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蕴女士得知儿子孙海心想要远行的消息后,出奇地没有反对。她帮孙海心准备好了行装,告诉他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离开。
“妈,这太多了点吧?”孙海心看着那包足够买三头双头牛的麻将,有些发晕。
孙海心点头称是,想到李婉嘉终将嫁给公会的王师傅,心中一阵疼痛。随即他又想起李婉嘉不过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充其量算比较好欺负的一个,连爱情都不曾有过,那也不应该算作失恋吧。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孙海心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笑着提到父亲的样子:“我爸以前是啥样啊?”
母亲为孙海心将包裹紧紧系上,答道:“他是个王八蛋,你别向他学就好了。”她看出孙海心脸上黯淡,随即一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儿子,不要想太多,如果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见孙海心依旧闷闷不乐,她犹豫了一下,脸上红晕一闪而过,笑道:“别想了。”然后前去摸了摸孙海心的碎发,说道:“虽然我常骂他,但我从不后悔爱过他。”
孙海心一直不明白母亲自相矛盾的话有何深意,直到多年以后,他看见李婉嘉给他的分手留言,他才知道,原来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这场心碎的长征始于一个飘雨的周末,孙海心坐上了一艘锈迹斑斑的破船——尽管长相古老,但确实是这个时代的造物。这是他第一次乘船远行,江心腥湿的空气格外清新,稍稍安慰了他受伤的心。此次旅途的终点是扬子江的入海口,若是一切顺利,抵达只需六个月。
船长周立邦骄傲地跟众人介绍脚下这肮脏的巨兽,废土上的石油早已枯竭,而这艘“三峡六号”却另辟蹊径,依赖木炭产生的蒸汽动力也可缓慢前行。虽然时速慢了一些,可也比木筏快了不少,而且还不必担心被扬子江深处的怪物一口吞噬。众人皆为周船长的伟大创意惊叹,孙海心不禁莞尔,对于鲁班公会而言,蒸汽机已经是五百年前的技术了。
这次旅途并不轻松,杨子江水温柔的面纱下暗藏波澜,连日的颠簸让孙海心患上了严重的晕动病。他没日没夜地呕吐,污物溅得房间到处都是,看在大把麻将的份上,周船长克制住了拿他喂鱼的冲动,而是安排他睡在甲板以方便吐进江中。这次调换获得了奇效,清新的江风慰藉了孙海心饱经折磨的胃,他终于不再恶心,而此时离孙海心上船已过去了两周。
一路东行,气温渐渐变得寒冷而湿润,船上的气氛也就温柔而浓烈。乘客们多是前去东方寻求财富和肥沃土地的冒险者,两百年来络绎不绝,却鲜有人能归来。相传东方有鳄人建立的都市,贸然闯入的人类统统都变作了鳄人的点心;然而归来的行者又总是带来了数不清的珍奇异宝,他们将东方形容为鳄鱼人满载宝藏的老巢,财富与风险并存,传说与现实合二为一,吸引着人们一批批地前去送死。乘客大都知道自己此次旅行凶多吉少,于是船上的每个夜晚都是一场狂欢,人们胡乱往嘴里塞着食物,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两两寻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开始夜夜交换的廉价爱情。
那天一位戴眼镜的女人来到了孙海心身边,她身材丰满,齐肩的波浪长发随意披散着。夜色中孙海心看不见她的面容,却能闻到她唇边喷吐的烟草味道。
女人滚烫的双唇贴上孙海心的耳垂,炽热的气息不断吞吐:
孙海心自嘲地笑了笑,空气中恣意飘荡的爱情气息让他反胃,女人的眼睛让他想起刘莉女士眼镜后严肃的样子。一阵眩晕袭来,他颓坐在地,吐得满甲板都是。女人憎恶地诅咒了几句,起身寻觅下一个目标,远方闪烁起两盏大灯,大概有艘轮船靠近。
“小子,你刚才那一下可真漂亮,哈哈哈哈。”一个人的笑声传来,孙海心侧头看去,不知何时周船长已蹲坐在他身旁:“黄莉莉的活儿好是有名的,你就不觉得可惜?”
孙海心笑道:“没什么可不可惜的,我只是觉得不舒服。”周立邦笑得更厉害了,他亲热地搂住孙海心的肩,说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小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孙海心微笑不语,连日的晕船折磨让他的身体格外虚弱,他也不想再多说话。
“说说你为什么上船吧,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为什么要跟这些蠢货们一块去找死?”周立邦点了根烟放进嘴中,火光忽明忽暗,在夜晚却显得宁静。
“找死吗?”孙海心重复着周立邦的话,又笑了起来:“我觉得我的生活不怎么痛快,所以想去见识一下不同的东西。”周立邦嘴前的烟头猛地亮了一下,然后他摇头吐出大股烟气:“小子,这个世界早就完了,到处都是辐射和怪物,好奇心只会让你白白送命。”孙海心笑道:“死掉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反正活着对我来说也不是多么快活。”
孙海心点头称是,想到李婉嘉终将成为自己生命的过客,心中一阵疼痛。随即他又想起李婉嘉不过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玩伴而已,充其量算比较好说话的一个,连爱情都不曾有过,那也不应该算作失恋吧。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周立邦叹了口气,望向远方。远处的灯火越来越亮, 两个圆形灯柱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船长的声音有些疲惫,也有些忧伤,就像一个意外找到儿时玩具的老人,他轻拍了几下孙海心的肩膀,说道:
“小子,我很想祝你好运,不过我们现在都要完蛋了。”
风暴霎时而来,远方的灯光转瞬变得血红,黑夜成了猎手此刻最好的掩护,一只旁大得难以想象的巨兽从江面鱼跃而起,直扑“三峡六号”,原来之前的灯光不过是这巨兽的两只巨瞳。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生与死的界限都变得模糊。不少人被巨兽吞噬之时尚在寻欢,又有不少人因不合怪物口味被吞下又吐出。尽管被怪物消化得只剩半个脑袋和上半身残存的一边肩膀,孙海心还是从怪物的呕吐物中认出了黄莉莉。她的嘴空洞地一张一合,裸露的丰满乳房上还沾有怪物口水。
“我操,你醒了?”孙海心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也有人正在看他。说话的人长相儒雅,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眉毛和一嘴性感的小胡子,深邃的眼睛为他的面容平添几分忧郁,如果忽略他还在孙海心裤裆里摸索的手,这就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见孙海心醒来,眼前的男子并不尴尬,而是快活地笑着:“你可真走运,整船人只有你一个活了下来。”
“这是哪?”孙海心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抽出了男子的手,看见孙海心身下那个巨大的包裹,男子露出遗憾的神情,也就站了起来。船只的残骸就在不远处,海怪撕咬的伤痕是那么惊心动魄,周围散落不少人的残缺尸体,江水浸泡下显得有些发胀发白。“这是橘子洲,冒险者的埋骨之地。”身边的人说道,听口气在这死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也是那怪物的狩猎场,这儿每天都死人。”
孙海心站起来环视身边,确认除他外无人幸存后,叹了口气。“何必叹气?”陌生人微笑说道,“开心点儿,遇见也是缘,今天哥就请你喝一杯。”说着,他炫耀性地摇了摇手上的包裹,那是他从轮船残骸里抢救出来的麻将。孙海心比较了一下自己和男子的包裹,笑了起来:“还是我请你吧。”
用战前的标准来看,星城不算是一座很大的城市,所以在大战中反而保留得比较完好。和上游巴州地区散落分布的聚居地不同,星城区域所有人都居住在城区,保留相对完好的三峡大坝两百年来依旧孜孜不倦地为这座城市提供能源,星城的夜生活也因此更加精彩。承蒙水电站的恩惠,一种古老的职业才得以在星城光大。
无论用哪个时代的标准来看,王二都是一个吃软饭的,当然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星城发达的娱乐产业为他提供了数不尽的工作机会,王二每天所要做的,不过是从一个女人的床上钻去另一个女人的床上。除了用身体取悦自己的那些情妇外,他偶尔也会写写诗,毕竟文艺的气质可以带给他更高的报价。王二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诗人,虽然并不是那么高产。可正是靠着那些恰到好处的甜言蜜语,王二脱颖而出,得到了星城所有女人的爱,还有其余同行的恨。
那天时间还很早,透过初晨的天空还能看见未来得及散尽的群星,王二沿杨子江水行走,衣衫不整。他刚饱尝一顿痛揍,被轰出了温暖的房间,情人丈夫回来得如此迅速,他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清晨的空气清冷潮湿,王二一边走着,一边暗暗发誓要将那个告密者碎尸万段。鸭子是没有家的,他们只会在不同女人的房间奔走,夜里喧嚣的酒吧和夜店此刻也已关门,他无处可去。
江风吹过,王二打了个喷嚏,下巴上的小胡子不住颤动。他紧了紧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是时候找个住处了。”他想,随即又不由笑了起来,软饭在这个时代并不是那么好吃,王二从事这行也有些年头了,可现在他还是没能留下多少积蓄。情人们施予的财富化为美酒和曼塔特,用以麻醉他那坚如磐石的孤独,只有在醉生梦死的恍惚中,他才能缓解一点爱情带来的痛苦。
王二不住抚摸手中的小纸盒,犹豫是不是要服下一剂曼塔特,这在战前被用作致幻剂的黄色药丸曾多次让他从悲伤中解脱。他的手抖得有点厉害,回忆似困兽咆哮,往昔爱恋撕心裂肺的痛苦又一次快要将他吞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恐惧夜晚,浓烈如雾气的黑暗使他窒息,陷入密不透风的孤独中。这孤独总是拷问他的内心,让他在忧郁的爱情往事中沉沦,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女孩,所以他害怕独处。为了摆脱这枷锁,他学会了与酒精和毒品为友,在欲望的陷阱里沉沦。行尸走肉的生活中,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饮酒,嗑药,狂欢,生活变为日复一日堕落的重复。他活得渐渐像个老人了,但孤独顽强如跗骨之俎,总是在不经意间侵入,提醒着他,在他不长的一生中,他也曾年轻过。
十年前王二和方舟还是邻居,老套又纯情的故事。他比她大一点,所以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重任,她喜欢听故事,于是他就抱着一本破旧的童话书在她床前读到她睡去。王子和公主的旧事很快就讲完了,可她还是依依不饶,他只好就地取材,跟她说些自己每天的所见所闻,有时也会编一点勇士和恶龙的故事,讲到吓人处,她总会害怕地用被子捂住脑袋,良久才敢探出头来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被恶龙抓走,会有人来救我吗?”
她的大眼睛在烛火下一眨一眨,赐予了他无上的勇气:“你放心,别说是恶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救你出来。”
她渐渐过了听故事的年纪,他也一天天长大,直到有一天,家里给他买了一辆旧单车作为十四岁生日的礼物,这漆黑丑陋的机器带给他和她新的娱乐,他开始载车带她穿行在星城大小的街道。他们的足迹遍布星城,从橘子洲到岳麓山,战后的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可生活对他来说却美好得像旧时代的老电影一般。每次从岳麓山那荒芜坡道向下冲刺时,她总会因害怕而紧紧抱住他的胸膛,祈祷快点离开这见鬼的下坡。
就像是龙有逆鳞,彘有禁脔一样,他好像也突然有了自己的软肋。每个有关她的想法都会引发他心中一阵甜蜜的颤痛,也许他是疯了,才会为这种痛苦感到快活,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地爱她,他竟是如此地难过,可他又是如此地快乐。
他无法继续忍受爱情的折磨,尽管这伤痛也让他眷恋,他终于鼓起十五年来积攒的勇气,询问她是否有心仪的男孩。这问题是那么突兀,她愣了,然后摇了摇头。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吓到了她,刚满十五岁的方舟尚未做好让生命被别人闯入的准备,所以她期期艾艾,希望能用一个天真的笑来搪塞。这小小的伪装并不能扑灭王二那颗燃烧的心,相反,他心中的火焰反而更加旺盛。他日夜追逐,不知疲惫也不知羞耻,他一边咒骂自己无耻冲动,像是一只发情的犀牛,一边又在纸上写下句句情诗,投到方舟窗前。
王二的命运在那天发生了转折,方舟终于未能抵挡他爱的攻势,答应出门和他探讨未来。那天他穿上了自己最为珍重的一件礼服,亚麻色的呢绒搭配鲜红蝴蝶结显得有点愚蠢。他给头发抹了一层厚厚的鱼油,梳得又滑又亮,这身奇怪装扮配上他那辆破自行车实在是不伦不类。他就这样驱车驶向约定好的地点,却看见一位矮壮而秃的身影早已等待在那。
“小伙子,你来了。”那人转过身来,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在满脸的络腮胡映衬下却不显文质彬彬。他的鼻子和方舟很像,高耸而坚挺,王二心下颤抖,却不得不下车与他问好,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正是方舟的父亲。
方舟出生时,她的母亲因难产而去世,弥留之际她握着方世民的手,祈求他保证方舟一生幸福。方世民忠诚地执行着妻子临终的遗嘱,即使战争已经过去了两百年,在废土独自抚养一个孩子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片土地有太多残留的辐射,或许是因为不洁净的食物,或许是因为莫名的疾病,早夭十分常见,一百个孩童中能够顺利成年的也不到一半。尽管并不擅长赚钱,可方世民仍然尽力让女儿能够过上好的生活,他比星城任何人都要勤劳,常年的劳累毁了他的身体和容貌。他曾经挺拔的身姿在生活重担压榨下变得佝偻,曾经俊朗的面容也变得丑陋可怖,他不再打理自己的外貌,任由皱纹和胡须在脸上滋长,他曾经茂密的头发索性也秃了大半,可他也不以为意,只要能让方舟顺利成长,他并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方世民的牺牲得到了回报,女儿安然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她眼神纯净,仿佛世间险恶统统不曾存在心上。这个发现让他骄傲,同时也让他陷入了无尽的忧郁,方舟就像她母亲一般单纯善良,可废土并不能容忍这种品质。
他是无意间发现女儿和王二的交往的,上周六,他听见女儿的房间似乎有响动,小心地打开房门后他并未看到窃贼,却看见女儿窗前静静躺着一张粉红信封。信中内容让他惊讶,也让他感动,他看出这是一篇用爱织写的情书,他也看出王二对方舟那真挚纯洁的爱。最后,尽管不愿相信,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王二的文字十分感人,堪比他年轻时给方舟母亲寄去的页页情诗,所以他将这封信保存了下来,并回信约王二下周于橘子洲相见。
“请放弃吧。”方世民的声音不无忧伤,他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吐息绵长,仿佛呼尽人生惆怅:“请别再打扰我女儿了。”
王二平静地看着方世民的双眼,心中却想的是方舟那美丽的双眸。他不再紧张,自从他发起对方舟的爱情进攻后,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面对她的父亲,就像现在这样。
“她还太小,不知道世事险恶,”方世民说,“作为她的父亲,我有义务阻止你们。”
“你不能这么做,”王二说道,“你不能替她做决定。”
方世民脸上浮现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掏出了怀里的手枪,指向王二:“我当然可以这么做,孩子,不要逼我开枪。”
“开枪吧,”阴森的枪口并且吓倒王二,他反而挺直了胸膛,用他那苍白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不怕你,我会让方舟幸福,哪怕上刀山,下火海。”
“不,不,你不明白。孩子,你不明白,你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所以你没办法带给她幸福,”方世民面容悲戚,似是在叙述一件世间最为伤感的事,“就像我没办法带给她妈妈幸福一样。”
那个下午方世民跟王二讲述了自己的生平,还有他对方舟母亲那至死不渝的爱。她被他的真诚所打动,又因他寄来的动人诗歌所沦陷,人们常说冲动是魔鬼,此言非虚。坠入爱河的二人很快发觉彼此就是自己的一生挚爱,狂热的浪漫支配下,他们步入了婚姻殿堂,可随即问题接踵而至。他们没有积蓄,也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贫瘠的生活导致了方舟母亲的难产,她的身体如此虚弱,能顺利产出女儿就已近似奇迹。可好运到此为止,她极快地死去,昙花一现般,死亡如爱情一般突然。
“从那天起,我就决定哪怕是付出我的一切,我也要让方舟过上好的生活,”方世民的眼里泛起了泪光,神情肃穆,“而你还不够格。”
就在那个下午,王二痛彻心扉,他突然意识到方世民是对的,他并不能给予方舟幸福。这与决心和勇气无关,因为除了一辆破单车和病入膏肓的浪漫,他一无所有,而爱情却是需要养分的。方世民的话语如同幽灵,不停在他耳旁呢喃,督促他作出那唯一看似正确的决定。
“喝吧。”陌生男子喝下一大杯绿色液体,用力地克制因悲伤回忆带来的震栗,往事沉重,过了很久他的表情才放松下来,轻叹着吐出一股碧绿云雾。
孙海心轻口抿着杯中的酒水,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星城在战前就以奔放的人民和狂欢的夜晚闻名,战后无所不在的危机也未能消灭这一传统。为了报答王二那个清晨找到了他和他的钱袋,他决定请王二喝一杯。两个人的酒宴从黄昏持续到午夜,酒吧内随时间流逝愈加拥挤,而王二的神情却愈发哀伤。他告诉孙海心自己曾经是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他甚至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可却不能给她幸福。为了忘记伤痛,这些年他自暴自弃,在无数女人之间游走,可孤独却不曾让他摆脱过一刻。
孙海心点了点头,将杯中绿酒一口饮尽,吐出一阵绿雾。他想起了李婉嘉甜美如巧克力的双眼,所以他又多喝了一杯。
“失恋了吗?”王二笑了起来,忧郁的酒雾已经将他笼罩,可他似乎没有醉意,还在一杯杯地喝着。
孙海心点头称是,想到李婉嘉终此时也许正依偎在王凯源身旁,心中一阵疼痛。随即他又想起李婉嘉不过把他当做一个普通过客,充其量算留下一点印象的一个,连爱情都不曾有过,那也不应该算作失恋吧。
王二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皱紧了眉头,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甜蜜的酒雾从他身上弥散开来,给他的皮肤染上了一层不健康的红绿。他挥手示意孙海心坐下,大口和酒吞进一把黄色药丸。
王二摇头笑道:“不,不是病,只是这里,”他指向自己的胸口:“难过,每当我想她的时候。”
孙海心感觉胸口烧灼般的疼痛,他低头看见二富赠他的磁石正一阵一阵散发幽蓝的光焰,空气中的浓雾被吸引般聚集在了一起,围绕磁石和孙海心旋转。这小小的奇观吸引了酒吧其他客人的注意,但随即他们又再次漠不关心,把这当作某个无聊魔术师的把戏,只剩孙海心和王二互相凝望。
大股绿雾从王二身上冒出,围绕磁石不住转动,他的额上结出细细的一层汗珠,可脸上的红绿却渐渐褪去,孙海心只觉胸口疼痛,一时也说不出话。越来越浓稠的绿雾开始燃烧,随后化为梦幻般的湛蓝粉尘,盘旋散落,仿佛是在嘲讽两个为爱惆怅的男人。
“这是什么?”王二问道,不知为何,经过磁石照射,他觉得身体舒适了很多。
孙海心回想起了和二富初见的情形,还有那天李婉嘉的白眼,不由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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