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恢复!度过了颇为艰难的一段时光,但是总觉得,如果不继续写下去,就像是对什么认输了一样。
虽然《极乐迪斯科》制作组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迪斯科心理学》会继续更新。
《空之境界-the Garden of Sinners》,是由同人团体TYPE-MOON的创始人兼作者奈须蘑菇所著小说。本作全七章的内容由ufotable(飞碟社)制作为7部剧场版动画,加上《空之境界》(或《空之境界-终章》)、《未来福音》与《未来福音extra chorus》,共十部作品。
众所周知《空之境界》没有TV动画版。对于任何想入坑《空境》的朋友,看TV动画的每一秒钟都是在浪费人生。
《空之境界》是奈须蘑菇的早期作品,相当意识流。按照作者本人的说法,就是想“尽情写一些看不懂的故事”。对于蘑菇粉来说,就是净是搞一些“菌言菌语”。不过,这也侧面说明,这些文本确实有进一步解读的可能性。整个型月世界的设定,或多或少也是从《空之境界》开始,真正走向丰富与完善的。
尽管蘑菇本人在《空之境界》中的写作颇为放飞自我,但如果耐心读下来,会发现作者对于角色的塑造非常饱满,情节与世界观设定也极为缜密,作为同人社团的轻小说,也展现出了不俗的文学价值。在剧场版动画中,Ufotable也相当程度地保留了这种风格。总而言之就是……虽然有点难懂,但是非常好看。就算纯粹冲着女主,也是值得一看的作品。
虽然已经是十五年前的老番了,但我想还是应当简单介绍一下《空之境界·俯瞰风景》的剧情。如果以黑桐干也或者两仪式的视角来叙述,对从未接触过型月世界的读者朋友恐怕有点过于不友好。在此,我以巫条雾绘的视角,来简述『俯瞰风景』的故事:
巫条雾绘因为身患重疾,困居病房十年。这位少女每时每刻都渴望着能够体验窗外的『景色』。因为日复一日的渴望与某位神秘人物的帮助(一个重要的伏笔,但在本篇中意义不大),获得了在天空中俯瞰风景的视野。与此同时,巫条雾绘也失去了自己的视力。
换言之,从那时起,巫条雾绘的意识,就存在于天空之中。她的“灵体”,又或者说是人格的分裂体,盘踞在巫条大厦上空。这就是所谓的『二重存在』。不管是出于寂寞需要陪伴也好,还是出于自恋而需要被看见也好,又或者被神秘人物所鼓动也好——总而言之,巫条大厦上的“灵体”,日复一日的呼唤着同龄的少女,攫取她们的意识,让她们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走上巫条大厦的天台,俯瞰风景,然后坠落。
直到某一天,巫条雾绘对在每周固定时间带着鲜花,来医院探望两仪式的黑桐干也产生了兴趣。按照原文的说法是“我希望……他能带我走。”
这里面蕴含着多少纤细又复杂的情感,恐怕只会奈须蘑菇本人才能知道了。
两仪式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巫条雾绘这样的情感传递给了“灵体”,灵体也夺取了黑桐干也的意识。就在这时候,两仪式走上巫条大厦的天台,发动『直死之魔眼』,将巫条的灵体和其他因坠楼丧生而形成的灵体一并斩杀。
“灵体”被斩杀后,巫条雾绘的意识也重回被困居病房的躯体之内。最终,在经过与魔法使苍崎橙子的交谈后,同样选择了俯瞰风景然后坠落的结局。
《空之境界·俯瞰风景》应该是少有的,直接在开场不久就把故事的内核完全讲述给观众的剧场版。奈须蘑菇借苍崎橙子之口,点出了非常深入的东西。顺便,这又是菌言菌语:
苍崎橙子: “我说,式,从高处俯瞰的风景,会让你联想到什么?将自己所处的世界尽收眼底时感受到的冲动,即是本人企图拒绝,却还是会被类似暴力般的认识所侵袭,带来俯瞰视野般的感情,那是『远』。从高处俯瞰的风景是壮观的,就连空无一物地眺望也是美妙的感觉。但是,一望无迹的视野反而成为了与世界“这种理解原本是正确的,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就处于这广泛的世界之中的真实感受。在此,作为知识的理性与作为经验的实感相互抹杀。”
“这种理解原本是正确的,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自己就处于这广泛的世界之中的真实感受。在此,作为知识的理性与作为经验的实感相互抹杀。”
奈须蘑菇所书写的这段独白真正触动了我。配合上飞碟社非常独特的镜头调度与梶浦由纪的音乐,成为我心中的动画剧场版经典。老实说,《空之境界》的解读基本上是各说各有理。如果读者朋友中有型月老粉,还请多多指正。
如果有朋友因为看了这篇想要“登月”,也请不要先入为主。毕竟我的解读多多少少类似于阅读理解,就算不是胡说八道,充其量也就是自圆其说罢了。
这段独白的核心在于“作为知识的理性与作为经验的实感互相摩擦”。我在这里产生了一种比较超越的理解:
被巫条雾绘夺走意识,登上巫条大厦顶端的少女们,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地面上的平凡风景,而是会拥有一种“视野”。这个视野中,会浮现出类似地面之物命运或者回忆一样的“景色”。换言之,看到了这个世界更本质的东西。
尽管这个理解多少有些夸张,但也并不是全无凭据。首先,苍崎橙子随后所说的:
“所谓视界不是眼球所看到的画像,是大脑所理解的画像。我们的视野被我们的常识所保护着,人是无法脱离自己的局限而活下去的……本来的话。”
如果仅仅是登高望远,所见的景色即使震撼,也不会超越常识。我想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登高赏景的经历。仅仅是这样就需要调动常识来保护视野,未免有些不合逻辑。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一望无迹的视野反而成为了与世界的隔阂”。如果一个人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命运,看完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那么这个人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觉得格格不入。
其次,巫条大厦这个场所也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大楼。苍崎橙子也解释了相关的问题:
“该怎么说呢……那边的时间是倾斜的。也许该说是「顺序是反的」吧。人的记忆,不,应该说是记录,那栋楼就像是仅仅被记录时间的流逝就相当缓慢,她们生前的记录还没有追上她们本所属的时间,结果,只有回忆还活着。即使人死了,只要有回忆,就不会突然化为虚无。正如掐灭了火,烟不会突然消失一样。”
最后两句容易解读,少女们的灵体还存留在巫条大厦上空,是因为还有回忆未散。那“生前的记录还没有追上她们本来所属的时间”,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描述,那就是“本来所属的时间已经超越了生的记录”。即,她们经历的时间比寿命更长。我想在这里,与其说是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了,不如说时间的流逝变得“稠密”了。
那么结论就是:站在巫条大厦天台上往下看的少女,在缓慢的几秒钟内,看完了自己漫长的一生。这样的“视野”,恐怕必须要调用大脑中的常识来保护自己不会崩溃。那么作为知识的理性,反而更有可能指向被灌输到视野中的既定命运;而作为经验的实感,则是自己短短的十几年人生。天平的两端已经不再平衡了,那么最后的结局也只剩下坠落。
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是科林斯的国王。他绑架了死神,让世间没有了死亡。这样的行为触怒了众神。众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就要求他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推上山顶。等西西弗斯真的将沉重的巨石推到山顶,那块巨石就会自动滚下山去。西西弗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尽头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众神认为,没有比这更加残酷的惩罚了。
如果我对于《俯瞰风景》的理解真的成立,那这真的变成了一个有点克系,又略显沉重的故事: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巫条雾绘获得了“视野”。关于视野,我总是会《血源诅咒》里一句让我记忆颇深的台词:
“Our eyes are yet to open.”
如果说洛夫克拉夫特的故事总在强调“对未知的恐惧”,那么走上巫条大厦继而坠落的少女,面对的就是一种“对已知的恐惧”。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人生的迷雾全部散开,所有的信息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内,从此以往的人生再没有任何悬而不决。在那一刻,这些少女在某种意义上就变成了西西弗斯。任何个人的意志都不复存在,自己成了人生的看客,目送自己走向命中注定的结局。
已知这件事本身,扼杀了人生所有的可能性。这种已知可能不同于众多幻想作品中的“预知”。“预知”更多的是展现了一种分支,或者说“如果这样做,就会产生如此这般的后果”。而巫条雾绘“俯瞰风景”得到的“视野”,看到的是一种无可选择,无可逃避,没有分支的必然。就如同将人的意志从人的身躯里剥离出来,俯瞰着自己一样。
想象一下,此时此刻我的灵体正在我背后看着我敲下这些文字。这个灵体已经知道会写什么,会投在哪些地方,得到什么样的评论,也会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而这个灵体对着一切无能为力,尽管他暴跳如雷,认为我绝不应该写出来这些又冗长又无趣的文字。而这样的事情可能在这个灵体的视野里会发生整整一万次……
这样的已知到底值不值得,这恐怕是《俯瞰风景》里最为深沉的思考。
巫条雾绘通过“视野”看到了别人的人生,这对于只能困居病室的她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体验。但故事的结局是毫无疑问地破灭。正如苍崎橙子所说,既然巫条雾绘选择了“无目的的逃走”,就必须要负担起与之相应的罪恶。很难说蘑菇本人是怎么看待这样的选择。一方面,苍崎橙子的话,里外里都觉得像是在鼓励巫条去用“飞行”进行赎罪。但黑桐干也在最后,也说出了“一时的勇气和必须一直保持下去的勇气中,哪边比较痛苦你也明白吧。虽然有些极端,但我认为死是娇气的表现(死は甘えなんだと思う)。”
“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判断人生值不值得活,等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老实说,我对哲学连个门外汉都算不上。但对于这个问题,剧中的每个主要角色,都有自己的思考。我想这也是《空之境界》吸引我的原因吧。这部作品是有根的,蘑菇的型月世界里,包含着蘑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最近的生活真的有点辛苦,所以找一些甜的东西分享给大家。
《俯瞰风景》上映的时候,傲娇还没有退环境,甚至还是版本强势人设。而两仪式这个角色,在奈须蘑菇的小说原文里,给出了这样的描写:
“只要她一走动,教室仿佛就化为武士的宅邸”
“别致得过火”
“她美到不分男女看到她都会以为是异性的程度,五官与其说漂亮,不如说风姿凛然”
去刻画一个这样角色是如何“喜欢”别人,稍微搞不好就会显得非常出戏,甚至让整个角色都显得非常分裂。然而飞碟社在这一点的处理上,至少让我感到非常自然:
眼睛中映出黑桐干也的身影。然后式姐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第一次看的话,其实不太能明白这个快速眨眼是疑惑,困扰还是期待。
中景,式姐半身面对门,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门没锁”。
然后镜头给到黑桐干也。镜头从下倒上移动,可以注意到干也手上拎着东西。这与“你还是”一起说明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来到式的家。
两仪式皱眉开门。中景第一次交代两仪式的房间:过分空旷。床帘挂杆上挂着一件红色的夹克衫。这个红色的夹克衫的来历下一部剧场版也有交代。而且可以注意到,式姐开门的时候身体是远离门的,并且将门完全打开。
设想一下,如果一个女性不想让夜间来访的异性入门或者看到房间内部,那么最合理的选择应该是不开门,或者挂上防盗链开个缝,身体挡住向内窥探的视线。所以,式姐这个身体姿态,实际上是表明欢迎来访者。
如果说上一个场景,我们姑且能明白黑桐干也对于两仪式来说是个经常来往的朋友或者熟悉的人,还不能完全肯定这两个人的关系。毕竟叹气加上皱眉开门这样的细节,也可能表现一种对旧友的无奈。那么这组对话就完全表明了两人的情侣关系:
如果真的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入内,式姐窥视猫眼的举动就显得毫无意义。结合这组对话,前面的“门没锁”,到底是在等谁呢?
这里也给到一个房间内的远景镜头,光效整体偏暗且偏暖。偏暖倒是很好理解,与后面苍崎橙子的办公室对比就会发现,这里对于式和干也来说,能够放松身心的场所。偏暗的话,一方面《空境》整体来说是偏暗的,基本上没什么光污染;另一方面,这也更符合一般住所的照明效果。
如果说上面的一组镜头已经为观众铺垫好了两个人的关系和性格,这一组关于草莓味哈根达斯冰淇淋的对话,已经相当接近“秀恩爱”了:换了草莓味,如果是第一次买,何来更换呢?
这里黑桐干也的对话几乎完全要反着理解。我觉得这一种对之前两仪式“冷漠”态度的无声反击:草莓是蔷薇科的植物,蔷薇是带刺的。表面说,大家都觉得草莓很可爱,但却是带刺的蔷薇,实际上却是说,带刺的蔷薇也会有草莓这样可爱的水果。“我送给你草莓味哈根达斯,是我了解你表面带刺,但内心可爱温柔的本质”。
然后镜头给到空无一物的冰箱里两个哈根达斯冰淇淋的特写。
要说隐喻“冰冷的世界里互相陪伴的,如同草莓般可爱的两人”多多少少有点脑补过度的话,那至少可以得出一个信息:之前的冰淇淋,明明已经吃完了。至于到底是“不喜欢吃冰淇淋但因为是黑桐干也送的所以才吃了”,还是“就是嘴硬一下不好意思说喜欢”,就交给各位读者朋友自行理解了。
没有不合时宜的脸红,没有奇怪的欲言又止,没有似是而非的笑或者其他让人一秒出戏的情节。只是通过描述两个人在某一天的日常生活,就能在只言片语中理解黑桐干也的温柔,与两仪式有多么期待这个男人能来到她身边,尽管她不说。
所以当黑桐干也失去意识倒下,两仪式向巫条大厦飞奔的时候,并不会让观众产生任何不自然的感觉。
黑桐干也对两仪式来说,就是那个拼上性命也要去保护的人。
我是把游戏、动画电影或者番剧当成一种艺术形式来理解的。我最为看重的特质就是,在这种艺术形式中呈现出来的,关于制作人或者制作团队本身的东西:关于他们而言的,世界的真相和认识的本质。游戏也好,或者将来什么还没有诞生的形式也好,一旦把表达的中心变成了受众,那受众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市场想象中的自己”。怎么说呢,我不会说这样的作品是“庸俗的”,不过我觉得,强迫我审视自己的欲望,多多少少有点痛苦。
感谢白馬探为本篇制作了头图。她简直像哆啦A梦一样,能从口袋里摸出各种各样的非常厉害的东西。
谢谢在这漫长的几个月里没有取关我的每一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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