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属于《丝佩瑞尔年代记》系列的长篇故事,全文约为117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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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南坨,是从米拉迪沃德洛玛尔境内,伊甸市来此留学的乖孩子。南坨圆鼻头、圆脸庞、圆眼睛,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略有些黑的皮肤让他原本就不算大的年纪又多打了几分折扣,加上小小的手掌,四肢肉呼呼的,简直称得上全方位无死角的乖孩子样貌。途径伊甸市的某位大法师无意间发现了天赋出众的南坨,说服他的父母后热情洋溢写下推荐信,保送他来象牙塔就读。
在此之前,南坨一直无忧无虑的在乡间田地里奔跑,在家门口的街巷里穿梭。闻名遐迩的公会大街距离他家只有两条街区的距离,五花八门的暗号、古怪的组织、复杂的入会流程他再熟悉不过。倘若象牙塔管理委员会打算彻底清剿如幽灵般游荡在校区上空的秘密结社,或许只需捣毁这间宿舍便可宣布大功告成。谁都想不到,这股潮流竟是南坨带起来的。
“宝藏?宝藏!”听到南坨的话,七星顿时来了精神,驼背一瞬间都直起来。他一把夺过韩柯夫手里的草纸,对着屋子里的灯光反复看了又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全部兑现成喷在羊皮纸上的口水。他说:“黑烟森林里古蜥蜴人帝国的遗迹嘛,我知道,据说巨大的平顶石碓金字塔下埋藏着秘宝,说不定会是上古神器。法术史课本里写扎扎十世那么厉害,肯定留下了好东西!”
“就算你说的都对又怎样,你不能保证这张纸是真的,而且照着没有比例的地图走不见得能找到宝藏。”韩柯夫抓起一条肉干塞进肚,薯片的残渣藏在胡须深处瑟瑟发抖,他问拉奇:“那么你从老树妖的垃圾桶里翻出这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来蹭吃的大可不必费如此周章,只需要对暗号就行。”
老树妖是小学徒授予比比·里奇的代称,虽然这位面色阴郁的五指大师平日不怎么到象牙塔公干,但为数不多的抛头露面仍能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他张牙舞爪好似树妖的造型,已在象牙塔人尽皆知。
“我打扫柜子的时候,从柜子后面找到了,还落了不少灰呢。”拉奇打了个饱嗝,直挺挺坐在凳子上,连弯腰的富余都没有。
“瞧瞧,还是一张遭人遗忘的藏宝图!”七星打断韩柯夫的话,他已兴奋的把草纸定义为藏宝图。虽然七星施法实操方面确实不怎么样,可他毕竟出身法师世家,对万事万物保有一份探求真相的求知欲仍旧很完整的继承下来。
“我认为还是不要去的好。”上铺的南坨跳过论证寻宝可能性的过程,直接触达结论。他的话无异于一盆瓢泼的冷水浇在七星头上。南坨说:“黑烟森林有去无回,那里不仅有蜥蜴人,还有走私商和逃犯。传说森林里还有个穴居的恶魔。”
“你咋又懂了。”七星苍白的反驳毫无说服力,“你家住在公会街上,怎么会了解那么多。”
“我觉得南坨这孩子说的没错,要说离得近。我家在逍遥城,七星你家在七国,难道不该是你对黑烟森林有多危险了如指掌吗。”
韩柯夫的话噎得七星一口气喝光木杯里的果汁。一计不成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又说:“我们可是法师啊!这个世界里最有探索精神的大能之人。”七星攥紧草纸,情绪激动的开始游说他的朋友们。“你说对不对,拉奇。”
“嗝。我,”拉奇吓了一跳赶忙吐出嘴里半根香肠,“我只是觉得好奇,大法师干嘛要画这张图。说不定图书馆的文献里能找到有关的线索,据此我们能写出一份漂亮的报告,将来为入职主岛加分。”
“仅此而已。”拉奇用力点点头,为了怕他的朋友误会,还不忘多说几句:“我只是想搞搞纸面研究,黑烟森林什么的地方,以后再去探索吧。”
“重点!重点在于我们还只是学徒,不是法师。”胖子从桌下拿出个大水壶,又给七星倒满果汁。他也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毫不留情对他的室友说道:“七星,你的元素系法术实践课还剩几节没逃,下周的期末实操考试你打算怎么过,嗯?
“就不说你,看看我们这三个,我勉强只会几个小戏法。拉奇,你的符文绘制成绩到不赖,可蹲在地上绘制图案慢的要死,昨天七星等你下课差点饿晕过去。南坨......算了,你是个有天赋的乖孩子,肯定不会掺和这么危险的事。
“咱哥们儿几个就这配置,连学徒分内的学业都磕磕绊绊,还探索精神,怕到时候让黑烟森林里的怪物探索了。这就是客观事实,别想那些没用的,眼下糊弄过考试,赶紧放假回家才是真的。”
韩柯夫的话让七星顿时打了蔫。这学期他的实践类成绩确实很令人着急,主要因为他把时间全花在各种奇怪的研究之上,比如很好奇女学徒袍子下面,特别是胸口那部分为什么会有圆鼓鼓的东西托起来。
敲门声忽然想起,恰好掩盖七星受挫的心情。他忙站起来掀起门上隔音符文的一角。七星说话故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喉咙沙哑的低声问道:“谁?”
“食堂,你们谁定的馅饼。”门外的声音比七星还低沉,仿佛高谈阔论馅饼会引发世界末日一般。
“不是我。”韩柯夫抹抹嘴,朝屋子里的人摆摆手。他低头看见桌子上的残羹剩食,忽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韩柯夫忽然觉得吃个馅饼这主意不错,身为小学徒理应好好钻研一下馅饼的制作原理。想到此,他立刻改口冲门外喊道:“不,等等。是我订的!”
七星皱着眉拧开门锁,小心翼翼揭掉隔音的符文。正当他打算拉开宿舍大门的时候,门猛一下弹在他脸上。
“啊哈!”一个金发的学徒操着现如今已经不多见的老腔调跳进宿舍,身后好几个戴红袖箍的学生会纠察鱼贯而入占据有利地形。金发的学徒声音高亢嘹亮,用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如是宣告:“我怀疑你们几个涉嫌非法秘密结社!”
“狗、乔·希顿!”七星捂着下巴发出惊呼。身为“乔·希顿是个狗腿子保持意见一致同盟”的发起人,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有遭到本主登门取缔秘密结社的一天。
乔·希顿是学生会骨干,多数时候小学徒都叫他“万事通”。倒并非因为他博览群书无所不知,而是因为他对象牙塔范围内小学徒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是二年期的学徒,在学生会里的地位可谓火箭上升,许多高年级的学生会成员盼着乔·希顿赶快升入人生至高的顶点凌空爆炸,化作一团闪亮的焰火才好。乔希顿遭人嫉恨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属于小学徒里自鸣得意的那类人,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享受权力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不敢说象牙塔的小学徒都讨厌他,但象牙塔的七月骚动里,确实有许多人因为乔·希顿遭受一连串霉运而格外开心。自此,每当他沮丧的拖着扫帚前往主塔下的研究所遗迹打扫卫生时,总会引得学徒们人头攒动夹道欢迎。随后人们聚在象牙塔曾经的圣地、如今百废待兴的物质中枢、拥有绝对权威不容置疑的餐厅里,公开庆祝乔·希顿的受难日,搞得他跟即将殉道的圣徒一般。
乔·希顿与圣人间有丢在火上烘烤是否洒调料,或是手脚流血应不应该在伤口上撒盐的差距。人品方面,他简直堪称圣徒们的反向模板,是象牙塔内公认精于算计的楷模、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以及小人嘴脸的具象化身。
“你们聚众,”乔·希顿趾高气扬,盯着满桌零食琢磨构陷的词汇。“聚众暴饮暴食!”
“又没吃你家大米,犯得着吗。”韩柯夫稳如泰山,在他眼里戴红袖箍的学生会成员好似麻杆般营养不良。而象牙塔物质中枢覆灭后迟迟没有修缮完毕,让本就身体羸弱的学子们更显单薄。“《象牙塔研修规范》里哪一页、哪一行、哪一款写的不许我们吃宵夜,别你们吃不到好东西饿得跟鬼一样就眼红我们,要不坐下来一起吃点?”
谈到食物,韩柯夫据理力争,丝毫没有给对方退让的余地。他捋了捋山羊胡,故意抓起半根香肠吃起来,香味勾得一旁两名学生会成员直吞口水。
“你说谁?”七星捂着下巴尽可能远离会造成二次伤害的东西,他坐在韩柯夫身后的条凳上问道。见乔·希顿张口就要咬人的模样,他赶忙补充说:“万事通,劝你说话留个心眼。胖子他们家可承接了鳞光湖畔的修复工程,我已经拿到尖帽大学的保送通知书,拉奇……拉奇倒是普普通通,只不过在主岛有点小关系。”
“是、是他!”乔·希顿目光飘忽,一下看到上铺侧卧的南坨,仿佛看到了拯救自己的希望。
“我是‘黑珍珠同好会’的会员。”南坨慢悠悠的说,期间不忘用脚勾起一包零食。
“黑珍珠同好会”是象牙塔学生会治下公开注册的偶像崇拜团体,他们把古铜色皮肤的女学徒吉萨·碧奇视作唯一的、不可接触的、高贵圣洁的偶像。同好会内以乔·希顿为首的一小撮人妄图把某位水蓝色头发的小学徒立成“偶像之大敌”写进同好会规章,至今这一恶毒的计划始终未以多数票通过。
“万事通,听你的意思是要取缔学生会注册的合法组织?”
几位戴红袖箍的学生会成员面露愠怒的表情,看得出他们同样是同好会的注册会员。乔·希顿有些慌张,今晚突击检查敲开的第一扇门想不到就是块硬骨头。他低着头试图避开所有人问责的目光,视线恰好看见落在脚前沾满零食碎屑的涂鸦草纸。
“蓖麻杂交族群关系图,我们画着玩的。”韩柯夫慌忙打断七星自豪的发言,信口胡来的本事让几位知情者甚为钦佩。
“上面还写着什么字。”乔·希顿敏锐的捕捉到空气细微的变化,他索性蹲下身瞧个仔细。
“黑啦啦啦啦,黑啦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是我们家乡的一首拉网小调的歌词。”韩柯夫用脚胡乱踢了几下,让垃圾盖住那张败事有余的草纸。“只是一张破纸,别看了。”
“是吗,我怎么数了一下字数对不上。”乔·希顿站起身,眼中的阴险狡诈一闪而过。他用命令的口吻对几位该尊称为学长的学生会成员说:“你们先出去,我需要和他们单独谈谈,或许能找到彻底结束秘密结社的方法。”
戴红袖箍的学徒抱着许多零食愤然离去,他们着实不喜欢这位对学长吆来喝去的低年级学徒。
乔·希顿迅速关上房门,重新贴好隔音纸。再次操着现如今已经不多见的老腔调喊道:“啊哈!依我看,你们偷了别人的东西,这在象牙塔可是重罪。”
“谁说我们偷东西了,你怎平白污人清白!”七星叫嚷着,他心虚的佝偻腰身躲在韩柯夫加宽加大的身躯后。
“让我们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乔·希顿快速捡起渣滓掩埋的草纸,念出上面密码般的文字。“首先,据我了解你们四个人谁也写不出这几笔烂字。况且象牙塔严禁私自研究黑烟森林的课题,有需要得先向管理委员会提前报备,再由主岛审核批准。
所以要么你们承认自己是偷窃他人研究成果,要么承认自己私自研究违禁领域。说吧,供出一个人总好过你们四个都遭殃。”
七星和韩柯夫果断的大步后撤,退到远离乔·希顿的地方,依靠零食山据险而守。乔·希顿说的是事实,每一位小学徒入学伊始都会了解到,在学风自由的象牙塔里,也有几处研究的禁忌。实践毁灭系法术、调查黑烟森林、探访自由岛便是排在禁止项目前三的内容。南坨仍旧表现得如同一位乖孩子,脸上挂着此事与己无关的表情。拉诺拉夫里加拉斯托夫诺维奇如同逍遥城人生苦短大剧院舞台上的名角,正沐浴在学生会骨干乔·希顿锐利的目光中,身后是出卖自己的友人投来怜悯的眼神。
拉奇搭耸脑袋,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不忘加上一句注解:“这是误带出来的可燃垃圾,不是偷的。”
“哦,我的天呐。”乔·希顿拿捏着老派腔调沉吟片刻,连他金色的头发都一同陷入沉思。
象牙塔的小学徒人尽皆知,乔·希顿的金发并非天生,也并非魔法的作用,全靠廉价染发膏的功劳。他标榜自己漂染的金发是具有先祖支脉血统的证明,人们私底下对他虚荣心作祟的行为举止大加嘲讽。学徒们秉承看破不说破的精神一致认定,大陆南部临海小渔村土生土长的乔·希顿绝不可能拥有满头金发,而且这光泽还是如此廉价。
“家那旮沓,咳!我是说,在我的故乡的确有这样的传说。沿变换河床的黑水逆流而行进入森林腹地,巨大的金字塔下埋藏着千万年来蜥蜴人搜刮而来的宝藏和圣器。有朝一日它们会利用这些东西东山再起,向世人复仇。”乔·希顿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外婆经常给他唱承传下来的歌谣,其中许多都与黑烟森林和蜥蜴人有关。
“断然没有想法。”韩柯夫果断否认,并用凶狠的目光掐灭七星的幻想。他说:“我们只是觉得这张纸很多余,而且诚如你指出的,上面的字非常之烂。我们一致认为,完全没有展开行之有效的行动打通理论与实际的上下游通道的必要性,更别说依靠改变赛道的差异化竞争来突破学分瓶颈,为个人价值增光添彩啦。”
“不,亲爱的朋友们。”乔·希顿油腔滑调的说:“你们要去,应该去。你们一定要去!”
“与我无关。”南坨眨眨眼,表示自己是个乖孩子,从不以身犯险。
乔·希顿看着几人陷入新一轮各自揭短的环节,他则在心里打起见不得人的鬼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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