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让我们欢迎自神秘的东方远道而来、在脑义体领域颇有建树的名人——爱国博士!”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走上台来,他的衣服鼓囊着,头灯打在上面,反射得直晃人眼。这衬得其修长的下半身很不成比例。
博士跟观众打了声招呼,然后和主持人握手,最后坐下。
主持人:“感觉这儿怎么样,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博士(咳了咳):“是的,我这辈子第一次离家乡这么远,这里很好,非常好,尤其是空气,啊,太舒爽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的家乡,雾霾天可以说是常态。这儿不一样,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主持人:“看的出来您的身体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但是,嗯……可这么热的天,您穿这么多,是把珍藏的碟也都带过来啦?”
博士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军用级战术防弹衣,还摆了个健美运动员的pose。
主持人:“乖乖,大西洋战争的时候我见过这玩意儿,光是合金板就有5厘米厚。我敢说猎犬飞弹都炸不穿!”
主持人:“这么说您一过来就去了甜品店(字幕注:即武器店,朝圣街民众的调侃叫法)?”
博士:“对对,在我的家乡,小老百姓一辈子都难以接触到这些东西;来都来了,当然得好好体验体验。”
主持人:“您去的是哪一家?是朝圣街路口的专卖店吗?”
博士:“我想不是,我去的那地儿位置比较偏,都快出城了,名字嘛……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但是老板人不错,他叫卡普亚,是海岛人,很健谈,见我是小白也很热心肠地给我讲解,可以说是我过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哈哈。”
主持人:“嗯嗯,这是个很棒的开始,他教你如何快速瞄准人体要害了吗,这可是我们的必修课!”
博士:“那倒没有,他带我玩了玩新款动能枪,然后就随便唠唠家常,兴趣爱好,姿势体位什么的。我跟他说自己对这儿的电影工业很感兴趣,希望有生之年能在一些经典片子的取景地拍几张照。”
博士:“我比较喜欢一些经典老片,最近看了一部《Dark Waters》,看完使我大受震惊,没想到那个年代就已经有如此猖狂的企业了。”
主持人:“啊,那个我知道,讲环保的,可惜咱们现在不兴这个。”
博士:“可不嘛,据说他们的CEO依靠奇迹载体苟活到了现在。这种手上沾满人血的杂碎能活到如今简直是对人类文明的公然践踏,我真想冲到月球基地用科西特300左轮爆了他的狗头。”
主持人:“好吧,好吧,不过说实话我也算个正义男儿,我支持你,博士。我可以向电视台申请给你报销往返船票。”
博士:“因为卡普亚告诉我用左轮枪对着人脑袋射击是违法的!”
“这带子是我花了大价钱从条子那儿买的,是尸体上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他被剥了个干干净净,我指的是连皮带肉一起。”一个男人坐在桌后吞吐着烟雾,他说话没动嘴,用的生物发生器。通常而言,这里的人都称呼他“大先生”。
“有趣,”渡鸦把弄着酒杯,他脸上戴着护具,看不清神情。“他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爱国博士?”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因为太爱国,才跑过来呢?”
“够了,”大先生挥了挥手。”这份拷贝你能带走,但是记住,别泄密。还有,我不喜欢久等。“
粘稠的酸雨洗涤着城市的污垢,夜色朦胧,远处的巨型金字塔建筑隐约露出剪影,旁边的乌冬面摊生意惨淡,老板骂骂咧咧准备回家。
一下午都被关在办公室里交代任务进度,渡鸦感觉自己快饿坏了,夏莎发简讯问他跟大先生是不是在闹洞房,方便的话自己可以架台摄影机来拍摄。
“天天脑袋里就想这些事儿。”渡鸦嘟哝着,关掉简讯,朝面摊走过去。
“午间新闻——下面播报一则快讯,今日下午3点15分,朝圣街的SVB分行遭到袭击,包括银行员工在内,共造成26人死亡,18人重伤,80余人轻伤。据了解,袭击者规模庞大,警方透露至少有200名游行的不法分子参与其中,而此事最直接的诱因则是银行因流动资产不足,无力支付客户储蓄,改债为据的政策引发的导火索。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地方偏,信号差,收音机犯了老毛病。又是个炎热的下午,草与沙砾与银白的哨卡蒸成一片透明的烟,触目惊心的垃圾山就堆在几公里外,像着了火,在枯涸的河床上蠕动,渡鸦感觉那玩意每次都会往前一点,但是过了很久,它还是一动不动。
后视镜里的地平线长出一辆紧凑皮卡,前窗上还贴着张卡通老鼠,渡鸦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咽炎带来的喉咙干烧,不然肯定要呕出来。
皮卡停止在了中途,炙红的日光卷走火热的风,滚烫滚烫地往肺里灌,渡鸦拉下车窗朝那人挥了挥手,费劲地往里看去:皮卡男似乎很警觉,在查探着四周,提防埋伏;也好像……在吃蜜糖冰堡新出的香草薄荷冰淇淋?渡鸦肯定有一大坨掉在了仪表盘上……
停留了会,皮卡男最终还是到了跟前,那人摇下车窗,他带着墨镜,长辫头发,满脸胡渣,右胳膊镀了钛,看上去有年头了。
皮卡男一脚油门就轰上了路,渡鸦骂骂咧咧,紧随其后,心想当初就不该趟这趟混水,遇上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毛病,全该送给脑义体研究院的大夫们好好看看。
俩人一路狂飙,径直跑到了物管局门口,渡鸦记得这地方,自己当年带着妹妹夏莎来城里的时候,全身家当都给这儿扣下来了,美其名曰“防疫检查”,一查就是三个多月。要不是遇上大先生,恐怕俩人要跑街边乞讨了。
渡鸦一路小跑跟了上来,秃鹫的步伐很大,急冲冲的,让他些许感到不安。
这人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渡鸦,他进了安检,录入预约单,从裤兜里拿出一块分离芯片,朝着渡鸦晃了晃。渡鸦咽了口口水,卯着劲跟了上去。
“306号窗口呼叫‘秃鹫’先生,10秒后即将过号顺位……”
我去,这货真用这名字。渡鸦打心底认定自己这回碰到了个大聪明,还是非常极端的那种,得考虑“非常方法”把芯片弄到手。
“啊,我看看。”那人收起二郎腿,关闭了反射在眼镜片上的二次元直播流画面,重新打开了一个看上去是任务队列的窗口。
“不好意思,目前堆积货物吞吐量过载,您的申请单或将延期审核,请耐心等待。”
“是么,那我可得告诉你件事儿,大事儿,是举报线索,有个老东西正在城里卖铁疙瘩,大大小小的仓库全飞着他的货,我一看日期,好家伙,昨天上午申请的,下午就获批了,真他娘的快呀,敢情他这是伪造的证件?”
秃鹫快绷不住了,额头上青筋暴起,那人见状,却嘬了口合成奶昔,依旧不慌不忙:“嗯,我知道了,你还有其它问题吗。”
“有,可多了,可我最关心的是,你们这帮人,天天啃着我的税,一大早起来都在忙些什么?”
“让我想想,早上起来……那当然是找个干净的茅坑然后美美地拉上一泡屎!”
渡鸦废了半天劲才把已经气的七窍生烟的秃鹫拦下来。尽管物管局作风如此,但也犯不着这么针对一个税收大户,难道是私人恩怨?他心里琢磨着,想探探秃鹫的口风。
“哼,”秃鹫嘴啐了口,快步走出大门。“不重要,一个吃皇粮的狗杂碎罢了。软的不行,老子就来硬的!”
秃鹫没说话,自顾自地启动了皮卡,渡鸦只好紧跟上去。
一路扬沙,冲破天际。进了城,广袤的沙海和垃圾山被抛掷脑后,工业区的重金属味儿从鼻腔里挤掉了河床的蠕动,那感觉就像是用人在肚子里往下扯你的肺,可你又不能朝自己肚子开一枪。“生而叛逆”酒吧这个点还没开张,但秃鹫明显跟在外头喂金刚鹦鹉的老板熟络,俩人招呼了一声就进店了。
“彼阳的晚意!别让欲望击溃你的意志!彼阳的晚意!别让欲望击溃你的意志!彼阳的晚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拾起支瓶子砸了过去,鹦鹉被关在笼子里,都没有躲闪的意思。
“我认识你,渡鸦先生,破获了珊瑚岛的谣言,还有逃犯镰鼬的诡计!你是城里的英雄!”
渡鸦本想对打鹦鹉的事情道歉,没想到老板热情似火,搞起了饭圈爱豆那一套。
“您别谦虚,我懂得,真正的英雄都是暗中观察,一招制敌,深藏功与名。最后废物条子们就都出来领饷了……”
秃鹫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九酿奇迹,他打断了老板的粉丝发言。“人到了么。”
老板回过神来,他收了收味儿,对秃鹫讲道:“他马上到,你先去上面等着吧,不过,要先把家伙事儿都掏出来,你懂我这的规矩。”
“哈?你觉得我会崩了他?别开玩笑了,小王八蛋欠我一屁股债呢,他现在可才是爷!”
老板做了个收声的示意,挥挥手表示不想跟他争论。秃鹫悻悻地交出了手枪。这下可轮到渡鸦纳闷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二比,被糊弄到了现在。
“从现在开始,我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见状,秃鹫干了手里这杯,边上楼梯边自顾自说道:“我的货被扣了,城里的客户被抢了。这都不是事儿,有钱的话我都能搞定。现在就是流动性资产不足,手头没现钱了,”渡鸦也跟上了楼,老板收起枪,打了个招呼出门了。秃鹫在楼上的软皮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有个SVB银行的打工仔在我这儿赊了不少,他经常挪公款去‘摩天轮’赌上几把,手上不差钱。我没逼他要帐,等的就是这种时候。”
“不,不用,待会你先会会他,就说我还没来,让他等着。”说罢就进了洗手间,渡鸦注意到他胸口的狗牌上有被类似激光灼烧过的印记,造成的蚀刻跟他脖子上的细小的疤痕连成一条。
过了五分钟,渡鸦听见门口的鹦鹉又在骂人了,门口多了辆小三厢,一个带着墨镜的矮个子走上了楼,大热天,他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渡鸦寻思这人还挺低调,符合债台高筑的人设。
那人伸出了右手,但渡鸦看出此人明显是个左撇子,他颤颤巍巍,有些不利索,似乎受了外伤?
“你好,他还没到,先坐吧,咱们等会,正好我也有要事找他……”
“哦,对,我想起来了!”渡鸦嗖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该不会是……中午新闻报道的……”
矮个子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逐渐失控,脱离了表情管理,他愤然道:“哼,都是些屁民,一点长远眼光都没有,活该一辈子打黑工!”
“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实说,我的老婆本也在你们那存着呢,但是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的。”渡鸦阴阳怪气道。
“给我来杯老式龙舌兰,我就告诉你怎么回事儿。”矮个子摘下墨镜,双眼露着贼光,渡鸦照做了。他觉得这副面相应该是金融公司招聘的硬性指标。
“嗨呀呀,怎么说呢,”矮个子灌了一大口,显得没那么局促了。“其实屁民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可就怕这帮无良媒体瞎造势,各路牛鬼蛇神就都开始运作了。其实挤兑的起源就是那帮子创投机构,群发邮件让被投企业取款,传的到处都是。比SVB情况差的银行多的是,不都没事。说到底还是客户都是一个圈子的。”
渡鸦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突然发现这家伙脖子上也有一道类似的细小疤痕:“你说话这么客观还能混的这么开,一定有两下子。”
“祝你健康!”矮个子朝他举杯致敬,正要干了剩下的酒,就听“咣当”一声,秃鹫踹开了洗手间的门,满身煞气冲了过来,刹那间,他从屁股里掏出手枪对准了矮个子的脑袋。渡鸦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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