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包裹的重炮徐徐前进,不间断地将元素锻成的巨球打向战场,引来燃烧、风旋与雷鸣。大地被摧残到一片荒芜。焦黑的烂树在血泥间伫立,仿佛孤零零的野草,树上挂着几名骑士,周围盘旋有数十只乌鸦。
乌鸦正透过骑士断裂的胸甲去啃食血肉。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啸,这是食腐者独有的哀嚎。很快,那些堕落畸形的怪物也将加入这场盛宴,把这些胆敢违抗王命的堕落之人吞入腹中,带往永远只有黑夜的寒冰地狱。
至少此时此刻,罗洛奈尔仍能感受到灼热。来自血与火的灼热。
铁甲附着于人,人堆为山海。骑士奔走于战场上时,他们的战斗将毫无美感,刀剑或是无情地扎向盔甲间的缝隙,或是凝聚着灵性波动,暴虐地连着盔甲下的血肉一同劈碎。
无数名骑士倒下,铁甲成了他们的棺木。有的人棺木简朴,仅是几块凹陷繁多的破旧铁片,有的人棺木华丽,盔面经过精心雕琢,并外套这颜色各异的纹章斗篷。
奎克里亚家红棕色的持斧巨熊、巴迪尔家金鳞白鬃的双翼飞龙、索内家的绿衣守林人。以及,奥维尼亚家的金三角盾牌。他们如今全都成了泥土的颜色,并沾满血污。
罗洛奈尔.奥维尼亚持剑杀敌,随着又一名敌人的倒下,他的视线空了出来。眼前阳光血红,他的昔日好友亚历克斯.卡列尼亚高高站在远方,双手握着一把重剑。
真是令人厌恶。罗洛奈尔在心中骂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双眼永远都能如此明亮,如此充满生机与朝气,就像一条看谁都是含情脉脉的狗。
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化为青烟,冲向天际,消散成滚热、黏着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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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从银白色的中央之地出走,在北方建立了最初的城市。”
炉火向外散发着温暖的光,把舅舅刀削般的长脸微微照亮。
此时此刻,舅舅正呢喃念着那个早已被他讲过千百万遍的故事。
他窝在躺椅里,绷带下方有脓血流淌。腐臭的液体将绷带浸湿,让伤口形状清晰可见,就像一片裂开的峡谷。
“那国度几经兴衰、分裂,最后在艾瑟洛的引领下成为英雄的国度。”
讲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后来,英雄死了。子弹刨开了他的胸膛,撕裂了他跳动的心脏。”
然后咧开嘴,发出有气无力的哼笑声。这已经称不上是一个故事了,倒更像是某种忏悔、某种哀悼。
凯诺斯望着舅舅咧开的嘴,望着一整排染满鲜红血液的牙齿。颤抖间,忽然回想起奥维尼亚堡的高塔下方,为抵御外敌而扎设的银白矛尖。
“这世界不再需要骑士了,凯诺斯。”罗洛奈尔向他转过头来,对他笑,并最后一次凝视他的双眼,“我愧对姐姐……愧对你……”
长夜无眠。凯诺斯凝神看向炉火中的光,嘴唇紧抿,双手十指交合。
光亮柔和地推开了少许影子,在他的脸庞与胸膛晕开了轮廓,似是挂上了一层枫叶色的纱帐。母亲病逝的时候全身也覆盖了纱帐,那纱帐又白又沉,是圣堂的骑士们亲手为母亲编织的,神圣而柔软的棺椁。
骑士身披红白相间的重甲,手握染血大剑,气势威武、姿态不凡,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骑士一边朝他走来,一边把血剑收回剑鞘,声响尖锐,“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称呼我为亚历克斯。”
他单膝跪地,平视着凯诺斯,又用眼角的余光探向舅舅的位置。忽然眉毛皱紧,面庞紧绷。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在塞斯罗尔的时候。罗洛、你舅舅,他是一个热情、果敢,有些狡猾的男人,”他提起嘴角,随之牵动了面颊处的伤口,裂出淡薄的血印,“他深爱着你的母亲,这种爱如此深刻,令他不能顾全大局。小骑士领的废除与兼并,是王命,是大势所趋。”
而凯诺斯根本不在乎亚历克斯现在嘴里这些话。那些有关往昔和君主律令的种种说辞,他早已听舅舅和其他家臣争论了太多。
冷意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被坚毅和愤怒,以及他双眼深处的炎光彻底驱散。骑士紧咬嘴唇,单手用力握住剑把,叹息、却猛力抬头。
“舅舅……”凯诺斯不知为何,胆怯地往后一退,“舅舅常和我提起。”
“从今往后,你会在那里度过余生。幸福快乐的余生。”亚历克斯灿烂的笑着,使劲将他拉了回来,并第一次凝视他的双眼,“我亚历克斯,以卡列尼亚家族的荣誉,和对罗洛奈尔的爱庄严起誓。”
骑士在战场上挥剑,吼声撕裂咽喉。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愤怒与偏执,全无往日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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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而太阳升起。又一双眼睛在阳光之下向世人展现明亮。
他遥望着过去那缕青烟,回想着舅舅临终前的遗言,然后闭眼感受,感受那温和的风从平原上掠过,吹拂他的发梢。
艾尔.卡列尼亚的声音将他呼唤,让他回到了现实。狄尔.卡列尼亚则已单脚踩上马镫,并在跃上马背的同时,不忘回头对他微笑。
利摩克的风息平原丰茂而广阔,劫掠的强盗正快马踏起烟尘,往远方逃窜。
“快!我们上马。”伙伴们的声音嘹亮非常,“以骑士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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