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再次收到您的来信。我非常意外您应该在看《约伯记》,也感激您不厌其烦地详细陈述。一名物理学家如此深入细致地研究神学问题,确实太不常见了。您能想象我阅读您的来信时有多么激动。这也是为什么我马上提笔回信,希望能够回复您同样多的细节。因为您的来信提出了这么多问题,我也许应该一一回应。
我非常欢迎如下事实:您基本上认同女性原型对心理学、物理学以及教皇本人的影响。显然,您对与《约伯记》的最初反应,如同您的梦境所揭示的,没有包含或者意识到可能通过阅读而产生意识的一切。于是,您的梦境无意间结束在一个无意义(不该出现)的地方(埃斯林根),但也在那里您发现了您反应中所缺失的部分:黑暗阿尼玛(dark anima)和陌生人。您会在下面的内容中看到,情况更进一步,还包括Assumpt的物理另一面。埃斯林根确实无法与您在苏黎世探索的理论物理学相提并论,因此看似毫无关联、偶然出现、毫无意义,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从意识角度来看,这恰好是黑暗阿尼玛的表现方式。如果在这之前您就已知道黑暗阿尼玛的存在,或者在埃斯林根的遭遇,那么您可能会以不同眼光看到福奇铁路。但拿撒勒(埃斯林根)能有什么好处呢?另一方面,物理学存在于苏黎世的光荣大街上。显然,天平向意识一边倾斜,而黑暗阿尼玛则出现在Pfannenstiel山另一边的山脚下……可爱的阿尼玛之旅……
这一状态揭示了您与黑暗阿尼玛的关系以及其所代表的一切,我参考了您列出的单子,我应该还要加上一对对立元素:心理学-哲学。
黑暗阿尼玛与《升天录》(Assumption)的教条存在直接联系,在《升天录》中,圣母玛丽亚是代表光明这一面的神祗,她的肉体(子宫)似乎奇迹般地得到净化。浓墨重彩地强调出这样一个人物,无意间引出了黑暗这样的对立面。新教条让许多人内心不安,天主教徒们(更别说新教徒了)甚至相信这是一种政治手段。您说的对,在这一思想背后的正是魔鬼。它是这种贬损性阐释之父,光明人物的片面性诱导它暗示这样的阐释。如果新教条事实上只不过是政治手段,那么我们必需挑明,魔鬼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是,我认为这不是什么政治把戏,而是真实现象:也就是说,原型的显现,在很早之前,就有同样的故事,塞默勒(Semele)通过自己的儿子酒神狄奥尼索斯飞升成为奥林匹斯山上的女神。
但是,《升天录》的教条暗含着对魔鬼的让步妥协,首先因为它抬举了与魔鬼有关的女性(binarius),其次因为肉体飞升其实表明的是物质(Matter)精神化。确实,女性是童贞处女,肉身得到精神化,您批评得对,但是,童贞焕然一新,成为永恒,也成为了爱之女神的属性之一,另一方面,物质被赋予了活生生的灵魂。这些结果影响深远,但我没有在《约伯记》中做出明显阐述,只是通过符号在一定程度上暗示出来,因为在《约伯记》框架内,物质问题无法得到真正解决。但是,我确实使用天启般的石头象征意义(即贤者之石)来表述,并将救世主比作太阳与月亮之子。
在我看来,讨论物质必需要有科学基础。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强烈要求《Hiob》和《Synchronizitat》要同时发表,因为在后一篇中我尝试为物质“精神化状态”打开新途径,让“飞升赋予意义”(也就是延伸、扩展物体中的原型)。
我撰写《Hiob》时曾对神学家们毫无期待,事实上,如我所料,我对此几乎没有反应:我一直想着那些被教会“受胎告知”(Annunciation)无意义、无思想性误导的人,所谓的“宣布为使者”(kergmatics)。我对这些人的反应异常强烈。
您上封信(P58)的第二部分中,您自己得出了所有这些结论。“中国女性”代表“完整的”阿尼玛,因为中国古代经典哲学建立在心物二元对立相互作用的基础上。ESP尤其符合这一背景,因为任何能在这一领域内被感知的事物,都基于类精神原型,正如经验所展示的,可以同时从心理上以及物理上得到表达。
在梦境中,中国女人似乎将对立的观点同一起来,形成“循环”,也就是旋转。与后者(旋转)相关的是空间收缩变化。这也导致时间与因果关系的变化,换言之,ESP或者共时性现象由原型产生。这是您作为教授在教学过程中必需提出的有形部分。应用到物理学客体方面,就能将物理学定义为标记着材料(或者说物理材料)的理念科学。(见下文!)
在这个范围内,中国女人作为阿尼玛代表人物自主性、统一的理念,对立元结合发生的中间地带还和您不一样,但却处于阿尼玛的外部,这表明两部分尚未整合统一。而赋予阿尼玛这一特殊意义和强度的原则便是爱欲(爱洛斯 Eros),吸引力和相关性。在智力占主导的地方,你所拥有的主要便是以感觉为中心,或者说对连接感的接受。这也是《圣母玛利亚升天录》的关键意义,与男性逻各斯的隔离效应形成鲜明对比。对立的统一不仅仅事关智力。也是为什么炼金术士会说:“所有的艺术都需要人!”只有从自身的完整性出发,我们才能创造出完整模型。
无意识具有“周期性”特征,毫无疑问,这一事实无可辩驳,波浪翻腾往往产生诸如晕船一样的症状,神经的周期性发作也会攻击我们,让我们做梦。经过3年的时间,从12月中到1月中,我观察到我自己会重复做同样的梦,令我印象深刻。
您汇总了所有关于自己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陈述,这是最有趣的部分,也让我大受启发。我应该再加一条:
原型(无意识的结构元素)由静态形式和动态形式组成。
至于“存在”和“非存在”,显然所有使用“非存在”这一概念的人对“存在”的理解截然不同,例如涅槃的概念。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谈论“存在”,而只谈论确定的(ascertainable)和不确定的(nonascertainable),谈论最多的还是此时此地(hic et nunc)。由于不确定的事物都有某些邪恶性质,古代世界的人们(以及原始人类)心生恐惧,因为一旦实体化,总会超出我们的预期,甚至成为恶魔。柏拉图让锡拉库扎的两位暴君老狄奥尼索斯和小狄奥尼索斯体验过一回。“善”与“存在”无可比拟地混为一谈,“恶”与“非存在”也是如此,在我看来,正是最初不分清红皂白的重要遗迹。
通过对立的方式,在亚里士多德那里物质的潜在“存在”向前迈了重要一步。在我看来,“存在”和“非存在”不允许从形而上学的角度做出判断,结果只会导致混乱,而“可确定的”和“不可确定的”考虑进必不可少的观察者此时此地现时与非现时的相关性。
我并不想诋毁玻尔的原创性,但还是应该指出,康德早就证明了所有形而上学陈述的必要矛盾。当然,这也适用于与无意识有关的陈述,后者本身就是不可确定的。例如,它既可能是“潜在的存在”,也可能是“非存在”。然而我将这后面这两个概念放入形而上学判断的范畴内,其实,所有“存在”的概念都隶属于这一范畴。亚里士多德无法彻底远离柏拉图学说的影响,以看清“存在”概念的纯粹假设特征。
因为“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是关于存在的陈述,它们代表形而上学判断,仅仅作为统觉过程中的必要元素而被接受,具体来说,作为思想观点范畴的标签,例如“精神(或者唯心)起源”或者“物理(唯物)起源”。然而,形而上学判断总将精神元素置于外部环境,从而妨碍了思想与物质的统一。只有在第三介质中才能统一两者,在第三介质中思想和物质都从本身的“自在以及为自身而存在”中抽离出来,适应了第三介质——观察者的心理。只有在个体心理中才能完成统一,能够体验并感知思想和物质的关键本质,别无他出。我将形而上学判断视作原始神秘参与(participation mystique,心理学概念,荣格对此做出定义:代表一种跟外界特殊的心理联结,个体不能明晰地将自身分辨于该外界事物,而是与其产生了强烈的纽带)的遗迹,形成了实现个体意识的重要绊脚石。此外,形而上学判断导致片面性,例如唯心化或者唯物化,因为它们或多或少攫取了心理的重要部分,将其至于天堂或者尘世事物中,然后将整个人一起拖走,从而剥夺了人的中立立场。
在认识论的自我限定中,如果我们将精神与物质的“自在与为自身而存在”表征为非确定性特征,也丝毫不减损其形而上学存在的性质,因为我们甚至无法接近它们。但是,我们已经阻止了心理投射入外部位置,因此促进了人的完备性。
心灵作为介质参与者同时存在于精神和物质中。我深信其部分具有物质属性。例如,原型一方面是理念(柏拉图哲学中的理念),另一方面也直接与生理过程直接连接,从共时性角度来理解,它们还是物理环境的安排者,所以也可被视作物质的特征(具有赋予物质意义的特征)。它还部分表现出自身存在的非确定性,以至无法被置于空间中。完备性的自身原型尤其如此,它既是一,也是多。如您所说,人的完备性保持中立,介于真实的原型世界与恰如真实的物理世界之间,前者真实,因为它采取行动;后者恰如真实,也因为它采取了行动。然而,两者的原理尚未知晓,因此无法确定。此外,也有证据表明两者只是同一相同原理的不同方面,因此一方面设定相似或者平行的物理和心理前提,另一方面设定宗教启示教条的心理学可解释性,皆有可能。(神学家和心理学家、物理学家一样同有个相同的坚持,唯一的例外是前者信仰神灵,而后者信仰物质)
我很高兴我们的观点整体上都一致,我也很感谢您如此详细地讲述您的想法。我感觉到您做了大量思考,也了解很多基础知识,让您充分表达了您的思考内容。如果一个人走得太快,往往不可能记住之前的所见所想,然后大众就觉得他的话难以理解。
如果在这封信中我表达的观点还是简单了,但我大部分内容可能听上去清楚明白,但这不是我全部的意图,而是我意识到我的定义非常即兴,都是临时起意,我也非常依赖您的意愿和理解。
我的身体还没彻底恢复,偶尔会心率过速,也会心率失常,必须特别小心,不要过度操劳。我花了很多精力来写这封信,必须避免重复内容。组合(此处拉丁文coniunctio)问题必须留到未来,目前超出了我的应付能力,如果现在用力过猛,我的心脏可能会受不了。1946年写的那篇《心理学的精神》一文让我心率过速发作,而共时性则带来了其他心脏问题。
我很有兴趣听听您对印度的印象,但必须等到我的健康状态稳定点儿再说。现在我只在上午接待访客,因为下午必须休息。我必须练习自己的耐心,因此也强迫他人同样学会这种美德。
60p 苏黎世1953年三月三十一日 打字机副本附加手写便条
感谢您的长信和您细致入微地提出的您的看法。信中说的很多,比如说圣母升天的解释都不需要进一步的评论了,因为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有一个完美的令人满意的明晰解析了。然而我想对认识论性质的问题发表一些看法,尤其是要声明我对于您给形而上学判断1分配的“存在”定义无甚用处,通过您的“可明确的”和“不可明确的”两个术语能更好地表达我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从解释这一问题从这一角度的认识论阶段是什么样的开始。这也给了我一个好机会来说说我精神上的来处,在这封信的第二部分我想谈谈我意欲何往。在那里,以您的信为基础进一步研究,我想再次讨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问题——亦即,精神、心灵和物质的关系。这也会暗中表明为什么我作为一个物理学家要回应这么一个“完全是神学的问题”,您的书《约伯》完全就这一点写成:神学家和作为物理学家的我之间有一个(“原型”)敌人-兄弟的关系。正如您在您的信中第六页[信59段落18]暗示的那样,这也是为什么它们之间存在一个广为人知的“秘密(无意识身份)”。而且事实上,无意识曾经通过纯粹的物理语言向我展示图像和话语,它们的解释,即使是从一个反形而上学的观点来看,也不会不像一个神学陈述。我在这封信的第二部分会举例说明,也会同时比较你我二人关于精神-心灵-物质关系的观点。
把观念标签化2为精神的起源或者物理的(或者生理的)起源以及您相关的把物理学定义为第二种观念的科学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回忆。
在我的书中,有一个布满灰尘的盒子装着一个青春风格的银制高脚杯,杯中有一张卡片。往昔的一中温柔慈爱和欢乐的精神似乎从这个高脚杯中散发出来。我能看到他友好地和您握手,欢迎着您对物理学的定义,虽然姗姗来迟但也是您的洞见和理解的体现;他继续补充这一标签对他的实验室来说多么合适,并且会表达他对这样一种事实很满意,形而上学判断总体上(如同他习惯的说法)“已经被降格到泛灵论的原始形式的阴影领域当中去了。”3这个高脚杯是一个施洗用的高脚杯,而卡片上用老派的华丽文字写着:“E.马赫博士,维也纳大学教授”a。这发生时我的父亲和他的家庭交好,当时完全出于他的精神上的影响之下,而他(马赫)乐于当我的教父。他的性格想必比天主教牧师更强势,因为我后来以反形而上学的方式被受洗而非天主教形式。虽然如此,卡片还是留在高脚杯中,尽管我后来经历了很多精神上的改变,它仍是我自己背负的一个标签:“反形而上学”的。而且事实上,简单来说,马赫认为形而上学是世界上所有罪恶的根源——换言之,在心理学方面,是恶魔自己——而那个有卡片的高脚杯是永恒的水的象征,用来阻挡邪恶的形而上学精神。
我不需要进一步描述厄内斯特马赫了,因为只要您回头看看您对外向敏感型的描述,你就看到他了。他是实验的大师,而他的公寓中充满了棱镜、分光镜、闪光仪、静电仪器等类似的东西。无论我何时拜访他,他总是向我展示一些有条理的已经完成的实验,部分是为了排除伴随着臆想和错误不可靠的思考,部分是为了支持它并纠正它。研究他的心理学的假设是具有普遍性的,他鼓励所有人尽可能“经济”(思想经济)地用那个低端辅助功能。他自己的思想过程严格跟随他儿感官、工具和仪器的影响。
这封信无意成为物理学的历史,也不相反类型的经典案例:E.马赫和L.波兹曼b,思考的类型4。我上次见马赫正好在一战前,而他在慕尼黑附近的乡村房子里死于1916年。
和您的信有关的有趣的点在于马赫尝试同时在物理学领域内回到物理事实和情况(感官情报和观念)尤其是要尽可能消灭“物质”概念。他认为这个“辅助概念”被哲学家和物理学家恶心地过高评价了,并且认为它是“伪问题”的来源。他对物理学的定义基本上和您提出的一致,他不断强调物理学、生理学和心理学“只在他们研究的范围上不同而在本质的对象上并无不同,”所有事例的对象都是永恒的心灵“元素”(他不知怎的夸大了它们的简洁性,因为现实中它们总是非常复杂的)5。令我惊讶的是,尽管您极力批评之后被称为“积极主义”的东西(马赫经常用这个术语),您和这一谱系的思想还是有着基本的相似性:两者都有自发的思维过程的消解。当然这些观念的标签和相关的物理学定义没什么不对,尤其是它完美地叔本华的理想主义哲学相一致,他有意把“观念”和“对象”混同使用。但这都取决于你如何进取。尽管无法实现,马赫想要的是完全抹除一切对自然的解释中“并非此时此刻确定的”。但人很快会发现他不理解任何东西——必须要给他者分配一个心灵这一事实也不例外(只有自己的存在是确定的),不同的人在谈论同一个(物理)对象(莱布尼兹所说的“无窗的单子”)这一事实亦然。因此,为了满足直觉和理性的需求,人必须引入一些宇宙秩序的结构性元素,而这“自身是不确定的”。在我看来您那里这个角色主要由原型担当。
不把“形而上学”在某种程度上称作品味问题是正确的。但我完全同意您的观点,即在实际概念中回避形而上学判断的需求很有价值。这意思就是被引入的“自身不确定”的因素(概念)没有完全脱离控制、试验的检验机制以及非必要不引入:它们服务于对此时此刻确定的可能性做陈述的目标。“可能性”的概念就意味着这种感觉,正是在这种意味中我把这些概念称为“自身象征性的东西”和“现实的理性方面”。正如您正确指出的那样,完全没必要在形而上学意义上关于这些“东西自身”做存在的陈述。在自然科学中,人们关于它们做实用的实用主义陈述(来理解确定性的秩序系统);在数学中有一致性的正式逻辑陈述。在心理学里“自身不确定的”概念包括无意识和原型,而原子物理中它们包括不完全“此时此刻不确定”的原子系统特性的整体。
在我上一封信里,我把实际上是“此时此刻不确定”的东西说成是“具体现象”和“现实的非理性方面”。它总是在观察者的心灵中存在,不管“起源的标签”是什么。然而在此,又有了这么一个问题,“精神的”这一描述或者“心灵”这一术语能否超越“此时此刻不确定”。我倾向于消极地回答这个问题,并且采用“自身不确定”结构,这是作为不确定性的可能性的概念化表示被引入的,我还要给它们“中立”的定义而非“精神的”。
对我,这一视角看起来也被柏拉图的中介和第三形态两个表达所支持,都满足我所要求的“中立性”(=中介位置),不,其实是强调了它。柏拉图当然可以用“精神”这个词,而如果他倾向于用另一个不同的词,那肯定意味着那是个更有深刻意味的词,呼吁着审慎的思考。对我,这一深刻地意义就在于区分清楚存在于他心灵中作为某种此时此刻不确定的东西的个人的经验和“自身非存在不确定”适合承担一个媒介位置的总体概念。你精神的认同=第三形态因此在我看来是一逆行的一步,概念区分方面的损失。
有了我对“中立”总体概念的呼唤,我发现自己赞同您的文章《心理学的精神》,这是在根基上打动我的,尤其是当您说6:“原型有...一种不能描述为精神性的特性。尽管通过应用纯粹的心理学考量我开始质疑原型的纯粹精神性特性,等等。”我感觉您应该认真对待这些怀疑并且不要再过度重视精神方面的要素。当您说“精神部分是物质自然的”7对于作为物理学家的我来说披上了形而上学陈述的外衣。我宁愿说精神和物质都被普遍的、中立的、“自身不确定的”秩序法则支配。(不像心理学家,物理学不惧怕说,例如,“U力场”而非“无意识”,这就会建立概念的“中立性”。)
但我想明确一点就是我希望您会同意这一观点总体上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印象上,即您的分析心理学需要排除某种压力。我的印象是一个引擎被过载的阀门(“精神”概念的扩张趋势)驱动的载具;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去掉一些压力让蒸汽释放。(我会在下面第十页中再提这点的。)
我也希望明确精神概念的视角会包括您这样一种事实的法理上的认知,即心脏不仅是心理学的象征也是被标签化为“物理起源”的受孕。E.马赫这一流派的低级功能之经济经常被用来满足一种功能,尽管它并不实际上有思考的功用。
我相信事实上存在—不是作为教条而是作为一个运作的假说—魔帝原型和(您在您的信[信59,段落18]中构建的)自然的基本的身份(homo-usia根源之人)的存在。如果这一假说是成立的—并且物理学和心理学的平行陈述支持这一点——那就必须概念化地表达它。在我看来,这必须依靠在心理-自然对立关系中中立的概念来构建。
现在其实这些概念确实存在——也就是数学的概念:可以被应用到物理学的数学观念的存在在我看来只可能是魔帝原型的根源之人造成的结果。在此,数学的原型总是发挥着作用,我如此解释我的意识极端的新毕达哥拉斯式的精神状况(尤其是“陌生人”的形象)。默认会说数学的对象是精神的8,因为数学概念和数学家的经验(它们只发生在他们的精神中)必须区分开来。另一方面,在我看来不忽视数字概念的原型背景是非常重要的。(数学家本人当中存在一种奇怪的把数学陈述贬低为同意反复的倾向。这一努力似乎失败了,毕竟用这种方法理解数学的一致性是不可能的。)正是这个数字原型让在物理学中应用数学最终成为可能。再者说来,同样的原型和精神也是有关的(三位一体,四位一体,占卜之类的等等),所以在此我感到自然、精神和心灵(观念等等)的根源之人的概念化表达之关键就在这里。我就这这样向自己解释为什么自己梦里数字和数学总体上如此被强调。
表达这一点的正确的概念化语言是,我想,还是未知的。拿1948年的一个梦举例9,我还是想比较不同的,尽管不是同等完整的,表达相似或紧密相关的事实和情况的方法。
我的第一个物理学老师(A.索莫菲尔德)d出现在我面前说:“H原子的基态分裂的变化是基本的。铜的色调雕刻在金属盘上。”然后我去了哥廷根。
(分裂在后来的梦中由某种镜像组成。在另一些梦中它被称之为“同位素分离”而不是“分裂”,“镜像”变成了“更重的同位素”的“缺席”。)
太初有神,神是一个对立复杂体(赫拉克勒斯,库萨的尼古拉斯)。这个神在黑暗的世界再次散发光明,是神的相似物(赫尔墨斯特利斯墨吉斯忒斯),甚至是一个第二位的神(柏拉图)。
这一神的相似物可以“在人的镜像中被感知”(弗路德)。最基本的改变是神成了人,结果就是人当中又发现了作为形式(观念)——物质的对立复杂体,并且总在中央区域生产太阳之子。
梦中发生的事一个精神性现实——个人化过程,这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这一过程很像柏拉图的蒂迈欧篇11。初始阶段是质子和“相同的那个”相关联、电子和“另一个”相关联的二元的原型。通过无意识的“反射”13,产生了四位一体。金属盘作为无可摧毁的女性和自然的象征,对应“蒂迈欧篇”物理上的“可除尽”,色调,作为短暂的精神上的东西对应男性的法则和“不可除尽”。这里以物理老师的形象出现的“自我”说道自然永远携带着它的色调(eides)的图像(eidolon),哥廷根,数学之城,在梦境的结尾,象征色调后面以毕达哥拉斯的方式跟随着数字和数学公式(象征),下一个梦中也确认了这点。
意识的反映或者发展让原始的原型在一个(无时间的)方面加倍了,这是意识无法同化的,而且更远的方面,作为新的意识内容的反映,位于自我(和时间)的更近处。这就是为什么分裂,包括“同位素分离”(以及更重元素的缺席)是原型的转生的象征,这也解释了这一象征的超自然特征。这是三种语言的简单概括:形而上学的,心理学的和实际梦镜语言的。我毫不怀疑在心理学与严重可以发现重大的真实性;我也不怀疑您能比我更好地掌握这门语言。
但我持这样一种观点,即这不是最终的真相。它没有表达梦的象征所表达的所有东西——比如说,单个元素同位素的原子们拥有数字描述的质量(原子重量)。
现在在梦中,重力通常象征向着意识的无意识内容的能量倾斜度(例如温柔的振荡=这一倾斜度的终结和被释放到意识中的相关感受)。因此物意识倾向于通过数字定量描述这个能量倾斜度,这样(短暂的)质量值就会根据它们的数值衡量原型和意识之间的吸引或者亲和(也就是说包括时空之间的!)。但梦中的数字不仅是物理学中那样的标量(相较于矢量),也是独立的实体,它们由个体数字组成,并且后来组成一个总值。无意识的新毕达哥拉斯元素就如此牵扯这一问题,这或许是进一步研究的一个主题。
但对我来说最主要的因素是这样一个事实,梦镜总是使用物理象征语言而非心理学语言。我必须承认这和我的理性预期是矛盾的。白天做一名物理学家,我本以为夜晚的梦回通过代偿用心理学概念对我说话。如果是这样,我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它,但它们没有这样。它们反倒是倾向于延展物理学到不确定的领域而搁置了心理学15。所以最终我的无意识倾向于从心理学中夺取什么来减轻它的负担。既然几年来我的梦都是这样的,仿佛从分析性心理学(倾斜度的方向:从心理学分离)向着物理学的逆流或者回流,我就冒险做以下诊断预测的猜想:第六页[上文第十一段]提到的“蒸汽”结果是无意识物理学,在您未曾预料的情况下在您的分析性心理学中积累了一段时间。在心理学中被引导开的无意识内容的流的影响下,未来的发展必须涉及这样一个物理学的延展,可能还包括生物学,如此无意识的心理学可以成为这一发展的一部分。但它不能自己依靠自己的方法发展。(我怀疑您的工作在您失智地企图逆流而上时造成了您的心脏病)。
同样的,在无意识的驱使下,我已经开始把这两种语言——无意识的物理梦境语言和意识的心理学语言——联系到相反的方向。如果某人有用着两种语言交流的字典,那么两个方向都可以翻译。为了和您交流,我将(尽我所能)尝试把我梦境的语言翻译成您的心理学。这在我看来是未来的长期课题。
三种语言的状况鲜活地唤起了我对著名的三个一样的戒指16的故事的回忆,这是个民俗故事,后来被薄伽丘拓展(莱辛[1729-1781]也创作过);真实的戒指,作为“第四个的唯一”却遗失了并再也没有找见。这个故事本来是用来象征三个宗派之间的关系,我感觉我们正在精神-心灵-物质(自然)和它们的语言中再度体验这个故事,不过是在更高层面。
关于这个真实的第四个戒指的下落还有有趣的可能性——也就是,在人类关系中(并且并不完全是智力概念层面上的),您在您的信中(信59第三页底部和第四页顶部)中肯地提出的论点。在女性气质活跃之处总是有爱洛斯和关系;原型的“转生”(同位素分离)因此就是一个关系问题。这种问题当然在我这里就以多种方式存在并且在无意识的语言中占据一席之地。在我上一封信中我暗示过,比如说我和我妻子有关系问题,她在我们上次去印度旅行之后小病不断,她康复很慢。
但还有一个问题,理解您的心理学和理解您这个人不可分割17。我要总结一下,在这方面我得让自己受无意识引导(管它“精神”或者“中立”)。对您的上一封信坦率在我看来是应当且正确的。知晓了您的健康状况,我倒是请求您别立即回这封信,因为这是作为长期的想法交换的一部分的。也许之后有机会继续这场讨论。
a厄内斯特马赫(1838-1916),著名物理学家,布拉格和维也纳大学教授(1867-1895)。浸礼圣杯现在保存在CERN日内瓦的“泡利房间”。
b路德维格玻尔兹曼(1844-1906),维也纳。马赫的继任者,统计热力学创始人。
d阿诺德索莫菲尔德(1868-1951),慕尼黑。被泡利敬重,尊称为“第一个物理老师”。他的主要作品:《原子结构及其光谱》
1对于认识论中已经存在的非形而上学潮流,我乐意弃绝这些存在陈述。心理学意味上,这也和这样一个事实相关,对我,曼德拉的中心是空的。
2在您的讲座《现代心理学的基本问题》(见《灵魂的现实》第一部分[pp11-31,稍有修改,英文标题有改动,CW8段落649-88])这也很早触动了我。当时,它有相似的影响。
3见您的信[59段落16]第五页。您会理解为什么我读您的句子时禁不住微笑:“原谅这个邪说。”,顺带一提,我不善原谅只是个正统说法;“邪说”在我看来只是个温柔的说辞。
4我在这想旧事重提因为我肯定您会喜欢的。绝不伪善并且对当时所有的思潮感兴趣的马赫,曾经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和学派发表过论断。他说:“这些人把阴道当成观察世界的望远镜。但那不是它的自然用途,太窄了。”维也纳大学一度流行引用这话。这事马赫典型的工具化看待问题的方式。对他来说,精神分析突然变出了被错误利用的工具的生动具体图像;也就是不应该在这里的女性器官。
5马赫在物理学的主要成就事他对绝对空间的质疑。在通过原型的空间问题收缩上马赫和您的信的内容有更进一步的关联,不过我就不提了。
6埃拉诺斯年鉴1946,pp483-84[CW8段落440]。
7您的信第六页。这一尘世在我看来恼人地和那个完全无意义的说法相近“一切都是精神的”!因为“精神”要获得任何意义,就必须有某种非精神的东西,这也就是“自身不确定的东西”在我看来是中立的原因。
9这在1948年六月题为《背景物理学的现代案例》c的论文可以被看到,紧随其后的是预示着四位一体的总体性道路的梦想。当时,您友善地详细地和我讨论了这些梦,我就不再赘述了。
10我在这里想的主要不是现代神学家,他们在我看来是异常无趣的群体;然而,我把神学看作超越单纯的教派的东西,实际上是“形而上学”。作为我这里说的神学家典范,我一边想着柏拉图,一边想着弗路德(参见我关于开普勒的论文p148[翻译pp192-93])。总体上神学和物质是有关的;只有在鱼类时代它才如此显著的精神化。年长的拱廊有一个物理的神(参见作为优异物质的圣灵),基督教中总是有对物质友好的异端暗流:在中世纪是炼金术,当然回溯到了古老的物质“原神”,今天共产主义在很多人(包括我)看来是一段基督教派(尤其是因为与其紧密相连的末世预言)。
11在我看来近期的古迹中的新毕达哥拉斯推断是很重要的,这和蒂迈欧篇尤其相关,奇数(作为整体)被认知为“相同的”,而偶数被认知为“他者”。
13参见紧身的象征主义387页esp.n.8[GW/CW11段落235,n9]
14同上,p343底部[GW/CW11段落186]
15在被引用的梦中说出关键的话的人是物理学家而非心理学家!
16故事参考J.布克哈特[1818-1897]《文艺复兴的文化》[意大利语],卷2第三章,见脚注。
17P.S.我现在很确定“根源之人”的总体关系—三个戒指和人类之间的—是环绕“空虚的中心”的真实戒指。我感觉我发现了自己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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