰的燃料。马利克打开大门,让名为苏萨伊勒(Susail)的火狱天使向穆罕默德展示火狱的景象。
不然,如果他不停止,
我就使他额头乌黑——
那因撒谎而有罪之人的额头!
让他召集他的会众吧。
我将召集火狱天使。
——《血块》
穆罕默德也没想到,参观完天堂的几个月后他还会和火狱天使有交集。阿拉伯的强者艾布艾西丁力大无穷,他一个人能轻松和十个人决斗。他以拉特和欧萨的名义禁止穆罕默德在此行动,穆罕默德规劝他不要过于激动,但这个大力士说:“我一定要践踏你的脖子,把你的头踩在泥土中。我听说那天夜里你见过可怕的天使。我的朋友们,你们若愿意,就解决那十九天使中的两个吧,我为你们解决那剩下十七个。”二者矛盾一触即发,大力士声称要召人把穆罕默德的家拆了,于是就有这样的话语说:“让他召集他的会众,我将召集火狱天使。”大力士在天方看见了穆罕默德,靠近了要殴打他,正要出拳的时候突然吓的后退。众人问发生什么,他说:“我和他之间出现一个喷火的沟壑,里面出现很多庞然大物的阴影和巨大的翅膀。”
黑暗的天使于是引领他观看这困苦之地的情景,他发现此处口细腹宽,难以逃脱,火焰之雨淋洒其中。他看见有巨大的铁墙,不可见其尽头。他看见此中蔓延的火焰,比黑油还黑,灵魂炙烤的气味恶臭扑鼻。他看见一些长着铜指甲,浑身赤红的人形在撕扯自己的脸和胸脯,还聚集起来吃尸体。穆罕默德于是问那是什么,天使回答他说:“那是食人血的人,如今变成了恶鬼,他们生前诬陷并诋毁他人。”
随后他继续前进,看见丹扎里(Dajjal),人形的恶魔,具有难以理解的可怕力量。穆罕默德后来回忆他的形象说:“我看见他身材魁梧,肤色白皙,他的一个眼虽然丧失视力,但是眼球完好无损,好像明亮的星辰一样发光。他的头发好像树枝。”丹扎里在末后将会来到人间,他将行使强大的奇迹,自居为耶稣的继任者,建立自己的庞大群体。接着,耶稣将降临在大马士革的白塔上,他届时将身披白袍,双手扶在两个天使肩头,从天上降下,站在白色宣礼塔上,在日出的辉光中出现在祈祷的众人面前,他的馨香如同他的目光般遮盖他所见之处。最后的幸存者将向他屈膝,但他会拒绝加冕。门徒的领袖请求他以神赐的先知身份领导众人,但他回答说:“最后的先知已经来过了,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先知了。”随后丹扎里会前来尾随耶稣,耶稣只是看着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影子:丹扎里本身就如同他的黑暗模仿。在耶稣的注视下,丹扎里如同盐一样溶化。在耶稣的语句中,丹扎里为长矛所穿透。
最后在火狱深处,冰与火共存的监牢,他们见到了伊怖厉斯,魔王。这个被囚禁的堕落天使被关在这最深的阴暗之中,直到时日来临,他才会被解除封印。与他同在的是火狱底部的榨枯木(Zaqqum),上面长着头颅一样的果实,此枯黑恶木从人心中长出,以傲慢为养分,恶人以其果实充饥,但是吃了后会痛不欲生。随后他们离开未见世界,从幽光天梯上下来,回到耶路撒冷圣殿山。穆罕默德从天心石上下来,遇见天使拿出两碗饮品,一碗是奶,一碗是酒,让穆罕默德选择。穆罕默德选择了奶,天使夸奖说:“你选择了符合本性的事物。”接着,在天使的陪伴下,他解开闪电的缰绳,骑着它飞回天方。穆罕默德在返程中将奶一饮而尽,把金容器随手丢在路上。
清晨,露水凝结,穆罕默德坐在山崖上吹着风,凝望日出和远方的山,思考一会该如何将他的经验给其他人传说。他的对手艾布哲海里清晨起来在街上巡视,他见穆罕默德坐在山崖,于是走过来,问他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穆罕默德做出肯定回答,接着在询问下,穆罕默德说出他昨夜被带到耶路撒冷的经历。对手故作惊讶,说:“一大早就回来了吗?”在获得又一个肯定答复的时候,他怕穆罕默德反悔,于是他说:“你愿意我召来你的族人,让你重新讲述一遍你刚才说的话吗?”穆罕默德给出了肯定答复。
于是敌手就前去呼叫众人,大家就聚集过来,坐在他附近。在敌手的引导下,穆罕默德将之前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提到了他去耶路撒冷以及看见天堂地狱的经历。众人拍手大笑,认为这完全不可能。一些去过耶路撒冷的人说:“那你能描述一下耶路撒冷的特征吗?”于是穆罕默德便回忆了一下耶路撒冷圣殿山上的特征和奇观,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知道或很少听见的事情。那些去过的人惊呼说:“你确实说的是真的!”
其他一些人不悦,艾布哲海里说:“你不过是在拿传说中的榨枯木吓唬我们。”其他人附议说:“确实如此!以天方的主宰,拉特和欧萨以及默那发誓,以夫勒斯与亚哈穆等荒漠中一众诸神的永恒发誓,你所言必不是真的。”他们就指着天方的那些神像发誓,以这些神明的永恒为见证,穆罕默德所述必不为真。穆罕默德说:“如果你们去耶路撒冷,在半路上必然会捡到我丢弃的容器。”他们又要求穆罕默德向他们展示奇迹,于是穆罕默德伸手,将月亮裂成两半,一半在山一头,另一半在另一头。众人惊骇,但是依然以诸神咒誓,坚持这是虚幻,拒绝承认。穆罕默德受到神明召唤,离开他们,等待他们。
时间已经接近,月亮碎裂了。
——《月亮》
听信穆罕默德经历的人极少,其中包括艾布伯克尔和欧麦尔他们,艾布伯克尔是在听见他人转述后第一个给出肯定答复的人,因此被称为坚信者。欧麦尔后来探访耶路撒冷圣殿,他认为他找到了天心石也就是幽光天梯的位置,于是大喊:“愿你平安!”天心石回答他说:“愿你平安,愿神赐你怜悯。”欧麦尔很惊奇,于是将对他说话的那一部分称作舌头。他恭敬的脱下自己的衣服,以之打扫圣殿山。
数年后,穆罕默德带着他的军队回到天方,奉天命从人间驱逐异教神,因为这些异教神中有不少出于欲乐而让人类迷误。来到天方城外,穆罕默德命令手下大将哈利德进去铲除异教神欧萨。哈利德来到那里时,发现神像被三棵橡树承托着。哈利德砍断橡树的枝条,偶像倒下,附近的祭坛也倒塌了。哈立德于是回去复命,穆罕默德说:“回去完成你的任务吧!你还没完成它。”哈利德又回去,此时欧萨神庙的祭司看见哈利德又过来了,惊慌的大呼他们的神的名字,喊道:“永恒的欧萨啊!永恒的欧萨啊!”哈利德追过去,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坐在神庙前在头上扬起沙土举哀。哈利德一剑刺死了这个女人,回去报告他看见的事情。穆罕默德说:“哈利德,那个女人就是欧萨。”
随后阿里被派遣去摧毁异教大神夫勒斯的神殿,那是藏在荒野与山脉深处的隐秘古老神殿。阿里在神殿中发现了两把剑,一把名为勒苏白,一把名为穆赫则穆,于是这就变成了阿里的两把配剑,除了天使赐予的断脊剑(Ḏūl-Fiqār)以外阿里最常用的剑。
最后,他们找到亚哈穆神的神殿,位于也门和西木野之间的沙漠。栖居该地的神以一个巨大且黑如阴影的恐怖黑犬的形态展示其力量,如同人们熟知的恶灵的形象。勇士们便以计谋将它从神殿中拖出来拉到太阳下晒,这黑犬热的直吐唾沫,最后被杀死,神殿也被摧毁,彻底夷为平地。从阿拉伯绿洲到也门地区作威作福的异教神,但凡是范围内的,都被穆罕默德座下的弟子狩猎并清除。
自此,阿拉伯半岛再没有其他神受到崇拜,那些鬼神与各种无形之物服从天律,都避开人类世界,栖身在人迹罕至的沙漠废墟和山洞里,不再明显的出现在人眼前了。
“打开身体,用水清洗内脏,再装回身体里面”,类似的传说也在中亚,东亚和东北亚的萨满祭司中出现。尽管阿拉伯先知的故事与之断然不同,但是可以对比一下二者的异同。在俄罗斯研究者列奥纳多-拉尔记录的北亚萨满成型过程中记录了如下几个故事:
“加-曼达科夫如此描述自己的再生:飞翔的神灵抓住我就把我带走了。我被带到山上,他们放下我,开始唱歌。有一个主要神灵走近我,往我身体上插了一些箭。另一个神灵开始切我,十个神灵开始撕扯我的身体。我的骨头被洗干净又接合在一起,不知道涂了些什么。头被取下,脑子被拽出来,内脏切开取出来,又放回去。这样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然后父亲的灵魂带我在天上走,于是就回来了。我就这样成为了萨满。”
“亚弗拉德-亚弗提克很不情愿的讲述自己复活的事:哥哥把我放在一个神麂皮上,开始做法,敲铃打鼓。哥哥的魂魄飞过来后,我们一起飞。哥哥指给我生病的人的道路,我被放在树梢上,起不来。一切都是死的。然后神灵分割我的身体,我想喊,但是失声了,只能看着他们做什么。我的头挂着,肉被扔掉了,血流了出来。然后他们把所有这些都打包给我哥哥,哥哥就把它们放锅里煮,灵魂被神明从锅里捞出来吃,又吐回去。哥哥就把这些肢体和灵魂拿过来,连好,把骨肉都洗净。哥哥给我组织身体的时候,给我解释神明吃掉的是哪一种病。”
逐级登天的故事可以比照更早之前的叙利亚-埃及文本。一个经典例子是公元前六世纪的哈诺克书,内容是诺亚以前的先知哈诺克被天使带往天上观看七层天的奥秘,该书被死海古卷社群视作是神圣技法。以口令和名号通过门关,从可知世界穿过层层阻隔进入不可知世界,这在公元前到公元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新月沃地重要的神话片段,尤其出现在各种不同团体所崇信的传说之中,并且被密教视作理想。
爬树见神的神话可以对照中亚北亚萨满传说。显然,萨满的内容和此处的故事不能相比,因为此处故事所描述的是一种更精妙更神秘的体验,它更多是以抽象表现心灵层面的觉知,而萨满的故事更着重在其内容。如果真的要找到可以确实印证此处经验的故事,或许可以用西班牙神秘主义者圣十字若望的《登上加尔默罗山》来论述,但是其语言非常晦涩抽象,况且他是以山作为比喻,而非树。此处兴趣还是在树上面。
犹太人战车升天传统中没有树,其内容都围绕着来到宝座前数算神的胡须展开,有一些可以用来类比的地方,比如从神之宝座下流出的五条火焰之河,这五条河可以和此处树根处流出的河水类比,但二者显然还是不同的。受阿拉伯世界影响形成的卡巴拉当中虽然也存在爬树,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个爬树很难做字面理解,因为卡巴拉里面的树连树的形状都没有,只是附会生命树,后来的灵魂之树则是东欧犹太人抄袭西伯利亚萨满得到的结果。因此此处论述以萨满的爬树为参考。
通过爬树到天堂去见神的描述在中亚和西伯利亚的萨满当中非常常见,来自通古斯地区的萨满色缪诺夫-色米翁(Semyonov Semyon)曾如此说:“在上层世界有一棵树,萨满的灵魂在降生之前就在那里被养育了。在这棵树的树枝上,灵魂在那里被抚育。树的名字是‘Tuuru’,这棵树枝杈越高,其上的萨满就越强大。他知道的就越多,看见的就越远。根据我们的传统,萨满祭司的灵魂会在祭祀时通过攀爬这棵树爬向众神的国度,因为这棵树在仪式中上升,并抵达天界的穹顶。”
世界之树也不局限于上天见神,通过它人也可以降入黄泉之中。在西伯利亚萨满色拉普提(Sereptie)的叙述里面,他遇到了点麻烦。当时他正在砍树做雪橇,此时一个人大叫,让他找到树根爬下去。他很惊恐,询问是什么树,回答是一棵古树,于是他就跟着他的引导灵找到了那棵树,并一同爬下去。他们顺着巨大树木的根系爬下去,发现在树根处有两条相对而流的河流。色拉普提马上判断出一条河是新生之河,一条河是死人之河。他们顺着河向北走去,发现九个帐篷。第一个帐篷是疯狂的帐篷,里面有七个赤身的男女。第二个帐篷里面住着治疗胃病的守护神,但是他不在,第三个帐篷里面挂满渔网,里面有一个烤火的老太太,守护灵命令他说出这是谁,他正确的说出这是包衣之灵,并说出火焰和渔网的含义。
当然,通往上界的经历在萨满之中也有一些特别描述,甚至和此处提到的见神经验有一点点相似之处。西伯利亚雅库特部落的高级萨满晋升仪式需要从中间世界开始,这时萨满会向上飞腾,并遇到天上的居民,每一层天都由怒目大神的一个儿子掌管。在第一到第二层天之间有一个失重空间,死者的灵魂会悬停在这里,卡在天地之间,等待自己的命运被昭示,无法动弹,直到萨满帮助他们移动。在进入高层的第六天与第七天时,大神穆特拉特诺和大神亚米尼亚会来帮助萨满,接着再从第七层天前往怒目大神所在的地方。通向怒目大神的道路似乎是无限空间,在那里或会遇到强烈的光,或会遇到迷途的暗,但如果通过难关见到怒目神,就会得到他的祝福和加护,这样在行动中就具有更强的力量。
杀死异教神算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神话了,与之相近的可能是爱尔兰神话中西班牙人将神族赶到海外和地下的故事。不过这里显然不同。之所以在阿拉伯传说中杀死异教神是可能的,是因为这些异教神很多都是精灵,它们和人类一样可以婚嫁或丧命。最著名的关于杀死精灵的故事当属天方夜谭中有个精灵的儿子被商人乱丢的枣核砸死,导致这个精灵要求商人受死,于是这个商人痛哭,引来三个智者帮他化解危机。但精灵之中也有不会死亡的类型,例如伊怖厉斯,在一些传说中他是巨灵,一些传说中他是天使,因为他能位列天使的秩序之中,但却又是巨灵的领袖。这有点像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的西北风之神怕组组,既是神明又是恶魔的王。
魔王被囚禁地狱深处,这里的地狱与相关描述给了但丁很大的启发,这也是为什么但丁描绘的地狱是一个器皿的形状,一层层的根据罪恶区分,并在最底下给被囚禁的魔王一个位置。在此之前从没有这种类型的描述。魔王和恶魔在阿拉伯传说中被赋予了其他巨灵没有的起源神话,魔王被描述为毒火,而其他恶魔则是从这毒火中喷涌而出。
在波斯传说中,最初大地为镇灵(Jann)所统治,它们为了自身繁衍而毁灭了辛(Hinn)和宾(Binn),后二者和廷(Timm)与林(Rimm)都是在镇灵以前居住在大地上的灵物,但却因为屠杀而只有少数以狗的形态活下来,这也是为什么穆罕默德规定的阿拉伯习俗需要在看见有流浪狗靠近时丢食物让狗走开,因为这些狗可能是邪恶灵魂的容器。神愤怒于镇灵的暴行,于是光辉大天使伊怖厉斯受到神委派让它们遵从天律,但是它们拒绝了,二者爆发了战争,最后它们被驱逐,大地被交给伊怖厉斯,由精灵取代它们成为大地的居住者。这是在人类受造以前三千年的事情。
精灵和人类一样,可以选择遵循经典或不遵循,因此它们之中也有善有恶。按照传说,在麦地那遇见的蛇往往是友善的精灵,它们与人杂居。假如在家里看见了蛇,那么第一次只需要将它们赶出去就行,因为它们是错误进入人类家中的精灵。但是如果多次看见同一条蛇,那么就需要打死,因为这是变成蛇的邪恶精灵,或者恶魔。
在中东地区的民间传说里面有不少和精灵相关的内容,除了天方夜谭里面的神奇故事外,也有不少人类智斗恶灵甚至是以特别招数驱逐它们的桥段。它们几乎和人类有一样的习性,除了前面提到的杀死精灵的故事外,婚嫁也是常见的内容,甚至它们会和人通婚,例如天方夜谭开篇故事中两位王子遇见的巨灵就绑架了一个姑娘。在民俗中,假如精灵看上了人类,就会纠缠人类,附着在人类居住的环境或是当事人身上,只能请专门的法师来解除这种捆绑。但它们能力比人类强很多,可以瞬移,力气很大,非常长寿,并且还能有透视等能力。除了普通的良善精灵外,还有一些精灵是邪恶的,比如食尸鬼,豺人,变形怪。
但是在民间传说中,巨灵相关最多的内容还是和巨灵对抗的故事。在阿拉伯传统医术中至今保留了对抗巨灵的草药药剂,这算是某种程度上民俗的延伸。巨灵因其本性畏惧铁,并且聚集居住在废墟和荒漠之中,在中东地区因此有不少相关的民俗,例如伊朗高原上名为巨灵荒漠(Rig e Jinn)的一片土地就被人所避讳,因为人们认为那是荒野恶灵栖息的地方。一些民俗巫术的传说中有巫师以针扎在巨灵相关事物上以胁迫巨灵,因为巨灵对铁的感受如同人们触碰火焰。巨灵不能变成狼,尽管它们时常以狗和蛇的形态出现,但狼被视作是它们的天敌。
巨灵很讨厌有人对它们生存的地方撒尿或者丢垃圾,或是倒热水,在民俗传说中有不少人被巨灵惩治是因为他们在巨灵修行的山洞或是荒漠里丢垃圾,让巨灵没法很好的生活。由于巨灵没有形状,人看不见,因此有时人误伤并杀死巨灵,或是对巨灵造成了侮辱,人也不知道。在阿拉伯习俗中枣树似乎是某种很奇特的事物,因为穆罕默德晚年使用枣树的树枝作为手杖,因此以枣树手杖击打巨灵比其他手杖更有伤害作用,可以把它们赶走。阿里的断脊剑及其纹样也常常纳入斩魔神器的名单中。
阿拉伯世界很多大学者在个人传记里面都对巨灵这种特别的生物有旺盛的好奇心。波斯大学者安萨里(al Ghazali)有一次请求波斯大法师塔巴西(al Tabasi)给他能够和巨灵交谈的咒语,这个以写下《密海纲要(Shamil fi al-bahr al-kamil)》出名的法师就召唤来巨灵给他看。按照学者本人所述,这些巨灵看上去好像是墙上的影子。学者在向这些巨灵说话以后它们就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
总的而言,这些精灵也往往令人受困,将人引入歧途,并给人以威胁和恐吓,尤其是在有巫师做法的情况下。因此在阿拉伯传统中,古兰经最后两章,被称作庇护之诗(al-Mu'awwidhatayn)的组合诗歌,就成为对抗恶灵的有效手段,其背景为穆罕默德受到诅咒而天使吉卜力勒亲自来解除此困境,它们专为对付这种情况而被颁降。
你说,我祈求黎明之主庇佑,
免于他所造化之物的恶,
免于黑暗弥漫的恶,
免于吹绳结者的恶,
免于嫉妒者嫉妒时的恶。
你说,我求庇于人类之主,
人类的君王,
人类的主宰,
使我免于潜伏的教唆者的恶,
它在人类胸中教唆,
它来自精灵与人类。
——《庇护之诗:黎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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