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井仁跟随在舅舅志村大人身后,策马沿着印有志村家家纹的阵旗围成的道路前行。两人皆是披挂整齐,腰间配着武士赖以为生的刀,在他们身旁,数量稀少的士卒沉默地举着阵旗沿另一条路行进,一股令人不安的氛围弥漫在浓厚的夜色里。
蒙古大军已入侵对马岛。残暴、无情,却又势不可挡的侵略者携数千人马与无边的战船,自海的另一头而来,让这座小岛往日的宁静彻底不复存。敌人有整整一支大军——而对马岛仅仅有八十名武士驻守,仁明白双方差距之大令人绝望,但身为武士的荣耀与高傲却无法让他和自己同样恪守武士道的舅舅退缩半步……尽管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重要的是,仁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家园惨遭蹂躏,他下定决心与百姓共存亡。
“我们将不惜一切,守卫家园,”志村在阵前说道,“传统、勇气、荣耀…是这些美德成就了我们,我们是对马的勇士!我们是武士!”
“安达大人,” 志村看向左侧身着蓝色铠甲的人,“去搓一搓他们的锐气吧。”
盛年武士颔首之后,只身驾马奔下山坡,一头扎进被敌人战船的灯火点亮的夜幕中。
环绕着炙热的篝火,身材高大的蒙古人早已聚在岸边,安达翻身下马,面无惧色地注视着周遭的敌人,同时秉持着武士的礼节高喝:
一句他听不懂的蒙语之后,人群缓缓分开,体格强壮、身覆铁甲的赫通汗迎面走来,他右手捧着酒杯,脸上是一种安达从未见过的神情。
“吾乃安达晴信,”武士直勾勾地打量着身材魁梧的对手,率先报上自己的名号,“——赫赫有名的安达义信之后裔。”
然而答复他的,却是当头泼来的酒液与赫通汗那轻视的眼神。
当武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火焰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皮肤,剧烈的痛苦灼烧着他的神经,令他发出惨痛的哀嚎。下一刻,赫通汗接过手下递来的长柄刀,振臂一挥,那颗高傲的、戴着装饰有家纹头盔的头颅就从身体之上滚落在地,被火焰笼罩的残躯也随之无力歪倒。
“无信无义的懦夫,不值得怜悯,”面对远处传来的喊声,志村用力攥紧缰绳,咆哮道,“一个不留!”
在呐喊声中,所有的武士倾巢出动,向着高原下的敌人冲去。仁追随着舅舅的身影,一边躲避飞来的火矢、炮弹,一边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
他挥舞着打刀攻入敌阵,火矢的攻势愈来愈猛烈,漫天的喊杀与炮弹惊天动地的爆裂声此起彼伏。仁刚刚奋力追上舅舅的身影,却被一发距离过近的炮击炸得人仰马翻,继而跌落在地。
伴随着耳朵的蜂鸣声,仁勉强支起身,他看到自己的刀就在手边不远处,但一个蒙古士兵已经发现了他——
举起的刀刃被格挡,然后是一击的漂亮反击,武士刀的刀锋划过敌人的脖颈,在空中荡起一捧血雾。
“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境井大人,即使牺牲也在所不惜。”
“诸位!我们必须干掉蒙古人的大将!所有人,跟我来!”
志村召集起残存的部将,所有人穿过石壁缝隙中的小道,向着敌军更深处跑去。
前方的空地上,他们迎来了与蒙古士兵的又一轮交锋。喊杀声再次响起,仁向前冲去,与舅舅并肩作战,刀刃破开盾牌、劈开盔甲、斩断头颅、最终带出鲜血。
海边的沙地被尸体和鲜血所浸染,兵器散落在地,如同无名的刀冢。赤色的液体与海水相融,空气满溢着咸腥的味道,仁就这样脚下趟着血前进,远方,更多的蒙古士兵成群结队而来——
没有思索的余地......也不必加以思索,只要连绵不绝地斩出手中的刀就行了。
死斗的乐章奏至高潮,不知挥出了几许刀剑,亦不知响起了多少斩开皮肉的声音……待到战斗结束得到片刻喘息时,仁才发现,己方的武士已近乎全军覆没。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找到蒙古大将,把他终结于此。”
仁和舅舅两人孤独地沿着崎岖小道走去。爬过坡道、越过战火燃烧的敌营、穿过最后一个峡口,前方正是赫通汗立马横刀的魁伟身影。
蒙古人的大将就在眼前,殊死一战的时刻到了。仁看向自己的舅舅:
他们终归还是没法跨过那道由火药织成的雨幕,当仁在尸山血海中醒来时,他看到志村已经被蒙古士兵活捉。
背后的疼痛提醒他,一只羽箭穿过了盔甲,钉在他的血肉中,但他仍不放弃寻找他的刀,仁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直到又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了他的身体。
但这一尺的距离有如天堑,意识的黑暗还是先来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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