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排上了队,与大多数人一样,我用第一条指令验证了一下DALL·E是否真如外界所言那样神奇。
A corgi riding bicycle on the ring of Jupiter.
一只在土星环上骑自行车的柯基
短短几秒钟,DALL·E就生成了四张骑着脚踏车的柯基的图片。虽然它并未准确理解土星环的意义,但是光是那几只柯基,就足够令人刮目相看了。谁会不喜欢可爱的柯基呢?
An average day in Hangzhou in 1990s
杭州九十年代的平凡的一天
九十年代,对我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出生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对其仅有的印象也仅限于相册里的照片和记忆中转瞬即逝的光影。每每努力回想,总像是在闷热潮湿的夏夜里徒手捕捉萤火虫:明明捉住了那些小光点,打开手心却什么也没有。
DALL·E从未经历过中国的九十年代,但是它在训练时已经见过太多来自过去的影像。它可能无法这个时代带给我的意义,但是它或许可以告诉我,在它眼中,过去是何种面貌。
DALL·E给出的答案将我牢牢摁在椅子上,无法动弹。眼前的图片,似乎打通了脑中神经元的一些尘封的连结。频幕上每一颗像素都格外亲切。它们穿越瞳孔,在我的视网膜上描绘出熟悉的景象。马路上四四方方的桑塔纳、巷子里的乌瓦青砖、载着客人的三轮车夫……这些早就消失的古早符号在一瞬间将我送回了年少时光。
虽然我清楚这些图片是人工智能虚构的产物,它们从未存在过,但我依旧被它们深深吸引,产生一种强烈的怀旧情绪。
怀旧,在英文里叫作Nostalgia。其词源来自于古希腊文的“回家”(nóstos)与“痛苦”(álgos),表明“无法回家或返乡的痛苦之情”。这大概时对我此时情绪最准确的描述。人类面对时间的单箭头,除了无力感,什么也做不了。
值得一提的是,照片上的面孔因为程序的瑕疵糊成一片,甚至有一些恐怖。但这种模糊与年久失修的记忆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鸣——记忆中的面孔也是模糊不清的。果然程序员的诡辩不无道理:所有的bug都是feature。
我一遍又一遍地输入指令,一遍又一遍地目瞪口呆。好像有一根赛博麻绳,一头是紧紧攥着绳子的我,另一头则是久违的少年时光。我拼命地将绳子拉向自己。它是我记忆的锚点,失而复得的九十年代。
我幻想或许未来的某一天,DALL·E生成的不只是一张图片,而是一整个虚拟实境,一场梦。那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冷静下来后的我,开始思考。今天若不是DALL·E的提醒,我怕是早就丢失了许多难得的记忆。也许在未来的岁月里, 它们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我是什么时候遗弃了它们的呢?
中学的物理课上学过,放射性元素会衰变。衰变到原来数量一半所花的时间我们称之为半衰期。记忆是否也有半衰期呢?
千百年来,人类尝试用各种媒介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据。从远古的石刻,到如今电磁信号。介质能储存的信息的密度越来越大,却始终也比不过我们每个人,每一刻都在读写的记忆。我们用眼耳口鼻不停地在记录这颗蓝色星球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可惜的是,记忆是一种极不稳定的介质。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渐渐衰亡。
属于我的九十年代或正马不停蹄地衰变着,化作残破的光影与模糊的面孔,最终消失不见。 如果对它的记忆全部衰变了,那九十年代是否就如同没有存在过一样呢?
我也听说: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身体停止运作时,入土长眠时,当名字最后一次被人提起时。
一件事、一个人如果被忘记,就等同于从未存在过。我们不记得年少时杂货铺老板的模样,也不记得第一天上学时老师的衣装。在如今这个复杂的岁月里,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与事,转瞬即逝。即便今日我们愤怒我们忧伤,它们也很快被岁月遗忘。
想到这里,我又准备了一长串的指令,想抢救一下即将消亡的九十年代。借着虚构的图片,与DALL·E一起回到那段不存在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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