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路过的第五座黑塔,从规模上看,这里的难民并不比前四座稀少,这一发现让王凯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前四座黑塔聚集的难民总数超过了八千,这数字已经接近整个公会人数的两倍了。据前哨报告这批难民主要来自巴州附近的部落,是新近崛起的军团与周边势力战争的产物,废土每天都有战争发生,这一点稀松平常,然而他们数量实在太过骇人,为了评估军团可能对公会产生的影响,公会决议派驻他前来对此进行调查。
难民们出于某种目的而聚居于此,王凯源记录道,他们的生活艰难而有序,并非杂乱无章,尽管物资匮乏,但从未出现流血和死亡事件。军团将是公会的一个巨大威胁,王凯源想道,也许有天战火会燃到公会驻地,那时他和刘莉女士就有得忙了。
和之前的调查一样,他打算混到难民群中收集情报。前几次的经历显示这些黑塔均为一名叫做孟德Q的人所建筑,他告诉难民们在此等待,军团将给予他们拯救。
“在废土别处,就很难见到这么多人了。”说话的是一名矮壮男子,他比王凯源矮半头的样子,而身体却比王凯源宽出一半,不知是不是带有一点江城的变种人血脉:“你是新来的?”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跟着大部队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算是个老人了吧。”
“你这人很有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别人第一句都是关心战事,只有你是询问家人。”
“我经过了五座黑塔,幸存者数量众多,想必战事并不激烈。”王凯源说道。
“他们并非幸存者。”男子说道,“他们只是等待指令的战士。”
王凯源皱眉望向远处的人群,在之前的调查中,他听说过许多有关红色军团的可怕描述,那是一道几乎无法战胜的血肉洪流,并不是说军团战士战斗力有多么强大——王凯源自信就算是只经过基础训练的公会新兵也能轻松击败三个以上的军团人——军团二字似乎有奇妙的魔力,吸引着废土流民加入。军团壮大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战斗损失的速度了,不知孟德Q给他的手下们下了什么药,每个军团战士作战中表现出的勇敢都大大超出了这个时代对一名士兵的要求,每一场胜利几乎都是在用战士们的生命堆砌。
“你会锻造?”男子注意到王凯源右手遍布的老茧:“普通人很少能有这么一双大手。”
王凯源将手揣进兜里:“小时候,随便抡了几锤,谈不上精通。”
“说到锻造,鲁班公会的王凯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他爸王铁一以前是鲁班公会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铁匠,不过没多久这头衔又被他夺走了,真不知他俩手艺该有多厉害。”
“我曾见过他们父子一面。”男子说道,“那时我还在公会生活,王铁一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附近的人都受过他的接济,不过他那儿子却一点也不像他,每天只是埋头打铁,跟人说话的时候冷漠得很,那眼神,就跟看一块炉里的废铁一样。”
“以前是,现在就不是啦。”男子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那些人的运气,别说留在公会,我差点就死在公会了。”
那天在等待孟德Q的时候,男子跟王凯源讲述了自己的生平,他叫曹动之,这名字还是王铁一给他起的。从小无父无母的他仰仗王铁匠的资助,在公会艰难生存下来。公会不养闲人,曹动之也不愿让王铁匠蒙羞,他努力让自己理解公会传授的那些复杂繁琐的学识,也许是天性相悖,或者命中注定,他发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他人轻松就能掌握的公式于他仿佛难如登天。他尝试去找人询问,然而得到的回应永远只有漫不经心的敷衍和嘲笑,他小心翼翼地维护血脉里与生俱来的敏感和高傲,可仍旧掩盖不住被众人隔绝排斥的那份自卑,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每当王铁一前来看望他时,这罪责就越发让他痛苦,他深知自己不擅于此,而王铁匠的询问,众人的轻蔑和内心的自矜又在不断将他推向疼痛的深渊。他觉得仿佛有人用铁水在心头浇筑,而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不愿这样生活,活着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一种煎熬,他多么希望王铁一没有在废土将他捡起,就这么自生自灭也好过忍受这被唾弃的人生。
曹动之是在三年前产生自杀想法的,那天是公会诞生二百五十周年的庆典,长老颁布了最终考试的消息,不出所料的是他在那天再次被众人所嘲笑,还有“好心人”自告奋勇前来帮他收拾行李以便考完滚出公会。曹动之知道是时候动手了,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觉得自己活不太长,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睡眠越来越少,心中那股莫名的火焰却愈发旺盛,他知道,这火焰早晚会吞噬点什么,也许就是他的生命。他在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死得有感染力,他想直接吊死在公会大门之前,那所巨门足有十米之高,若能在门顶挂上自己的尸体,就会很震撼。曹动之很喜欢这个想法,他想自己大概有一些艺术家的天赋,是的,他不应该去学习什么破公式,他应该是一名艺术家的,书本上的乱码从来都只让他觉得恶心,他每当想起那些恶心的字符就有种强烈终结自己生命的冲动。然而长久的失眠与恍惚摧毁了他的身体,当真正打算爬上门顶时,曹动之讽刺地发现自己竟然无力攀爬门柱,他决定从那天开始锻炼身体,再也不去管别人的眼色,从那天起,失眠症再也没来找过他的麻烦。
这段时间过得比想象的还要快,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生活有了一种强烈的意义。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有的人会莫名地远行,就像有的人会莫名地在旧书上给人写信,他莫名地准备着自己的死法。依照从孙蕴女士旧书店那里买来的战前中国军队训练手册,日夜地锻炼着,他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正道,尤其是随着他胳膊维度的增大,他所听到的嘲笑也就越来越少,而他想要的,仅仅是能爬上公会那扇该死的大门,在考试当天吊死自己而已,所有新的待遇都可以视作意外惊喜,这大概就是战前人们所说的只要用心做一件事,全世界都会来帮你吧?他自嘲地想,原来全世界都愿意来帮助自己去死。
在替自己准备葬礼的时候,曹动之顺带看了不少书。孙蕴女士的书店里有许多好看又便宜的旧书,他最喜欢的是那本名为“最高指示”的红皮小册。他总是将它带在身边,锻炼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有时间他就看一下,拼命地记住,倘若死后还有来世,他打算在下辈子再买一本来看。他的古怪行径渐渐有了一点名气,每个傍晚他都会在慢跑中路过星月商行的驻地,这时贩卖商品的那位长发女人总会笑着递给自己一杯凉水。他从积蓄中拿出五块麻将交给星月商行那个胖子老板,得知她的名字叫做章泽玲。我大概爱上了她,曹动之心想,他的鼻子有点酸酸的,可惜他们见得太迟,而他已经准备去自杀了。他暗下决心,倘若死后还有来世,他一定要迎娶这位美丽的姑娘。
他打算死在考试前夜,因为第二天肯定会有很多人在公会大门出入。那天月明星稀,不是自杀的好天气,曹动之在攀登的时候这么想道,他思索着这世间剩余能阻止他的东西,却难过地发现除了前几天认识的章泽玲,他竟生无可恋。难道真的要下辈子再见?他想道,听那个叫二富的胖子老板说,章泽玲可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他在半空中攀附门板,想象二十年后章泽玲的样子,不知会不会因岁月催熟从而更加动人,竟然想得痴了。他的心思有些松动,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爱她,关于章泽玲的容貌,无论怎样的幻想也无法媲美日夜的见证。空气中的湿气引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就这样手滑从空中坠下。
他的身体强壮了许多,近十米的坠落并未让他伤筋断骨,可疼痛也使他不愿起身。难道今天真的不适合上吊?他躺在地上这样想,尚未坠地的“最高指令”随即狠狠落在他的脸上。曹动之拿起“最高指令”,想看看究竟是哪一页给了自己最后一击,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突然就消散了轻生的想法。
“就这样,后来我就加入了军团。”曹动之笑嘻嘻地说道:“只是没想到我没有死成,结果鲁班公会倒是在考试后死了不少人。”
“那么,恭喜你。”王凯源撇了撇嘴:“很有趣的故事。”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曹动之说道:“比如,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鲁班公会的会徽?”
“我出门从来不带徽章。”王凯源说道,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努力地隐藏着快要溢出的红芒:“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啊,失陪一下。”说着,曹动之猛地蹲下朝后打了个滚,将将躲过身后两只变异熊猫的撕咬,这黑白相间的怪物似乎对王凯源不感兴趣,又咆哮着冲向了曹动之。王凯源朝远方看去,就在刚才曹动之讲述生平的时候,变异熊猫已经包围住了整座广场,中心的平民们瑟瑟发抖,正倚靠黑塔与熊猫们对峙。
曹动之哈哈一笑,一脚揣在扑来的熊猫身上,把这只野兽踹得飞了起来,等它落下的时候,又是一脚踹去,这数百斤的野兽在他脚上就像一个皮球。王凯源低吼一声,掷出手中攥捏许久的铁锤,将另一只熊猫脑袋砸碎,看见王凯源出手,曹动之嘿嘿一笑,将那只早已不成形状的熊猫一脚踢开:“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你一面。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你的眼睛,王凯源。我在废土生活了二十五年,像你这般没有人味的眼神,别人是长不出来的。”
“哼。”王凯源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这些熊猫是怎么回事?”
“这是孟德Q下令放的,要想建立红色政权,就必须得消灭那些软弱分子。”曹动之看着包围圈越来越紧,露出兴奋的神情:“社会主义这样一个新事物,它的出生,是要经过同旧事物的艰苦斗争才能实现的。”
“是了,现在也该是他出场了。”曹动之絮絮叨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鬼面具,细心地套在头上,面具及体的瞬间,他的声音立即止住,只留下一阵让王凯源还不适应的宁静。
“我就是孟德Q。”面具里传来的声音和刚才还有几分相似,但却多了许多庄重。“你是第一个看见我驱使野兽挑选战士而不指责的,我很欣赏你,王凯源。”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个东西,靠这套装神弄鬼的玩意,就能成立军团?”
孟德Q没有生气,而是笑了起来:“我是四年前曹动之变强的渴望,他需要一个人指导他如何在废土生存,所以才出现了我。”
“然后你就用熊猫捕杀平民,活下来的人就派去前线打仗?”
“不,你错了。”孟德Q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指派他们,是他们自愿前去的。能幸存的人都是觉悟者,而觉悟者是不会被压迫的,也见不得别人被压迫。他们并非为我而战,而是为了这片废土,为了那些被其它怪物和军阀压迫的人。”
“在熊猫肚子里作战吗?”王凯源觉得太滑稽,笑了出来。
“王凯源,你有野心,从你眼里我可以看得出,你来这里的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也许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孟德Q对王凯源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将这句话说得无比耐心:“所以,学着点。”
王凯源对孟德Q那天的怒吼终生难忘,那是一种介于野兽和人声之间的嘶吼,以致多年以后,王凯源还能想起当天孟德Q的咆哮:“我不是来救你们的!”带着这句话,他撕碎了一只扑来的熊猫,这野兽的包围圈收紧起来,黑塔最外围的人群不时飚起一道血花,意味又有一人成为熊猫的食物。“也没有别人会来救你们!”孟德Q高声喊道,他身后已经筑成一条由熊猫血肉组成的小路,而他身上的血迹也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熊猫的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今天看到的,不是被熊猫包围的难民,而是一个个为命运抗争的战士!”王凯源侧身躲过一只熊猫的攻击,饶有兴致地听着孟德Q接下来的言语:“这世间没有救世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要创造我们的幸福,就只有靠我们自己!”随着这句话,中心的黑塔突然打开了它身上遍布的窗口,音乐和武器从这里窜出,被传递到周围的人身边。王凯源就是在这时听见孟德Q那句话的,此后多年,这句话在他心中萦绕,让他一直记忆犹新。也就是在那时,王凯源知道孟德Q必须死去,因为那天他的那句话的魔力,然而废土只要有一个秦始皇就够了。
“孟德Q....”王凯源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不断吐气,才渐渐将眼中红光压抑下去。他终究还是长得像了他的父亲,每当内心狂暴开始沸腾,他的眼睛就会一片血红,铁匠世家的血脉堪比效果最强的壮大灵,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渐渐适应。“我要成为秦始皇,”王凯源想道,这是父亲也是他的梦想:“孟德Q必须消失,只有这样....”他闭上双眼,攥紧了手中父亲遗留的笔记: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张荣躺在哨塔里这么想着,家里那条腌牛腿给他换来的这个差事着实轻松,不必像那些巡逻兵夜夜在外和怪物拼命,也不必像外部哨兵那样心惊胆颤地整夜监视废土;他只用舒舒服服躺在哨塔里的床上,偶尔应付一下前来视察的长老,打打瞌睡,数数星星混过一晚上,就可以应付公会的考察。外面的入侵者自然有外面的人去对付,自己好好休息就行了,他这么想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打算再朝塔外看一眼就去睡觉。
今夜星空灿烂,辐射云难得地没有挡住星光,远处的红色光辉一闪一闪,让张荣眼花缭乱,仿佛催他入梦。“就像往常一样,平安无事。”他喃喃自语,侧身走向床沿,这时节看见星星并不容易,不过星星对他的吸引显然不如睡眠,倦意一波波袭来,张荣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
“红色的星星我还没见过,明天又可以跟莉莉吹吹啦。”张荣想道,想着莉莉艳丽的身姿,他还有些兴奋,待到明天薪水发下,他又可以去照顾一下莉莉的生意了。“啊,莉莉,你还没见过红色的星星吧?”张荣想道,“红色的星星?莉莉如果说我撒谎怎么办,我可不能被她当做骗子。”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张荣又起来朝塔外看了一眼。
张荣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朝外看去,红光的进行速度越来越快,借着光辉映衬,他看见了红光下面的一个个黑点。
“不...这...不可能...外围部队...不会有事的...”张荣嘴唇颤抖,按响了警报:
王凯源率队奔跑在公会内部层叠的隧道之中,外部传来的枪炮声让他感到分外安宁,自从上次和孟德Q见面后,他就知道公会与军团终有一战,孟德Q的野心绝不至此,而科技过分强大却缺乏进取的公会必然成为他的下一目标。王凯源打算在军团打进来前先到达军械库,无论如何,这些武器不能落到别人手里,若是让孟德Q找到这,那么一切都完了。
公会的抵抗比他想象的要激烈得多,到目前为止,王凯源还没发现任何军团士兵攻入,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王凯源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经过熊猫之血洗礼的战士有多可怕。他们不畏死亡,前赴后继,就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公会侦察兵也难说可以对付三个军团士兵。然而袭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有一名军团人能冲破公会的防御圈,这并不像是公会平时的布防能做到的。想到这,王凯源皱了皱眉,公会的表现并不像是没有准备,难道...这是一个阴谋?
“陛下,离我们预计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孟德Q还没能攻入,我看...这次行动还是取消吧。”一身披斗篷的女子说道。
“不了,计划不变,我们直接去军械库。”王凯源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另外,在公会不要这么喊我。”
爆炸声打断了他们的行动,王凯源看见鲁长老肥胖的身影从前方新炸开的洞口出现,他挥手让属下撤去了举起的武器,问道:“鲁长老,你怎么在这?”
“王凯源...哦...王凯源,孩子,你伤透了我的心。”鲁长老的声音传来,不无忧伤,“原来传闻都是真的。”烟尘散去,鲁长老的身影显露出来,一同现身的还有他身后的众多盘古铁卫战士,和李婉嘉。她面色惨白,不发一语,鲁长老手上那只枪管格外粗大的77式手枪的枪头就抵在她脑后:“为什么要背叛,孟德Q给了你什么好处?”鲁长老看向王凯源,露出沉痛的神情:“解除你的武装,离开公会,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恐怕您并不能理解我的目的。”王凯源笑了起来,“就凭孟德Q怎么可能指挥得动我?我是说,孟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他并没许诺我什么东西。公会已经偏离了她创立的初衷,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重拾她当年的荣光罢了。”
“解放碑就那么重要吗?”鲁长老问道,“到目前为止已经有数百战士在战斗中死去了,公会外围的驻地也被军团破坏得一塌糊涂,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至于付出这么多代价吗?”“那是我父亲的梦想!”王凯源吼道,随即冷静下来:“如果这样的袭击还不能让你们从龟壳里的美梦中醒来,那我并不介意动用更大的武力。”
“哦,不,不,不...”鲁长老悲伤地低下了头,“孩子,你在玩火...”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盘古铁卫们纷纷举枪,高斯步枪碧绿的瞄准线在王凯源脸上不住晃动。“试试阻止我啊,”王凯源笑道,“这些年公会的武器订单都是在我岳母店铺里完成的,你觉得身为鲁班公会最年轻首席铁匠的我就不会动些手脚吗?”
“这是你逼我的。”鲁长老抬头说道,说着,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下眼色,被五花大绑的刘莉女士在两人挟持下押到了鲁长老面前,“这还有个从犯。”“不,不!”李婉嘉突然瞪大双眼,惊恐说道:“鲁长老...你说过,只要我配合,会...会...会放过我家人的...”“王凯源,救救李婉嘉!”刘莉女士大声喊道。
“投降吧。”鲁长老说着,扣响了扳机,刘莉倒在血泊之中:“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
“不...不...”李婉嘉哭着坐倒在地,她美丽的脸庞已经沾满母亲的鲜血。
“好吧,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王凯源脸色黯淡下来,将手枪丢在了地上,仿佛已经认命。看到王凯源投降,鲁长老的神色也和蔼起来:“这就对了,毕竟大家都是公会的成员,互相残杀也不是那么令人愉快...”又是一阵爆炸声打断了鲁长老的话语,天花板突然炸裂开,一个身着绷带的怪人一跃而下,扑倒了鲁长老身上,附近的盘古铁卫连忙调转枪口指向绷带男子。“就是现在!”王凯源一声狂吼,眼睛红光迸射,他从腰间抽出铁锤朝盘古铁卫们冲去,身后的属下们一一举枪射击,盘古铁卫这一刻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面对反叛军的子弹,他们并未挪开对准怪人的枪口,而是更为坚定地扣下了扳机。
在付出了十名同伴的代价后,盘古铁卫们终于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次填射,高斯步枪轰鸣的电火花几乎成一道闪电,强大的冲击将绷带怪人直接轰出了鲁长老的视线。在子弹轨迹形成的极光下,铁卫们的步枪又开始了第二次充能,此时王凯源离第一排的盘古铁卫已经不足五十米了。
“王凯源,还不束手就擒?”鲁长老志得意满地看着拼命冲锋的王凯源,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倒是来抓我试试。”王凯源狂笑道,他双眼赤红,被他的灼热眼神看到的铁卫都有些心下发毛。
“王凯源,你会像刚才那人一样,被打成一摊碎肉的。”鲁长老心中长叹,扫了一眼刚才绷带怪人所在的位置,高斯步枪的威力十分可靠,怪人被电磁弹直接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就这样消失在空气中,连一滴血也没有留下。
连...一滴血也没有留下?鲁长老皱了皱眉,突然心中一寒:“等等..”
“开火!”眼见充能完毕,铁卫队长大声下令,其余铁卫纷纷举枪,却未感到意料中的后坐力,他们手中的高斯步枪蓝芒与碧绿光雾闪烁抖动着,似乎有什么极力从枪口挣扎脱出。
“都扔下枪,快!都把枪扔了!”鲁长老大声喊着,绝望地看着身边的持枪铁卫一一被核电池里不受控制的狂暴电流击倒,此起彼伏的碧蓝光芒错落放射,就像节日点燃的宴火,只是这次享受盛宴的只有王凯源一人。他狂笑着,一锤一锤砸碎了每个身边倒地铁卫的头颅,身后的追随者们随即在死去铁卫胸口补上了一枪。少数几个及时丢掉武器的铁卫也很快被叛军的人群所淹没,随着卫队长的倒下,工会一方还站立的人就只剩下了鲁长老和李婉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鲁长老神情复杂地看着王凯源,说道。
“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你来过我家。”王凯源的眼睛恢复了清明,柔声说道:“那时你还抱过我。”
“想不到,那时的那个孩子,现在竟然长这么大了。”鲁长老突然笑了起来:“执着于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就变得和他父亲一样。”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鲁长老颓然坐下,一抹漆黑的血迹从他嘴角流出,显然是服下了提前准备好的毒药。
周围警报声大作,王凯源笑了一下,拉起了李婉嘉的手,说道:“想不到这老不死的竟然拉响了警报,我们快点走吧,不然一会追兵来了我们就完了。”
李婉嘉止住了哭泣,只是冷冷地盯着王凯源,轻声说道:“王凯源,难道你就没有心吗?”
王凯源似是没有察觉李婉嘉几可杀人的眼神,只是缓缓行走着,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他已经找到了所有战前长江大桥的设计图纸,而鲁班公会的武器宝库也即将为他开放,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积蓄力量,等到桥面打通的那一日,父亲的梦想,他的梦想,在那天都将会实现。
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大,被高斯步枪轰飞的死亡骑士此时也从瓦砾中爬起,加入到他们之中来,外面的炮火越来越激烈,就仿佛是迎取新王加冕的礼炮。
王凯源抬起了左臂,身后斗篷女子立即毕恭毕敬地将那个父亲葬礼上得到的包裹递给了他。“爸爸,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王凯源觉得双眼有些湿润,连忙闭上了眼,只是细细用手指去感悟包裹内方块的轮廓。父亲为他留下的遗产远远不止不朽骑士,当年他资助的人们,如今都成为了叛军的中坚力量,而那名女子在葬礼上送他的礼物,亦成为他此时加冕最好的印鉴。
“造反有理吗?”王凯源想起了砸醒曹动之那页书本上所写的文字,摇了摇头,这句话很有魔力,但并非是他所求。
“爸爸,我也想做秦始皇。”年幼的自己在回忆里这么对父亲说道,那时父亲笑容慈祥,让这段记忆更加甜蜜。
王凯源打开了包裹,原来里面竟是一块镶金印玺,他轻轻摩擦着底部的凹凸,长年累月的铁匠本能让他几乎瞬间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块玉玺上所刻的文字:
评论区
共 3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