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如果有人写这样的介绍,不得不会说,我们关注的是一个被忽视的早期作家,他更为人所知的却是在幻想和科幻领域的成熟作品。现在我们不能确切断言这一点,因为亨利·库特纳的这颗星星不再像以前那样耀眼,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高高挂在天空。就连雷·布拉德伯里(Ray Bradbury)关于他的朋友兼导师在《亨利·库特纳精选》(The Best of Henry Kuttner)的回忆录中,也将其称为被忽视的大师,那是大约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虽令人悲伤,但可以有把握地说,库特纳几乎所有极其熟练的小说都是文学怀旧者和古物收藏者的财产,所有这些都被纳为文学珍品的范畴。亨利·库特纳之于克系专家而言,最感兴趣的便是他早期的洛式作品。
亨利·库特纳(1914-1958)是年轻的罗伯特·布洛克的朋友,同他一样,他也是一位刚起步的作家。他们俩拥有相同的市场,包括《诡丽幻谭》(Weird Tales)和《怪奇故事》(Strange Stories)。他们甚至合写了几篇故事。两人的另一共同点是,他们都与一位旧日支配者(Great Old one),呃,伟大的老人(Grand Old man),H.P.洛夫克拉夫特,有文学上的友谊。或许布洛克向库特纳保证说,普罗维登斯隐士其实很平易近人,并建议他向他写信。库特纳很快就成为洛夫克拉夫特圈子的一员,他向洛老呈递了构思及草稿以供评估,尽管这只发生在洛夫克拉夫特去世前的短短一年(1936年2月至1937年2月)。
评论家埃德蒙·威尔逊(Edmund Wilson)曾对其早期的“洛式狂热”不屑一顾,就像雅典对苏格拉底不屑一顾,认为他腐蚀了城市的年轻人一样。洛夫克拉夫特鼓励了一大堆年轻的追随者们,包括布洛克,库特纳,奥古斯特·德雷斯,杜安·里梅尔①(Duane Rimel),理查德·F·西莱特②(Richard F. Searight),威利斯·康诺弗(Willis Conover),以及(于死后)拉姆齐·坎贝尔,布莱恩·拉姆利,盖瑞·迈尔斯(Gary Myers)等人。这些年轻人中有许多人一开始以为,他们想要做的就是像洛夫克拉夫特那样写作,但他们最终决定要成为作家,就这样。对于库特纳,布拉德伯里(Bradbury)说:“他并不是真的想成为洛夫克拉夫特的仿品”,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其他人。大多数人成功了,最终获得了自己的发言权,不论是一流还是二流。在他那个时代,库特纳无疑成为了一个主流的声音。这是在他抛弃了洛式仿作的幼稚东西之后。也许有点反常,但这就是你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们想仔细看看库特纳早期的克苏鲁神话小说。的确,不要过快的筛掉它们,因为,不仅有几个故事本身就很有趣,它们还包含了一些值得研究的引人入胜的细节。
显然,对库特纳洛式仿作的主要影响是洛夫克拉夫特自己的作品。在最初一篇哥特恐怖的尝试(《克拉利茨的秘密》The Secret of Kralitz)之后,库特纳曾写过一对洛氏的邓萨尼传说的作品。是《德罗姆-阿维斯塔的戏言》(The Jest of Droom Avista)和《噬魂者》(The Eater of Souls)。尽管他会重复使用他为这些故事编的一些名字和概念,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形式,继续创作以现代为背景,更为“直接”的恐怖故事。这些作品中,他有一两次提到洛式名称,犹格-索托斯,克苏鲁,犹格斯和伊格。但这些都被严格地边缘化了,就像弗里茨·莱伯的《老手策略》(Adepts Gambit)初稿中那些神话参考一样,很容易被删掉。
对库特纳影响同样重要的是他的朋友罗伯特·布洛克。库特纳给《诡丽幻谭》和《怪奇故事》的几篇故事读起来很像布洛克同一时期的作品,混合着爽快清晰的叙述(让人想起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电影剧本)和中世纪魔法的恐怖——还有一种不协调的扭曲感。即使是在神话道具方面,值得注意的是,库特纳通常避免使用已经用烂的《死灵之书》,相反更喜欢用布洛克的《蠕虫之秘密》(Mysteries of the Worm/De Vermis Mysteriis)。以及在《塞勒姆恐怖》中库特纳的凯夏·梅森的克隆,阿比盖尔·蒲林(Abigail Prinn)的名字,显然是对布洛克的佛兰德大巫师路德维希·蒲林的致敬。
让洛夫克拉夫特深奥传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可能反映了一种真正的古代传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特意把自己的名字写成诸如“犹格斯”,“修格斯”,“犹格-索托斯”,“阿撒托斯”等等。用希伯来语与阿拉伯语的口音,老式的及古代魔法文学的语言。“纳格和耶布”本应有一种鞑靼或西藏的感觉。这种对真实古代传说的利用对库特纳来说是个好主意。他开始用从远古宗教借来的产物来伪装自己的神话。他最喜欢的原始资料(也许是因为洛夫克拉夫特没有使用它)是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Persian Zoroastrianism)。这一点在他的故事中很明显,这里不包括《死亡之塔》(Towers of Death)(《诡丽幻谭》1939年11月刊),这篇中我们没有遇到任何熟悉的神话中的魑魅魍魉,但我们确实有一个角色与琐罗亚斯德教反神的恶灵达成了协议。有些公开的神话故事(所有这些都包括在这儿)是刻意或隐晦地提及琐罗亚斯德教,我们将在一些特定故事的介绍中看到。
在《克苏鲁的呼唤》和其他故事中,洛夫克拉夫特将克苏鲁崇拜含蓄或明确地与神智学会社进行了比较。他偶尔提到的“火焰迷雾之子”⑤(Children of the Fire Mist)直接源自布拉瓦茨基,他偶尔引用的《兹延之书》⑥(The Book of Dzyan)也是如此,这本被认为是古老的手抄本,用前梵语Senzar语写成。(事实上,整本《秘密教义》表面上是对这个虚构文本的大量评论。)神智学之于洛夫克拉夫特最显著影响的例子是《穿越时间之影》(关于这一点,请参阅我于博尔格出版社(Borgo Press)发表的《H.P.洛夫克拉夫特与克苏鲁神话》(H. P. Lovecraft and the Cthulhu Mythos)丛书第二版《洛夫克拉夫特神智学的使用》(Lovecrafts Use of Theosophy)一文。)
⑤HPL于《穿越银匙之门》引用,原称Sons of the Fire-Mist
⑥HPL于《夜魔》,《阿隆佐·泰普尔的日记》引用。
亨利·库特的一些最令人费解的神秘学名称被证明是直接从《秘密教义》拽来的。他最常被重印的洛式故事《塞勒姆恐怖》就以其中的大部分为主。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对“两仪佛身咒⑦(伐蹉-吠罗耶the Vach-Viraj incantation)”或“净祓神醴⑦(the Tikkoun Elixir)”的来历感到疑惑?那亵渎的《伊欧德之书》(The Book of Iod)又是怎样的呢?现在跟我一起来康康。
此段原文:The Seven Hosts, the Will-Born Lords, propelled by the spirit of life-giving, separated men from themselves, each on his own zone. Seven times seven shadows of future men were born, each of his own colour and kind. Each inferior to his father. The fathers, the boneless, could give no life to being with bones. Their progeny were Bhuta, with neither form or mind. Therefore they are called the Chhaya a shadow with no sense.
在《海德拉》和《狩猎》中,库特纳只是简单地使用了这个词,没有任何与神智学的关联。在一个名为《屋中骇怖》(Terror in the House)(《战栗秘闻》(Thrilling Mystery)1937年1月刊)的Weird Menace故事中,他把一切都讲得很清楚。旁白看到了拉·皮克曼画的一幅画,只是这幅画的名字叫《狩猎》(耳熟吗?),并且“其上画着蹉贺耶——《兹延秘集》(the Secret Book of Dzyan)中的无骨者(boneless ones)。”《兹延秘集》便是布拉瓦茨基的《兹延之书》与《秘密教义》的组合。“《兹延秘集》暗示——‘那无骨的七位领主,不能使有骨的存有生命,它们的后代是蹉贺耶。’”后来有人用‘净祓仪法’来召唤它们,以及蹉贺耶吟咒:“Throg Chhaya thruggakadsh Chhaya… Yin Chhaya”,等等。这显然是《蹉贺耶仪式》的一部分,我们在《狩猎》与《海德拉》中读到过。注意有声音的“kadsh”,回想起《塞勒姆恐怖》中的吟唱片段:Ya na kadishtu nilghri .这里引用了希伯来语“kadesh”,意思是“神圣的”。是另一点卡巴拉的影响。
但库特纳的《伊欧德之书》实际上在三年后,以笔名基斯·哈蒙德(Keith Hammond)的《恐怖之钟》(Bells of Horror)(《怪奇故事》1939年4月刊)里首次登场。在此之先,他一直满足于沿用布洛克的《蠕虫之秘密》(《侵入者》(The Invader))或洛夫克拉夫特的《死灵之书》(《塞勒姆恐怖》)。同月的《海德拉》中,另两个神秘学的名称首次亮相:“旧匙”(The Elder Key),我们对它一无所知;《卡纳克之书》(The Book of Karnak),它似乎来自埃及,但也可能不是。这个词的演变可以追溯到早期邓萨尼式的故事《噬魂者》和《德罗姆·阿维斯塔的戏言》,在文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叫亚纳克(Yarnak)的地方;而在《塞勒姆恐怖》的一段魔咒中,我们听见了“kyarnak”这个词;最后便是我们在《海德拉》里读到的《卡纳克之书》。然而,一旦他用K代替了Y,很难不相信他脑子里没有埃及神秘学的秘事(尽管他从未提到过奈亚拉托提普)。
我已经提醒过大家,库特纳很少使用洛夫克拉夫特的庞大神明。两个例外是主要在《海德拉》中出现的阿撒托斯,以及《达贡之子》(Spawn of Dagon)里清晰可辨的达贡与深潜者。《克拉利茨的秘密》只有一个有关“不洁的地下犹格-索托斯”的引用。库特纳给出了这个暗示,且再也没有用过它。但我们必定想知道,我们在这里是否可能发现了奥古斯特·德雷斯后来将犹格-索托斯归类为土元素的起源。当然,洛夫克拉夫特没提过这个。
当然,库特纳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的造物。其中第一个是沃瓦多斯(Vorvadoss),只有贝尔·亚纳克的国王(辛达拉)崇拜他。在《噬魂者》中,他以沙漠中的尘暴形象出现,向国王提供了如何打败住在亚纳克灰色深渊(the Grey Gulf of Yarnak)的食魔的建议。在《侵入者》中,他以“贝尔-亚纳克的沃瓦多斯!沙漠的扰乱者!火焰的点燃者,你在外界黑暗中等候。”他甚至似乎借用了《噬魂者》中的称谓,现在他被称为“亚纳克灰色深渊的沃瓦多斯”。库特纳是从哪儿得来“沃瓦多斯”这个名字的?谁晓得?但我想他是不是改了一点点“巴巴多斯(Barbados)”①②。
最后,在《恐怖之钟》里,库特纳介绍了他的黑暗恶魔,黑暗沉寂者祖谢坤(Zuchequon, the Dark Silent One)。他是永恒黑暗的预示和先兆者,预定在时代的尽头出现,尽管假如愚蠢的凡人能准确地唤出深沉的音调,就可唤醒他。我们似乎又一次看到洛夫克拉夫特的《夜魔》中,奈亚拉托提普黑暗化身的双胞胎。
有趣的是,库特纳明确地将伊欧德和沃瓦多斯与克苏鲁和伊格联系在一起,作为姆大陆上原始崇拜的神明,这里他也明确地将祖谢坤排除在旧日支配者(the Old Ones)的范畴之外。他不是群星之眷的造物(star-spawned creature),而是一个宇宙法则。在这方面,祖谢坤让我们想起了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的乌波-萨斯拉,他也和曾经在这里居住过的旧日支配者们脱离了关系,在来自群星的克苏鲁和犹格-索托斯到达之前,他是热气腾腾的地球上的原住民。
当然,这两种说法都不能阻挡林·卡特把祖谢坤和乌波-萨斯拉归类为旧日支配者(the Old Ones)。事实上,他让前者成为后者的儿子!(参见他的故事,就在这本合集里的《Dead of Night》,以及爱德华·保罗·伯格伦德编辑的《克苏鲁门徒》,1976年刊中他的《佐斯-奥莫格》(Zoth-Ommog)①④。后者将以早期的书名《画廊里的恐怖》再版,收录在我即将出版的,混沌元素卡特集子《索斯传奇系列》(The Xothic Legend Cycle))
目前这册书在某种意义上是林·卡特对库特纳神话遗产的支持的一部分。《伊欧德之书》(林关于库特纳集子的想法)是他在Zebra Books的《林·卡特幻想选集》(Lin Carter Fantasy Selections)系列的第二部,第一部是罗伯特·布洛克的《蠕虫之秘密》原版(作为现在混沌元素小说系列的第二卷,也再版了)。事实上,林想收集洛夫克拉夫特圈各主要成员的神话作品。这个主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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