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我在话题动态里面写的一个《密教模拟器》背景短篇私人设定小故事的片段,因为是动态所以内容很短。
冬季的阿姆斯特丹,清晨的风依然寒冷。两个戴着帽子穿着大衣的人来到一个被警戒线封锁的门口,已经有一个警察靠在树上,在那里叉着手等他们了。
“你们迟到了。”那个警察说。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和这两位打交道了。
“这次这个情况怎么样?你们不找人看着,一个人坐这里?”是一个年轻自信的男性的声音。
“第一个到的小子已经进急诊室了,不出意外他恐怕将长期和精神科医生作伴。除此之外,哈,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不如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吧,去看看那个状态究竟是否需要人看着。”
这两个穿大衣的人顺着楼梯下去,这室内的地板比地面深一个膝盖的高度。亮红灯的老店往往都这样,它们一般傍晚时候才会开门,巨大的橱窗像展示商品一样展示着具有美感的人类肉体。
室内暗红色的装潢吸收了很多光,配合地暖带来的阵阵暖气让人感觉很安全,舒服,放松,还有一种想要发泄喷张血脉中的激素的冲动。这种装潢就是为了调动这种感官知觉而陈设的。这空间内的光也偏暗,暗淡的蓝色和红色,走廊的蓝色让人从外部的喧嚣进入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私人的空间,房间内红色的光则挑逗着人的感官和激情。这都同室内深处散发的那种诡异气味形成鲜明对比。
不需要多走几步就能发现气味的来源。在暗淡红光下发黑的猩红色天鹅绒房间内,十几个肢体堆叠在角落,好像一座小山,每一个都是弯腰好似五体投地的姿势。坐在肢体上的无疑是这些沦为战利品的肢体的主人。它——使用人称代词似乎已经不合适了——整个肢体坐在那里,却是一种罕见的造型。如果轰雷之皮是被用铁钩绷紧的一张皮,原生先知是肌肉鲜红的肉体,那么这个眼前的肢体就是二者的结合,仿佛是从克里夫·巴克的电影中来到现实的生物。只是皮肤下的眼与口两个器官已经进入变形有二十几个小时了。
“不,你仔细看。它还活着。这是一个茧。”是一个老人的声音,但听不出性别,似乎声带因为长期使用而磨损了。
“所以……这是什么?它就是传说中的长生者吗?或者只是一个被当作祭品消耗的可怜的人?我还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我也没有见过。但我可以保证,它曾经是人类。这是一个转变之中的长生者。”这个戴着帽子的人从大衣口袋里面拿出一把类似于金刚降魔杵造型的匕首一样的东西。“你看一下有没有相关物品。我们需要确认它的身份。”这人打量着这个肉身,观察从什么地方下手。
“我找到了一个名字。是一个名片。玛丽娜·安哥拉·卡斯纳。东德人?不知道又是哪个地下金丝雀表演的货物,那些警察的漏网之鱼。看来不是我们掌握名单里面的人物。”
“咕。”那个肉体好像被唤醒了一样,如同从梦中沉沉醒来一般,眼睁开了,嘴张开了——牙齿本就露在外面——它活动了起来。
“我沉睡了如此久远的时间,但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你们来的太早了。”
“玛丽娜。”这个手持匕首的人询问说。“像屠夫宰杀过的猪肉一样被这么倒挂着,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这个肉体回答说。“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没什么是想要的了。”
“那么为什么你要成为这样?是谁劝说的你,是谁改造的你?是谁对你低语,对你教导,让你梦中看见血色的城堡?”
“没有人劝说我,没有人改造我。是我自己改造的自己,是血色的城堡找到了我。”
“说说你曾经还是人的时候的事情吧,将来的长生者。”
“当我被父母卖到肉贩子手中时,我的眼泪就流干了。当我在没有天日的地下室展现我的肉体时,我的精神就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可说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你没有经历过只穿着绳子到处走动,被观众又捏又掐,钱被暴力塞入的感受。你也没有被用皮鞭鞭打,强行服用药物,看着胎儿被用晾衣架和热水在剧痛中被掏出来的感受。你不知道什么是路人的嘲笑,什么是既渴望又轻蔑的凝视,什么又是自诩纯良者那嫉妒和愤恨的眼神。”
“当然不是。当绝望来到深谷之中,你只有窥破绝望,才能领悟真理。教士们总是在讨论绝望,但他们从没有面对过绝望,也没有勘破过绝望。真理就是拥抱肉体性,拥抱皮鞭的痛苦,拥抱每一次无论主动被动的相交的极乐,无与伦比的快乐和痛苦。痛苦在强行和暴力之中迸发,它也迸发出快乐,快乐和痛苦是缠绕相生不可分开的。它就是肉体,它就是根本的生命力,它就是真实。精神死亡了,但肉体活着,不仅活着,它的生命还迸发出了精神。难道轻蔑是真实的吗?我接受了那些辱没,它只是造作,对渴望的事实的自我压抑。我接受了那些欲望,人们一边是对我极度的鄙夷,一边又在暗处涌向我。因为这就是肉体性,这就是真实,它无法被否认。终极的,奢侈的,剩余的,浪费的,诅咒的,痛苦的终极快乐,这就是这个文明最终的追求,即使是消费带来的精神快感也只是对它的拙劣模仿。”
“所以你从谁那里接受了启蒙,去求索,去见那猩红之梦?”
“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认识它。是它主动降入我的梦中,成为了我的意识。或者说,朱红之梦,这种精神的力量,就是从肉体的运动中迸发出来的。我的肉体就是它的容器,这精神的容器。我的肉体就是千万人追求的圣杯,赤红之杯,欲望之杯。猩红之梦就是鲜红的肉体,鲜红的肉体就是猩红之梦,快乐就是痛苦,痛苦就是快乐,沉思就是纵欲,纵欲就是沉思,它们本质上没有差异,它们就是同一,而二分的差异只是没有见过的人眼中色相的差异罢了。”
手持匕首的人点点头,肯定了这番话。另一位则保持沉默。
“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人们就来膜拜我,在我脚边向我祈祷,而他们快乐的呻吟就是他们的祈祷,他们流连忘返就是他们的刻苦。他们是在向赤杯祈祷,向我祈祷,向他们自己本有的欲望祈祷,向他们从母亲那里分享的长生性祈祷。我是玛丽娜,我就是赤杯。”
“明白。所以你依靠他们自己的奉献,完成了长生转生。虽没有组建教团,但实质上就是教团。虽没有获取灵知,但肉体的苦行与放纵就是灵知。”
“没错。他们奉献了自己,抵达了自己欲望的根源——与我的合一,与欲望合一。我也响应了他们的期望,我就是永恒的欲之杯。”
“很好很好。赤杯的显神物,继续睡吧,你在梦境中的旅途还很漫长,你要越过边界的林地才能到达浅滩,才能继续向上前行。”
这肉体如同中了魔咒一样,继续陷入沉睡。持着匕首的人开始分割这肉体,血不断从伤口中涌出,但惊奇的是,这肉体依然是沉睡中,面容宁静,不被打扰,也不似死了一般——尽管最终切割完毕的肉体确乎是要死去的。
“我……我没明白。这一切都是什么?”那一旁呆立许久,半晌不语的,终于发话了。“难道长生者不都是形容枯槁的家伙?”
“印度在阿舒拉节苦行的干枯的苏菲僧侣会用小刀将两个夏波利利的葡萄挑破,作为转化成光的长生者,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将自身从肉体中,从肉体捕捉光的器官中解放出来,这是对于肉体的最终弃绝。显然,这一位站在他们的反面。”
“把这些肢体拿去烧了吧。”这切割者似回答又不似回答。“这些乃是必死的祭品,为使得作为精神者的个人不至于崩溃,或被精神吞噬,或跌落回无知的动物性,需要定期消耗剩余作为献给精神的祭品。这就是那祭品。拿去吧,去处理了吧。待你焚烧完,就可以开始给研防局写报告了。”
呆立着的这位才开始动手,他忍着血气将肢体捡起来,放到袋子里,准备带去焚烧炉焚烧。他心想,那切割肢体的那位,一个背叛了自己誓言的修道士,不知从神学院学了些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竟和那绞杀对象产生了共鸣。真是难以理解,难道这是所谓女性之间的共情?但他记得,他曾一瞥那位前辈的手臂,满是铁荆棘留下的伤疤,据说早年间那位所在的修道院以鞭笞的苦修闻名,专门侍奉精神世界。
大概那鞭打自己的也是个疯子吧。他这么想着,提着袋子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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