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云和乔尼亚诺各自怀着不一样的心情目送伊卡斯特远去。像是为了找补什么似的,乔尼亚诺说:“音乐家都是这个样子?不爱说话好像看谁都不在乎。”
“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人是个挺不错的人。”拉云掏钥匙开门,似乎觉得刚刚这句语气有些冷漠,便又换了热情的态度邀请乔尼亚诺,“你等多久了?快进来坐。”
乔尼亚诺拎着两个箱子进了门,打量着拉云家的装潢,暗自感叹;又递给拉云一个箱子:“你爸爸妈妈托我带来的。”
“真是!怎么不一起来?”拉云随口埋怨,“离得又不远。”
“他们太忙了。你爸爸在看着生意,你妈妈在照顾你弟弟。”乔尼亚诺解释。拉云摆摆手,“说说而已。”
拉云突然打量着他,眨着眼睛。乔尼亚诺有点不自在,摸了摸后脖颈,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拉云摆摆手,“我记得你小时候都叫‘叔叔’、‘阿姨’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乔尼亚诺不答,四下看了看,见屋里没人,又问:“你怎么没找个仆人?”
“用得着吗?”拉云自顾自地进了厨房,声音从那传来,“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照顾自己就好了。再说了,我平常也不怎么在家待着——别光站着,随便坐。”
“当然是在学校啊!”拉云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问了句废话。
乔尼亚诺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了。拉云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左手边的沙发上。两人聊了几句,从近况聊到了儿时的趣事,拉云一直咯咯笑。
拉云也没考虑乔尼亚诺为什么会这么问,不假思索地就说了:“是的。”
她正想开玩笑说“你晚出现那么十几秒我就不是单身了”,乔尼亚诺已经在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了。他的嘴唇动了动,马上就要有一句话冲出来了。
拉云突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天哪!希望他只是想想,千万别做出什么尴尬的事情!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乔尼亚诺单膝跪地,拿出了一枚戒指。
这也太尴尬了!拉云急得站了起来,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释放了错误的信号。她与乔尼亚诺顶多就算童年玩伴的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表白呢?一表白还就是要娶?
“我说,乔尼亚诺,这太突然了!”拉云在沙发前来回踱着步,思考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
乔尼亚诺只当她是因为幸福而激动的坐立难安:“我等这一刻很久了。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就说要嫁给我。”
拉云无比震惊地看着乔尼亚诺,想分析一下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她的眼神遇上了乔尼亚诺无比真挚的目光。
“爱”这个字的分量太重了,眼前的乔尼亚诺让拉云感到害怕。一时无话,她伸手拉乔尼亚诺:“你先起来!”
“答应什么呀!”拉云气的退后了几步,“实话说了吧,我不喜欢你!”
乔尼亚诺的眼神黯淡多了。他合上了手里的戒指盒,嘀咕:“他们都劝我别来表白,我还以为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工友们。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但我觉得你从不看不起我们,你对我们那么好,我们在一起又那么快乐,就想向你表白。”乔尼亚诺越说越激动,突然有点生气,“真没想到,你都是装装样子,还不是嫌贫爱富!”
拉云万万没想到乔尼亚诺这么评价她,气的往外走了几步,怕她误会,又折回来,好言解释:“我怎么嫌贫爱富了?就因为我拒绝你?乔尼亚诺,我们是朋友没错,可我绝对没想过要做你的女朋友,更别说做你的妻子了!如果我哪里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就因为这个觉得我嫌贫爱富,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那你就是承认了!”乔尼亚诺站了起来。他比拉云高,看着拉云的时候有些居高临下,“你就喜欢那样的富家子弟?他有什么好?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是雅青抽多了!还不是因为他家有点钱,而我家世代都是工人吗?”
拉云不愿意抬头仰视他,又往外走了几步:“他懂诗、懂音乐,更重要的是他懂我,他和我能聊得来,我欣赏他的才华;我们呢?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你了解现在的我吗?你知道我现在的喜好吗?”
“诗、音乐,说白了还不是有钱人家才能玩这些!”乔尼亚诺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大叫起来,“你看他那个琴!光看琴盒就知道值不少钱!他们有钱人就是把钱都花在这华而不实的东西上面!现在你家的工厂还在开足马力支援前线,他们在后面……”
“那是我送他的礼物!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拉云更生气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赶紧走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这话倒是出乎乔尼亚诺的意料,但乔尼亚诺并不想显得在气势上输了一截,于是很大声地“哼”了一声,绕开她走向门口,步伐沉重地像是装甲车。临走时他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太输阵仗,又往后退了几步,抛下一句“拉云,真没想到你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摔门而去。门上的风铃晃得乱响。
拉云觉得委屈极了,蜷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让拉云辗转反侧整夜睡不着,乔尼亚诺的言语让她委屈地哭个不停。第二天天亮时她摸了摸红肿的眼睛,化了个浓烈的眼妆来遮盖它。她站在镜子前来回打量着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挺好看的。
清晨的毛阿里-普普行者寥寥,就连鸟都叫的慵懒。拉云想走到伊卡斯特家去,顺便舒缓一下心情。如果他还不主动,那我就主动说。拉云这么想着加快了步子。她尽量不去想昨晚的事情,不想让这事儿扰了清早的好心情。
可如果伊卡斯特不喜欢我?真的只是把我当朋友看待呢?拉云的步子又慢下来。她后悔没有叫伊莉莎先试探一下。拉云就这样一会快一会慢地走着,看到莫里德家门的时候心一横:管他的呢!
她在包里一阵翻找,找了瓶不太便宜的香水,在手腕上喷了些,又在耳朵后面抹了抹。她照着门上的玻璃整了整自己的发型,正出神地看着呢,门被突然打开,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拉云装作没有被吓到,“起得真早。”
“昨晚都没睡好,在客厅坐了好久了。”伊卡斯特说着把门完全打开,侧身在一旁,“进来坐吧。”
拉云没有动,摇了摇头:“不了。你愿意陪我散散步吗?”
说着他消失在了门里。再出现时他背着琴,手里拿着两条看起来差不多的围巾。一条是红黑格子的,一条是红白格子的,伊卡斯特将红白色的那条给了拉云。
“昨天你不是说天气冷了吗,回家路上正好看到个老妇人在卖围巾。她说是她手工织的,我就买了。”伊卡斯特说着给自己围上了,“你试试看?”
这针脚一看就是机器织的,伊卡斯特肯定是被人给骗了。哪又怎样呢?拉云喜出望外,给自己也围上了:“真暖和!”
秋天的清晨凉意逼人,公园里也没什么人,偶尔见几个在抽雅青的老年人,牵着几条大狗。太阳刚刚在天边漏了个脸,还来不及向大地播撒温暖。走了一段之后,伊卡斯特指了指背后的琴:“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弹琴。弹琴那可太好了!拉云点了点头。他们在草坪上的一块大石头边坐好,伊卡斯特轻轻拨弄起琴弦,弹了一首《春光》。这首曲子是精灵族的传统曲目,讲述一对青年男女互相爱慕却都羞于开口的故事,伊卡斯特觉得这首曲子实在是太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了。拉云第一次听,却隐约感觉到了曲子背后的故事。
听着曲子的时候拉云在侧面悄悄看着伊卡斯特。他的神情是那么认真,认真的样子让人心动。是的。这就是我心目中最美的样子,这就是我所喜欢的人。我喜欢的就是他弹琴时候认真的、略带愁绪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伊卡斯特一激灵,手中的琴都差点掉在地上:“什么?”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吧?”拉云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橄榄绿的眼睛充满了惊讶,但还有些不解。“你也喜欢我对吧?”拉云又问了一遍,忽然叹气,“还是你只是做做样子?想要玩弄我的感情?”
“我当然喜欢你!”伊卡斯特赶紧说。真没想到说出来是这种感觉!明明脸红的发烫,激动的心情却难以附加。这句话像是导火索一样,让伊卡斯特把内心的情感全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真好看!我那天晚上就梦见你了!梦中我们手拉着手,你还给了我一个——”说到这他隐瞒了收到尾环的事,“——给了我一个陈皮甘草糖。我当时在想,这要是真的该多好!我们手拉着手在我们初见时的那个长廊散步,那个长廊可真长!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暖暖的,那种梦境太幸福了!我——”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拉云,拉云正握着他的手:“现在不是梦了吧?”
伊卡斯特高兴的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拉着拉云的手。秋风吹的凛冽,但心依然热的发烫。
伊卡斯特往旁边挪了点,拉云也坐到了石头上,挨着他坐着。两个人自然地靠在一起,微风吹动拉云的发丝,轻轻刺着伊卡斯特的脸。伊卡斯特想起去军营时坐在卡车上的场景,那会拉云也像是这样和他挨着坐。空气中仿佛又出现了那时的玫瑰糖的气味。
“真好。”拉云重复了一遍,“我得把这日子记下来。”
“这可是纪念日。”拉云很认真地看着伊卡斯特,趁他不注意在他唇上飞快地留下一吻,“我的音乐家今天向我表白了。”
“那我也得记下来。”伊卡斯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今天是初吻。”
这话倒是让拉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可一点都不孤僻。”拉云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围巾,“真会讨女孩子欢心。”
他们在公园里待了一整个早上。两个人聊着天,有时伊卡斯特会弹琴,有时拉云会念自己写的诗,但更多的时间他们都在亲吻对方,简直不会疲惫。在醉人的秋风中,他们感觉离一切都很远很远,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忘了这一段时间来的种种奔波、悲伤,只觉得该永远记住当下的事。两人一起吃过午饭后各自回家了。
“哪来的围巾?”卡佳又问。不过她并不真的在意,一边问的时候一边还在擦着桌子。搬来毛阿里-普普以后他们就和伊多普亚分开了,伊多普亚一直在学校工作,偶尔也帮他们干点粗活累活,但已经不再是主仆关系了,更像是多年的好友;他们没有再雇佣别的佣人,卡佳便开始自己做些家务。对于她而言,在这样的日子里做家务也算是一种放松,可以暂时不用去想自己远方的家。
“昨晚买的。”伊卡斯特回答,没说她给拉云买了一模一样的一条。他只想赶紧离开客厅回房去。见卡佳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赶紧蹑手蹑脚地上楼了。
伊卡斯特光顾着注意楼下的卡佳了,没注意走廊有个人站在那,被吓了一跳。看清脸之后,发现是伊莉莎,她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吓我一跳!”伊卡斯特抱怨,“怎么一句话不说站在这?”
“哪怎么?我很吓人吗?”伊莉莎还是笑着,“倒是你,早上干嘛去了?”
“逛逛,不是说了吗!”伊卡斯特有些虚张声势地表现出不耐烦,但是声音并不大。
“逛逛?”伊莉莎指着琴,“逛逛干嘛背着它?你不会要说出去找灵感吧?”
伊卡斯特一时语塞。伊莉莎又凑近了些,伊卡斯特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但还是被伊莉莎闻到了:“香水味儿……‘黛丽岚’的?可不便宜。能用得起这种香水你还认识的……我猜猜……拉云是吧?”
“你的社交圈子里也没有别的女生了。”伊莉莎评论,不知是不是调侃,“你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吧。”伊卡斯特说,“你也不是一谈恋爱就告诉妈妈的吧?”
伊莉莎翻了个白眼,耸耸了肩:“行。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快去洗个脸吧,身上香水味太重啦!妈妈居然这都没发现?真不像她。”
伊莉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打量伊卡斯特。来回看了几眼,她说:“我还挺感慨的。”
伊卡斯特并不想知道她在感慨些什么,自己进屋去了。他还回想着在公园里与拉云甜蜜的悄悄话,一段旋律也悄悄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不由自主地哼唱了起来,但根本想不起在哪有听过。哼唱了几次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一首全新的曲子,是他灵光乍现创作出的曲子。他激动起来,有些颤抖着趴伏在桌子上,拿着纸笔写下了这些音符。他实在是太激动了,每个音符都有些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习字作业。欢快的音符在笔下奔涌,一小段乐曲立刻跃然纸上。伊卡斯特哼唱了一遍,随手改了几个听起来不太和谐的音符,又将乐谱来回看了几遍,猛地一拍桌子:成了!成了!
他赶紧找来扎特琴,试着弹奏了一下,简直宛如天籁!伊卡斯特不是第一次创作乐曲,但唯有这一个让他觉得焕然一新。他又试着弹奏了一遍,高兴到几乎癫狂。他匆匆在纸上写下了“致拉云”,激动地往客厅跑。
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伊莉莎。他激动地喊:“姐姐!姐姐!我太高兴了!”
沙发上的伊德维奇站起身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萨托拉大捷!你说的不是这个吗?”
伊卡斯特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作品呢,伊安向他跑来,递给他一份报纸。报纸是加印的,浓重的油墨香气印刷着几个大字“骁勇如龙!敌后的无畏冲锋!”
他们讨论的热烈,见这会不是一个合适的提出时机,伊卡斯特将乐谱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绕开众人往门外走,想带着乐谱给拉云看看。“这么晚你要去哪?”卡佳问他,“还背着琴?快要吃饭了!”
“让他去吧!”伊洛彭斯拍着大腿,“这场胜仗太漂亮了!看把孩子高兴的!要我说,今天我们就去餐馆里吃点好的吧!”
后面的讨论伊卡斯特没仔细听,匆匆推门离去。天黑的深沉,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时间居然过了这么久。门外也是一片喜庆的气氛,街上无数报童在卖刚印的报纸,分享胜利的消息。路人们聚在一起热烈讨论。在萨托拉这个他们从没听说过的镇子里,我们的士兵打了一场绝对漂亮的大胜仗!还有什么比这更振奋人心?人们都想知道关于萨托拉的更多消息,有的人吹嘘自己去过萨托拉,周围的人就纷纷聚拢过来。伊卡斯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门心思地往拉云家赶。欢声笑语,到处都是!他也感到喜悦。为爱情、为创作、为胜利,无论如何,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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