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天还未黑的时候就已经亮了起来,为下班回家的人铺一条昏黄的路。路上人来人往,亦是妖来妖往,人与妖并肩走在街上,两个世界严丝合缝的重叠在一起,城市远比看上去的热闹。我害怕在人群中撞上来往的妖怪,因此我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踩到一些小妖怪,也经常有冒失的妖怪从我身体中穿过去。它们跑的很快,躲都躲不及。
回家的路本来挺太平的,但在快要回到家的时候我听到了呼救声,这声音像是来自妖界。我忘记了遇见虹鬼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窘境,只是有一种莫名其妙且危险的正义感驱使我去一探究竟。声音的来源不远,但是我在那里并没有发现什么陷入危险中的人或者妖怪。最终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只白猫以及一只正在被它追逐的老鼠身上。老鼠一直在绕着圈子跑,呼救声像是它发出的。黄雨潇眯着眼睛端详了好一会,对我说:“那是鼠妖,现在它的妖形躲在老鼠身上。”
她笑:“就是只普通的流浪猫。你是不是有些魔怔了?”
此时的老鼠正有性命之虞,她怎能笑得出来?我不假思索地说:“那你快上去帮帮它!”
她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哈欠:“狗拿耗子不是多管闲事吗?为什么我还要帮猫抓老鼠啊?”
她依然不太愿意上前,脸上写满了拒绝。我催促她:“快点!妖怪的命也是命!”
黄雨潇赌着气,瞪着眼睛嘟着嘴。还没等我再次催促,大黄就向那只猫蹿了过去。流浪猫看到大黄也没有躲,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发出了很凄厉地一声“瞄”。一猫一狗就这样对峙着,路边巷口那盏忽闪忽闪的白炽灯也恰合时宜地短路熄灭了,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平添了肃杀的气氛。那只老鼠趁这时候一下子窜走了,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倒吓了我一跳。
如果这是在电影里,背景音乐该越来越急促了,就等着一个高潮。
猫是那种无论对手是谁都敢动手的动物,我心中有点害怕大黄会受伤。我瞟了一眼她,她倒是满不在乎地样子,似乎成竹在胸。
紧接着,大黄吠叫两声,弓起后背像在蓄力,接着猛地向前进了一步,配合着很有威慑力的吠叫。我原以为“狩猎”这个词和柴犬完全不沾边,直到今天才知道有的家犬并不输野狼。
猫坐在原地探出前爪,不知是要格挡还是要进攻,只是它的叫声同样凶狠。我捏了一把冷汗,想说“要不然算了吧”。
它们都没有算了的意思,反而都跃跃欲试地要进攻。我担心大黄真会受伤,便劝她:“算了吧……”
“哪有算了的道理!”她的斗志都要溢出来了,“你别怕,区区野猫而已!”
大黄又向猫狂吠,配以时不时地前进腾挪,不过基本都是假动作。那只猫吃不准大黄的虚实,似乎有了退意。大黄乘胜追击,又向前进了一大步,和那只猫几乎要贴在一起。猫怪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又飞快地闪开跑走了。爪子挠地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它居然生生地将那只猫吓退了。黄雨潇邀功似的看着我,伸了一个懒腰,得意地看着我:“你看你看,都不用动手的!”
接着她又埋怨我:“你看你看,你帮了别人,连句‘谢谢’都没听见,下次就不该管闲事!”
老鼠本身就是胆小的动物,鼠妖的胆子应该也不会很大,它就是被我们吓住了不敢出来而已。这么想着,我笑了笑:“我们做好事又不图回报对吧?”
说着我继续往家的方向走,黄雨潇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后面,她看起来也很高兴。不会有人不喜欢做好事的感觉吧?她或许是那种做一件好事能够高兴一整天的人,下次找个机会得让她去扶几个老太太。
她闻言回头看了看,又抽了抽鼻子,身后的尾巴上下抖动起来。
她很仔细地又闻了闻,告诉我:“你身上烧烤味太重了,我什么都闻不到。”
我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她所言确实。黄雨潇摆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又在我身上仔细闻了好几下,眼睛陶醉地眯成了一条缝:“孜然的味道,好香啊!”
我正要说话,她突然转过身去,眯起眼睛对着一个方向看,又仔细地在空中闻了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只是有点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她往前走两步又嗅了一下,接着,大黄一言不发地向箭一样往后窜,黄雨潇也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追,就拍了拍口袋里的刀,问阿锋:“她这是怎么了?”
阿锋从我口袋里钻出来,身形在我面前浮现。他看着黄雨潇跑开的方向,对我说:“没什么大事,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在这等等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颇为担心的。不过好在这样的担心没有持续多久。大黄嘴里叼着一只老鼠跑了回来,黄雨潇手里则拖着一个妖。妖怪像个小男孩,有一头脏兮兮的鸟窝一样的头发。他身后有条长尾巴,此刻被黄雨潇紧紧攥在手里,她就是这么把他一路拖了回来。他的两只小眼睛不停的转,估计在酝酿什么坏主意。见到了我们面前,他一边拍着黄雨潇的手,一边求饶:“好啦我不跑啦,快把我放开。”
黄雨潇把他拖到了我面前,大黄也将老鼠放在了地上,一只脚踩住了它的尾巴。老鼠吱吱叫着,打着滚。
路人估计会觉得这个画面挺奇怪的:一只狗叼着一只老鼠蹲在一个人面前,那个人还在和别的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
黄雨潇看见阿锋,有点惊讶,转而又小声问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锋刃灵?”
我解释:“昨天在吉祥庙后面,指南翁叫我从一个算命的假瞎子那里买的。”
黄雨潇有点错愕,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趁她发愣的时候,被她攥在手里的那个妖怪用力一扯自己的尾巴,一下子滚落在地上,一溜烟跑开了。但当他跑出一定距离之后,他像是撞到了什么屏障,摔倒在地。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黄手下按着的老鼠,颓然地坐在地上。大黄挑衅似的冲着他摇尾巴,神色很得意。
“壮士断腕不得生!”那个人沮丧地垂着头,“悲哉!壮哉!”
“说说吧,”我大约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回事。”
黄雨潇双手叉腰地回过头,学着我的语气对那个鼠妖说:“说吧,为什么跟着我们?”
黄雨潇还只是吓唬的语气,阿锋直接亮起了刀子:他右手上的蓝光迅速凝结,成为一把看起来很锋利的拳刃。黄雨潇吓了一跳,伸手拦住他:“喂,你这是干吗啊?”
鼠妖吓得不轻,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别动手别动手,大家修炼成妖都不容易。刚刚我差点被那只蠢猫吃了,多谢这位姑娘相救,我这就想着怎么报答你们,所以就一路跟着……”
“那你跑什么啊?”黄雨潇说着晃了晃手里攥着的那条尾巴,“尾巴都不要了?”
他依然低着头小身嘀咕:“我这不是害怕吗……这人看起来就不像啥好人……”
说完他又双手抱着头,眼神都不敢和我们接触,只是用余光瞟我们。
“你先把刀收了,”黄雨潇对阿锋说,接着又嗔怪,“初次见面就亮刀子?”
我小身对黄雨潇说:“这也太横了,你们妖界没啥治安管理办法的?”
黄雨潇不理会我,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阿锋和鼠妖之间。阿锋右手上的刀又化为了蓝光,静默地燃烧着。黄雨潇问鼠妖:“你能怎么报答我们?你能做什么?”
他显然没有做好答题的准备,就和课堂上被老师突然提问的我一样:“我……这……”
我估计鼠妖也就是客套客套。我摆摆手:“没事没事,救你本来就不图你报答,快走吧。”
说着,我拍了拍大黄,大黄松了爪子,那只老鼠吱吱叫着溜走了,吓得路人一片尖叫。鼠妖见状,连连拱手:“大恩不言谢,来日必报。”
阿锋出神地看着下水道,对我说:“那只老鼠已经很肥了,估计活了很久了;再看那鼠妖的说话方式,估计也是一只活了很久的鼠妖了。”
黄雨潇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活了那么久还被普通的流浪猫追着,惨兮兮。”
我哪管得起啊?这个妖怪来路不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赖上我了,我怎么敢对他指指点点?阿锋倒是也没给我难堪,自己又躲回刀子里去了。
“老头都是上哪找的这些神仙啊!”黄雨潇抱怨,“还说不得了?”
到家楼下的时候,黄雨潇问我:“你觉得那个鼠妖真的会报恩吗?”
我摇摇头。我一直觉得这话基本属于客套。我反问黄雨潇:“那些妖怪报恩的故事靠谱吗?”
她想了会,突然傻笑起来,问我:“妖怪报恩的故事都有什么?”
我想了半天就想起来个白娘子的故事,还不确定故事中白娘子是不是来报恩的。眼看着到了家门口,我说:“我也想不起来了,快进屋了咱就别聊这个了,要是让指南翁知道我们在聊什么,他估计又要显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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