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到异教徒的世界之前,甚至直到通过最初那道关卡时,米里亚姆仍然认为黎凡特的土地上只有沙子和鲜血,法兰克人对于萨拉逊人有一种近乎天性上的偏见。但随着一点点深入,与旧观念截然相反的景色缓缓进入了视野。
去往大马士革的一路上并没有预想中凶险,也不算平淡无趣,经过了数座风格迥异的城堡,主干道上络绎不绝的各族旅者,都带给米里亚姆与马修异常的新鲜感。印象中的蛮荒之地仿佛褪去蒙在身上的薄纱,其内里是一个崭新且充满活力的文明。至少对于米里亚姆来说,是这样的。
儿时,她时常听父亲提起大夏,他总是说大夏是如何如何繁华、如何如何强盛,可是既然大夏那么好,为什么父亲还要离开那里呢?那时候,父亲是这样回答她的:因为她已经足够好了,所以我看不到她的未来。
时至今日,米里亚姆仍旧没有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记得父亲似乎有些哀伤,那是她从未在父亲身上见到过的情绪。
当米里亚姆一行人进入大马士革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
有一句萨拉森谚语是这么说的: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太空,大马士革与它齐名。一座雄城展现在他们面前,从城门口环顾两侧延伸开去的城墙,几乎望不到边际。
“城墙可真够高的。”米里亚姆一路上见到许多高耸的城墙,但大马士革的城墙还是刷新了她的认知。从城墙根抬头往上看去,起码有二十罗步高的城墙仿佛直插云霄。她下意识地计算,该如何用云梯和其他攻城器械才能翻过这道绝壁,估算的结果令她忧心忡忡。
“大夏人不遗余力地投入金钱和人力来巩固这座城市。假如十字军真的冲破了边防线,那么大马士革会在第一时间成为双方攻守的关键点。”马修压低声音说道。
“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积累财富的。”米里亚姆以为自己的家族已经足够懂得如何敛财,现在一看,和大夏这个庞然大物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嘿,你们俩。”城门守卫看看米里亚姆和马修二人,又低头瞧瞧手里的通行凭证,皱着眉头问道,“你们真的是兄妹吗,看着怎么不太像。”
“我们是表亲,表亲的意思,您应该明白的。”米里亚姆率先开口回道,马修不善言辞,让他来回答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守卫狐疑地看了眼马修颇为紧张的神情,然后释然地点点头道:“我看也是,像您这么美丽的小姐,和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必然不是亲兄妹。表亲的话,就说得通啦。”说着,他将通行凭证还给二人。
“你们来投奔的亲戚呢,怎么没来接你们。”两人刚放下的心又因为守卫的随口一问给提了起来,就在米里亚姆思考用什么样的话搪塞过去时,一位只有半人高的大胡子侏儒急匆匆地从城门里头跑了过来,他的两只小短腿一撇跟着一撇,速度倒是挺快。
“哎呀,真神保佑。西维米尔,马克,我可怜的远亲,你们俩可算是到了。我还以为你们早晨就能抵达大马士革,这会儿太阳都快下山啦,可让我一番好等。”侏儒手舞足蹈,又用萨拉森语和守卫交流了几句。守卫明白情况后,便让二人跟着侏儒进城了。
进城后,米里亚姆才找到机会,问那侏儒:“你就是接头人?”
“对极咯。你们可以叫我阿普杜勒,或者阿普杜勒叔叔,毕竟我在名义上是你们的远亲嘛。在大马士革这段日子,我会负责你们的起居生活。等时机合适,就送你们去耶路撒冷。在此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相信我,阿普杜勒在大马士革的地头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我先带你们去落脚点,明天再领你们熟悉熟悉这座‘人间的天堂’。”自称阿普杜勒的侏儒热情地与两人熟络着,他的大胡子随着五官一耸一耸,让人觉得十分有趣。不过米里亚姆瞥见阿普杜勒嘴角有一道伤疤,心想或许他滑稽夸张的举止只是一种伪装。
虽然日暮西山,但大马士革城内正是华灯初上之时。行人摩肩接踵,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入夜而减少。这里的建筑物在萨拉逊传统建筑的基础上杂糅了希腊罗马时期的风格,再加上一些略显神秘的东方元素,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美感。萨拉逊人似乎颇为喜欢在房屋顶部修建精致的阳台,他们一路走来,能看到不少人家于阳台上点起油灯、准备晚餐。远处某座礼拜寺和高耸的呼礼塔在夜幕中渐渐隐没,耳畔仿佛能听到轻微的诵经之声。整洁的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立有一根灯柱,他们经过一根灯柱时,恰好看到有人正往上挂一种白色灯笼。周遭的一切无不冲击着米里亚姆与马修的认知,与他们此时所见到的景色相比,君堡恐怕都要黯然失色。
“这是引水槽,看到那个小洞口了吗,平时路上的积水还有雨水都会顺着这些引水槽流入洞口。洞口下面的通道又连接着河道。要我说,大夏朝廷推行的这些城市改造,也应当因地制宜嘛,你们瞧大马士革的天气,像是会发涝灾的样子吗。太阳不把水晒干就是真神保佑啦。”阿普杜勒指着引水槽解释道,还不忘嘲弄一番远在天边的大夏朝廷。或许在他看来,如此劳民伤财的翻修改造实在没什么必要。
而米里亚姆关注的地方却并非于此,在她小时候,父亲就提起过类似的设施,也曾经想要在君堡建造这种引水槽,但受限于经费和君堡既有的城市布局,没能顺利推行。当年,父亲在离开大夏时,说是给大夏皇帝留下了一本名为“现代化城市改造指南”的册子,她不太懂为什么一本书的名字要那么拗口,但如今她所看到的这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新奇事物,说不定都与父亲有关联呢?
在三人穿过被当地人称为“巴扎”的有蓬市场后,他们进入了更为热闹的旅行商队圈地,在这周边,全都是旅馆与食肆,马匹与骆驼们围着水槽休憩,成堆成堆的货箱摆放整齐,商队雇佣护卫们在一旁插科打诨。
街巷角落里,有一位神色落寞的法兰克老者正忘情地弹奏着乌德琴,悠扬的琴声中似乎藏着说不完的故事。
“我们住在这里吗?”米里亚姆问道,一路上基本是她在扮演问话的角色,马修则尽可能不发表看法,他怕自己的口音在这儿太过突兀,米里亚姆的希腊语好得就像母语者,而且她也会说一些萨拉逊语。
“当然不是。这一片鱼龙混杂,你们住在这儿的旅馆里,容易惹上麻烦。另外,可爱的西维米尔,我想你还是得把面纱戴上,你的美貌对于泥腿子们来说实在过于耀眼啦。”阿普杜勒好心地提醒道。
“那我们的落脚点在哪?”米里亚姆被阿普杜勒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看周围,将面纱系上。
“就快到啦。这里还是萨拉逊区,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萨拉逊人,为了防止频繁发生冲突——你懂我的意思吧——大马士革以族群划分为好几个大区。你们的落脚点就在前面不远的拉丁区,也叫法兰克区。嗯,都差不多意思。”阿普杜勒双手比划着,像是在他面前有一张大马士革的鸟瞰地图,接着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们也不必担心萨拉逊人会无缘无故攻击你们,根据大夏律法,无故杀害拉丁朝圣者之人,都会被当众绞死。”
“聪明的姑娘。不过不叫这名字,东方人居住的大区叫做桃花石区。那儿的租金贵到能吓得你尿失禁。”阿普杜勒觉得自己讲了个不错的笑话,但看到米里亚姆有些嫌弃的样子,只能尴尬地耸了耸肩。
进入法兰克区之后,建筑物的质量明显下降许多。很多房屋都带有岁月的痕迹,看来法兰克人在大马士革的处境并不算太如意。这里大概是大马士革的老城区,没有成排的路灯,也没有目不暇接的商铺,路上的法兰克人大多行色匆匆,房屋的屋顶也没有竖立十字架,和之前的萨拉逊区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最终,三人驻足在一间稍显破败的小院门前。低矮的土屋里灯影摇曳,有什么人在里头走动。
“到家啦,孩子们。嘿,穆阿纳,快来开门。来客人了。”阿普杜勒嚷嚷道。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后,一名跛腿驼背的少年钻出身来。
“还愣着干嘛,快给客人让道。”阿普杜勒挥挥手,示意米里亚姆和马修进屋。
米里亚姆注意到在阿普杜勒挥手的时候,那位名叫穆阿纳的少年明显往后缩了一下。这倒是有些奇怪,少年即便驼背弯腰,也比阿普杜勒高出两三个头,为什么看起来反而有些惧怕阿普杜勒?米里亚姆将这一点暗暗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虽然一路上阿普杜勒表现得极为和善,可身处异国他乡,身边还带着一位以固执古板著称的圣殿骑士,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啊,暖和多了不是么。这里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比起小亚细亚可差远了。从前人们在入夜后都早早地躲在屋子帐篷里取暖。可现在,夜生活丰富多彩,人们的休息时间一拖再拖,真是有违传统。但大家伙的腰包都充实了,也就没人在意睡得早或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啦。”阿普杜勒招呼两人坐下。萨拉森人一般席地而坐,他们有最精美的毛毯,坐或是趟在上面都相当舒服。
穆阿纳提着冒热气的铜壶,给两位客人分别斟满一杯热腾腾的驼奶。借着屋里还算明亮的油灯灯光,米里亚姆这才发现原来驼背少年的左半边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怪不得他要把头发蓄那么长,就为了遮挡难看的胎记。
“谢谢。”米里亚姆捧着杯子,抿了一口驼奶。她用好奇又怜悯的目光观察着穆阿纳。真是个可怜人,跛腿驼背,脸上居然还有那么一块有碍观瞻的胎记,心地善良的米里亚姆不由得为穆阿纳感到惋惜。
穆阿纳则一直低着头,他不敢直视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自门口瞧过一眼之后,他的心房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般,这让他有些迷糊,在他悲惨的十来年生命中,从未有过那样的感觉。
“吃点椰枣和馕饼,明天再带你们去美美吃一顿,东方人讲究‘宾至如归’,你们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其他事情到时候再商量。”阿普杜勒招呼完二人之后,又拉着穆阿纳到一旁叮嘱了几句。“你们有事就告诉穆阿纳,这孩子是我收养的孤儿,虽然腿脚不太灵便,但听话懂事。他能听懂希腊语,就是不太会讲,简单的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说完,阿普杜勒便晃着矮小的身子先行告辞。留下三人在小屋中,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要是有肉就好了。”马修打破了沉默,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好好吃肉食了。即便是恪守骑士团严格的食谱安排,一周也能吃上三次肉食,而现在就只能撕扯馕饼发泄不满。
米里亚姆无奈地摇摇头,她看到穆阿纳偷偷地盯着她,便回以善意的微笑。
“首先,重中之重,所有来到大马士革的人都不可以错过的绝景——大夏皇帝的巨像!”阿普杜勒站在一座高达三十多罗步的雕像前举臂高呼,强烈的对比显得他更加袖珍。他的举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还有些人发出了笑声。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米里亚姆和马修在阿普杜勒的带领下开始游览大马士革。
谁能想到本该到此执行间谍任务的他们,如今竟成为了观光旅客?
“为什么大夏皇帝长得像萨拉逊人?东方人的相貌不是这样的吧。”马修难得地问了一句,强烈的阳光晒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艺术加工,艺术加工知道嘛。”阿普杜勒打着哈哈,鬼知道当年的雕刻工匠们吃错了什么药,据说这座雕像落成的时候,来观礼的大夏官员脸色比吃了骆驼屎还难看,但最终没有要求推倒重做,或许是不想再花费大量的金币,也或许是和大马士革当地的官员沟通实在过于费神。
米里亚姆审视着这座雕像,心里却想到了更多的事情。这座雕像身姿挺拔魁梧,服饰华贵,头上的古朴冠冕不同于拉丁国王们的宝石王冠,其上前后分别悬挂十二条由各色大理石精雕而成的巨型珠链,再以铁索相连,随风微微晃动,站在雕像底下,会产生一种畏惧之感。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就我所知,你们不是禁止画像与雕像吗?”米里亚姆的问题有些尖锐,让阿普杜勒稍稍迟疑了片刻。
“啊,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不过算不上什么秘密。你们应该也知道我教内部的派别纷争吧,就像你们的罗马公教和希腊正教。”阿普杜勒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准备解释一番。
米里亚姆与马修点头。阿普杜勒环顾嘈杂的巨像广场,示意二人跟上他。
“虽然我们都信奉同一位真神,但不同的人对于某些事情的看法难免会产生分歧。《圣训》曾预言,世界末日来临前会出现一个有宗教领袖性质的人物,他是所有信徒的领袖,他降临世间,根据神圣的教法治理乱世,伸张正义,铲除暴虐,整顿伊斯兰教内部的全部分歧,复兴伊斯兰教的信仰,开创新纪元。然而逊派和什派在这个预言上,看法可谓大相径庭。什派认为先知在登天后,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转世成为隐遁于世的伊玛目,而隐遁的伊玛目将会作为‘救世主’马赫迪在合适的时间回到人间,重新领导人民。”阿普杜勒带着二人穿街过巷,他时不时和路边摊位的老板讨价还价,买些吃食递给米里亚姆和马修。
米里亚姆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其貌不扬的侏儒似乎对于宗教事务有着深刻的理解。
阿普杜勒啃着一根炭烤羊排继续说道:“想必你们应该也知道大夏西征吧,毕竟你们的祖先也曾被大夏打败过。那么,这个跨越上百年且惊心动魄的故事我就不再赘述了。
在咱们伟大的大夏皇帝第四次西征后,阿拔斯王朝宣告覆灭,整个萨拉逊人世代居住的土地都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然而在收服萨拉逊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萨拉逊人可以接受更强者的统治,但绝不接受改变信仰。东方人与我们的信仰实在太过迥异。骄傲的萨拉逊人绝不会屈服于暴力,而去抛弃自己的信仰。所以,在那段时间,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英勇的人民反抗压迫的事迹。
但是人民的反抗换来的是更严酷的报复打击,最终,大夏的铁骑在小亚细亚溜达一圈再回到这里之时,大夏皇帝总算是见识到了萨拉逊人的骨气,决定采取相对柔和的方式——他保留了大食都护府的宗教信仰自主权力,以及开放了一部分向大夏中原地区传教的权力,但相应的,萨拉逊人永远不能再有自己的哈里发,这里的最高级官员只能被称为苏丹,对应大夏朝廷的大都护。
温和的逊派首先妥协,他们中的领导者还想保有世俗的权柄,所以尽早投效无敌的大夏皇帝怎么看都是个稳赚不亏的买卖,”谈及此处,阿普杜勒露出鄙夷的神情,“而什派则宁死不从,那时候什派的领袖们就像秋天的落叶一般,一个个儿地被杀死。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阿普杜勒说得口渴了,便买了一杯冰镇的果饮,仰头一饮而尽。
“从什派的大本营,也就是波斯那边,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大夏皇帝其实是转世的马赫迪,是来拯救萨拉逊人的救世主!说来也怪,这个说法怎么看都站不住脚,就连巴格达路边的野狗都会嗤之以鼻,可偏偏什派的人居然真的信了。结果呢,原本反对大夏最积极的这批人,却成为了大夏皇帝的忠犬,真是太讽刺了。而且,什派中的一些狂热者,去往中原后,也成为了不死的战士。这些不死的战士在萨拉逊人口中,被称作‘救世主的天使’。”
米里亚姆知道所谓的‘天使’是什么,就是像她父亲一样的毗舍遮。不过萨拉逊语中天使的发音实在有些——和希腊语中某句骂人的话发音极为相似,这让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幸好阿普杜勒还在滔滔不绝,没有注意到她不合时宜的异样。
“其实也就十来年的事情,这片土地到头来还是被大夏皇帝牢牢握在了手里。如今大夏皇帝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真是超出了常理,在这世上,还有比他更长寿的人么?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不仅仅是什派——逊派的信众也开始相信大夏皇帝确实就是先知转世。反正啊,萨拉逊人已经接受了现实,日子还得过不是,你瞧,现在大家过得可比从前好太多啦。综上所述,那座皇帝巨像就是多方博弈的产物,最初讨厌它的那一批人都已经老去或是离世,后来者也越来越不在意这些事哩。说回来,普通人又怎么敌得过时间呢。” 阿普杜勒说了一路,表示肚子实在太饿了。
索性三人找了一家食肆坐下,阿普杜勒兑现自己的承诺,准备请米里亚姆和马修吃点好的。
米里亚姆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香气四溢的骆驼肉大餐,又看看早已埋头苦干的马修。不知为何,燥热的阳光下,她却感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气。
这种骆驼肉大餐,若是在从前,想来只会出现在贵族的餐桌上。而现在,大马士革随便一家食肆都能大量供应。这平淡的表象背后是何其恐怖的生产力?
大夏已经远远领先拉丁世界一百年,甚至两百年。其中的差距难以估量。
米里亚姆暗暗看了一眼同样在大快朵颐的阿普杜勒,又觉得局面并非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从阿普杜勒的言行来看,他其实不太尊敬大夏皇帝,自始至终他都不以大夏人自称。在萨拉逊人当中,肯定有不少人也像他一样,对大夏没有特别深的归属感。只要有这些人的存在,那么就一定有办法瓦解大夏在黎凡特地区的统治。
因为父亲曾经说过,所有帝国的崩塌,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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