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和重复蒙太奇是《利刃出鞘》主要使用的叙事手法,毕竟是侦探片,往往以死者被发现为开场,那么凶手的动机、案发经过和在场证人的故事必然只能以插叙或闪回呈现,而不同角色的证词和回忆又出自各自立场,适合以重复叙事呈现。
《利刃出鞘》的叙事符合最基础的三幕式结构。具体来说,每一幕又可以各自分成新的小三幕,即使是电影开场的建置中也有自身的激励事件、对抗和结尾。
侦探悬疑片的开场常以人物死亡作为钩子,交代死者与其他配角的背景关系,并借主角或证人之口交代案件谜团。
侦探片中第一幕中的建置,作用无非在于介绍主角侦探的身份/水平(如《少年包青天》第一集开场解决小案子)或者直接将案发现场摆在观众面前,告诉观众:大量的谜团将随之而来。
开场的建置并不长,管家弗兰从推门到发现房主哈兰·斯隆比死亡,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在这之前,镜头用了数十秒时间,通过哈兰别墅内频繁切换的两极景别(全景和屋内饰品特写)展示豪宅之大、藏品之丰富以及哈兰的作家身份。这也提示观众,哈兰是一个富人,且家中可能住了不止一人。
警方与侦探布兰克开始询问斯隆比一家。与斯隆比家人的对话是「对抗」的一种呈现形式,且交代了几个重要信息:
三个家庭的人物背景
三家人口述的案发当晚回忆
明示三家人关系不和,并且每家均与老爷子有一定矛盾
哈兰的护工玛塔与哈兰关系密切,自然也是问询对象之一。在问询中布兰克借玛塔一撒谎就呕吐的特质揭露三家人在前述对话均有撒谎,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但这些想法不够负面,不构成杀死哈兰的动机。
看起来哈兰是自杀,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有人将哈兰的死讯和一大笔现金塞进匿名信封送给哈兰,请他来调查此事。这也意味着斯隆比家有人认为哈兰之死可能是谋杀,情况复杂了起来。布兰克对此十分感兴趣,决定从护工玛塔开始进一步调查。
剧情进展到这里,故事背景、主要角色交代完毕,主角侦探布兰克带着强烈的动机进入下一幕,准备追查真相。
第二幕以布莱克对玛塔的第二次问询开场,转而插入玛塔的回忆,呈现她在案发当晚的关键情节:送老爷子回卧室,下棋,打针注射药品,但发现(误以为)自己给哈兰注射了大剂量吗啡,哈兰会在十分钟内死亡。哈兰以自杀试图为玛塔解围,并劝服玛塔按自己的办法伪造不在场证据,躲过后续追查。
回忆结束,玛塔决定只陈述部分事实,同时以一直为哈兰注射药品这个说辞掩盖当天晚上注射的“失误”。如果按此逻辑,玛塔身上也没有杀人嫌疑,这是一桩自杀事件,但布兰克的直觉依然告诉他背后另有隐情,请她协助调查。
此外,镜头给了玛塔鞋上一滴血迹的大特写,这个特写显然不是为了告诉观众玛塔与哈兰的死有关(这一点早已在玛塔的回忆中呈现出来),而是为了告诉观众,如此微小的细节只可能是由布兰克这个侦探发现。这也呼应了他说的那句案件“另有隐情”,一定要追查下去。
第二幕是故事的主要情节,其对抗环节也是重中之重,导演在这里呈现了两处对抗:
第二天一早布兰克开始对别墅周边调查,玛塔为防止自己暴露,破坏了一些线索(监控录像、后门足迹、楼梯碎片)。布兰克同时也有其他收获:看家的两条狗对玛塔和哈兰外孙兰森反应不一;哈兰卧室中棋盘掉落到地上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响,与前面的证词不符。这些发现表明玛塔案发当晚的证词可能隐瞒了重要信息。
剧情来到全片中点,律师宣布哈兰的遗嘱:所有遗产均留给玛塔。
大景深的全景展现出斯隆比全家人的关系和他们听到遗嘱的反应。全家都坐在屋子中央,唯有兰森坐在疏离的角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暗示他要么根本不在乎遗嘱,要么可能早就知道了遗嘱的全部内容。
面对斯隆比全家的质问和谩骂,玛塔不堪其扰,在兰森邀请下驱车逃离别墅。这里应该也是全片第一次出现晃动的运镜,可以感受到冲突加剧,表面的和谐被撕破,斯隆比一家对移民的歧视由于遗产问题直接被搬上台面。
第二幕上半部分的「对抗」结束。镜头开始转向别墅之外,但斯隆比全家与玛塔的「对抗」依然在持续。
兰森与玛塔来到一处餐馆,玛塔吐露实情,兰森提议保留遗产,但自己也要分一杯羹。另一边,虽然玛塔离开了别墅,斯隆比一家依然紧追不放。哈兰孙女梅格一通电话打来,佯装同情玛塔,下一秒马上露出要遗产的真面目。
哈兰小儿子沃特甚至来到玛塔家门口,半劝说半威胁地让她交出遗产,否则她母亲非法移民的身份会被暴露。
玛塔与斯隆比一家的「对抗」在这里告一段落,但她不可能一直和对方纠缠下去。命案的蛛丝马迹已经露出,却一直缺乏关键证据。角色间的冲突不能一直维持在同一水平,需要有新的变化。此时别墅管家弗兰作为「破局者」意外提供了破案的重要线索。
在哈兰的葬礼当天,弗兰发现兰森在哈兰的卧室里鼓捣玛塔的医疗包,认为其不安好心。她想办法弄到了哈兰的毒理报告(并在别墅藏有备份),准备敲诈兰森一笔,而这一举动给她带了杀身之祸。
兰森为嫁祸于玛塔,转手将毒理报告匿名发给了玛塔,让其误以为自己的“把柄”被抓住,不得不赴约处理勒索;而做毒理的法医办公室也被兰森放火消灭证据。
玛塔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向布兰克坦白了一切,并打算向斯隆比一家“认罪”。
第二幕的结尾会让很多观众感到意外,不明白全片无存在感的管家弗兰为何是勒索信的发信人,再加上弗兰昏迷前含糊不清的回答,一度让局面更加复杂。
如果玛塔已经是清白的,那又是谁对弗兰下了黑手?这些都可以算作第三幕的铺垫,同时也是故事的相对低潮,第三幕中一波又一波的反转即将呈现在观众面前。
侦探片的第三幕通常需要揭示凶手,其中的「对抗」则在于主角对案情抽丝剥茧的分析和凶手的狡辩。
第三幕开始,场景再次回到别墅中,玛塔突然意识到弗兰将毒理报告藏在了他们一直偷藏大麻的地方。玛塔找到后以为报告确实会显示吗啡过量,看都不看就交给了布兰克,这也成为了最终破案的间接证据。
场景再次回到别墅是剧情闭环的一种体现,在别墅开始的命案也将在别墅内真相大白。第三幕的对抗(高潮)即将呈现。
玛塔还未宣布放弃遗产,就被布兰克打断。他将除兰森外的所有斯隆比家族支开,对命案进行推理。
半夜的狗叫声(暗示兰森曾经回到别墅)、祖母的证词(发现兰森又返回别墅)、玛塔不看标签也能分辨出吗啡(证明为哈兰注射时并没有弄混)以及正常的毒理报告都为玛塔洗刷了清白。
盘问还未结束,医院来电通知玛塔弗兰不治身亡的消息,而玛塔巧妙地撒谎,让在场所有人以为弗兰还活着。兰森以为又多了一个证人,盛怒之下嚣张承认自己谋杀的事实,并称没有实证自己很快就会被放出,随后被玛塔吐了一脸。兰森正式被捕,布兰克和玛塔与兰森的对抗结束。
影片的结束十分干净利落。遗产归属确定,斯隆比一家站在屋外空地上仰视二楼阳台的玛塔,连狗也被赶了出来,画面语言已经是在明示玛塔在遗产之争中胜出,自己成为了别墅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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