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今天有数字电影,有动画漫画,游戏,我们从这个节点起步,跑了一二十年,正好赶上了科技大爆发,这是个美好的时代,多了很多选择,互联网像个唱机,为我们提供了快进和倒带的选择。把时间稍微往回倒一小段,突然发现不单是某个人,其实大家一起漏掉了,那时没有ACG,只有胶片电影,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这个东西差不多只剩下一个符号,我跟很多朋友只要一回溯到这个时期的影片和导演,简直聊不下去,所以放到网上讲讲,正好也赶上9月6日,日本电影大师,世界顶级导演黑泽明在1998年的这一天去世。
黑泽明出生时,刚好踩到明治维新的尾巴,到大正,到昭和,再到今天的平成,整整跨了日本的四个时期,活了88岁。1950年的《罗生门》是他电影生涯的一个界碑,在这之前,日本经历了一个过山车一样的国运大反转,中国两次巨额赔款,直接促成了明治维新的成功以及战争胜利,到大正年间,中西文化频繁交流,工业技术快速发展,《樱花大战》讲的就是这段时间的事,当时国力蒸蒸日上,人人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紧接着二战爆发,战略上选错了方向,结果太平洋战场一路被老美打残,被迫宣布无条件投降,连天皇都颤抖了,一个民族信念尽失,这种突然的上天入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顿时陷入麻木状态。家园可以重建,但信念这个东西一旦被打垮,几乎不可能复原。《罗生门》讲的是一个关于人性善恶的主题,大家有共同信念,坚持选择相信别人,相信别人会相信自己,结果到头来发现哪是那么回事哦,直到最后谁都没能证明自己性本善。这种把善和恶回归到一个混沌的状态来重新审视,不但透视了当时人们那种凋敝破败的心境,即使放到今天,一样能把这个社会解构得入木三分。
电影是个很有意思的文化产物,它完美整合了阅读和视听,形成一门综合艺术,为后来游戏的艺术性发展竖立了标旗。胶片电影之前,大家只能看文字,听唱机,电影一来,等于多了一种倾诉方式,跟今天游戏发展的轨迹一样,一个新的文化门类在刚起步时,前无古人,所有人只能挺在最前面,只能参考同时期的同行。大卫·里恩是英国电影界泰斗,和黑泽明几乎同时起步,后来里恩拍了大名鼎鼎的《阿拉伯的劳伦斯》,讲英国挑唆阿拉伯汉志地区真主后裔侯赛因造反的故事,是一战后的一段真实历史。
黑泽明一看说绝了,马上答应参与《偷袭珍珠港》的拍摄工作,主要就是因为他听说里恩大神也来了。结果一去,才发现根本没有大神的影儿,于是刚前脚踏进门槛,后脚马上准备跑路。这部片子直到最后,黑泽明只负责了一分钟的日本战争方面的导演,全球一放映,美国院线门可罗雀,在日本却火了,神风敢死队的零式战机让日本人感受到久违的热血沸腾;当年《罗生门》出来时,日本人全部装哑巴不说话,美国反而场场爆满,还拿了奥斯卡奖。
现在电影片商一上来,就是《妇联》、《速度与激情》和《小时代》这类,叫大家想看什么,他们就拍什么,而文艺片要的是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一切导演说了算。一说文艺片,首先想到的就是知情,校园,乡下的那种知识分子跟森女之间的情啊爱,但我觉得文艺片不该这么理解,而是有思想,能够把思想延伸到文学和哲学高度的一种表达方式。今天的文艺片,或者叫电影艺术片吧,已经很少很少了,李安的《少年派》,已经是3年前的事了,《风声》这个更早,近点的,姜文的《一步之遥》算得上,最新吴宇森的《太平轮》,还只拍了半集。
包括台湾也是,掰着指头,侯孝贤、魏德圣,再就是钮承泽,小岛秀夫特别崇拜他,到台湾主动找到钮导,称赞《艋舺》简直就是神作,魏导的《赛德克·巴莱》,1930年的雾社事件中,把日本人和台湾原住民的那种文化差异造成的不理解,细节刻画到极致。这些大师都把前辈黑泽明当成艺术片领域的一个标杆,决心我这辈子坚持中国风格,打算就这么文艺下去了,哪怕后期技术再强大,也坚决要等云来,等风来,等雨来,侯导最新的《刺客聂隐娘》我去看了,也是坚决不后期,全部用自然风光,寓意深藏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像青鸾舞镜,悲鸣到一飞冲天的那种孤独的绝望感,如果不带着思考跟着导演的步调走,整部片子会一头雾水。开创黑帮题材电影,《教父》三部曲之父弗朗西斯·科波拉,坦言说甘愿当黑泽明的助手,这些同代的,隔代的,黑泽明和他们聊的虽然是电影技法,传承下来的却是对艺术电影的一种信念。
黑泽明一生拍了30多部电影,三次亲吻奥斯卡金像奖,其中两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并且在1990年被授予奥斯卡终身成就奖。最佳外语片奖以前讲过,只有这一个奖是颁给非英语语系电影的,外语有那么多种,但奖项名额就这一个,国内的只有《卧虎藏龙》拿过这个奖,日本有十几部,像《千与千寻》,像《望乡》,讲日本妇女下南洋的悲惨故事这些,其他差不多被西欧国家给包了。
终身成就奖更难拿,因为不是看获奖的数量,而是看电影人对这个行业的付出,对电影技术发展和电影艺术层面的贡献。很多导演、演员,甚至是音乐、舞美,在自己位置上站了一辈子岗,最后也没够到这个奖的边,只有极少数人耄耋之年才能获得这项殊荣,黑发时拍的那些经典片段,给人们留下的美好回忆,上台领奖时却已经是一头白发,要么老泪纵横,要么半天说不出话,他们跳脱国家和民族,投入毕生精力,推动电影产业的发展,让全人类有了一个个共同的话题,所以说黑泽明是世界的,一点不夸张。
当代的人,尤其是像我们这一代,回过头去看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电影,或者再晚一二十年的电影,当你跳脱了当今的数码技术,重新沉浸回胶片电影那个年代,面对着生动的镜中人,他们在影片中的那些对话,或者就坐在那摘花瓣,包括想象一下那些曾经在旁边呼唤来吆喝去指挥片场的剧组人员,突然发现,这些人已经不在世上了,总会感觉很穿越。
这种穿越感不像我们今天笑谈的这种,也没有课堂上背古文那么缥缈,因为时间近,很多东西就像还在另外一个空间,但已经不用去想我在看你的片子时,你正在应酬约会洗澡这些事,反而能更沉浸进去,这个绝对封闭的谈话室里,一个在世的观众在听一个离世的讲者讲他生前,栩栩如生,就像他还活着。
文/品游师(微信公号:gamewhy2015,一个喜欢写作文的游戏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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