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写一个故事,虽然之前没想过要自己写故事,以及如何写故事,那就随便写写。——晚风
布里契斯特大学民俗学教授弥尔顿·卡特莱特一个多月前曾蓬头垢面、失魂落魄地逃回这座位于斯洛特顿的宅邸中,无人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令这位儒雅随和、从容淡定的学者如此狼狈不堪、神经紧张。虽然镇子里的居民对这位学者的深居简出习以为常,但是自从其中的住客回来开始已经有近一个月不见其出门了,而且从中不断透出的黏腻腐败的气味,以及庭院里出现的、隐隐有向庭外扩张的某些迹象,令当地迷信的镇民深感不安,于是联系了当局,当局检查时发现这位屋主已经自尽于宅邸一楼的书房中,旁边的书桌上放置着一页看起来仓促写就的手稿和一本外观上很是老旧的日记,以及一个约10英寸的、表面颇为粗糙的花岗岩石箱,每一面都手法拙劣地刻有扭曲的星形印记,在阅读了那些手稿以后,那些警员便默不作声地在宅邸的后院将那位老学者的尸体烧掉了,连同那个花岗岩盒子一起掩埋了起来,并一把火烧掉了这座宅邸,院子里朽烂的树木、害了病的灰色杂草以及其他的那些……东西都一并烧毁。之后,参与此次行动的几名警员不知为何地无一例外都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倘若有好奇的外乡人在镇子上的小酒馆里问起他们那次事件,得到的回应,大多时候要么是沉默不语,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是一些含糊不清的暗示,仅有一次,其中一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只是呢喃着“头发……我的上帝啊……那些头发!”
但也仅仅是外乡人会问了,长久居住这里的、迷信的镇民们想必也透过种种迹象,有了些颇为令人不安的猜测,但是面对好奇的外乡人的询问,他们能回答的也只有沉默而已。这里仅对整件事有关的文件进行备份,对于其中的有多少真实性,请读者务必慎重地考虑。
究竟有多少太古时代就已然自那群星之间渗透于此世的远古存在如今仍潜伏于人类文明视野之外的黑暗之中?或者至少,是普罗大众的认知之外的黑暗之中?透过才华横溢者妙手写就的诗作偶尔可以一瞥祂们的部分面貌,凭借天赋异禀者斧凿刻出的雕塑有时可以一睹祂们的形体,那些被理性健全者嗤之以鼻的、盛行于乡野的怪异传闻亦或许有着真实的原型,那些心智敏感者怪诞诡谲的梦境中出现的事物亦并未完全是他们丰富的想象力自行创造的产物。能够无知但健全、安稳地过完一生的人是幸福的,他们不曾窥探过那些潜伏于普罗大众视野之外的恐怖之物,而那些好奇的窥探者,殊不知,因他们的行为亦会被祂们窥探着。我已经无法回到未受亵渎的阶段了,因我那该死的、窥探的心。我会为我的愚蠢行为招致的恶果负责,请读到这份手稿以及下方日记的人——无论是谁——都千万不要打开那个花岗岩石箱,如果可以,将它尽可能深地掩埋起来,并把我的身体,连同这座宅邸,整个院子,都一并烧掉。啊……啊,我该走了,快要看不见左轮枪了……
之后是日记的内容,去除了与此事无关的内容,备份于此:
天知道我从福特那里得到那尊雕像时,我有多兴奋。那天我去塞文福德的小酒馆小酌几杯,发现我的老伙计——开出租车的福特也在那里,当时他正坐在一个角落里,闷闷不乐地独自饮酒。我当即点了一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寒暄了一番后,我便直接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说上一次送一位急着赶飞机的客人的时候,客人有件东西落在他的车里了。从那以后,这三天来就一直睡不好,还会做一些模糊的、令人不安的梦,但是他不记得具体梦到了什么了。他还给我看了看那件东西,说实话,老福特一掏出那件东西,我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那是一尊雕像,在普通人眼里,它仅仅是一尊六英寸长的、隐隐有些令人不安的石质神像,但是对我这种有些学识的人来说,立刻就会发现它的不一般,这种艺术风格显然不属于目前已知的艺术流派,我甚至不知道它属于何种文化,更遑论它属于何种教派了。雕像底座铭刻的符号,也不像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
而这尊雕像刻画的形象,确实尤为令人不安了,这是一尊瘦长的老人的形象,头已经全然秃了,上面满是褶皱,神情隐约有种恶毒的意味,我不是说那老人的眼神,毕竟,老人的眼睛的位置,已经被两束直直垂落下来的头发取代了,而且,这个老人身形的比例,也有些过于夸张了,毕竟按照那个比例,这个老人应该有十英尺高。“真够病态的!闲谈时客人提起过那是南美洲的某个隐秘教派的信物,可是什么教派会崇拜这样一位神呢?”谈到这个,老福特不由得啐了一嘴。我和老福特还谈论了别的事情,但是我的心神一直被这尊雕像占据,毕竟,我立刻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关乎一个重大的民俗学发现。临别前,我向福特索要了这尊雕像,想着明天回大学一趟,问问我的同事们,特别是语言学教授伊森·德比尔,看看他对底座的符号有何看法。
今天我把那尊雕像给我的同事们看了看,大家都对此表现出了好奇,伊森表示符号不属于任何一种人类文字,如果能追溯其源头,那可能会是一场里程碑式的重大发现。但是饱览群书、甚至对某些可怖的异端典籍也有所涉猎的一位图书管理员艾略特·斯诺却表示这雕像以及底座上的文字似乎与某个“最好不为人知的、已然忘却的循环”有关系,最好不要真的深究。哼,这老家伙总是见不得别人有所成就。下午我给福特打了一通电话,他说这两天噩梦变少了许多,奇怪的是,自从我得到这尊雕像起,似乎梦境多了起来,但是梦境总是很模糊的样子。
自那天以来,梦境越来越清晰了,我今天梦到了我是森林里的某个隐秘教派的一员。看教徒们的肤色和人种,以及当地潮湿的气候,似乎,的确是在南美洲?集会地点是一座隐没于群山之中的巨大石质神庙,显然,并不是我身边的那些教徒建立的,毕竟看起来很古老了,甚至建造时间是在罗马时代以前。神庙的内部空落落的,只有一尊如我从福特手中得来的那尊一模一样的雕像,只是大得多。奇怪的是,我能听懂教徒们的语言,我们崇拜的,似乎是被称为“山中老人”的远古存在,比玛雅文明,甚至是人类本身还要古老得多。可是,这里的树木的树枝上,为什么会垂着乌黑的头发?难道是因为……
今天又一次做了关于那个教派的梦,梦中我在那座神庙周围做了考察,发现那座神庙附近的区域,都或多或少地收到那座神庙的影响,或者说,神庙里供奉的远古存在的影响,奇怪,我为什么开始确定那个“山中老人”真的存在起来了,我不记得我是个迷信的人。具体来说,由于神庙的影响,神庙周遭树木的叶片逐渐会被头发一般的乌黑丝状树叶代替,如无数粗糙虬结的手掌一般伸向天空,披挂着的黑色丝叶如瀑布一般垂落,而杂草则像是害了病一般褪成了灰白色,轻轻踩踏便会碎裂成粉末,仿佛被吸走了所有的生机,空气中也弥漫着黏腻的黏腻朽败的味道,似乎是这些树木,或者说这些黑色的丝状树叶本身散发出来的。这些丝叶摸起来真的和头发别无二致,甚至有种油腻的手感。用教徒的话来说,就是因为靠近神庙,而受到了“山中老人”的恩泽或者说祝福。奇怪的是,教徒们,无一例外,甚至包括其中的高阶祭司,都对我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尊重,以及对我因好奇而产生的无聊问题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耐心。不知为何,这一点隐隐令我有些不安。
入梦的这几日,我并没有受到什么戒律的束缚,每日除了晚上八点要同教众们在神像面前默立半个小时以外,我都在神庙周遭的地区进行考察,当然,神庙本身没什么值得看的,里面空落落的,除了神像,没有什么东西,除了神像后面的台阶通向的、门扉紧锁的地下室,钥匙只有高阶祭司有。我今天试探地问高阶祭司能否打开门让我进去看看,高阶祭司只是笑着和我说“再等等吧,就快了。”我不懂这微笑的含义,只是隐隐感觉出一点不怀好意,虽然祭司对我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真诚。
今天又做梦了。我真是后知后觉,今天才注意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森林里没有鸟兽的叫声,甚至虫鸣声也没有,当然在这我确实从没见到过鸟兽甚至是昆虫。这里仅仅有那些诡异的树木和灰白的杂草,以及神庙后方的群山中隐隐传来的隆隆声。明天我决定走出这片区域看看。
今天我在梦中一定是走了有足足三个小时才到达那片灰色区域的边缘。哦,我的老天,你不会喜欢在那怪异的林中穿行的,今天下雨了,那漆黑发丝一般的树叶被打湿了,像黑色的帐幔一般在风中摇曳,这诡异的景象足以动摇那些意志软弱者的心神。但是当我准备踏出灰色区域,到达对面健全正常得多的森林时,突然就醒了。惨淡的月光照在床边的柜桌上的雕像上,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雕像的眼窝亮了一下,也许只是睡眼惺忪的错觉吧。索性睡不着,干脆翻阅从艾略特·斯诺那里借来的一本无名异端典籍(毕竟,我到现在也没有在正统的记录中找到梦中教派的丝毫线索)——作者是约翰尼斯·博特——的手写副本,它从未被出版印刷过,只能在地下团体中传播。这本书的内容实属可怖至极,饶是我这种心智坚定之辈,翻了几十页也不免有些心惊胆寒。终于,我在第58页找到了相关的内容,上面有一幅插画,虽然这本副本的抄写者显然不通绘画,却还是将雕像上的形象简略而粗糙地描绘出来了,那瘦长的、恶毒的、双眼涌出须发的老者形象,令人不寒而栗,旁边用文字描述到:“……山中老人于祂的崇拜者大有裨益,祂的力量巨大,仅仅是些微的祝福和恩赐,便可令凡人突破寿命极限,历经数百载而不死……崇拜山中老人的教派在秘鲁、西印度群岛、东亚皆有分布,遥远的东方国度有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玉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便是对这一存在的隐晦暗示……”
这几天我每次入梦都会试着走出那片灰色区域,然而在踏入正常健康的地带的那一瞬间,我都会惊醒。奇怪的事情。
简直难以想象这几个月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最后一次入梦是在4月2日,可是。那真的仅仅是梦吗?那天,是进行仪式的日子,大家都穿得很庄重。我终于有机会进入那所神庙的地下室了。这里一定很古老了,台阶和墙壁上覆满了硝石,遍生着不知名的棕黑色真菌。我跟着他们沿着阶梯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圆形大厅,中间的石台之上,静静躺着一个身长十英尺的瘦长的老人,他一定是非常老了,但是可以确定还活着,胸腔在随着微弱的呼吸而颤动。双眼里涌出的须发蔓延过整个大厅,从墙壁攀缘而上,最终都刺入穹顶,在大地之中蔓延。我想,我可能猜到了造成那些树木和那些杂草如今样子的缘由。踏着须发来到大厅,我前面的人都转过身一齐盯着我,我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双眼已经被同样的乌黑须发取代了。
高阶祭司说到:“上一代被祂选中的人已经活了几千年了,快到他寿命的极限了,寻找新的容器本就困难,更遑论寻找一个优质的容器,幸运的是,所以我们找来了你。群星快要到达正确的位置了,不为人知的宏伟循环也快要到达了正确的阶段,祂有点要等不及了。快点进行仪式吧。被老人眷顾的蒙恩者。”这诡异的景象只让我想要逃走,然而他们的须发便蠕动着向我涌来,从四面八方缠绕着我,将我押送着跪到石台前面,我注意到,石台上的人胸前有着一个怪异的星形疤痕。高阶祭司拿了一个石碗,在石台上的人枯瘦的胳膊上划了一刀,用碗接住从中缓慢流出的黑色黏稠血液,同时信徒们围成一圈,颂唱着由异界名讳组成的可怖咒文,伴随着那些咒文,我被迫喝下了那碗液体。只感觉头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神庙地下室的颂唱声也越来越遥远。我看见了,我看见……在那寒冷荒凉的高原之上,被禁锢于此的黄色丝绸面具遮掩面容的大祭司……我看到了身着破烂不堪的绿色长袍、闪着微光的神秘圣人……我看到了在那庞大无匹的乌木宫殿中、被喽啰和脓疮服侍的存在……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所知宇宙彼方的空间中矗立的庞大建筑群,其建筑风格无疑是混合的,我看到了波纳佩式的、克里特式的、腓尼基式的、安卡兰式的,以及从未知晓过的建筑风格。只是它们全部是由异界的惨白石料建成,在漆黑的空间中微弱地发出藏骸所一般阴森可怖的光辉,我不敢猜测是何种住民栖身于此,只是我本身在不受控制地向那些建筑靠近,与此同时,我在雕像中见过的那可怖的老人从中缓缓走出,耸立在我身前,被须发替代的双眼似乎在端详着我,然后那十英尺的高大身躯缓缓蹲下,那枯瘦的手掌缓慢地伸向我的前额,我感觉到一股可怖的异界生机在缓缓注入,我的双眼涌出了黑色的须发,这一刻,我明白了书中引用的那句诗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接着画面消失了,我还跪在那邪恶的地窖当中,万幸的是,刚才的可怖异变似乎只是幻觉,我的双眼并没有被黑色须发替代。而那些异教徒们也松开了束缚,只是默默看着我逃离这里,我知道如果是噩梦的话,我只要走出这片灰色地带便可醒来,我在黑色须发的森林中不停地奔跑,彼方是健全的森林,和噩梦苏醒。可是当我踏入那健全的森林中时,却没有醒来!这不是梦!
关于我在那之后,我如何逃回英国,并不重要,我不会浪费笔墨。
该死的,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眼睛不舒服,照镜子后发现在我的眼底,竟然会有短短半英寸的黑色毛发。我明天得预约一个医生了。
今天给我的同事,图书管理员艾略特·斯诺打了一通电话,斯诺说他会想办法。
眼底的须发越来越长了,磨得眼睛生疼,我用剪刀剪去了那些伸出来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脑袋不小心磕在门框上了,奇怪,我不记得我有那么高的。希望斯诺能尽快想出个办法来。
我梦到我又回到了那座神庙,只不过这次是接受教徒的朝拜,他们说我是“老人”在此世界的载体,接收的仪式已经完成,我即是“老人”,我会带领他们接管这个世界,正如坐落于彼界的城市里的星图所揭示的那样!如果那是真的的话……
双眼中的毛发明明已经剪过了,却再次越来越长地涌出来了,现在已经垂到下巴上,有些遮挡视线,每一天洗漱的时候,都感觉离天花板越来越近。皮肤上的褶皱渐渐多了起来,正常来说,我不应该老到那种程度!
双眼中的毛发已经垂到腹部了,一夜之间就长了那么多,该死的,身上的褶皱越来越多了,我好像已经有八英尺高了。
斯诺给我寄来了一个粗糙的石盒,叫我把那该死的雕像放进去。并给我留言这可能和某个“迷信传说中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宏伟循环”有关,是一种觊觎此世界的诸存在的入侵有关,这些话语令我有些不安,尤其是结合之前的梦境。
今天早上醒来,我发现我的毛发不知什么时候蔓延到窗外了,伸到了庭院的土壤里,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摸出剪刀,剪掉了它们。
昨天剪短的毛发,一夜之间又长到七八英尺长了,和之前一样。透过毛发的遮掩,我觉得我越来越像那个恐怖的、枯槁的、瘦高的老人了。透过窗子,院子里的花草都枯萎了,变成了惨淡的灰色,多年前种下的树木,如今也有了丝丝缕缕黑色的发丝。
几名警员进入卡特莱特那间宅邸,发现这位十英尺高的枯瘦老人已经自尽了,双眼涌出的毛发蔓延得到处都是,警员们在阅读了卡特莱特留下的文件之后,警员们在收集了一部分毛发作为样本后,便按照他的指示做了该做的事。
这些毛发的细胞展现出了异样的结构,并且有着怪异的特性,很难说到底是动物细胞还是植物细胞。具体尚待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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