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迷失。当我苏醒之时,我看到自己已然进入船舱。一个声音在呼唤我的名字,它告诉我,让我去寻找永生的源头……傲慢的魔法师企图和魔鬼签订契约以寻求超凡入圣,殊不知自己早已身陷囹圄,成为盘中的珍馐。”
没有什么比黑夜的N市更加危险了。没有人知道黑暗中潜伏着多少恐怖的的事物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多么让人畏惧。可是说真话,别看我这么说,你如果真的问我:“你为什么知道?”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一直回荡:去寻找永生的源头。
永生的源头是什么,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个地方还是一个东西,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必须去找它,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管会遇到什么事情。
今天是一个周一的早晨,2016年的N市雾霾还是和当年一样正宗,充满着家乡气息的城市里,某栋办公室的桌子上,我的牛奶已经准备好了。我舔着爪子,梳理着毛,装牛奶的碟子空空荡荡,而牛奶的主人似乎并没意识到我是谁。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现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只猫。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实际上我并不是。
具体说起来,我已经变成这幅样子一年了,至于一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死了。没错,就是字面的意思,死了。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而自己的灵魂(大概)跑到了我养的猫的身体里。之后我能记住的就是,某个人突然闯进了我的屋子,他用脚踹开了房门。后边还跟着几个急救医生。那人是我同事,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死了的。大概就是早晨没去上班,领导着急了又联系不上,然后可能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再之后我就被领到了公司,成了一个共享宠物吉祥物,享受到了远超于当年工作时的待遇:比如稳定的一日三餐,再比如单人单间的厕所还有还算不错的饮食……虽然我早就吃腻了。
喂我牛奶的人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挠了挠我的下巴。我则是装模作样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我不知道猫这么做,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必须以猫的身份活着,也就姑且有样学样。
“真乖。”那个女孩又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就去工作了。这一上午的忙碌就算是开始了。以前我总是没事儿就叫自己社畜,如今真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社畜之后才发现……真正的社畜可比我当年的待遇好多了。但我不能让这个成为自己自甘堕落理由,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明白:比如,为什么我死后会变成一只猫?再比如:那个永生之源,它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我都要弄明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弄清楚,但是我就是知道:即便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做,我也必须去找到答案……
早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咕噜噜叫的肚子提醒我: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而到了中午就意味着另一件事情:可以吃午饭了。
我跳下了自己的桌子——也就是摆着我的猫窝的那个桌子,这桌子曾经是我的工位。然后,悠哉悠哉的往食堂走去。
今天中午的饭很丰盛。隔着大老远我就闻到了番茄牛腩的味道。这可是公司最有名的硬菜,并且可是我的最爱呀。厨房的阿姨看见了我,我睁着大眼睛,嘴里叼着自己的食盆。
我把食盆放在地上,乖乖地喵了一声,然后阿姨就笑了,那和颜悦色的态度曾一度让我怀疑我之前遇到的是不是她本人。她给我盛了慢慢一盆吃的,然后还把我的东西放到了不那么碍事儿的墙角。我便大快朵颐起来,同时感觉到身后同事们投来的嫉妒的目光。
“这可真是享受。”我心中感慨,我活着的时候可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我正发愁要从哪里开始下口,突然鼻子一痒,一条白色的尾巴从我的面前扫了过去。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咯咯咯”的笑声。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啊,小帅哥?”我听到那个声音对我说。
荷莉扭动着妩媚的身子朝我凑了过来。这只名叫荷莉的猫是一只母猫,两只眼睛一只碧蓝如蓝水晶,另一只是橘红色的好似琥珀。她有一身蓬蓬的白色长毛,身上还散发着高级香波才有的香气。她是我们老板养的,如果套入到人的标准里,这就是一个“万人迷”,当然了,如果换做是猫的话,应该就是“万猫迷”吧。这位大小姐的风流韵事充斥着办公楼周边的整个猫圈,而她则是对其他追求者爱答不理,只帮他们当成为自己掠夺小鱼干的提款机。唯独我,不,应该说,我的猫,让她一眼就相中了。
“那又怎么样吗?”荷莉继续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你都不肯正眼看看我,潘兹。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一只猫。”荷莉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知道。”荷莉回答,“我知道,你是一个人,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只猫的样子,本体还死了,一年前烧的那个就是。”
“那我不妨告诉你个秘密啊:我也不是猫。”荷莉凑到我耳边舔了舔我的耳朵,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
“我也不是在开玩笑啊。”荷莉又绕到了一边,“不如今天下班之后,就在我那边的办公室里见吧,怎么样?就你和我。”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荷莉离开,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在心里感叹:我的天,她还真是漂亮。然后紧接着我就清醒过来。
“你冷静点,别胡思乱想。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呢。”我摇了摇头,“你是个人,记清楚,可不是一只猫。”
我的猫名字叫潘兹,但那是荷莉的叫法,它真正正经的名字叫“黑豹”,就是黑豹乐队的那个黑豹。
黑豹是一只长着绿色眼睛,浑身漆黑的黑猫,他的毛黝黑又油亮,尾巴像是一根钢筋,又结实又有劲。我是不知道猫的审美是什么样的,不过变成猫以后,写字楼附近的猫圈就开始传说这个公司来了一个帅猫,关于黑豹的讨论风靡一时,自然也就引起了荷莉的注意。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纯属多余,反正我根本没打算去赴约。
下午六点,公司快下班了。百无聊赖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猫食盆,今天的猫粮里居然加了罐头,还是沙丁鱼罐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兴奋了起来,然后立刻又恢复了理智。“你是人,不是猫。”我小声劝自己。
我有太多东西需要思考,比如永生之源,比如,我到底有没有死。还有很多比如……想着,我开始困了。温暖的房间让我感受到十分惬意。我眯起了眼睛,决定小睡一会儿……
梦中的世界并不安宁,虽然我已经习惯,但是只要一合上双眼那个催促我的声音就会继续一个不停的响。这催促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如同地下的藤蔓缠住高大的树,那声音也是这样缠住我。
直到几滴水滴打在了我的鼻子上,我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天花板在漏水。我睁开眼睛,看着头顶,感觉这一幕无比熟悉又似乎不那么熟悉。我听见一声雷鸣,外边下雨了……
办公室的灯已经关上了,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了。哗啦啦的雨水声从窗户外边传来,我打了个哈欠往外看了看,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了雨点组成的幕帘中。这一幕甚是壮观,雷电在云层中穿梭,剧烈的轰鸣犹如炸雷,一闪而过的亮光宛如世界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口子。
“轰隆!”我竖起了耳朵,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在你转瞬即逝的闪光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群身影都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边也都穿着黑色的裤子。他们的个头都和一般的人一样,但是我却看出他们根本不是人。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不,应该不是戴着,因为我分明看到那脸上的东西仿佛是骨头从他们的脸里边长了出来。并且他们没有五官,整个脸上,除了一只或两只看起来就十分怪异的眼睛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任何器官。
这些人都像是在上班一样各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敲打着键盘就仿佛一个正常的上班族在每个工作日的工作时间段都会做的一样。他们有的穿着西装,有的还穿着高跟鞋和裙子,但是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眼睛。
我看到他们的头在不停地抖动,从里边发出好似沙锤一样“沙沙”的声音,那似乎是他们的语言。偶尔,我还能听见他们从喉咙里发出令人作呕,仿佛一个人要呕吐又呕吐不出来的“呼噜呼噜”声,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遇到什么不正常的事儿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怪异的交流声充满了整间屋子,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氛只让我觉得头脑发晕,后背发冷。在那一片让人害怕的话语声中,我做出了每一个遇到这种事情的人都会做出的决定:我要逃跑,而且是越快越好。但就是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咣当一声,我曾经用过的那个金属水杯就这样被我碰倒在了桌子上。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嘈杂的沙沙声和咕噜咕噜声突然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到他们都在盯着我看,巨大而不祥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周围安静得可怕,但让人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朝我过来。我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也不知道经过了多长时间。
忽然,有一个敲桌子的声音响起。然后,随着第一声敲桌子声开始,后边又陆续有人加入,在然后是两个、四个、十二个……直到最后,所有在办公室的人都开始击打自己前边的桌子。起初,声音很混乱,但是渐渐地,它们的节奏越来越统一,到了最后,他们每个人都被融入进了同一个节奏,那个节奏就好像一种鼓点,所有人跟着一起打。
他们敲打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外边的雷鸣声,这怪异的一幕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惊恐攥住了我,我想要逃跑但是脚却不听使唤,好似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走不出去。巨大的声音就这样淹没了我,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们的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Ah Rha!Ah Rha!Ra PyeLahely!”他们这样念着,“Ah Rha!Ah Rha!Ra PyeLahely!”他们这样念着,“Ah Rha!Ah Rha!Ra PyeLahely!”他们就这样大声念诵着,直到最后声音几乎打得穿过了苍穹。
我呆立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目前发生了什么。巨大的敲击声和那诡异恐怖的念词把我的脑子折磨得几乎宕机,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要消失了,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恐怖的声音让我几乎快要疯癫。
他们那怪异的仪式还在继续,那些毫无顾忌用尽全力的敲打让很多人的手已经受了伤,有的已经开始流血。可即便这样,还是没人停下来。
他们不断的敲打着桌子,有的一开始还用键盘砸,但是后来键盘也碎了,他们就都改用了手。我看到他们中有的人手已经断了,被自己生生地砸断的,尖锐的骨头从挂着小臂的肉里穿了出来,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然而他们还在继续,规律额声音越来越大,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霎时间,所有声音多停止了,敲击声停止了,念诵的声音停止了,周围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然后,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你声音如同汽笛一样又响亮又尖锐,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灌入我的耳朵。
随着那一声尖叫,所有的怪物都好像得到了信号一样开会扑向我。我拼命地躲闪这他们,但他们就像是一群冤魂一样缠着我不放。直到这是我才发现,他们是有嘴的。不过那嘴就好像恐怖电影里丧尸的嘴,巨大而且丑陋,上边布满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仿佛腐肉一样的东西。
我拼命跑进了通风管,但是那群怪物就好像没有脑子,拼命地试图挤进去,他们仿佛就是一群没有了自我意识的怪异机器,所有的动作都只会为了一个目的,就会抓住我。那个狭小的通风管道根本不可能进得去人,但是那些怪物却拼了命把自己往里边塞,最后,他们那些脆弱的肉体就全都挤了进去,一个个仿佛人类的躯体在他们自己用力的积压下变成了一大堆活着的肉泥。可就算这样了,他们还是不断地从后边涌上来,并且把前边的人理所应当的挤进了通风管道。
“都疯了,都疯了……”我的身体自不断地颤抖,血腥味和好似腐烂的内脏发出的恶臭为充斥着我的鼻子。我几乎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我唯一能做的就会凭借自己的本能拼命朝某个地方爬,知道最后,身后没有一点动静了,我这才意识到,我算是安全了……暂时的。
恢复了冷静的我依然在不断发抖。我瘫在了地上直到感觉身后又传来了那些怪物们隐隐的哀嚎声才算是彻底清醒。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算是躲过一劫了。
我站了起来,但是脚还在打晃。一股刺鼻的臭味让我不由得开始干呕。
我身处一片怪异的空间里。这个空间里的东西看上去既怪异又扭曲,总之就是不正常。我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在一个通风管道里,但是脚底下软绵绵的触感又在告诉我一件事:这个通风管道可能是活的。
我瞪大了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这个管道里竟然长了肉。这肉完全包裹住了管道的内壁,粉红色的烂肉就像是一个动物的食道一样。那些烂肉还在蠕动着,且不断地往外渗透出黏滑的液体。
那些肉上边还长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器官,有的是尖锐的牙齿,有的则是硕大的眼球。我看到那些眼睛正看着我,我往哪里去,它们也跟着看向那里。
我强忍着恶心开始寻找出路,后边不知道多远额地方依然有哀嚎声传来,幽怨的声音伴随着人身体撞击墙壁的声音,还有似乎是屠户把肉摔打在砧板上的生意都混在了一起,我才它们还没有放弃抓捕我。
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只能用这幅猫的身体先往前走,等到找到了出去的地方一切再说也不迟。只是人有个习惯,越弄不明白就越胡思乱想。我试着在路途中整理思绪,但是到最后就只觉得头越来越疼。
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这香气闻起来像是玫瑰的香味,然后在一片黑暗中我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再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没错,就是荷莉,那只漂亮的白色波斯猫。她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只猫咪正仰着肚子,而我的脑袋正枕在她的肚皮上。
荷莉一副“得逞了”的表情,这表情看得我一个机灵爬了起来。
“别走嘛,潘兹。你不打算在睡一会儿?”看我起来了,荷莉也翻过了身。
“嗯……暂时不打算。”我直截了当地回答,然后朝门口走去。
“干嘛吗,潘兹,你就那么看不上我?”见我要离开,荷莉立刻拦在了前边。
“呃……不是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绕开荷莉准备继续往前。
“那你干嘛急着走啊?”荷莉灵巧地一跳,又把我拦住,“你刚刚从天而降的时候,可是砸到我的头了。”她一点点靠近,“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小黑豹?”她一点点凑近了我的耳朵。
“不,并没有,荷莉。但是我得赶紧走,咱们俩得一起赶……”
我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一个熟悉的味道就被我的鼻子捕捉到了。猫的嗅觉器官比人类发达许多,所以这个味道闻起来就特别的引人注意。那是我刚刚闻到的那股香气,那种玫瑰花的花香。
“你偷了老板的精油?”我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我才发现在老板的办公桌是那个,一个酒精灯正在燃烧着,灯的上边有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正冒出一缕一缕的青烟。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只会一个佣人而已。”荷莉对我的话很明显不是很满意,她昂首阔步走到我的面前,炫耀似的抖了抖身上的毛,随后又跳到了沙发上乖巧地缩成了一个团。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得意地说:“怎么样,喜欢吗?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我猛然的感到有什么东西扑倒了我。回过神来时,荷莉已经把我按到了地上。
“潘兹,潘兹,我的小豹子,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荷莉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拿虎牙咬我的耳朵。她又咬又舔。
“不过没关系,姐姐来帮你。”说着,她朝我的脖子轻轻咬去。
“荷莉,快住手,赶紧先离开这边。”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是只觉得如果现在再不跑很快就要来不及了。
几乎是一瞬间,我的预感就得到了验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那敲门声起初很温和,但是很快就变成了重重拍门的声音。
“真不懂事儿。”荷莉嫌弃地看了门口一眼,随后又扭过头,一脸妩媚地看着我。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说完,她就准备去门口开门了。
我想要阻止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老板办公室的门被活生生的撞烂了。那一瞬间我看到荷莉转过了头,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皱起的眉头就好似在对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原以为荷莉肯定会被抓住然后被瞬间撕成碎片。可是荷莉却灵活地躲开了那几个怪物。
她竖起了背上的毛,然后跳到了那些东西的肩膀上露出了自己的爪子。一个接一个,荷莉飞快地把他们的眼睛全部弄瞎了,然后她也不再废话,直接招呼了我一声:“潘兹,快跟我走!”
我不再多说,直接跟着她跑了起来。远处走廊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起初只有几个,后来就越来越多。我知道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但是荷莉似乎对这个情况很了解,她立刻带着我躲进了拐角处的一个小房间,然后,她闪进了一个角落。
门外传来了一个一个的破门声,声音忽大忽小,时远时近。
“我知道他们在找你,不过你先不用怕。”荷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们并不聪明,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失去目标,然后就会自己走。”她小声告诉我,“只是别出声,他们要过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荷莉和我把自己攒缩在了不同的箱子里。我们都不发生,并且拼命让自己保持在箱子角落中最不起眼的地方。
很快,门被砸开了,我听见了有至少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开始一个个搜查周围的东西。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又自己离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起初只是几个,然后离开的声音变成了一片。这声音听着让人感觉后怕,刚刚那一会儿到底是来了多少人,我不敢想。直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荷莉这才从纸箱里探出头。
“潘兹,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到底是谁,以及,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荷莉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一改刚刚轻佻的态度,她现在真正是严肃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人啊。”我无奈地告诉她,“只是你自己根本不信。”
荷莉露出了爪子,“那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会立刻杀了你。这不是一个人该来的地方,并且如果我判断你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我就决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离开,这地方还能离开?”我大惊失色。但是必须承认:荷莉的话给了我一丝希望。
荷莉一点点逼近我,这次我也知道她是认真的。我决定先不再打听这个地方,现在知道的越多,对我个人来说恐怕越危险。我需要或者离开。
“我是去年那个‘猝死’在家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儿吧?”我试探地问了问。
“啊?你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光头?”听了我的话荷莉似乎褪去了敌意。
“呃……对,就是我,但是我要补充一句:我的确不起眼,但是我不是光头。”我反驳道,“我是想换个发型不是谢顶,请注意一点。”
“那让我听听你这个天才,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她继续说。
“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儿很在行呢。”我有点不高兴,“我就会某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死了,然后我就变成了一只猫。”
“所以,潘兹是你养的?”荷莉爬在箱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那你人不错呀。”
“你别这样说。”我继续回答,“之后我的身体就被烧了,然后我就被领到了公司。那个有猫窝的办公桌就是我以前用的。”
“再然后你就知道了呗,你都追了我一年了你还不清楚?”我回答。
“首先,我追的潘兹不是你。”荷莉反驳道,“第二,”荷莉从箱子上跳了下来,“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更多的?”我有点着急了,“你是有办法把我变成人的吧?”我嚷道。
“你小声点。”荷莉回头看了看门口,“非常遗憾地告诉你,我没办法把你便成人:如果你真的是死了。”荷莉说道,“但是有个问题是:你为什么那么确定自己就是死了呢?”
我看到荷莉斜着眼看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出了她似乎是在看一个弱智,这让我立刻明白了自己问的问题是非常蠢的。对,为什么不可能?但如果那样的话……
“恐怕早已经有人精心设计过了。”荷莉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那就太遗憾了,小光头先生。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荷莉摊开了爪子,“那,你的处境可就不容乐观了。无论是什么原因,那个人做这件事是有明确的目标的,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荷莉接着说道,“献祭一个祭品必不可少。尤其是同类……”她补充。
我怀疑自己有点没听清楚刚刚的话。这话从荷莉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的残忍。“她刚刚说了什么?”我愣了好一阵子。
“对呀,就是这么回事儿。”荷莉悠然地舔着自己的前爪。
“可是……为什么呀?”我一头雾水。“我在公司里没有什么仇人啊?”
我说的是实话,并没有一点掺假。我自己本身出生在一个小城市,从小就在一个一般的家庭里长大,上了一个中等偏上一点的小学,小学毕业以后初中也是一个一般的初中,初中毕业之后也上的是一个正常的一般高中。虽然说靠重点学校不一定考不上,但是我本人的性格就是喜欢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至于什么出人头地的事儿,我根本就不断算考虑。我的父母也都是普通的单位职工,一辈子都在过普通的生活。他们的为人也都是很随和的那种,从来不争强好胜。因此,他们非常同意我的观点,虽然就算是我想出人头地他们绝不会反对就是了。事业心什么的,我自小就知道那不现实。长大之后的梦想也会找一个一般的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孩子了事。平时有点自己的爱好再交几个朋友,这样人生对我来说就算是圆满了。
“谁告诉你杀人就一定是被人得罪了?”她指正我的错误,“再说,我都已经说了,对方找你是为了献祭你,把你当成祭品,你能明白了吗?”
“不过我还是先带你去找一个人好了,一个我的熟人。嗯,也算是我的上司吧。”荷莉说着开始朝门口走去。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没人之后就朝我招呼了一声,“过来吧。”他对我说。我便跟了上去。
“情况不容乐观呀,所以最好小心点。”荷莉再次强调,“你的对手是有备而来,他一定读过不少这方面的东西,”荷莉继续说,“她甚至知道要把你变成一只猫。如果你真的是被变成这样的话。”
“我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情呢?”荷莉啧了一声然后开始了思考。她思考了一阵子,之后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你听说过猫是液体这句话吧?”
然而看到了荷莉的脸之后,我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荷莉说这句话是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她只是在告诉我,向我提醒:这句话就是真的。
“猫真的是液体?”我半信半疑地问,得到回应是荷莉点了点头。
“猫的确是液体,只不过这种液体偏固态。”荷莉回答。
“你以为猫的柔韧性和伸展性至少是因为体质的韧性比较好?”她说道。
“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真实的情况是,猫从各种忙面来说都是具有液体性的。”荷莉一脸认真的解释道,“也正是因此,只有猫可以顺利的穿梭于各个世界间的裂隙然后完好无损地到达其他世界。”她继续说,“你也有过有时候一整天都找不到潘兹的时候,对吧?”
“这就没错了。”荷莉说,“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我们到了。”
荷莉停了下来,我们来到了这一层的某个保安室。这就让我很奇怪了,这座大楼的保安室明明是在一楼大厅那边,按照我的记忆,除了一楼有一个之外,别处就都没有了。我还记得我曾经进去过一次,那座保安室很大,大得让人有点意外。我还记得当时看见了一整面墙的屏幕,屏幕里到处都是公司大楼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那个场景简直就像是交通指挥中心的监控大厅一样。
“可是这里什么时候又有一个?”我开始好奇起来。我稍微有些怀疑,不过仔细一想,荷莉应该不可能对我抱有恶意。于是我跟紧了她。
“哒哒哒”,荷莉伸出爪子敲了敲门,门就这样咔哒一声打开了,我好看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里边等着了。什么东西正在等着我们。
直到我们走进去,我才看到里边确实有一个什么“东西”。我看到了一个毛茸茸软绵绵的毛球占据了半个屋子,那个东西长着光鲜亮丽的橙色毛发,正把自己团起来睡觉。这屋子很暖和,暖和得我都开始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不过荷莉倒是似乎习惯了,她走到那个巨大的毛茸茸的东西面前稍微挠了挠。
但是那个毛球并没有搭理她也没有任何醒过来的意思。它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是睡得非常舒服。
荷莉露出了爪子,然后看了看那个毛球。她把自己的爪子高高举了起来,然后猛地朝那个毛茸茸的球体抓了一下。
“喵”的一声,那个巨大的橘色毛球就这样在我面前突然弹射而起,就在它在空中展开的一刹那,我终于看清了它是个什么。
那是一只巨大的橘猫,不仅大,而且肥胖。它的身子从上到下都几乎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身体比较长,它可能会更可爱一点。这个球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太长了,导致它自己显得更接近于一个粗大的圆柱体。我看到它试图在空中翻身,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它失败了,紧接着它就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巨大的动能震得整个屋子都颤了一颤。
“是谁呀。”那个巨大的猫咪竖起了背上的毛警惕地望着四周,然后看见了我。
巨型橘猫立刻恢复了慵懒和优雅。就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我居然看到猫的身上穿上了一件燕尾服,头上还戴了一顶高礼帽。虽然衣服太小让这一身装扮看起来略显滑稽,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幕让我这个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人类感觉有点不自然。
“这就是你那个小男朋友?”巨大的橘猫咧起了大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是,他是我男朋友的主子。我男朋友死了一年了。”荷莉一脸不爽的回答。
巨大的猫咪愣了一下,然后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可就太有意思了,我得那点好东西招待一下。”
它站了起来,我是第一次看到一只猫竟然用两条腿在行走,这稀奇的一幕让我当时就想拿出手机先拍一组放到网上。可是回头一想,我还是一只猫呢,就只能作罢。“这真是太遗憾了。”我心想。
“请别介意我的奇怪举动。”那只大猫咧着嘴笑着回答我,“并不是所有的猫都是一样的。”他继续说,“觉得猫不会用两只脚走路,那是歧视和偏见。”
我怀疑它在说冷笑话,但是我完全听不出哪里是笑点。而那只大猫却完全没有在意,只会叮叮当当地在上方的柜橱里翻找着什么。
“这是82年的酒,就先请你凑合一下吧。实在是照顾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说话间我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桌子,猫咪已经把被子放到了我和荷莉额面前,它给我们倒上了酒。
“那恐怕你的麻烦大了。”巨大的猫呵呵乐了起来,“大家都叫我猫老大,你也这么叫我吧。毕竟,你在请我帮忙。而且,你现在还是一只猫。”他向我伸出了手。
“这才对。很懂礼貌。”猫老大和我握了握手,“好吧,告诉我你遇到什么事儿了吧。”猫老大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不过让我先猜猜:一只猫和一个被变成了猫的人,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巫术了吧,小家伙?”
我看得出猫老大似乎并不在乎情况有多危险,一只猫到了他这个样子,这样的事儿也许早就见过很多了。但我心里还是不能安定,虽然能够肯定这只猫咪见多识广,可我作为一个人怎么能和这样一个差不多只能在农村的迷信故事里出现的类似于大仙一样的东西比呢?我还是多少希望他能重视一点,万一出现个万一呢。荷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在表示:放心吧,这个猫绝对没问题。
“我怀疑他被当成祭品了,某个疯子想要召唤噩梦里的神明,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个。”荷莉表情严肃地说。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几秒,等过了几秒种后,猫老大终于又开口了。
猫老大拿起了酒瓶,一阵叮叮当当后,他把那瓶酒放回了橱柜里。随后,他缓缓开口说:“噩梦中的神明通常比较仁慈,只要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都会有求必应。”他继续说,“然而每个神明的喜好各不相同,就比如我……”
“先别着急觉得得救了,小伙子,我不是。我只是举个例子。”猫老大打断了我的幻想。
“比如我喜欢吃喝还有睡觉,所以只要把我叫醒或者让我吃得够好我就会帮忙。”猫老大继续说,“所以,你必须先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才能确定他是谁。”他又坐了回来,“那么……你能想起来什么吗?”他看向我。
“我……你指的是什么?”我突然问道。不过这个问题让我自己也有点奇怪,因为我明明应该知道怎么回答的,却为什么偏偏问了这个问题。
我转头看向猫老大,他却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很快地,我又开始感觉到了那阵让人心烦的头疼。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不过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他小秘密地拍了拍我的后背,“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他继续问我。
“我……”我努力地试图回忆起一些什么东西,但是越想,那头痛就越是剧烈,最后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只觉得头脑昏沉,眼前也发黑。
门外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那些东西已经过来了。我想要站起来赶紧跑,但脑袋和腿就好像被绑上了铅块,沉重得动也动不了。渐渐地,我的头开始发晕。
“我想我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在昏过去之前,我听到猫老大说,“他遇到了一个恐怖的神明……”这是我再次睡过去之前,最后听到的话。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已经不见了。猫老大还有荷莉正照顾着我,见我醒了过来,荷莉才算安了心,但是猫老大却看起来毫无波澜。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他小秘密地说。
“好消息是你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你还能变回人形而且还能回归正常的生活。”猫老大回答。
“啊,那还不错。”我心中感到一丝安慰,“那坏消息呢?”我接着问。
“坏消息是:你前途凶险,这次可以说会九死一生了,最坏的情况是活不过这个晚上。因为你的对手跟你比也好不到那里去,但是他对这次的献祭志在必得。”猫老大继续回答。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神明才让召唤自己的人用寄香这种办法来召唤自己。”猫老大说着去屋里的书柜里翻出了一本百科全书,“寄香这种东西,必须挖出祭品身上的某段记忆——某段和仪式执行者有关的记忆。这就相当于被逼着进入噩梦的世界来亲自执行献祭的仪式。”猫老大继续说,“寄香同时也是道标,是锁定目标用的。只要有任何东西:无论是别人说的话又或者是某些能唤醒你对这个人记忆的东西或者味道,它都会立刻标注出你的位置。然后,猎人或者猎人的手下就会赶过来。你能明白吧?”
“我……大概听懂了。”我回答,实际上我似乎并不怎么懂。
“我们言归正传。”猫老大把书放到了我的面前,“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他扶了扶眼镜,“啊,对了。寄香。”他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我们说到了寄香。”他清了清嗓子,“说明白一点,这就是一个猎人与猎物互相厮杀的游戏,你是猎物,对面是猎人。在你完全回忆起猎人的长相之前,你恐怕很难看见他。他会利用你记忆里的死角躲过你,即便你看见了,你也会不由自主地忽视他。你的脑子命令你这么做的。”猫老大继续说,“而喜欢这种低俗游戏的神明,在我的印象里只有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说着,猫老大用手指指向了百科全书里的一张图。
我顺着他的手指可能去,只看到了一口邪恶的大锅。仅仅只是看了这口锅一眼,我就感觉到了这东西简直是充满了低劣的恶意和从里到外散发出的亵渎气息。那口锅就像是电子游戏里,巨大怪兽的大嘴。锅的内壁是那个长满了细小而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的牙齿布满了整个锅。它的外边有好像晾干然后缝合起来的死尸皮,又苍白又青紫,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尸斑一样的大小斑块。
过里边好像熬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像是血水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体组成的肉块,尽管仅仅只是看着画,我都似乎能闻到从里边飘散出来的恶心气味。
“没错,你看到的就是那个神明。”猫老大继续说道,“它就是这口大锅。不过,我们对它有另一个称呼,”他又站起身子,把百科全书收了起来,“我们叫它:噩梦坩埚·皮尔拉海莱。”说完,他将百科全书放回到了书架上。
“它也被称作永生之源吗?”我不由得问出了自己心中许久的疑问。
“永生之源?”猫老大停了一下手里的工作,“没听说过它这么称呼自己。”说完,他悠悠一笑,就又去干活了。
“你要不要来点茶,然后听我把事情讲完?”他又把一套茶具和一壶红茶拿到了桌子上,“要不要多来点糖?”他往我的茶杯里倒了一勺。
“不过你还先别管什么永生之源了,我来给你讲讲这个大锅的规矩。”莫老大又拿出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这口大锅是所有这类神明中最公正的一个,这是他唯一可取的地方。”猫老大又换上了一个眼镜,“作为一个噩梦中的神明,它从来不会对自己的信徒也好召唤者也好,有过一丝一毫的偏袒。毕竟,他能提供的回报最高,所以吗,规则当然也就最苛刻。这很合理不是吗?”说完,他又翻了一页,“不管是谁,只要能完成献祭,它都会满足那个人的愿望——哪怕是猎物也一样。如果猎物能杀死猎人,哦,想想就很刺激。”大猫说完,合上了书。
“所以,综上所述,我给你的建议就是:想办法找出那个猎人吧,然后干掉他。荷莉会帮助你,但是你还是要谨慎一点。”
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非常强烈,强烈到我几乎能够猜出猫老大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只是眼前这只占据了几乎半个屋子的大猫并不着急,它只是慢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书,然后不紧不慢地又给我续了一杯茶。
“因为随着寄香对你记忆的恢复,你的身体也会慢慢变回之前的身体。”他缓缓开口说,“一旦你变了回去,你的目标就算是彻底暴露了,那时候你会更加的凶多吉少。”
“还有另外一点,如果今天晚上过去你和那个猎手还没有分出胜负的话……”他继续说,“那么,你们就都会被永远地困在这个噩梦里,永远无法离开。你还会一样会发生变化,只是……”他瞟了一眼不远处额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那就赶紧出发吧。”猫老大把我和荷莉推向门口,“在今天过去之前,赶紧找到那个猎人吧。”说完,他又蜷起了身子。
我和荷莉打开门准备往外走,就在我们即将踏出去的一刹那,猫老大又叫住了我们。
“有件事儿我需要提醒你,潘兹,不管你到底叫什么。”他说道,“你没发现,自己已经比刚刚大了一圈吗?”说完,他又打起了呼噜。
“我觉得我们还会赶紧想办法直捣本体吧。”荷莉一边走一边建议。
我们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的确,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去找到那个隐藏在这栋建筑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那个人。他藏得太隐蔽,并且怎么想都知道,这个人大概率是不会露面了。对于这件事,荷莉一时间也是毫无头绪。
荷莉左看看右看看,在说话之前她先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等到过了一阵在,她确定这附近不会有什么太出格的事儿发生,然后这才放下心来。
“实际上,我是打算让你主动想起那个人。”荷莉谨慎地看了看背后,“至于办法,我觉得你知道。”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我立刻反驳。实际上我已经考虑过这种方式,但是这个方法早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被过掉了。我的理由很简单:首先,我会陷入危险,其次,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把他在我脑子里的记忆分成了多少块又或者说,我到底需要收到多少个线索才能想起来这个人。但荷莉却很坚持,她告诉了我她的理由。
“首先,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荷莉开始纠正我的想法,“一个寄香的作用通常是为了给猎物做出标记,这不假。但是既然说了是寄香,对于这场献祭的祭品来说,它就还有另一个作用,这个作用可以帮助猎物存活下来。”
“线索。”荷莉再次回答,这次回答的更加坚决,“这就是游戏规则。”
荷莉再次看了看四周,她似乎看出我不太明白,于是就开始向我解释。
“你还记得噩梦坩埚是个绝对公正的神明吧?”她问我。
“你坐好了听我说。”她严肃地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噩梦坩埚的游戏规则。在它的游戏里,没有哪一方是拥有绝对优势额,哪怕是主导这场游戏的猎人也是一样。”
“坩埚会给猎物以反击的机会,毕竟这就是它的爱好。它喜欢绝对公平的杀戮游戏。所以,在它的世界里,寄香这种东西,是给猎物指引下一步的最重要的,可能也会唯一的线索。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小光头。”
“别叫我小光头。”我反驳道,“不过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我回答,“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闭上眼回忆了一下,但是目前为止似乎能想起来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那只能这样了。”荷莉靠近了过来。她把我领到了一个偏僻的储物间。
“仔细听我对你说的话,小光头。”她盯着我的眼睛,“你第一次晕过去的时候,是闻到了玫瑰精油的香味,对吧?”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闻到那个味道的时候,你想到了什么?”
随着荷莉的话音落下,一个记忆急速地冲进了我的脑海。在头疼欲裂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黑影站在老板的办公桌面前。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职场套装,脚底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走廊里传来了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在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我竟然稍微清醒了过来。
“往这里跑,先坚持住。”我看到荷莉已经跳上了不远处的通风口。
门被砸开了,这一次那些怪物的力气明显比之前都要大。
我感觉脚底下的柜子突然歪了,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跳了出去。恍惚间我感觉自己的前爪已经扒到了通风管的金属口是那个,但是更巨大的力量突然扯住了我,它们正在开始把我往下边拽。
“真是要命!”我听到了荷莉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猫叫。荷莉已经扑了下去,与那群怪物打在了一起。
“你快爬进去!”荷莉命令我,“不用担心我,我很擅长处理这个。”她一边招呼怪物一边命令我撤退进入通风管里边。
“你去按照你记起来的找到更进一步的线索,过一会儿我们会汇合的。”
我想去帮忙,但是我明白自己现在能帮的最大的忙是首先保全自己。虽然我不知道荷莉会不会出事儿,但是除了相信她不会有事儿之外,我别无他法。我跌跌撞撞爬进了通风管,然后头往下一栽,再然后……我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的身边却没看到熟悉的荷莉。荷莉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她的安慰。思索再三,我决定回去找一找。
我顺着熟悉的路走了回去,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发现这根管道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在我的印象里,我应该是进了管道口没跑几步就晕倒了。但实际情况却是:这几步路的距离竟然变成了一条又长有暗的隧道。我无止境地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看起来非常相似的通道口,一个又一个地确认那个房间是不是我之前跑进来的那个。然而一切都是无果,坩埚似乎使用了自己的力量,这个噩梦中的神明用自己的能力把周围的环境群给变得不一样了。
我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默默地祷告希望荷莉没事儿。可是我也很清楚,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荷莉是不是还安全现在暂时无法知晓,我的处境倒是的确比之前更让人绝望了。我摸不着头脑,沉重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我的脑袋顶上还有我的胸口上,我几乎连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线索?”对,没错,就会这个,线索。我又提起了精神。
我做了下来,头脑也恢复了冷静。我喘匀了呼吸闭上眼睛开始回想那些一闪而过的细节。那些画面开始一个接一个从我的眼前掠过,我需要从其中找到可以用到的哪怕一丝线索。画面不断地闪回,我的嘴里开始念出能回忆起的东西的名字。到了最后,我看到了那一身套装……
我睁开眼睛,感觉眼前的世界都亮堂了起来。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终于知道了新的目的地,接下来就是要去找到那身衣服的名字了。
荷莉不在我的身边,现在她生死未卜。虽然已经有了下一步的线索但是可以肯定紧接着绝对又要面对那些怪物,那个时候,我将孤立无援……
“先别想那么多了。”我给自己打气,“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找到那一身衣服。”我自言自语……
可是即便已经知道了目标又有什么用呢?公司一共是三十多层,每一层至少都有一个更衣室。现在没有荷莉帮忙,如果一个一个找不知道要找到很么时候。我感到一阵无力,强烈的无助感让我觉得浑身匮乏。
“哎……”我叹了口气,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清醒一点,这情况也不过如此吗。”
有一阵什么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你不像是猫的声音,也不像是人的声音。那声音吱吱作响听起来窸窣而暗昧,它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我小心翼翼走到了拐角处,只看见一条长长的灰色尾巴一闪而过。
那沙沙的声音开始越来越远,我静悄悄地跟了上去。一时间我竟然忘了我该去做什么。
我就这样跟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老鼠就突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尾巴左右来回扫,不过它很明显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奇奇不喜欢这样,奇奇不知道怎么就跑到这个世界来的。该死,真该死。”我听到他在不停咒骂。
“该死,真该死,奇奇就不该相信那个女人。该死的人类,该死,真该死!奇奇还要去找她让我找的东西。”
我听到了一些似乎对我很有用的东西,但是那个神经质的老鼠似乎依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它还在左看看右看看,谨慎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动画片。“动画片里的老鼠也这么谨慎吗?”这件事我倒不清楚,不过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是比动画片里的夸张多了。
“真该死,真该死!”那只老鼠骂骂咧咧地走了,消失在了前边的拐角处。
我跟了上去想要多听听它说什么,但是我却没有注意脚下有个东西正等着我。“咔哒”一声传来,我的脚指头随着声音感到了一阵剧痛。我被什么东西夹住了,低头一看是一个老鼠夹。
转角处传来了一阵得意地小声,我定睛看去,只看见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得意洋洋地朝我走了过来。
“看看我抓到什么了?”他咯咯咯地笑着,“这是哪儿来的小猫咪?”
那只老鼠志得意满地靠近了我,然后,它对我说道:“你是一路跟过来的吧?怎么,想吃我?”它这样说着。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奇奇是谁,不过不用担心了,因为奇奇很快就要把你吃下肚。”说着,它露出了自己的尖牙。
现在的情况就很尴尬了。我根本没有料到一直老鼠还能这么狡猾。我根本没有察觉到它居然已经发现了我,但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我今天第一次知道:老鼠居然还能吃猫。
我一下子落入了危险当中,这措手不及的危机让我的大脑一时间乱做了一团。我努力地想着要如何应对,那只大耗子却要扑过来了。
“奇奇老大,你先别紧张,听我说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刚刚叫我什么?”听了我的话,奇奇突然收住了嘴。
奇奇很明显对我这么称呼它十分满意,它不再往前扑,然后装模作样地挺起了腰,像是一个将军检阅士兵一样,它也是那样志得意满地“检阅”着我。
“因为主人让我协助你完成任务。”我说道,“主人让我来协助你。”我谦恭地低下了头。
“你骗人!”奇奇突然转过身,“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只猫,再说回来,她也没有和我提起过你。”
“这个……怎么说呢?”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对手还有养老鼠的癖好。“我其实只是她在外边养的,通常来说只负责打杂,所以,您肯定是没有听过我的。”我满脸堆笑。
“握握?”大耗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名字真奇怪。”说完,他背过自己的爪子。
我看到那只老鼠正拿着一个名单,名单上仿佛有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有一只黑猫,我立刻认了出来,那就是黑豹。
大耗子看了看名单,又看了看我,然后它低声哼唧了几声。
“怎么了嘛?……奇奇老大?”我谄媚地笑着,感觉脸都僵硬了。可是那个大耗子似乎还是对什么不放心,依旧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它好像终于确认完毕了,于是把那个名单放了下来。
我看着那个名单,感觉在那张照片里也许可以找到线索。但是没有用,那个大耗子早已经把名单连着照片一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塞到了我找不到的地方了。
“就是……当诱饵去抓别人。”我继续解释,“她说我和那个人之前养的宠物长得很像,这样出现在他那里可能会把他勾到想让他去的地方。”我继续说。
“这样啊……”奇奇摸了摸下巴,“那好吧,就让你帮我吧。”它回答。
奇奇张开嘴,吭哧吭哧几口把老鼠夹子的木板咬成了碎片。
“就是……她让咱俩去帮她找一件衣服,就会……撒了玫瑰香水的那一身。”我继续说到。
“你真的没有骗我,对吧,握握。”奇奇一边走一边说。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奇奇老大。”我一边走一边奉承,“您可是女主人最器重的那个,不然她干嘛单独派一个人来帮助你。”我继续说。
“当然是真的呀,难道你怀疑主人不成?”我故意瞄了它一眼。
“怎么可能呢?”我看到奇奇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言归正传,主人她是怎么评价我的?”
“她说你是个非常精明的老鼠,而且嗅觉敏锐还机灵,跟着您走,一般是绝不会出错误的。”我回答。
“咳咳。”奇奇清了清嗓子,我立刻低下头做洗耳恭听状。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屋子跟前,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间屋子不是更衣室而是秘书部。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回想起来。
我强压着心里的不安,奇奇则在前头带路。最后,它带着我来到了一个柜子前。
“就是这个了。”它拼了命打开衣柜,“主人说的那件衣服应该就是这件。”它骄傲地说,似乎又是立了一个功劳,“哎?你怎么了?”
我闻到了那股甜腻的玫瑰香味,黑色的套装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一个玫瑰红色的纸巾。就那么一刹那,我猛然记起了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
我转过头,看到了桌子上的工位号以及那个“总裁秘书”的职位还有那个名字:丽丽。
“怎么可能?”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则是“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在一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刚入职满一年,在年会上,在团建会上,我们都玩的很开心。
说实话,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这种场合,而且那个时候的我实际上正介于菜鸟到老鸟的过渡期。我整个人在公司里都只能算是一般般,无论是技术还是业绩,都属于那种不上不下得过且过,有提升空间但就是不愿意太辛苦自己的那种。所以,论淘汰是不会淘汰我的,但是要是说升职,我也确实没兴趣,总之,就是一个平凡人。
我还记得那天我喝多了,然后丽丽就打着车把我和其他几个同事送回家了。之后等到我第二天醒过来,我就已经变成了一只猫,而我的猫就变成了我,然后被烧了。我依稀记起来,今天就是我“死”了的日子,而且,完全不差。
我似乎明白了,但是又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看到那只大耗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它已经张开了嘴扑向了我的喉咙。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一道白色的光拦在了它的面前。
是荷莉,她一个闪身挡在了我和大老鼠中间,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长高了也变回了人形。而那只大老鼠则被荷莉的爪子割破了喉咙,已经一命呜呼了。
大楼躁动了起来,我听到了无数嚎叫从各个地方传了过来,那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嚎叫,不如说是欢呼。听到了无数那样兴奋的欢呼声,怪物们正在从四面八方赶往这里准备迎接最后的盛宴。我感觉到脚下的地板正在发出不安的震动,那就好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终于等来了丰盛的晚餐。
它们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我与荷莉一边抵挡一边左突右冲。荷莉在前边带路,她似乎知道要怎么办。
我完全信任她,一路就跟在她后边。她带着我,一路往下。
“好。”我们就这样一直玩命地向下狂奔,直到一楼的大厅。
可是眼前的情况却让我诧异起来,到了大厅之后,我原以为前方会是敞开的公司大门,却没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时候,面前确实一座没有任何通道的高墙。
魔鬼们从四周围了过来,荷莉则转过了身,站在它们中间。我看到荷莉的身形开始慢慢变大,到了最后,她变成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只不过那个人是个女人,而且,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套装。
丽丽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我定睛看去,发现那正是荷莉。荷莉已经伤痕累累,她昏过去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碍事儿的猫,不过不重要了。”丽丽将荷莉扔到了一旁,怪物们却没有再向前进,它们在等待着什么。
我看到丽丽拿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的柄的顶端看其里就好像一口怪异的坩埚。她拿起匕首走向我,怪物们随即开始了欢呼。
没有给我多余的反应时间,就在我还在试图分析的时候,丽丽的匕首已经扎进了肩膀上。
血从我的肩膀流了下来,整个大楼突然都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狂笑声。我这是才注意到原本大理石成的大厦地面此时居然开始变得透明,透明的地板地下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
客户丽丽并不打算再给我机会,她的第二刀已经扎了过来,这次的目标是我的肚子。我忍着剧痛勉强躲开,但她紧接着划出了第三刀,这一次,刀口划破了我的脸。
“还能干什么?”丽丽冷笑,“难道你愿意继续没日没夜地工作几百年吗?”
“我……”还没等我说一句话,丽丽就再次发起了进攻。
我已经疼得站不起立了,但丽丽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疼痛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可是当我试着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我发现她居然还是保持着自己作为职业女性的优良习惯。
“她居然还穿着高跟鞋?”我不由得感叹道,“这不愧是总裁秘书啊。”
我感觉身体开始发冷,肩膀上的一刀似乎扎到了什么不该扎的地方。我捂着伤口想要退回去。但是周围的怪物们并不想就此放过这美味的一餐。
丽丽再次朝我冲了过来,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然而就在的视线渐渐模糊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一个漂亮的白色身影。
“是荷莉?”我不由得震惊,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在弥留的视野中,我看到那个洁白的身影扑向了丽丽,然后丽丽摔倒了……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地板……
随着一声猫咪的叫声,我从昏迷中醒来了。眼前的一切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但是又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没有出乎我预料的是:丽丽死了,那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她死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样子既扭曲又看起来非常好笑。出乎预料的是:杀死她的并不是荷莉而是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她自己没注意的缘故,她被我的脚绊倒了,然后好像有趴着摔倒下来,匕首就这么直直地贯穿了她的胸膛,然后她就倒在了我旁边。荷莉浑身是伤,不断地舔着我的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竟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了。
我回过头看那把匕首,它竟然像一朵花一样在丽丽的尸体上生了根,上边的锅也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竟然长成了如同霸王花一样大小。随着它的生长,丽丽的尸体也迅速的变得干瘪最后成了一具无血无肉的骸骨。
我知道我的时候到了,那口坩埚发出了强烈的亮光,白色的光柱直冲天际,冲破了这个大楼的屋顶。
白色的光明变成了黑色,两只好似大手一样的阴影把我抓紧了光柱。之后,我听见了一个奇怪的笑声。那两只大手把我撕碎,我并没有反抗。一方面是因为反抗了也没有用,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根本动不了。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了,我也已经重新回归了现在的生活。有一件事情让我很欣慰:荷莉完全康复了。但是同时还有一件事情让我不太高兴:公司的人不再经常给我添罐头了。
荷莉还是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求,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潘兹已经死了,都说宠物随主人,所以感觉追求我应该也没差。她也劝我不要太执着于恢复人类的身份了,毕竟这个情况属于我没有描述清楚自己的需求:重获新生这个概念太模糊了,而噩梦中的神明虽然有求必应。虽然……只是可能: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理解或者偏见又或者一时兴起来刻意曲解某些概念不够清晰的愿望。
“用户没提明白需求不能怪开发吧?”她这样和我解释。
我想也对,确实不需要太强求了。一来是因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二来,目前的生活不是挺好吗?我和荷莉都要有第四窝孩子了。
人生充满了意外,谁说不是呢?更何况我已经够幸运了。因为反过来一想,万一坩埚在那一刻脑子一时兴起……那我现在完全有可能就已经变成一条鱼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人应该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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