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蛙谜》是作者关于自己故乡的回忆,结合一些乡间民俗传说写成,这是完整版发布前最后一次先发节选,预计7月底截稿,届时将于机核首发。
“南方者,天地所长养,阳之所盛处也,其地下,水土弱,雾露之所聚也。其民嗜酸而食腐,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痹,其治宜微针。”
——《黄帝内经》。
所谓“南方者”,古称“百越”。这片祖国南疆之地,虽自秦朝起就与汉文化有联系,但古时山川难越,八桂大地之上仍保留着独特文化与习俗,如崇拜青蛙,农历三月初三,祭祖唱山歌,家家户户制作五色糯米饭等。
衣食住行,祭祀祈福,皆各有其职。其中祛凶辟邪者,壮语称“老祝”或“老道”。
“老祝”以鱼皮制靴,缝裤连衣,这鱼皮衣裤,利通阴阳,善分三魂。如夜逢暴雨仍需赶路之时,穿衣套靴,身披蓑衣,头戴宽沿阴竹斗笠,翻山穿林,可夜行百里。“老祝”行法事后不收银钱,只取米肉鱼粮,或由所托人家欠下“人情”,壮语称为“辛”。据壮乡民间传说,鱼皮衣自宋朝起才逐渐盛行,更古之时“老祝”以巨蛙皮制衣。时间流逝,如今别说巨蛙衣,鱼皮衣也难寻一件。“老祝”一行,或为师徒相授,或为命定,传至今日已人稀式微,命定之人更是少之又少,若有命定之人出现,一生始终会与“老祝”之事有所相连。
不过,命定之数,能否逃避?眼下酣睡在床的农闵成,越过千里,出山入海。在东南沿海的种种奇遇,是命运促成?还是自身寻之?且容我慢慢叙来。
夜,月微星稀。海滩后的树林子里三颗火星子忽明忽暗,那是三人手夹土卷烟,忧虑的看着茫茫海面。
“哥,海漂子不会接不过来了吧?”一头戴黑色棒球帽男子说。
“莫急,再等等。你又不是第一次等漂,怎的这次就耐不住性子。”接话的男子两口抽完烟,烟屁股摁在树干上,剃成青皮的脑袋瓜子在夜色下甚是显眼。
“以前最久不过2小时,现在都差不多4个小时了,这漂子要是捞不到。咱们早点回去吧。我看要下雨。”一层黑云向他们缓缓卷来。
“笑话,大男人怕什么下雨!娘们唧唧的还能淋一次雨淋死你不成!”青皮脑袋一根抽完又点着一根烟。
“我说,如果下雨了就回去吧,阿明仔说得对啊。接海漂就犯忌,下雨天更不能接。”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开了口。
“你们俩,就是胆小受穷命,这世道谁胆大谁挣钱!孔二叔,你女儿还差点手术钱,接完这一单,我和阿明把自己那份都匀你点,赶紧让孩子做手术去。”
青皮脑袋看着靠在树边抬头看天的阿明仔,心里的火是不打一处来,正打算开口教训他两句。海面上有微弱的马达声,一艘小船慢慢向他们那边驶过来。
三人急忙钻出树林子,站在沙滩上等船靠岸。三人一边等,一边向四周张望,防着有什么人晚上吃饱了在附近散步消食。虽说这是三人千挑万选找的地方平时不常来人,可做起亏心事,难免心里发虚,总害怕被人看到。
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船靠岸,三人没等船停稳就上了船,船上的海腥味,让靠海为生的几人闻着都想吐,船板子干燥无比,几人跳上船去还抖起一阵灰尘。船上面放着一口古香古色的怪异箱子,箱子材质似木,敲打下却有金属鸣音,筒体画巨蛇口衔金乌彩绘,箱沿遍布麟纹,头大尾小,有牛角燕尾装饰,牛角处有一方凹槽,内有圆形装饰,一边高一边低,怎么看都像是“四块半”。要说是“四块半”,箱子一米四长,半米宽,半米高的尺寸也不知能装进什么人。
青皮脑袋看着箱子,心里直犯嘀咕,掏出烟来就要和那船夫套套近乎,问问他们是从哪儿接到的“海漂子”。船夫坐在船尾,头戴大斗笠,身穿青色厚布衣服,一抹红布缠腰,看着颇为壮实,可从袖子里露出来的两只手,在昏暗的月色下是又干又黑,活像两只爪子。船夫看到青皮脑袋递过来的烟,左脚跺两下船板,拍拍尾舵,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搬东西。
青皮脑袋见船夫不想说话,把烟塞回去赶紧搬箱子。三人把好箱子,一较力差点没把箱子抬起来,沉得吓人,好似里面塞的都是铅块。阿明仔一人扛住后尾,另两人一角一个抬着前部,咬牙切齿的从船上把箱子抬下来往林子里走,待他们走进林子停下来歇息一会,才发现送箱子的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悄无声息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人刚想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抽上一口缓缓,突然发现头顶一黑,无边黑云从天际线卷到头顶,不到片刻便大雨倾盆,只好抬起箱子,送上三轮电动车,赶紧返程。
雨似瓢泼,炸雷不断,风刮过头顶的声音仿佛野兽呜咽。坐在后斗上的两人缩头耸肩的扛着雨,每次想要开口说话,张开的嘴巴就灌进一嘴雨水,头顶上不停炸裂的响雷也提醒他们这不是说话的好点,两人只能低着头,扛着雨,希望前面开车的孔二叔再开快点。坐在后边的阿明仔借着闪烁的闪电看到箱子燕尾下嵌着一个圆饼状物体,表面一圈圈纹饰看着也不是镜子,整个箱子还装饰有一圈铃铛,估计是里面敲铃的铃舌烂没了,被他们这么搬弄也没发出声音。
“还好这铃铛不响,要不搬来搬去可真麻烦。”阿明仔心里庆幸。突然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钻进几人脑袋,几乎要把心脏搅碎,箱子上的铃铛也跟着响了三响,开车的孔二叔车把子一歪差点撞上桥墩子,赶紧把三轮车蹦蹦跳跳的从路肩往回开,箱子跟着车猛蹦几下,后面的圆饼居然掉了下来,还没等阿明仔反应过来伸手去抓,圆饼就从车斗里弹出去,在地上滴溜溜的滚了几圈,掉进河里。
“有个东西从箱子上掉进河里去了!”阿明仔凑近青皮脑袋的耳朵喊,这下青皮脑袋才知道有个东西掉进河里。
“捡?还捡什么捡?箱子里的东西如果泡坏了,咱们一分钱都拿不到!”青皮脑袋脱下上衣盖在箱子上,又挪到前面,告诉孔二叔再开快些。
一辆三轮车依靠微弱的车灯在大雨冲烂的乡道上疾驰,飞快驶过一条岔路,岔路口的石牌上书:临海村。
待回到村子,被婴儿啼哭和铃声吓坏的孔二叔死活不愿意和他们把箱子搬回屋子,自己开着三轮走掉。青皮脑袋两兄弟哼哧哼哧把箱子搬回屋,昏黄的灯光下,箱子上厚厚的灰尘被雨水刷了个干净,上面巨蛇衔金乌的彩绘愈发明显,金乌口中滴下的鲜血顺着箱子的木纹延伸至牛角上的双眼,双眼材质为石,眼内双瞳,随着两人移动仿佛有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阿明仔看到本该嵌有圆饼的凹槽,有旋涡状木纹,木纹中心有一精巧至极的孔洞。为何精巧,阿明仔也学过几年木匠手艺,凡是打孔必有痕迹,他围着那孔洞看了又看,既无螺纹,也无钉痕,更没火穿的焦印子,只觉得孔洞是天然产生,他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寻思能不能从里边掏出点东西。
“冯老板说了,里面的东西不能乱动,该给我们的钱一分不会少。你揉脚踝干啥?”
“没啥,刚才搬箱子让它磕一下。哥,我就是好奇里面到底是啥。弄出来看看再放回去,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
“莫动歪歪心思。咱是怎么应承人家的?他就是看上咱守信才让咱接海漂,愿意干的人多了去,为啥找咱?不许动歪心思!洗澡,睡觉!明天就找人把箱子里的东西启出来炼了。”
正所谓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扰之,青皮脑袋两兄弟还不知自己挣的偏门钱,接的远海古箱,犹如煽动翅膀的蝴蝶,会在几个月后掀起多少巨大的风暴。至于这俩兄弟,也不知是否还有命见到风暴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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