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晖与他的“暗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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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期间在家期间，我又重新拜读了在2009年出版的社会派刑侦推理小说《死亡通知单》系列。初接触这个作品是在13年时通过有声书了解到这部作品，便全程听了下来。作者周浩晖其人作为清华大学毕业的理科生，《死亡通知单》又是他“刑警罗飞系列”的代表作，体现了超高的智商逻辑与对社会以及人性阴暗面的剖析。
小说主角罗飞作为警察的光芒无异是耀眼的，他有蓝衣的敬业和不容易，也有严峫的精英。他对孟芸一往情深，视袁志邦为最好的朋友和兄弟。罗飞因为他们的意外受罚，由警校数年才出的精英学员被下放到小地方的刑警队，直到旧案再次掀起波澜。“死亡通知单”重出江湖，警方也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他们必须去保护自己在梦里枪毙无数次的犯人。然而所有杀戮还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发生，警方的每次抓捕行动都以失败告终。在各有所长的专案组成员通力协作下，罗飞的细心推理，抽丝剥茧，Eumenides浮出水面。然而谜底看似解开，却又推陈出新：凶手下了最后一张死亡通知单，和受害人一起赴死。但他培养了新的Eumenides。
类型小说中，相比较三观正的主角，亦正亦邪、有一身本领但下场不好甚至是短命的美少年更吸引人的眼球。比如白玉堂，比如罗成。他们杀人也被杀，但他们如此闪亮，悲剧性的结局更让人扼腕叹息，让他们的形象更加历久弥新。Eumenides是，他培养的接班人小E亦是。
第二部《宿命》 中“一·一二”的血案，就是南大碎尸案的翻版。二十年过去了，南大碎尸案至今未破，成为悬案。在书中，周浩晖创作了血腥残忍的凶手的另一种可能。章节《论菊》里，老刑警丁科的一番“因果分析”理论，发人深思。各自带着扭曲歪斜人格的罪犯一定要抓捕，而导致他们扭曲生长的原因更加重要。他们也不仅仅只是“凶手”，警方分析他们犯罪的原因，预防犯罪更重要。
在第二部里更加细致严谨地完整还原了凶手选择成为Eumenides的行为逻辑。因为罗飞和女友孟芸的较劲，他们创造出了E。又因为他们借E之名所做恶作剧的污点，传奇刑警丁科去警校选材放弃了罗飞，选了他的好友袁志邦。因为是丁科的学生，小E和袁志邦的投缘，让袁志邦破格进入“一三O”案的现场，因为小E天真的美好幻想，人质陈天谯故意激怒了文红兵造成他情绪失控，借袁志邦之手杀掉了债主文红兵。
《死亡通知单》和《宿命》里那些被Eumenides行刑的人，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都不无辜。他们被杀的干净利落，罗飞希望文成宇收手，即使会失去抓捕Eumendies的机会，甚至有时候用行动暗暗默许，表明了在罪恶面前，他们的目标都是正义。
袁志邦本来和罗飞是不分伯仲的一时瑜亮，他们是好友，也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眼看着该死的人逍遥法外，自由自在，受害者却被误杀。性格外向，冲动热情的他，开始怀疑制度和规则，怀疑法律。他有一身本领，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惩治罪恶，维护正义。他当独行侠，入室抢劫了陈天谯去帮文妻救命。而前女友白霏霏的被灭口，则让他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
袁志邦在伸张正义的过程中，杀害无辜的警察；在培养小E时，为收集身份杀害了太多无辜的人。但他的行刑和杀戮，却大快人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志邦的受欢迎要大过罗飞。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生活中常常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人们喜欢说“苍天饶过谁”，其实就是希望有人能不受约束地直接惩处罪恶。杀富济贫和行侠仗义一直深受欢迎，故事里的侠客在江湖里不受约束，武侠小说中的江湖是很多成年人向往的乌托邦。好莱坞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大受欢迎，席卷全球。袁志邦显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有网络征集被行刑者名单:看似民主的投票，笼络了人心。
小E在师傅掌握的那些本领外，还会写作。他伪装成无良的网络记者接近警方。他的“独家报道”在网络上掀起滔天巨浪，形成巨大传播。除了侦查、射击、格斗、IT，他心思缜密，还可以是10w+的写手，更何况他还长得好看。因为他和师傅的长期隐忍和不见光，他的这些优点更加一骑绝尘。甚至在第三部安排他对盲女郑佳的感情，让他更立体，有软肋。他有七情六欲，需要情感的慰藉，希望走近人群，而不只是一个冷血的杀人机器。他的身世过往，则让人唏嘘。
阿华作为第三部《离别曲》中的主角之一，他一路都是为了邓家母子的利益，联合蒙方亮杀了林恒干，又借在逃刑警韩灏之手杀了蒙方亮，并伪造了给自己的死亡通知单，却不知道真正的Eumenides就在他眼皮下。他逼死了韩灏，涉黑，杀人不眨眼。然而因为没有证据，他逃过法律的制裁。他恩仇分明，又讲江湖道义，甚至跟文成宇心平气和地达成协议。
而另一位主角在故事的开篇就出现，周浩晖借助小E在监狱中的，作者对于各个在监狱中角色的描写，绘制出监狱中的百态人生，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却俨然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在这个小社会里，各种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作为书籍中上半部分的故事，一共有两个亮点，一个是监狱内的谋杀案，一个是越狱。前者是很经典的犯罪小说的写法，接着作者笔锋一转，将后半段营造成让读者屏住呼吸的越狱大戏，的确也能让读者联想到美剧《越狱》。随着越狱的成功，上半部小E的独角戏也到此结束，下半部又回到了之前两书里高手对决的套路。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警察与杀手之间的对峙，而变成警察，杀手及江湖黑帮势力三者间的角逐较量，罗飞、小E以及上面提到的黑帮阿华三个智商绝顶的男人，为了各自的目的与利益，上演了一场相互利用又互相攻击的三国杀。一明一暗双向叙事的两条线变成了相互交织的三条线，但又在作者笔下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凌乱。最后结果就不在这里剧透了，留待在阅读时慢慢体会。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升起
你从远方来, 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书里的配角们，都有名有姓，各有特点。丁科像红尘中的异人高手，宛如扫地僧。过往职业中的辉煌，和他退出后的消失不见，以及他出来为儿子送行，他在隐居的地方论局和揭秘答疑，让他活生生地更加有人气，鲜活独特。他的骄傲和黯然，是套路中的“变”。而黑帮代表阿华同样本领高强，他的忠诚、心狠手辣和盗亦有道，又有传统类型小说中反派人物的借鉴。刑警队长韩灏是迷途了的警察，他从警局逃跑后和昔日同事之间的斗智斗勇，惊心动魄地让读者身临其境。他有私心，但也有信仰，他不是非黑即白的好人坏人，而是灰色的人，在他身上有人性的流动。
周浩晖确实是牛人。书里逻辑严密，层层铺垫后真相揭晓，一切都有迹可循。随着几起事件的沿波讨源，Eumenides和小E的宿命般的人生水落石出，不得不为。故事跌宕起伏，节奏沉稳，却又写得清爽利落，张驰有致。长篇小说最怕的是堆砌，悬疑小说最怕的是强行推理，人物最怕的是脸谱化和扁平，《死亡通知单》没有这些缺点。它沿袭了系列的硬朗带劲，几十万字一气呵成，几个案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人畅快淋漓。警察很牛，杀手竟然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强强对抗，让故事的张力十足，关于正邪的讨论则让人深思。
然而优秀的悬疑小说可以开挂，最终还是要回到传统的价值观来。法律因为规则所限，惩治不了所有的犯罪。但凌驾法律之上的惩罚，虽然大快人心，却终究不是正途。我们身处的世界不是法外之地，更不是童话世界，没有规则约束的超级英雄只存在于幻想中。
能给别人带来噩梦的人，自己往往要承载着更多的噩梦。你我皆有黑白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