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闪着淡蓝色的光芒,一个大约半米多高的老头浮现出来。他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蓄着一看就像是古人的胡子。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也没有凑近了让我看的意思,只是坐在书架上,微微点了个头,算是和我打了招呼。
“我是……”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本想说我是“人”的,可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吗?
“我知道你是谁。”他说。他说话像是先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形象之后,他的声音再也没有阴森的感觉了,反而还有点仙风道骨的。
“你们都是妖怪对吗?”我问他,“还是说……是鬼?”
“妖和鬼,并无区别。”老头说,“真要说的话,‘鬼’都是恐怖的,对吗?”
虽然我已经亲眼见到了,但是我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看见的这些东西,我忍不住问:“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妖怪呢?为什么以前看不见你们?”
还没有等我回答,少女问他:“‘唯物主义者’是什么意思?”
老头不理会她,只是说:“妖怪一直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大多数的人都看不见他们,因此人们都觉得妖怪是不存在的。”
老头又说:“世界上的生物大多数都是碳基的,而妖怪们都是由‘妖气’组成的,也依赖‘妖气’生活。妖怪们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生物罢了,我们和你们一样,只不过存在方式不同而已。”
学文科的我并不很能理解“碳基”这个词,不过我大概能懂他的意思。听说他们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我放松了许多——至少不会突然暴毙了,如果他不骗我的话。
老头依然没有理会她,继续对我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妖气……”老头思索了一下,说:“是一种以现有的科学水平观测不到的物质,广泛存在于世界上,只不过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罢了。‘妖气’不是它的正式名称,或者说不是它的学名。有的人把它叫‘妖气’,也有叫‘灵气’、‘元素’、‘以太’的,总之就是这么一种物质,它是整个妖怪世界赖以存在的基础。你现在对于妖气的感知能力还很弱,等你的能力逐步提高了,你就会知道它是什么了。”
老头不知道是故弄玄虚还是不懂装懂,他说:“方法很多,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少女笑出了声,我看了她一眼,她连忙道歉:“抱歉,不过这个词真的很好笑。”
老头解释:“这个和遗传因子有关吧。显性基因隐性基因你懂吗?”
我点头,在我所听的为数不多的生物课上有讲过这个。“所以我的父母也都看得见?”我问他。
他摇头:“看不见啊,这个算是隐性基因,他们都看不见妖怪,只有你能看得见。大概百万人里只有一个能看得见妖怪的。”
“不过妖气是会损耗的。”老头说,“当低于界限的时候,就看不见妖怪了。目前你应该遇不到这种情况,将来遇到了再教你吧。”
“教”这个字眼用的很好,一下子就把地位关系给显出来了。
我感到有些尴尬:当初把这只柴犬抱回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的公母,我还以为是绝育过的公狗,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要知道是个女孩子我估计会取个什么“小黄”啊、“可可”啊之类的可爱一点的名字。
“那叫‘黄雨潇’?”我征求她的意见。“雨潇”是我班上的一个男同学,不过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像女生的。
她站起来跑向我,拉着我的手。愣了半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是要握手。我摸不到她的手,只是感觉到了一股很轻微的风,大概这就是妖气吧。我不敢用力,我怕捏疼她,只能轻轻捧着。也就在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双腿还是狗的样子,并没有完全变成人类的腿。
她看我看着她的腿,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笑着对我说:“我的妖气还不够,等我妖气足够的时候,这双腿也会变成人类的样子的!”
我看向老头,老头除了小了点以外基本就完全是人类的样子了。我问他:“所以你……您的妖气比她强是吗?”
黄雨潇附在我耳边对我说:“他比我差远了。‘妖’都是生灵变的,‘灵’都是器物变的,大多数‘灵’,妖气再强也超不过‘妖’。”
“‘妖’都是生灵变的,”我琢磨着这句话,“所以人类也会变成‘妖’?”
老头点头:“理论上是,但人类想要变成妖需要的妖气特别特别多,基本上不可能做得到。而且你想要‘人妖’做什么?自己和自己下棋吗?”
老头说:“你从现在开始尝试不借助任何设备登陆太阳吧,这个更简单一些。”
这个名字很像“南极仙翁”,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又增加了许多。黄雨潇在我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为什么他叫指南翁吗?”
我摇头。指南翁想要制止她的话,干咳了几声。黄雨潇没有理会他,对我说:“他是一本《鲢鱼的喂养与繁殖指南》变的。”
我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诧异:“我的书架上居然还有这种书?”
指南翁点头,又责备我:“你就没有好好看过你书架上的藏书,你一天天除了吃和睡还有什么别的内容?但凡你哪天找个机会随便读一本书,我都会高兴的半夜三点笑醒。”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本书,更想不通一本工具书为什么说话可以这么硬气。我去书架上找了找,找到了它。这是本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书,封面内侧贴了个小信封,里面装着一张“借书记录单”,看日期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看来是某个单位的图书馆藏书,应该是我父母从哪带回来的。
“话说回来,”我提问,“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几个变成妖了呢?为什么其他人……其他东西没有?”
黄雨潇摇着尾巴,有些讨好地说:“你体内有很浓的妖气,离你近的话就使自己也变得有了妖气,这就叫耳濡目染。”
说罢,指南翁又说:“不过我可不是因为你,你这水平实在太低。在遇见你之前我就是妖怪了,我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
“顶多三十多年。”黄雨潇拆台,“他的出版日期都是七八年。”
后半句我没有说。我想说:他比我爸妈还年轻,却比他们唠叨的多。看到他我突然很怕自己老了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者自己三十岁就变成这个样子。
指南翁气的在空中飞了半圈,倒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我又问他们:“你们能够自由活动的话,是不是可以自己跑出去呢?”
指南翁说:“我们‘灵’不能跑很远,他们‘妖’可以借助自己的身体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问指南翁:“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你不只是一本养殖方面的书吗?”
指南翁咳了几声,看起来他很在意自己的身世。过了会,他说:“因为我的妖精朋友们也都是书卷灵,他们中有很多见多识广的。”
说完,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他加了一句:“这叫谈笑有鸿儒。”
没有人接他的话,他也没有在意,他可能觉得自己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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