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mmer and Saw,By Adrian Ludens
德国人的远程火炮的炮弹摧毁了圣热尔韦教堂。数十名平民在爆炸中四分五裂,亦或是被雷鸣般坍塌的瓦砾压碎。
列兵伦纳德·韦勒是一名在巴黎休假的美国士兵,他带着无助和恐惧的心情目睹着这场大屠杀的发生。作为一名士兵,他已经学会了在城东的战场和壕沟中等待死亡。但是,这一信仰的堡垒已被摧毁——这一感觉就好似纯粹的邪恶所诞生的亵渎,是针对人性与神性的罪恶。莱恩看到一截孩子的纤细手臂从瓦砾中伸出,青灰色的手臂覆满灰尘。他惊骇得转过身去,险些将一个弯腰驼背,脸色虚弱的修女撞倒在地。
“原谅我。(pardonne-moi)”莱恩低语道。他很想绕过她,可那位修女抓住了他的胳膊。她紧握的力度令他倍感震惊。莱恩看着她的脸,但她矮小的身材和特大号的面纱遮住了他的视线。
“你找到黄色印记了吗?(Avez-vous trouvé le panneau jaune?)”
他唯一能听懂的词是“panneau”,在休假期间,他了解到了它的词义,即,印记。莱恩不清楚这位老妇女想表达的含义,但她的语气令他感到不安。她握得更紧了。即便隔了一层羊毛外套的袖子,他也能感觉到指甲扎进了肉里。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莱恩这才意识到这是个问句。这名年轻的士兵挣扎着想从修女手中挣脱。他想,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你找到黄色印记了吗?”她拽着他的胳膊,大声喊道,强调着每一个单词。莱恩的耳朵嗡嗡作响。他的太阳穴在颤动。修女抓住他上衣的翻领,将其拉到自己身边。倾斜着脑袋盯着他。
望着她那毫无表情,毫无特征的脸孔,莱恩的膝盖仿佛都能瞬间融化,肺里的空气似乎也能在她的喊叫声中炸裂。
敲打前门的声音让莱恩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他站起身,戴上墨镜以掩盖失明的双眼,一瘸一拐地穿过房间,朝家门口走去。
“雅芳香水。”一声带着嘲讽的歌腔的男性声音回答,其他人随之大笑。
一只肥硕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门上,莱恩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把门打开,”第三道声音带着平静的命令式口吻说。“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
莱恩决定听取他们的想法。他确信这些人是走错屋子了。他们一旦意识到自己走错后,就会乖乖离开了。随后,他转动门锁,把门打开,露出一条缝。
其中一人撞开大门。莱恩感觉有两道身影从他的身旁挤过。他闻到了第一个人穿的皮夹克和第二个人身上刺鼻的浓香味。
莱恩认出他就是那位安静的发言人。“我想你找错房子了。”莱恩说。自尊使他挺直了腰板,而自制让他保持声音的平稳。
拿雅芳香水开玩笑的第一道声音又开口了。“朱庇特,是这栋房子吗?”
朱庇特咯咯地笑着,声音高亢而胆怯。“当然。我不到一小时前还看到她在这儿。”
“看到?”安静的声音说。“那就是这栋房子。那她人呢?”
“这里就我一个人,”莱恩说。“我妻子开车去提斯代尔做检查了。”
“老家伙,你看起来得有110岁了,”撞开门的那人说。“你告诉我说她们还让你的老太婆开车?”
“她还是会开车到镇子上,不过圣玛丽医院在20英里外的提斯代尔,所以艾拉搭了她的车。”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莱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三个人一定在找梅根·蒂哈特。这个女孩就在镇上的社区大学上学。她和艾拉因共同喜爱花卉和园艺而建立了友谊。她今天是他妻子的非正式司机。
“听起来你的老太婆搭了我们想聊聊的人的车。”撞开门的那人说。
“麦克对那个小贱人还有些未了的事。”朱庇特习惯性地笑着说。
“闭嘴。”撞开门的那人说,不过现在被称为麦克了。现在,莱恩有两个名字和这两道声音相配,他确信如果自己多加注意的话,就能对他们有更多的了解。
“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安静的那人说。“我们决定坐下来,等到那位谨慎的小姐回来。”
他们走进客厅,莱恩听到两个年轻人扑通一声坐在双人沙发上。他摸了摸躺椅,慢慢地坐到坐垫上。
他逐渐失明。医生说是黄斑变性。视力的丧失阻碍了莱恩不安,散漫的倾向,永不退散的黑暗令他孤独地与记忆为伴。他的记忆令其焦躁不安,为了保持理智,他被迫学会应对之法。
一战期间,在法国奋战的时光重创莱恩的一生。神经毒气的摄入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明显的后遗症,但在圣热尔韦废墟上与修女发生的事件在感性方面给他留下了创伤。当时的他逃离了那个陌生的女人。他惊恐地沿着巴黎的街道曲折奔跑,与之对应的,修女那厌恶的,毫无特征的脸孔和近乎恳求的喊叫也在他的身后愈渐消散。
虽然他在战场上英勇作战,并在退伍时被授予紫心勋章,但莱恩始终坚信自己没能通过一次至关重要的测试。直至60多年后的今天,他的肺部状况仍旧干扰着他——这正是受神经毒气影响的持久证据。而未能完成的使命与测试所带来的无形的空虚感也在他心灵的后视镜中格外突显。
这些人坐在那里,紧张而沉默。莱恩听到一只苍蝇在客厅的窗玻璃上嗡嗡作响。厨房里的冰箱也如出一辙。莱恩想出了一个主意。
“哦,天哪!你们听听?”朱庇特又一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老家伙?”麦克问。这话听起来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质疑。
“我冰箱里可能还有几瓶独立日喝剩的啤酒,”他说谎称。“我只是在想,既然你们要在这待一段时间,那我应当做个好屋主。”
“那么,酒保,给我们来一轮。”安静的发言人说,听起来他好像就站在莱恩的躺椅旁。
莱恩站起身,摸索着走进厨房。他拉开冰箱门,在里面捣鼓了一番。里面的冷气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亦或者,这种反应是对他将要做的事情的预兆。他伸出另一只手,摸索壁挂式电话的螺旋线,顺着它一直走到听筒所在的位置。他举起听筒,将其夹在脸颊与肩膀之间,手指继而拨动号盘。但此时,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莱恩担心他会感觉自己脆弱的骨头断裂。
“错误示范。”麦克沙哑的低语在他的耳畔响起。“可悲的蠢蛋。”
“对不起,”莱恩说。“我不会再给任何人打电话了。”
“你觉得他会报警吗?”朱庇特问。这是他头一回没有笑。
“我们该怎么处理你呢,老家伙?”麦克问。“离我们远点。壁橱怎样?还是说地下室?”
莱恩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那就壁橱!”他说。“地下室不安全。”
安静的发言人毫无幽默感的轻笑给予了他希望。“听起来这老头子宁愿待壁橱里。”
“所以他得进地下室!”麦克咧着嘴笑着说;莱恩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
强壮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肘,把他领到敞开的楼梯间门口。有那么骇人的一瞬间,莱恩还以为他们会把他直接推下楼梯。他的左脚下伸,触碰到了最上面的台阶,那双手也随之放开了他。
“滚下去,待在里头,”麦克说。“还有,给我安静。”
莱恩冷冷地笑了。地下室对我来说安全得很,但对你们来说可就未必了。他一边扶着栏杆,一边爬下楼梯,一边爬一边思考着对策。
在他失明之前,莱恩曾把地下室当作自己的工作室。他喜欢在家务事上忙活,因此对每处细节都记忆犹新。艾拉的罐装蔬菜和蜜饯摆放在他左边墙上的架子上。他的工作台尘封已久,闲置在房间中央。楼梯底部右边墙上的柜子和支架上摆放着各式工具,遗忘已久的露营器材以及节日装饰品。他套着长筒袜,蹑手蹑脚地走向地下室的尽头,园艺用的工具便挂在那里的一系列挂钩上。他伸出指尖默默寻找,直至发现了一把坚实的锄头。他将其从钩子上取下。在返回楼梯的路上,莱恩在工作台前止步,四处摸索,最终找到了一把羊角锤。到了楼梯脚下,他向右侧迈步,缓慢地移动至后墙。在那儿,在楼梯间的下方,他找到了保险丝盒,并将其打开。随后,莱恩便倚在墙上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那些擅闯他家的恶棍们很快就表现出不安与厌烦。毕竟他们正洗劫着冰箱的时候,地板开始嘎吱作响。一只玻璃杯摔碎在地板,与之而来的是某人的笑声。然后他们中的一个打开了电视,莱恩能听到一个兴高采烈的游戏节目主持人正谈论着某个“奖品丰富的精彩演出。”莱恩唯二喜欢听的节目是沃尔特·克朗凯特读新闻和劳伦斯·韦尔克的音乐节目。莱恩担心艾拉和梅根会在自己实施计划之前赶到,但此时他也只好强迫自己等待。这时,莱恩听到自己的台式收音机传出了一阵静电声,他知道,他的耐心得到了回报。很快,其中一名入侵者找到了一个摇滚电台,并把音量调大。
楼梯后面,莱恩举起锄头,通过将其推至台阶之间的开放式立板的空隙来测量锄刃的尺寸。锄刃轻易地滑了过去。他把锄刃插在台阶之间,断定下楼的人肯定不会看到它。于是,他转身面朝保险丝盒。莱恩的指尖碰向扁平的圆形保险丝。他接二连三地快速扭动它们。几秒内,他便切断了整栋房子的电源。
“这是你这几周里说过的最聪明的话了,”安静的发言人说,“给我滚下去修好。”
“因为我们刚刚投票了,”麦克说。“蒂姆和我都投给了你。少数服从多数。”
莱恩笑了。现在他知道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不一会儿他就能把他的第一个对手孤立起来。
通往地下室的门伴随着一阵噪音打开,朱庇特开始迈下台阶。“这下面可够吓人的。”朱庇特嘟囔道。然后他拔高了声音。“老头子,你在哪?”
莱恩一边潜伏,一边倾耳细听着木板上传来的脚步声。他把锄头挪至台阶中央,这样无论他哪只脚落上去,自己的计划都能奏效。
莱恩敏锐的听觉准确地捕捉到了朱庇特在陷阱楼梯上的脚步。莱恩将锄头向外推出,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转动,锄刃就钩住了年轻人的脚踝。莱恩咬紧牙关,用他那粗糙的双手紧紧握住锄柄。朱庇特的脚因此动弹不得,也无法停止下坠的势头。他没有喊叫,只是喘着粗气地在最后五层台阶上向下摔倒,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并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嘎吱声。一阵仿佛在过滤器里煮着的咖啡似的低沉声响从莱恩的耳畔传来,他知道朱庇特的脸撞到了混凝土上,他的鼻子很快就会被自己的血液呛到。
鲜血的气味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回忆:一枚炮弹在战壕中引爆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飞溅的参差不齐的弹片没有击中他,却撕裂那个蹲得离他最近的,不幸的年轻士兵的喉咙。那是莱恩第一次近距离体验死亡的感受。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一个充满雷鸣般的爆炸声,腐臭的军粮和接连不断地遭受死亡威胁的残酷世界。因子弹和弹片而面目全非的战友们在他的眼前游行。芥子气在坑洼的田野盘旋,油滑的触须穿梭老鼠出没的积水战壕。他听闻年轻人在痛苦中祈祷,抽噎与呻吟,但战壕的道路崎岖不平,他无法与自己的战友相会。
然后,一段清晰的记忆驱散其他过往,占据了上风。莱恩瘫倒在楼梯间后方,在它的束缚下无力抵抗。
列兵伦纳德·韦勒蜷缩在法国农村的一条壕沟里,恐惧得瑟瑟发抖,耳朵里嗡嗡作响,尽管气温很低,但他还是汗流浃背。另一个士兵,一个书呆子,戴着眼镜,莱恩只知道他叫拉塞尔·罗素,他在嘶哑地喊叫着什么,听起来像是一首诗,亦或是《启示录》里的东西。他的声音传遍泥泞的战壕,道着那些令莱恩毛骨悚然的话语。
除此之外,莱恩没有听到其他声响。就在那一瞬间,夜色中响起了炮弹震耳欲聋的轰鸣:又一次夜袭。莱恩蹲在战壕里,紧握他那支派不上用场的步枪,凝视着无月的夜空。硝烟将繁星遮掩。
一门德国大炮的炮弹来得猝不及防。有那么一瞬间,莱恩觉得它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明亮的黄色纹路从发光的中央球体中分离,他正好有足够的时间来证实这个观点。这两条纹路向下旋转,另一条则向上方卷曲。莱恩的注意力转向了从引爆的炮弹上升起的,燃烧的黄色纹路。它看起来就像是个问号。仿佛是在问,为什么?
鲜艳的黄色问号印记,盛开的花朵和地面上的尾巴在夜空中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统一的符号。莱恩的眼球开始刺痛,那符号的残影似乎正在燃烧。他仍能记得那个无貌修女在毁坏的教堂废墟中的盘问。她询问了我关于一个印记的事。也许就是这个印记吧。
莱恩站在地下室里,紧紧闭上双眼。尽管60年过去了,但在他的脑海里将其称之为“黄印”的东西却像余影一样从他的视野中飘过。它似乎就在朱庇特摔落的地方徘徊。
尽管他已经忍受了数十年生动的噩梦,包括爆炸,死亡,流血,老鼠和修女——出现最频繁的是那个无貌的女人——但他的大脑从未在任何一个梦里出现过黄印。即便是在任何一段记忆中也没有。不知出于何种缘由,他抑制住了它。但现在,他真的能看到黄印了。面对这种绝无可能的现状,逻辑就像坍塌的壕沟墙一样土崩瓦解。莱恩觉得他的大脑已经罢工,而他的思想却在接受令人震惊的新事实。
莱恩摇了摇脑袋,仿佛是想清醒一下。与此同时,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睁开双眼,见证着另一个黄印从楼梯上飘落。
“朱庇特?天哪,你怎么了?”是麦克,那个对艾拉的年轻朋友怀恨在心的恶霸。那声音和漂浮的黄印似乎非常接近,就像被以某种方式链接在一起。莱恩屏住呼吸,轻轻地向前迈步。他高高举起锤子。
“起来,朋友,”麦克说。莱恩听见他蹲在朋友身边。“来吧,屁股抬起来。”他吃力地咕哝了一声,但朱庇特似乎仍是神志不清,毫无反应。
莱恩挥动锤子。落地时,传来一阵平坦的、砸在肉块上的声响。麦克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瘫倒在混凝土地板上。莱恩举起锤子,又砸了一次,继而是第三次。与此同时,朱庇特再一次摔回了混凝土上。莱恩听到了他急促而费力的喘息,便考虑把这小子翻个身。和他的同伴一样,他身上仍然有一个黄色印记,不过他的印记更模糊,更透明。
“我要杀了你,老家伙。”蒂姆的声音从楼梯间顶端飘落。
“你大可来试试。”莱恩说。虽说麦克戾气,但蒂姆才最让他担心。他似乎是三人中最谨慎的,而且在残忍的手段上也更深思熟虑。楼梯顶端,黄印的明亮光芒让莱恩犹豫了一下。蒂姆的印记是三人中燃烧得最旺的。这有什么含义吗?蒂姆是他们中最强的?最能作恶的?他是最大的威胁?
莱恩心想,也许这就是他完成使命的最好机会。他得到了第二次纠正错误的机遇。这一次,莱恩发誓,他不会再逃避了。
关节嘎吱作响,莱恩朝着罐头柜后退。当他判断自己的距离已经差不多时,就转身走向他的工作台。他把锤子放在长凳表面的边缘,指尖在各个工具间摸索,直至他感觉到了修剪锯的锯齿边缘。还没来得及把它拿起,蒂姆又开口了。
“等你的老太婆回家,等她一进门我就割了她的喉咙。”
莱恩想象着艾拉;他的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芒。他开始动摇。“我们等着瞧。”他低语着。这个盲人拿起他的锤子与修剪锯,然后退到了发霉的地下室深处。
莱恩从通向艾拉宽敞的花园的水平抗风门离开地下室,径直穿过他的草坪。他倾听微风拂动丁香灌木丛的叶子的声音,调整了方向。他感受照耀脸颊的阳光,闻着盛开的牡丹的芳香。莱恩能听到一只松鼠在前院的核桃树边蹦蹦跳跳,于是他又一次纠正了方向。他的脚趾找到了混凝土走道的边缘,于是,他顺着它来到了前门。
莱恩记得蒂姆锁上门闩时,门闩滑动到位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跪下,把锤子放在门廊上。他在花坛的土壤中翻找,最后找到了装有备用钥匙的喉糖罐。
莱恩轻轻打开纱门,将钥匙插进锁孔。他拧动钥匙,推回门闩,然后将钥匙留在锁孔里,他转动门把手,门便开了一道缝。莱恩仍攥着锯子,他弯下腰,拿起了锤子。但他感到一股古怪的失重感向他袭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晕眩。他差点摔倒,但过了一会儿,他的头脑就清醒了。
列兵伦纳德·韦勒稳住身子,站了起来。他在被毁的教堂废墟中移动。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不记得回过这里。这几乎就像是……但这个想法在完全形成之前就消失了。缕缕黑烟遮挡了太阳。他的步枪显然已经断裂,因为他现在一只手上拿着沉重的枪托,另一只手上握着刺刀的刀刃。莱恩谨慎地穿过废墟,生怕摔断脚踝。这些参差不齐的残骸曾是一座教堂。但圣热尔韦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圣地;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莱恩现在明白了。然而,黄印却是另外一回事。莱恩确信它的再现正引领着他走向自己的命运。
他发现修女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也不知他会被要求做什么。修女转过身来面对他。
她说话时,他听到一种嘲弄的语气。他撑在木质步枪枪托上的手掌感到滑润。他举起它,就好像要袭击那名修女,或者至少把她赶走,但她却向他怒斥。她的拳头搭在他的前臂上, 抛光的木头从他麻木的手指中飞出,在一根破碎的建筑的柱子上又弹了回来。
“你找到黄色印记了吗?”这一次,修女的话语传达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以及暴力的丑陋威胁。
修女以一种几乎要压倒他的愤怒和力量向他扑来。他被迫再次直视她的脸。莱恩气喘吁吁地将刺刀刺向修女。她躲开了,但莱恩紧跟其上,用刀刃掀开了她的面纱。
上次遇见她时,莱恩看到了一个没有面孔的身形伪装成一位巴黎修女,这让他恐惧万分。但上次是他盲目了。这一次,他的眼睛看到了真相。莱恩终于明白了。
这位占卜者并不是他的敌人。它那毫无特征的脸孔是精美的大理石,瓷器或母乳的颜色。没什么好怕的。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黄印的污点,也没有任何随之而来的可怕含义。
然而,莱恩知道危险还没有过去。他的使命仍然很明确。他已经开始为教堂轰炸之事复仇,他杀死了两名敌兵,但还有更多。他敏锐的听觉感知了马达的轰鸣以及门的撞击声。两名敌兵正悄然靠近,试图从侧翼包抄他的阵地。
他面前的身影重复着她的恳求。莱恩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捡起断裂的步枪枪托,躲在一堵完好的墙后面。修女哄堂大笑。她愉悦地拍起手。
莱恩将注意力集中在敌军身上。他听到了女性的嗓音与欢笑,但他没有分神。他们的脚印暴露了他们有意接近的意图。修女的出现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莱恩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进攻。在最后一个感知的奇迹中,在他脑海里,莱恩看到了一对黄印在他的身后晃动。多亏黄印的再现,莱恩终于完成了他的使命。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了出来。他高举武器站着;随时准备战斗,甘愿杀戮。
在他失明的双眼里,在他身旁,莱恩的前门把手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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