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细心观察文章标题的读者们,应该会发现本文的主角是某个废物。
虽然前面挂着“神圣”这个意义不明的头衔,但始终是一个废物。
正如上述所陈述的废物理论一般,他没有对他人产生价值,没有产生他人认为自己应该产生的价值,没有产生自己应有的价值。
不像是当代大学生戏谑地称呼自己为废物一样,陈逸羿可是由内到外地,不仅被外界同时也被自己认定为废物的纯粹品质。
但同时众所周知的一点,能在这期末无课时间段,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早晨八点半进行活动,就已经与世俗对于“废物”的定义相去甚远了。
而这当然不是陈逸羿所想的,按照他平日的作息,一天应该从中午两点左右开始,或是结束。
当下这健全大学生的作息,都拜他身前这个名为猫的女子所赐。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是猫,为什么作息会这么正常呢?猫不是夜行动物吗?难道说猫并非野生猫,而是被强硬根据主人需求而违背本能,颠倒时差的可怜宠物猫吗?但无论如何,猫这么早起床且活力满满的表现,都已是眼下的现实。
在两人沿着咖啡馆一旁的大路向着学校的教学区走去时,周围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正是寻常早八的开课时间,在期末时分则是又一波前往自习室的浪潮。沿这条路种着一些高大的梧桐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处地区沿海的缘故,这些梧桐树四季的概念比较混乱,本应该在十月份左右掉的枯叶现在开稀稀拉拉地在空中飘落,在学子们的鞋履下发出脆爽的声音。
陈逸羿挺喜欢当下的天气,天灰蒙蒙的,树枝底下都看不到明显的影子,迎面而来的只有一些干冷的风。他可以把手揣进兜里,脸埋下来装作一副急匆匆避寒的模样,像是周围这些赶着去自习的家伙一样,生活中没有什么闲逛的时间,都有着明确的目的等待着他们去实现。
而走在他面前的猫就全然不同,她挺着背,头稍仰地东张西望,偶尔还会伸手捉住一片落叶端详一会,在回头和陈逸羿随口搭话扯皮时,像是孩子一样十分恶劣将那落叶揉碎,撒盐似地将其撒向一旁。
这家伙就是这么一幅很闲的样子,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说实话,陈逸羿现在有点后悔,如果只是闲逛的话,他更希望猫能走另外一条路,比如位于校园边上沿着湖泊建造的路,而不是这条将整个大学一分为二的路。他有点担心会在路上遇到熟人之类的,之前第一次跟着猫从宿舍窜出来给舍友造成的误会,他至今没能解释清楚。
他可不希望自己身上再多什么不解之谜,乃至纳入到学校的流言名单之上。
知名度什么的,从来就不是一项越高越好的数值。就像是在游戏中的战士职业,就算把智力值点得再高,也不会在实际的战斗中起到任何作用。
更可能起反效果,在看到一些智力属性要求高的史诗装备,而自己又恰好满足时,就不能好好履行作为一名战士的职责,心中会涌起一股“我都满足要求了,不使用的话不是浪费了吗?”的想法,心情愉悦地脱掉自己身上的铁甲换成手上的法师长袍。最终结果就是扛不住伤害,导致自己的小队在boss的讨伐中落败。
对于陈逸羿来说,所谓的知名度,就是这种越多越会出意外的东西。
而随着肩膀被人搭上的触感传来,陈逸羿也明白自己的小算盘已经彻底落空了。
被人这样搭肩还再往前走就太不识相了。陈逸羿僵直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走在前面的猫也注意到了这点,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陈逸羿的身旁站着的是一名穿着朴素棕色羽绒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的身高近一米八五,比陈逸羿整整高出了一个脑袋,且还是一幅久经锻炼的模样。如果能以生命力进行比较的话,年龄明明是陈逸羿两倍还多的他,生命力估计能比陈逸羿高出三倍,真是个不老的怪物!
但比起身材,更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发型,那即使在阴天却也散发着奇异光辉的光头,拥有着说不清楚的魅力,吸引着来往者的目光。人们似乎总对一些光滑圆润的物体情有独钟,例如脸蛋、胸部、屁股……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总会在第一时间吸引到人的注意,从某种意义上,一个完美的光头可以比上述的几个例子来得更为直观,这才是真正的回头率收割机。
不过话说回来,人体这些光滑圆润的部位,在冬天一般来说都是比较收敛的,总会包裹在厚厚的衣物之下暂时封印住其独特的魅力。光头当然也不例外,大多数光头在冬天都会戴上厚厚的帽子,以免刺骨的寒风袭击其头盖骨,乃至直到半夜都会传来些许阵痛,让人夜不能寐。
“早上好,胡教授。”陈逸羿也由此想好了自己的开场白,“你应该戴顶帽子在出来晨跑吧?要不然头顶可是会着凉的。”
“哈哈哈,谢谢你的提醒,但这温度对我来说倒是刚刚好。”胡教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很难不让人想到夏天时拍西瓜看看熟没熟的景象,“还有就是我可不是在晨跑,而是准备去政教处办点事情,恰好路上就撞上你了。”
“嗯嗯啊,原来是这样。”陈逸羿点了点头,同时身体稍稍前倾,迈步向前,“那我正好也……”
“不急不急,我去那办事也没那么着急,能在这个时间遇上你这种事更让我有兴趣。”
“你大二下半学期上我的课,可是整整一学期早上的课都没出现过。我还以为这班上压根就没这号学生,每次念学号时都得傻傻地向空气问上三回。或许是哪个家伙大学开学时压根就没来报道,教务处又忘了注销,给学生花名册添了个历史遗留问题?”
“其实正是如此,教授,我今年七月才刚结束休学来着。”
“那好,你上个学期的成绩我顺带也帮你申请作废吧。”胡教授笑盈盈地接话道,“正巧要去政教处,这不顺路吗?”
在胡教授的步步紧逼下,急于脱身的陈逸羿只能选择妥协,这个中年男人某种意义上真是比满嘴酒气,一个劲向你重复一些意义不明话语的中年男人更加难缠……啊不对,怎么可以用中年男人来比喻中年男人呢?
不过似乎也没有比这种家伙更让人不耐烦地了……如果有的话,那只能是在同学会上,先前明明没有联系却一个劲地向你打探近况,恨不得把你平日午餐尝吃什么外卖这种事都问出来的小学同学了。
“胡教授,即使是我这样的家伙,也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的吧?也是有可能会突然在这种时候在外边闲逛的。”
“不,其他人都有可能改变,像你这种家伙则是绝对不可能。更何况你还是那【人类研究社】中的一员,我可以下一个十足的论断,那就是只要跟那艾怜混的学生,基本上一辈子都是一个样了。”
胡教授好像说了十分过分的话,但他转而就看向了站在陈逸羿身后的猫。
“话说回来,这位姑娘是谁?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如果是的话,那我就有可能相信你改变这种说法。许多明明人生全无兴趣、目标的家伙,会在寻找到自己的伴侣之时迎来一次蜕变,原本生命中闲置的时间突然就用了用武之处,像是……”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猫笑着打断了胡教授的话,“胡教授您好,我的名字叫猫,是陈逸羿的初中同学,是隔壁大学的学生。”
“猫?”胡教授不确定地确认道,同时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不是外号什么的吗?虽然说第一次见面就愿意让我叫外号这点,我并不讨厌……”
“嗯,就叫猫。”猫协助他进行确认,“经常有人觉得奇怪,但其实我国的法律是没有禁止取一个字的名字哦。甚至在07年的时候就有报道说是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叫做‘@’来着,让人不由得惊叹,在那个还得拨号上网的时代就有人如此超前的互联网意识,真是不可思议。”
不,为什么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什么互联网意识啊?不应该是“@”这种名字吗?那孩子在填写材料的时候,肯定竟会会被人以为是来找茬的吧?
话说回来,猫为什么和这秃头老鬼说话的时候这么礼貌?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这名字一点都不奇怪,反而称得上有趣,估计听过的人都忘不掉,以后还会当成和其他人的饭后闲谈不断传播下去吧。”
喂,不要随意评价其他人的名字啊!那未曾与你相遇的29万位“张伟”该有多无辜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至少我自己很喜欢自己的名字喵。”
猫暴露了自己以欺凌他人为了乐的本性,心安理得地踩着他人的名字让自己走向了更高处。一口气踩了29万人,你可真是平步青云,换算成彩票的话,就算不是一等奖,也得是三四等奖的水平了吧。
“不过猫同学,你这样的名字在注册一些网络账户之类的场合时,要你输入真实姓名之类的,不会出错吗?”
“不会哦,如果是正规的网站的话,一般都会有专门给单字或者只有多字姓氏的填写格式。”
“那样我就会填猫猫,姓猫名猫,全称猫猫。”猫笑眯眯地说道,同时两只手在身前稍稍握拳,像是猫抓一般晃了晃,“反正不正规的话,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喵,他们肯定没和国家户籍库建立合作的喵。”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受益匪浅,没想到一早上就能学到这种新知识。”胡教授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
不,我觉得就算学到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如果是和美少女聊天学到还好,看书看到这种内容的话我只会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
“但是猫同学,如果你和陈逸羿如果不是情侣的话,他能有什么理由会在这么冷的天在这种地方散步呢?”
“说起来也是,像他这样的废物,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呢……嗯……”猫陷入了沉思。
虽然前面伪装得不错,但对于陈逸羿的评价上,猫没有丝毫伪装。
或者说她从头到尾展现的都是本性?不不不,那可太伤人了。
但是她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呢?寻找意义?不不不,这种说法就好像寻找自己一样不靠谱吧?(话说回来,我的名字不就是逸羿吗?)目前猫和教授的对话还是常规的,有据可循的,应该不至于跳脱到那么奇妙的唯心领域去才对,虽然猫的存在本身就丝毫不唯物,甚至先前有那么一瞬间,我还认为猫只有两三个特殊的人能看到而已。但现在看来,每个人都能够观测到猫,并与其进行交谈,这点上算是没有异议了。所以到头来,猫会给出的答案还是令人在意,姑且进行推断的话,她应该也会给出一个常规的谎话,例如期末作业的准备,像是新闻类专业的期末作业就得找地方拍片那样,简直就是一个万用的借口,自己就曾在艾怜学姐的胁迫下,用新闻学的学生证去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场所来着……
陈逸羿只是在内心进行着吐槽,却完全没有选择插入这一老一少之间的谈话。毕竟在对于他的评价上,这两人是处于统一战线的,他只要是一张嘴说话,估计会引来更多没必要的麻烦。
“啊,我知道了。”猫一拍手说道,“我们在调查‘绿影’事件来着!”
不,想这么久又给出这种直接的答案,糊弄中年人的意思真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啊……被人问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一般情况下都是即答的吧?想半天再答上来,即便是真心话,也会迟钝得像是拿着手机找手机的家伙一样。
“绿影……噢,是最近学生群体里传得很火的那个吧?会在晚上一些阴暗的角落出没,给不少自习或纯粹是瞎晃悠的学生造成困扰的神秘身影。其实这在老师们里面也闹得不小,甚至不少老师亲眼见到过这个现象呢。”胡教授眼前一亮,猫的这个答案似乎深得他心,轻易地接受了这点,“当然这只是我们老师私底下闲谈的东西而已,是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你们可得保密噢。”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所以有些事情老师们知道,但不方便在学生面前说啊。”胡教授苦笑了两声,“但是你们为什么会对调查这个事件感兴趣,我听说学校里已经有许多专业人士去解决了才对,其中就包括你的那位艾怜学姐与她的跟班来着,她最喜欢这种出风头的机会了。”
胡教授说着将目光又一次移到陈逸羿身上,艾怜这家伙即使不在现场,存在感依旧如此强烈,轻而易举地夺走猫的戏份,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啊?艾怜学姐也在调查吗?”猫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情报。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之前还在电话里问过我呢。”
“噢,猫同学,看来你对艾怜也十分了解嘛。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如此之多,真让人意外,我都希望有时间能和你坐下来多聊聊天,只可惜现在时间不允许……”胡教授有些懊悔地说着,发出一声叹息,“其实我每次新年都会筹备一些活动,其中有好几次邀请学生来我家吃火锅来着,大家玩得可开心呢。”
“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你的家人们也会参与这种奇怪的同学会氛围嘛?”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去中年离异大叔的家里吃火锅什么的,作为一名女大学生,本能上还是会有点排斥呢。”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猫也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一脸厌恶与皱眉,“况且还这么油嘴滑舌,明明只是初次见面唉……”
“原来如此,也难怪我之前邀请学生过来,来的都只有男同学呢。”
“但今年不一样了,我正打算筹备一场新年晚会,我现在要去政教处正是要提这活动的申请书。”
“噢?新年晚会?”听到这种活动,猫也来了精神,“等等,教授,我还以为这种活动都是那些学生社团自己搞着玩,结果明明只是小团体的自嗨,却还会拉来一群压根不准备参加的低年级同学们凑数,对他们实行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从而让大学生活走向绝望的灰色。真没想到作为老师的你,也会想要主导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动啊。”
“不不不,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怎么会是麻烦呢?能和你们这些青春靓丽的年轻人们多相处一会,可是对我这种中年离异大叔的无上救赎呢。”
“啊,这种话听起来也好恶心。”猫退了一步,“呸呸,我有点接受不了了。”
“虽然口头上这样说,但猫同学你应该会来参加吧?其实我也准备邀请隔壁大学的同学能来参与,将这个活动变成整个大学城的活动,甚至在今后的十几年都会口口相传,成为一个校园传说也说不定呢!这可是一次成为传说的机会,如果就此放弃的话,不会觉得可惜吗?肯定会觉得可惜的吧!可别变成我这种四十多岁的大叔再感到后悔啊!”
“喵……我知道了……”猫看到胡教授如商铺前的招财猫一般热情,更加难以招架,“我回去后会考虑一下的啦……”
胡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充满着神气,为自己给新年晚会又招来一名有趣的学生而感到自豪。
他似乎全然忘记了最初的目的是盘问陈逸羿出现于此的原因,而以为是邀请猫去参加新年晚会一样。
“那就这样,两位同学,如果有事要找我,就让陈逸羿微信上叫声就行,我记得我是有加他微信的。”
胡教授并其双指在自己的前额一点,随之指向了两人,露出一个看得见牙齿的标志微笑。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像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动作,会让他的头皮亮上数倍吗?
不过比起他的头皮,他那白净的牙齿也闪亮得让人嫉妒……
“呃,好像是有的吧。”陈逸羿有点不确定地回答道,毕竟他基本上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平日里可能会联系他的也只有艾怜,她还是那种直接打电话的老派作风。
以及那位忘记名字的学长,他则是更为老派的短信派(每封都是未署名),和寄信的年代似乎是重叠的关系。
备注: 如果对本文章还算有点兴趣,这些无处安放的文字我会第一时间放在我的个人公众号【FACE寒舍】上,欢迎关注。 而后可以看一下这两个已经完结的系列,但即使不看的话也不会对本篇有任何理解上的困难。
本篇文章的出现主要是受森见登美彦老师的一系列作品启发下的心血来潮之作。最容易建立起联系的作品应该是《神圣懒汉的冒险》,非常推荐各位去读读他的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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