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风雪稍停王帐一名老侍卫满图施八里照例带领下属出营巡察石山集,半晌时分巡至托欢的营帐时,他朝帐篷里喊了两声:
托欢的母亲赶紧出帐回话,撩开帐帘时残雪从毡布上滑落。
虽被掳至草原近二十年,她依旧保持着中原女子的礼仪,她为巡逻的侍卫端上奶茶,“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侍卫们纷纷搭礼接过木碗一饮而尽,虽然他们对托欢心有嫌隙但对他的母亲却也还算礼数有家,当然这也有给托托布赫面子。
“汗王已去了十数日尚未有传回消息,最近风雪紧你可要看好牛羊啊,术赤部怕有小动作,迪纳平日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老侍卫与迪纳说着话,迪纳也顺便将木碗依次收回帐中小声回应着,说完老侍卫在意味深长地看了迪纳一眼后,大手一挥便率领小队继续巡逻。当众人离去后,迪纳回到帐中将木碗放在木盆中,心头一紧便小声啜泣起来。她在担心托欢的安危,近日来连连从梦中惊醒,在梦中看到儿子连遭厄运痛不欲生,所谓母子连心便是如此,自从库布伦炯出发后她便每日以泪洗面。
迪纳是曼库鲁人的叫法,她原名崔莺莺,晋州永济人,在家排行老六故平日里人们也唤她六娘。当年林丹汗攻破宣大防线,纵横州县数月而不可挡,六娘便是此时被掳去北方。崔家在当地虽筑有坞堡但也难以抵挡,崔家上下四十余口几近屠灭。托托布赫的第三任妻子在速布达理十岁那年死于难产,六娘便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他。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虐待后六娘终于认命屈服了,这使得她的处境得到了一定的改善,其他被作为奴隶的战利品就没那么幸运,在诞下托欢后处境更是得到了提升,库都尔班与速布达理也不得不以母亲之礼待她。但随着托欢慢慢长大展现出柔弱的一面时,托托布赫对六娘的态度也随之冷落。由于肃真人的崛起,托托布赫被频繁地派遣到各处侦察,在家的时间变得稀疏,六娘与托欢获得了相对独立的空间。随着托欢的长大,托托布赫对他的管教才开始日益增多。
“儿呐,你到底是生还是死啊?这叫为娘好生煎熬啊!”
六娘掩面啜泣,她不敢放声大哭怕引来其他牧民的龃龉。风雪徐徐下着,老侍卫的马蹄声已不可闻,六娘撩开帐帘用木盆打来些雪,用来把木碗清洗一下。又去自己的围栏察看一番,才回到帐中呆呆地盯着火盆中的火苗。
夜初时分从南方行来十数人,这些人没有骑马且行踪鬼魅,借着天光昏暗与风雪交加,沿着石山集市边沿的矮石墙迂回,几支飞蝗腾空随之而来的是沉闷的落地声,急促的奔跑与喘息声与风雪演奏出奇异的交响。在王帐中留守的巴特尔不安地来回踱步,从他的独眼里闪烁着内心的不安,外出巡逻的老侍卫还未归营,这不符合他的惯常。女奴送上的酒食也未动过。正当他欲出营传令时,老侍卫突然撩开帐帘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巴特尔正要呵斥却被老侍卫抢了先,另外两名年轻的侍卫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随后进帐。
“这大胆的驱口,居然想借着风雪逃跑,还偷偷私藏了口粮,看来是谋划多日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麻布包袱,展示给巴特尔看。巴特尔一怔快速扫了一眼被扔在毡毯上的驱口,又快速将眼线移回到包袱上,他迅速拔出了腰刀,并呵令营中的勇士应战。
巴特尔呵令同时用刀指着老侍卫,并厉声呵问这名老部下。身边的勇士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听到巴特尔的质问后,也立刻站到他的身上并用拔刀护卫。
“难道你也被肃真人收买了吗?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当听到肃真人时,营帐中的勇士开始躁动起来,他们都有家人被杀或者被掳去。这时那个被扔在毡毯上的人抽搐了一下,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老侍卫转身蹲下来,从包袱中取出一块馕掰开一片,粗暴地塞进了那个驱口的口中,并用手捂住口鼻将其窒息。然后老侍卫又缓缓慢起身,回头看向巴特尔。
“萨满巫师已向我证实了前日的梦,汗王已经升上了长生天。”
“不魁是芒古尔的孩子,和他老子一样倔,吃了饼好好上路。”
巴特尔带领勇士们冲向了老侍卫,但老侍卫在那两名侍卫的掩护下闪身避出了王帐,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箭雨。巴特尔拉着一名勇士为他挡住了射来的飞蝗,退向了库布伦炯的寝帐,其他瓦图部的人也反应过来拿起武器进行自卫。受到惊吓乱跑的奴隶有的中箭毙命,有的受伤倒地惨呼,更多的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时有人高呼术赤部叛乱了,但也很快被此起彼伏的嘶喊声淹没。
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石山集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一开始只是在王帐周围,但很快就蔓延到缓坡周边的简易木屋和毡房。术赤部的人马开始从木栅栏鱼贯而入,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刀剑铿锵声与嘶喊声。风雪再次加入这场合凑,在远方的大帐里,萨满拉起马头琴用一种低沉的旋律伴随着呼麦,篝火好像也随着旋律在帐中有节奏地跳跃。很快旋律变得明快而有力,一名身着白色布面铁甲的尊者坐在上手处,正欣赏着萨满的表演,一旁有术赤部的人为尊者端上酒食。然后有同样身着布面甲的卫兵沉默地进入大帐,小声快步走到尊者身旁耳语片刻,尊者轻微摆动了下手指,卫兵领命退下帐内众人继续欣赏萨满的表示,术赤部的头领们眼神只是片刻地接触便又收回到自己面前的酒食之上。
恍惚间六娘看到托欢骑着白马,从山坡的那一边疾驰而来,她欢喜地朝着托欢跑过去,但双腿却像是罐注了铁水一般沉重无比,托欢的身影却好像永远也无法靠近一样。六娘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拼命地想要接近托欢。托欢策马冲下山坡淹没在视线里,六娘停下休息喘息,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白马已来到近前,而托欢却不在马背上,六娘高呼着托欢但声音却无法传出,白马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一股彻骨的冰寒浸没着六娘的身体。突然六娘从毡毯上惊醒,但她的心依旧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膛蹦出一样。这时一个身影从帐帘外闪身进来,四眼相对的一瞬一股腥红从那人的脖颈出喷涌而出,六娘正要惊叫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嘴。
这个声音熟悉但又陌生,六娘还无法从这种极度惊惧的情绪中抽离,在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后便晕死过去。
蒂娅与另外两人依旧在风雪中缓缓进行,通过乌林鸮之前的侦查得知,石山集的东北面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驻扎在术赤部牧场的一处小树林里,这支队伍装备精良甚至还持有汉人才有的新式武器,托欢断定术赤部已经投靠了肃真人,这支军队应该就是肃真大汗派来监督术赤部叛乱的,为了避免与肃真人纠缠只好冒着风雪连夜前行,托欢孤身潜回牧场营救自己的母亲,然后在河东岸的敖包处汇合。就在快要过河时黄灵石发出了微弱的震动,蒂娅通过灵力的共振探寻到不远处有矿脉,于是她调头向石山集方向前进,冈瑟与卡托则退回到出发时的树林中等待消息,那支驻扎在小树林里的军队出动了,正向石山集疾驰而来。
刚救出母亲的托欢离开毡房没多远,就迎头撞上了突围的巴特尔。巴特尔一见到托欢便明白汗王经已被杀,他认为托欢就是术赤部的内应,于是见面就是一通乱砍。殊不知此时的托欢岂是他能与之匹敌的,托欢一个闪身就将匕首插进了巴特尔的脖颈,巴特尔从马背上跌倒在雪地上,血末在空中结晶飘落在托欢的脸上,托欢将巴特尔的马与自己的挽马拴在了一起,回到雪橇后面催动马匹继续向预定地点进行。这时他感应到了蒂亚与她的灵力波动,他将马速放慢朝蒂娅前来的方向汇合。
“肃真人朝这边过来了,这些人训练有素经久战阵,领头的人是一名宿将,还有一些你所说的术赤部的人,既然有小的矿脉我不妨给灵石充下能。”
白鹿打着响鼻从容地缓缓现身,蒂娅则朝东方眺望。她缓缓闭上眼睛,在倾听着远处马蹄的震动。
“我本不想节外生枝,不过看来是避免不了,与其一路被肃真人追着不如就地了结他们。”
托欢温柔地为母亲掸了掸羊皮毯上的雪,也将雪橇上的绳索又紧了一下。蒂娅回头看着托欢,心里也闪过一丝温暖,童年时的记忆如水滴在静湖的涟漪一样快速消失不见。
蒂娅甚至点亮了这几日冈瑟与卡托制作的提灯,一边慢慢向东进行一边静待肃真军队的到来。不过多时前方传来隆隆地马蹄声,像战鼓一般节奏整齐而且浑厚有力。前锋很快发现了这如荧火般跳跃的提灯,一个呼哨后马队立刻分列而出朝两翼略过,然后调转马头勒定挺出长枪,前锋则横排列成月牙队形勒定战马,后列赶上前来在整个包围圈外形成一道警戒线。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呼喊与传令,战马也没有出现突然转向时的嘶鸣,这展现出带领这支军队的将领治军的水准,当整个包围完成后,一名大将装扮的人在数人拱卫下来到前列。
蒂娅并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将黄灵石从鞍袋中取出扔在了白鹿前方不远处,对面前列的骑兵立刻将那名大将拱卫得更严密。托欢将匕首微微拔出作好准备,他闭上双眼深沉地呼吸着,随着呼吸次数的增加风雪也开始变得缓慢最后凝结在空中。在灵力的羁绊中托欢能看到,一股如泉水般的微光从黄灵石上盘旋而出,围绕着蒂娅的身体跳动,再直冲到他的体内。在万籁寂静中蒂娅传来一声响指,托欢猛一睁眼直扑中军主将。一道腥红冲天而起,在数个弹指间托欢就在十数人间闪转腾挪。无数的腥红四散喷溅军阵开始出现骚动,开始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发出呵斥,蒂娅催动灵力地面开始快速抬升。这时开始有白甲骑兵朝蒂娅放箭,但都不及地面抬升的速度,而托欢则继续在马背上略过,所过之处必是一道血红。随着地面的抬升,喷身而出的腥红也盘旋着扶摇直上,当抬升到弓弩无法企及的高度时,蒂娅停止了抬升地面,将血灵石悬浮在身前,让它能够充分吸收那些红雾,在太皓的映衬下这场面更显得阴森可怖。
当四个月亮升上天空,在太皓前排成一条线,术赤部大帐中的萨满突然停止了冥想,猛地从毡毯上弹了起来,疯野似地冲出大帐朝天空望去。此时的风雪稍停,太皓与月亮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萨满突感胸中一股隐痛,一口老血喷出高呼这是灾厄降临,一旁的侍卫赶紧将萨满搀扶回帐中。术赤部的众部首们面面相觑,由于肃真将军把大多数头领带走,留在大帐中的部首不明所以,只得再派出探马后回到大帐中静待前方传回的消息。将近黎明时分在石山集的术赤军队已经本肃清原瓦图部的人手,正在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同时也接到了大帐的消息,回报的消息令术赤部的头领们更为错愕,肃真贝勒并没有抵达石山集。难道真如萨满所说是灾厄降临?各种流言开始在两地之间流传。
当朝阳投出地平线时,石山集木望楼上的一声呼哨打断了所有人的揣测。两个身影在不断跳动的太阳前缓缓靠近石山集,眼尖的人看到了打头的人擎着两面旗,一面是有苏力德的术赤旗,另一面则是绘有青龙的白旗,术赤人无不震惊地涌到望楼上朝前张望。
望楼上一名眼尖的人高呼着弯弓搭箭,这声尖呼也激起了一些被绑在木桩上的瓦图人,有人咒骂不停、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欢呼汗王回来了,术赤人起初还用鞭子抽打着这些人,但很快就从一声接过一声的惨呼声吸引过去。那些射向托欢的飞蝗都被弹开,他将两面旗帜插进雪地里,从箭壶中抽出短弓朝栅栏上连射数箭,被击中的人就惨叫着从栅栏上翻倒下来。在经历了一阵对射之后,栅栏和望楼上的术赤人全部都托欢射了下来,接下来的是一段慌乱的争吵,咒骂与惨嚎。这时托欢从鞍袋中解下小布袋系在箭头上,托欢将弓张到最大朝栅栏后狠狠了出去,片刻之后栅栏后是一片死寂,然后就是一阵哭天抢地与呵斥,托欢戏谑地摇摇头,依旧骑在马上没有任何动作。
蒂娅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一切,在她漫长的一生当中目睹了无数的权谋倾轧,人性从来没能跳出俗套的剧情,她在闲暇之余甚至还创作过一部舞台剧,就是讲述她在三十年战争时的一场攻城战。
那是在她第一次独立领军后所打的第一场攻城战,真神教军队在占领的维克隆根城上架起了一种新式武器,那是一种泰西大陆上前所未见的武器,用红铜浇注身管能发射出石制的弹丸,射程虽赶不上抛石机,但是威力巨大声震四方,速度远比抛石机要快。真神教徒称之为“穆特法姆”,意为火炮,通过审问俘虏得知那是最近几年和东方人作战时缴获来的,他们也通过贸易,绑架汉人技师与盗取技术,学习并仿制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由于泰西人的反攻态势愈发强烈,哈里发才紧急从帝国将这种秘密武器调往西方。
最初的攻城战伤亡惨重,蒂娅不停地向灵石祈祷,渴望获得克敌制胜的智谋。在了解火炮的工作原理之后她立刻下令暂停攻城,命弗克斯工匠连夜打造她从灵力幻境中看到的武器。受到烧水蒸汽沸腾的启发,灵力给蒂娅展示出一团气顶开大地的意象,再结合真神教俘虏对火炮的描述,工匠们通过十多天的努力,终于打造出了一种通过高压蒸汽抛射弹丸的武器。弗克斯公国领地内盛产优质泥煤,这种燃料在泰西大陆北方随处可见。同时打造的还有利用泥煤作燃料的高压锅炉,为蒸汽抛射器持续供应高压蒸汽。为了使得弹丸射得更远,灵力为蒂娅展示了一种圆锥的弹体,工匠们在测试时发现无论如何精准加工弹丸,都会在炮膛出现缝隙这种漏气会使得弹丸射不远。一名工匠学徒为了防烫伤,用麻布将未完全冷却的铅弹从模具中包裹取出,直接塞进了炮膛装填口,工匠为了向蒂娅展示新式锥形弹的射击效果就直接进行了发射,结果这枚弹丸射击的效果出奇地好。于是蒂娅下令军队从周边的城镇中搜集麻布,在准备妥当后西泰军队向维克隆根城发起了炮击。在一轮齐射之后西北角城墙被轰塌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蒂娅亲自上阵率领军队攻进了城市,在经历了惨烈的巷战后光复了维克隆根城。
此战之后蒂娅在连盟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从公爵遗孀成为女公爵,在以后的攻城战中,她都会先向守城方展示武器的威力然后进行谈判,希望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蒂娅从回忆中将心绪拉回到栅栏上,很快栅栏门被打开零零散散从门洞中驶出十来骑,他们在门前进行了整队后,才在一人的带领下走到近前。风将那两面旗帜吹得啪啪作响,托欢双手握着缰绳直勾勾地看着这群人。领头的人他认识,汗王身边的老侍卫满图施八里,也是托托布赫的生死之交,临行前托托布赫就是委托他照看家里的牛羊与妻妾。从这个人现在的位置看,托欢已经明白这个人在昨晚的事变中所扮演的角色。
还未待对方勒定马,托欢抢先质问满图施八里。满图施八里也没有表现出意外,嘴角微微上翘,用一种轻蔑的口气反问。
满图施八里一脸嘲讽地看着托欢也撇了一眼蒂娅,他内心惊讶着托欢的变化,那个唯唯诺诺的托欢消失了,眼前的这个托欢全身上下都漏着一种很复杂的气息,很难用几个字说清楚。当然在这十几天里他所经历的变故与惊险,又岂能是外人所能体会的。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托欢有那么一点相似,所以他更能用一种平静的心神来面对托欢。但他猜不透的是在托欢身后的蒂娅,对于这个女巫他所知道的也就仅是喀图木人那里的流言。
“嗯,看来你和肃真人早就勾搭上了,你是想当他们的牛禄吧。哦,算了,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叫你们的人把瓦图人和那些驱口都放了。”
托欢直勾勾地盯着满图施八里,显然他嘴里的“你们”是指包括术赤部在内,那些投靠到肃真人的集合。
满图施八里有些错愕,他眨了下眼是在向托欢确认他没有听错,回头张望了一下身边的术赤部头领。一名术赤部的小头领没能忍住噗嗤大笑起来,然后引来了所有人的大笑,这笑声突然变成了痛苦的喉音,托欢则缓缓将匕首插回到腰间,一股腥红从那人的脖颈处喷溅而出,然后应声倒在雪地上,众人的笑声也戛然而止。有的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剧而拉紧的了缰绳,导致坐骑扬起了前蹄长声嘶鸣。满图施八里这时才回过心神,他才明白女巫的可怕远超流言,他最初以为那只是愚夫愚妇们的癔语,伊利恩人就喜欢捣鼓这些神神叨叨,可眼前的一切无情地击碎了他的这种自以为是。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以至于都无法握紧缰绳。
“我再说一次,把那些瓦图人与驱口都放了,带到我这里来,现在。”
一名胆小的术赤人见状调转马头就往石山集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女巫来啦!快跑吧!他们就是魔鬼,快跑吧!快……”
他跑到栅栏门洞前喊完话,就头也不回地朝术赤部的领地策马狂奔,刚开始术赤部的人木在原地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盘算着刚到手的战利品不能就这样飞了,还在坚持想再等待大头领的命令,但榜样的力量是无尽的,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朝东面跑,就会迅速瓦解掉最后那一丝侥幸心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马蹄声与物品撞击声的交响。满图施八里稍微能控制一下自己的双手后,也调转马头随着人流奔向东方,虽然也不时回头张望,但手却挥动马鞭策马狂奔。此时蒂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她失去女帝身份之后,回归常人的情感流露。
托欢摇摇头也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两人笑过一阵之后慢慢朝石山集里走去。当进入栅栏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无数的尸体被堆放在两处空地上,不愿投降的瓦图人被分别绑在集市的棚柱上,那些被逼成为驱口的人都关在临时改造的三四处围栏里。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术赤人将他们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衣物剥掉堆在围栏外。这样他们只能围在一起靠彼此的身体保持体温,但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人已经冻僵或者已经死亡。
托欢下马将围栏解开,将里面的人放出来穿好衣服,让他们自己去生火取暖找些吃食。蒂娅则放出乌林鸮通知冈瑟与卡托将六娘带来石山集,托欢来到被绑的瓦图人面前,他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们解绑,也不让其他人过来伤害他们。而是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在回忆过往的遭遇,蒂娅来到托欢身旁。
“你的选择将决定他们的命运,人性总是那样地俗套,你给他们生路并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有时候看似残酷的抉择却能获得长久的益处。”
蒂娅走到这些人面前,有人痴痴地望着她,有人强装刚毅朝地上吐唾沫,有人惊恐地低头发抖,有人眼神闪烁。
托欢为蒂娅解释了一下汉人的计量单位,他也说不上来多少,只是从小听六娘讲述着一些汉人的文化。
“呵呵,汉人倒是挺能洞悉人心的,但往往是道理都懂,却依旧会犯蠢。唉,先将他们解开吧,所有人都去王帐吧,到时候我会作最后的决定。”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托欢唤来几个平日里熟识的汉人来将曼库鲁人解绑。蒂娅在一旁冷眼旁观,这种超越凡人的威压感,确保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非分之举。临时正午时,六娘在卡托与冈瑟的陪同下来到石山集,这时石山集所有的幸存者都聚集在了王帐周围,大多数汉人还是不敢进入帐内,大多手握武器或颤抖着,或目光呆滞,或来回踱步不安地站在帐外等候。他们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神情,更多的是恐惧,夹杂着愤怒,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曼库鲁人的幸灾落货,还有对未知的彷徨,等等情绪,暂时还不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六娘从缓坡登上王帐前的石阶时,托欢从帐中走出来迎接她。母子劫后重逢本应有太多话要说,可只是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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