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芳树谈《银英》：从《银英》到《三体》，未来之后还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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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起宇
宇宙大约起源于137亿年前；
地球诞生至今约有46亿年；
人类进化可以追溯到250万年前；
世界上最早的文字大概在5000多年前出现；
发起于近300年前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启了人类的科技时代……
茫茫宇宙，人类不过沧海一粟。漫长的历史，也只是时间长河的一个瞬间。但是在短暂的时间里，人类创造了辉煌的文明，出现了无数伟大的人物，留下数不尽的宝贵财富。
40年前，一位作家将人类历史的传奇搬上了宇宙舞台，成就了世界科幻小说里程碑作品。这就是田中芳树和他的《银河英雄传说》。

群星闪耀银河英雄，独特魅力令作品风靡40年
1982年，《银英》第一卷出版，立刻引发巨大轰动，以压倒性人气获得科幻小说大奖“星云奖”，日文版累计发行超1500万册，而且被改编为动画、漫画、舞台剧、游戏等，影响力不断扩大。新版动画在B站播放量已破千万。

《银英》像极了爽文的主人公，一路开挂，在科幻小说史留下了耀眼的名字。它从诞生之日起，就凭借自身独特乃至罕见的魅力，影响着越来越多的人。
两大主角之一的莱因哈特容貌俊美，才智超人；年纪轻轻挂帅掌兵，用气势恢宏的战法给未来君临天下扫清阻碍。征服宇宙才是他的终极目标。无论外表还是实力，他都像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另一位主角杨威利则出身平民，一心想成为历史学家，却阴差阳错成为军人；虽是百年一遇的用兵天才，却只想摸鱼发呆，早早过上领退休金的生活；虽然总吵着辞职，却至死都在坚持自己的理想，得到人们崇高的敬意。

《银英》中有许多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之处。田中芳树对于作品中的文化杂糅有着自己的看法：“创作中能够不被宗教之类的西方世界观影响，可以说是中国和日本作者的一个强项。”他因此创作出这样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这种碰撞正如杨威利所钟爱的红茶加白兰地，第一口喝可能觉得怪，但之后就会上瘾。
《银英》还有着异常成功的人物塑造。田中芳树对于人物的精雕细琢，不止体现在主要角色上。全书出现的200多个角色，每一个都有血有肉，生动异常。他给每个人物都挂上了“标签”，每次出场都要来一个“亮相”。读者非但不会将其搞混，反而能牢牢记住每个人物的特征和属性。这种群像图谱式的写法，令小说充满了舞台剧的味道。

《银英》更有着厚重的历史感。他客观中立地叙述着每一个人物和事件，甚至采用了“后世的历史学家认为”这样的描述方式。对此他坦言：
“我对历史小说中主人公的言语和行为很关注，思考有些内容是不是可以增加这样或那样的描述。未来之后还有未来，以这样的立场、以第三方的视角对小说人物的行动进行相对客观的判断，是不是会更好？”
此外，小说中的许多人物和战役，几乎都能在历史中找到原型。当然，作者参考的人物和案例众多，并非一一对应的关系。这让《银英》读起来就像一部世界名将传、一部世界战争史，他想借此告诉人们：未来就是历史的反复。过去几千年反复上演的事情，未来几千年还会如此延续。

独特的魅力令《银英》风靡40年。然而，对于自己的作品在中国和日本如此受欢迎，田中芳树却表示“不可思议”。他更是从未想过自己的作品会被翻译成中文，被中国读者看到。
“创作这部小说的时候，很担心出版社不会出版。终于出版了，没想到在中国和日本都这么受欢迎。我感到有点茫然，有点不可思议。”

作为长篇小说处女作即获得巨大成功的作家，田中芳树是真情流露还是自谦？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社恐”作者化身金句达人，原来是爆梗高手 
田中芳树今年已是古稀之年，看上去精神矍铄，还有些憨态可掬，十分可爱，脸上总是挂着友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出席活动、接受采访甚至视频连线，他都衣着整齐地端坐于前，不管是聆听还是回答，要么点头示意，要么躬身感谢，把礼貌和得体诠释得淋漓尽致。

然而，田中老师却是一个资深“社恐”。他腼腆害羞，极其不善于应对各种露面的场合。当被问到如何在飞向太空或元宇宙中选择时，他平静地表示：“如果到了非要二选一的时候，我可能会偷偷躲起来，去一个塞满书的洞窟里，静悄悄地度过自己剩下的生命……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我可能都会偏离主流。如果能在小角落里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我就觉得很棒了。”
这一定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不擅长抛头露面，可一旦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立刻会换上一副“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能量瞬间充满，开始口若悬河。

我们都知道田中老师对于中国文化特别是三国十分喜爱，这个话题也像给他上满了发条。田中老师一改平日的羞涩，眼神聚光，表情舒展，侃侃而谈：“《三国志》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物，有极其诚实的角色，也有无比卑劣的人物。它写出了不同角色的特色，我觉得是很棒的作品。其实我特别有兴趣的，是一个叫夏侯霸的人……”（嗯，此处省略271个字。）
“《三国志》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曹操，有点狡诈，这点和身为作家的自己比较像，因为作家写小说就是编故事骗人的艺术。”当田中老师一本正经开始自嘲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回答搭配严肃认真的表情，极大的反差让他的“喜剧人属性”大爆发，金句爆梗名场面也层出不穷。

说到金句，就不能不提到那句著名的“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句在中国非常有名的句子，田中老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写出的呢？他却说，“正好是作品的截稿日期快到了，缩在桌子前面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出去一看，是漫天的繁星。在抬头看着星星的过程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原来DEADLINE才是第一生产力。
“皆杀的田中”一定是绕不开的话题，读者因为田中在书里“杀死”太多人而给他起了这个绰号。但是在田中看来，这恰恰是符合历史规律的。
“登场人物往往都会死亡，这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正是在这样的牺牲中诞生了新时代、新希望，这种循环一直持续下来。我就是沿着这样的轨迹创作了故事。”

既然小说叫作《银河英雄传说》，那么如何定义英雄，似乎就成了理解作者创作的重要途径。田中老师认为：
“能够被称为英雄的人是存在的……我认为英雄就是那些敢于挑战时代，对历史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人。这种影响并非一定是关乎全人类的，能在某一方面比如艺术或其他领域产生影响，就能称得上是英雄。”
以宏大命题影响《三体》创作的科幻里程碑
小说出版距今已有40年，其间网络的普及，让年轻一代读者在面临选择时有无数可能。事实上，确实有非常多的读者是通过其他作品被反向安利的。例如，很多人先是读了《三体》，然后了解到《银英》，便找来这个影响了《三体》的作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成功入坑。
《三体》的作者刘慈欣曾经说，《银英》开启了国内科幻文学的繁荣。
“从我自己来说，它对我以后的写作影响很大。让我想到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在我们人类历史上，在地球上经历过的一切，是不是将来还要在太空中重新发生一次。”

在被问及如何向新一代读者介绍和推荐《银英》这部作品时，田中芳树却十分谦逊地回答：“怎么想都是在未来的宇宙中战舰打来打去的故事……我想跟大家说，还是去读对人生更加有用的书吧。”
而刘慈欣也说过，“《三体》就是本科幻小说，大概看看就行，没必要读那么多遍”。
看着两位作者相似的表述，我们似乎找到了一种一脉相承的东西，那就是伟大创作者的谦虚。

《银英》影响了包括《三体》在内的众多作品，它自己其实也被影响着。田中芳树爱上太空歌剧，是因为他看了阿西莫夫的《繁星若尘》。在这部书中，阿西莫夫对于人物的处理跳脱常规，影响人物行为的是他们不同的立场。
这样的写法也深深影响着田中芳树。他对于优等生一样的主人公实在提不起兴趣，直言“不太能感受到主角的魅力，所以才会把杨威利写成一个差生”。这可能是阿西莫夫的风格，但也是田中芳树的风格。

从阿西莫夫到田中芳树再到刘慈欣，似乎有一种一脉相承的东西。这种内在精神的相似，也让他们各自的作品在内核上有了传承和延续。这似乎也是伟大作品之所以流传的根本原因。

对于《银英》而言，或许网络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让它变得不再那么绝无仅有，但是它始终在那里，闪耀着独特而耀眼的光芒。这样的作品不仅会在当下继续展示自己的魅力，或许它真的能够等来一千六百多年后，自己故事开端的那个时代。
（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