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晰的记得刚刚的梦。
梦里去参加一个婚礼,我爸妈、另一个和我同龄的男生被叫上去玩婚礼上的小游戏,我本来是来和爸妈汇合,结果他们正好上台,主持人看到我也叫我一起上去了。我们被安排坐在台上的四把椅子上。游戏规则是听着看着屏幕上的音乐五线谱,弹出对应的曲子。曲子是《十年》。
我爸妈都只弹了几个音,轮到那个男生,他也一副为难的样子,却弹出了好几行。戴眼镜的主持人在旁边的另一架钢琴边,飞舞的手指暗示着他精通钢琴,他应该就是设计这个游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梦里我知道他学历很高,有不少干练的女性时不时和在台上的他搭话。我为什么要和这种天生就该在台上待着的人上一个舞台?我不禁想。
我知道我弹不出,于是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想通过蒙蔽自己的意识来骗过别人——“我不是不行,而是困了”。颇有种鸵鸟遇上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掩耳盗铃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主持人在轮到我时没有叫我去弹。我昏沉的眼皮与大脑没能确认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是临时被拉上来的所以放我一马?又或许……我隐隐约约在心里听到主持人看到我自欺欺人时那滑稽模样的嗤笑声。
我感受到台下观众们的目光,灼得我生疼。我却没有勇气去看他们真正的表情,或许并没有笑我,但是我的脸还是自顾自地发烫。椅子的深浅也不够我把自己蜷进去。
主持人从台边的第二架钢琴边站起,开始宣布今天玩游戏玩得最好的年轻人是那个和我同台的男生。说他是mvp,他就是最好的,他明明不太会弹钢琴却连贯地弹了好几句。我听着主持人对他毫不吝啬的夸奖,继续眯着眼,想把困意继续装下去。可能是下不来台想一装到底吧,也可能我不想听一个优秀的人在我面前对同龄人的夸奖吧,特别是我真的没那个同龄人好的时候。我知道,我总是把优秀的人赋予一种权威感,虽然时不时也会提醒自己不要轻信权威,但也总是下意识去虚心考虑那些人的话,有时对那些人的观点也会在意过了头,让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那几分钟的夸奖很难熬,无论听着还是故意模糊自己的脑子不去听,都不太好受。
我们下了台,四人去到墙边的一排电脑旁坐下。或许梦里的婚礼就是在电脑前吃婚宴的吧。也可能电脑里的世界能让我放松些,我的大脑知道这些。
我心里不愉快,开始向其他人抱怨,说婚礼上的游戏不该以让大家都愉快为目的吗?上这种有一定专业性才能掌握的游戏是什么意思?是设计这个游戏的主持人为了自己显摆一下,不顾台上台下难堪的人的感受吗?有些人还附和着他,给他叫好,是因为人们都慕强,而看不见在强者的规则之下受伤的弱者吗?……
我滔滔不绝,上价值以掩饰自己的脆弱,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样子令人难堪。我感受到气氛中那股“我们还在婚礼上,而且毕竟是喜庆的地方,对刚刚的事也没必要那么认真”的感觉。果然我还是太容易较真了。别人都能接受,或者不接受但是和自己和解了,但我的心里总是不是滋味儿。
“哎,你打出十个英文单词!”
我听到打断我话头的这声音,回过头去,看到刚刚的主持人满脸微笑地扶着我的电脑椅背,看着我。
他一定是听到我的抱怨,察觉出我的自卑,又进一步想挑战我的自尊吧。如果不是在梦里,那这种人真的是相当恶劣了,但如果不是梦,我也拿这种人没办法,被强者用他们的规矩欺负了还能打破规矩不成?懦弱的我甚至没信心去觉得在他们的规矩下能赢过他们甚至一次。
打就打!我心想。我不仅要打出来,还要配合你笑容的气氛,藏起我的好胜心,表现出这是另一个小游戏,不经意间证明自己。
comic,life……
“这样,你报几个中文吧,我试试。”我为了掩饰自己思维突然的匮乏停顿,开口装作想进一步挑战自己。
“那……奇怪的朋克。”他说。
stranagepunk……
“啊,等一下,我刚刚手快了打错了。”
striangepunk……
“……看来……”他说。“你也只有这点水平。还说什么专业性游戏不合理,你的义务教育也没好好学明白嘛。”他戴着眼镜,但他眼镜后的双眼没有正眼看我,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好像不在乎我会再反驳些什么。
“你......!”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就像在打工忙碌时去了很久厕所被店长说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但我忍了一下。他转身走了。
“啊,他又回来了。”梦里身边的人突然出声提醒我。
我猛地掀翻椅子,戳出右臂勾住他的脖子,右手穿进左臂弯,勾住,左手扶进他的后脑……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像,就像高中时幻想着把喜欢的东西钉在墙上,听着流水的声音会有种安心感;就像初中时坐在座位上默念“刀,刀,刀”才能把这局促而焦躁的日子过下去;就像小学时周末醒来,在床上幻想着那个大玻璃罩,里面困住的人皮肤雪白雪白的,但从不因为过曝而失去细节,那皮肤与肌肉就是最好的纹样。我会拥抱那个人,感受呼吸的变化带来的起伏......
躺在床上的我心脏高速狂跳,两臂真的搭起了三角,撑起被子的沉重触感让我意识到,我醒来了。
我做过许多不愉快的梦,有些抽象有些具体,但意识到那些只是梦后,我总会感到庆幸。
但现在,我没有感到那种释然的放松。除开个别无关紧要的细节,这个梦太过具体真实——或者说像是意识流的文学那般,放弃一部分逻辑的严谨去专注一种不可抑制的表达
——我的大脑想向我表达什么?
它向我展示了我的脆弱,我的自卑,我的易怒,我对自己懦弱性格的掩饰,我从同龄人那里感到的压力,我对一种奇怪感觉的回忆,我努力想从比我优秀的人身边逃开,却始终太过在意那些人对我的评价,因为我知道,他们是比我优秀的,他们的评价让人有种想要去信的感觉……
以及,我在他们的规则里无能为力,只能将情绪诉诸暴力的无力感。
醒来后,那些规则和无力却没能同梦境一同消失。那种奇怪的感觉也从回忆的湖底吐出苏醒的气泡。
我莫名地想,是不是再多些打击技更好,他的体格比我强,太早进地面可能力量上会吃亏吧。
啊对了,去婚礼的路上有一片花海,那天阳光很好。如果不把“花海”和“婚礼路上”联系在一起,那我很想再去看一次花海。
什么都不想,只是感受风与温暖。
像我逃开人生后那自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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