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在故乡生活时,无论我要去哪里,总会经过一条小巷。
小巷夹在两栋破烂不堪的房子之间,狭窄却又十分深邃。向里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着布满碎石与杂草的小路渐渐被黑暗所吞没。
那两栋房子十分老旧,摇摇欲坠。从样式来看,大概是在维多利亚时期建造的。大部分的砖石早已脱落,四散在周围的漆黑地台上。仍然挺立着的墙上布满了紫粉相间的苔藓,那苔藓不断蠕动着,想要将仍黏连在墙壁上的砖块噬尽。水滴不断地从屋檐直直坠落下来,敲打着早已腐朽的地砖,弄出了十分恼人的声响。现在还没倒塌大概只是因为还有剩下的腐朽肿胀的肉色支柱苦苦还在支撑着它,四周除了那两栋房子外空无一物,能倒映在眼中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大概那两座房子属于当地的某个乡绅。不然早就应该被拆除了吧。
经过那里时,我总是能听见那条小巷在我耳边低语。它用它那低沉而又沙哑的嗓音拖拽着我的步伐一步一步向那团黑暗迈去。一步又一步,一次又一次,我离那小巷越来越近。但我终究是抵挡住了那股甜美的诱惑。毕竟,时机未到。
为了它我已经准备了数十年。我早已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学者。现在正是回去的时机了
现在,我又回到了我的故乡,又回到了这片土地。我不曾记得我是如何到达哪儿,亦或是如何离开哪儿。但记住那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何必去记通往唯一终点的道路呢?
站在故乡的土壤上,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泥土的香气,掺杂着些许腥臭与腐朽的味道,让人好是清爽。四处望去,仅有我一个活物,剩下的都是些僵硬无比的人偶在走动。火车通到那里本是个奇迹,乡人也稀稀拉拉基本走了个精光。自然不会有人来接送。我提着大包小包,向着眼前无垠的草原走去,等待着时机来临。
走了没一会儿,几座房子便从高耸的草丛里浮现出来。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想如何规划布置我的房间。到了镇上,人渐多了起来。小贩瘫坐在摊位后,行人靠着两条腿拖着自己行走。几个孩子带着同记忆中相同的面孔挥舞着匕首向互相砍去,看着蹭在刀尖上的红印大笑不已。我沉浸在空气中凝结的死寂当中,踏着轻盈的步伐向家门迈去。
进了家门,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尘不染的客厅,仿佛一直都有人住在这里。我将行李箱随地一丢,放下书包,小心翼翼的将 局给我的仪器摆在茶几中间。那仪器装在一个不过手掌大小、泛着银光的匣子里,通体冰凉,拿在手上不过几秒手指便被冻得僵硬,丝毫没有沾染上人的体温。
放在茶几上,那匣子便自动弹开。无数天线、绿色的电路板和显示屏从中伸出,覆盖了整个桌面。突然,眼前一黑,仪器吞噬了周围的光线,仅剩下诡异的青色光芒在仪器表面闪烁。那一缕微弱的光芒从我眼前划过,我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容。这一天对我来说实在是遥不可及,自从我把蓝图设计出来并交给他们后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们也终究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把它做出来了。如今我已知道我的目的地、我的终点,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在那闪烁的光芒之中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伴随着那欢跃的跳动一股强烈的渴望侵袭了我。啊,若能将那生命撕烂啃食那将多么令人欣喜啊!
仪器也回应了我,以如同被人碾碎一般的势头聚拢在一起,在匣子上方形成了黑绿相间的柱状体,宛如刚打磨出来的水晶般剔透。透过微弱的光芒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一团黑影。不久,柱状体便绽放开来,碎屑飘落在四周,仅剩下一把通体发黑的匕首在中间漂浮,它似乎与空气产生了微微共鸣,不断地在颤动着。
近乎完美的线条摄住了我的心神,乌黑的色泽吸住了四周的光线,还有我的目光。我很确信那把匕首在呼唤我,那颤动产生的声音是多么地悦耳,让我的双手不断向匕首靠近。当我握住匕首时,声音也消失了。留下的,仅有那股渴望与莫名的安心感。
准备完成我便上路了。我漫无目的地在镇上闲逛,看着苍白的人群从我眼前划过。不知不觉,太阳轮了几番,我便又一次站在了小巷的面前。
一切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散落的砖石、肉色的支柱、破烂的屋檐和漆黑的小巷,勾起了让人倍感亲切的回忆。如今我也有了些许余裕,显示赶紧掏出GPS记录好了这里的坐标,再是仔细地观察起了那两座房子。
那两座房子完全对称,连周围的碎石亦是如此。支柱在肉色之间还掺杂着些许白色,屋顶好似存在却又无法遮挡住任何东西。太阳强烈的光线将室内照的一览无余。从墙上的破洞向里面看去,室内几乎没有什么装饰,仅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把椅子和桌子七扭八歪地摆在屋内:有的仅靠一只脚的尖端立在地面,有的倒挂在横梁,有的横插进墙面。壁炉里的木炭还还泛着点点火星。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立即别过头不再望向房屋转而看向小巷,恐惧感随即便消退了。仅剩下眼前的黑暗勾引着我前行。
刚踏入小巷眼前便是一黑,我仅能凭着自己的感觉行进,一步一步,踩在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地面”,每踩一脚便陷了进去,费了好大劲才能将脚拔出来。我不禁担忧起来自己究竟能否到达终点,好在体力消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或者说几乎没有消耗。我不知走了多久,手里的怀表早已停止了工作,腰带的铁扣已经生锈。但我知道我离终点越来越近了。在这片黑暗之中,视觉、嗅觉、听觉、触觉毫无用处。凭借它们,你仅能感受到“无”这个概念。
突然,我停下来了。眼前还是无尽的黑暗,但我知道,我到了。右手轻轻从眼前划过,一堵石墙随即浮现在面前,乍一看,水泥筑成的,灰红相间的石墙十分平整。但近看才发现,石墙上面布满了鲜红的苔藓和流水与无数叫不上名字的虫子侵蚀出来的坑洞。诡异的花纹,或者说,文字从石墙上凸出。那文字与从古至今任何一种文字都毫不相干,甚至没有符号文字或象形文字的任何特征。由于石墙年代久远,我只能辨认出一下字迹:“献给......归来......前......间”。看到这残缺不全的语句,我释然了。
左手展开贴在石墙上,轻轻一拽,石墙打开后便褪去。无数光芒从打开的空洞处涌出,将原先的黑暗浸染成白色。晃过的白光让我不禁闭起眼睛,睁开眼睛一看,原先的空洞已然与一片空间相连。我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身后的白芒也随即消失不见。
白芒散尽后,整个空间便豁然开朗了起来。方圆大概也有个一两千平方千米吧。整个空间都被一个半圆形的穹顶包裹住了。穹顶四周刻满了壁画。我仔细的研读了一下,壁画上画的无非是些远古崇拜罢了。上面充斥着祭祀、献祭的仪式。要我说,这些人根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信仰什么。见此,我便明白我此行的必要性了。
向上看去,穹顶上面开了一个细微的洞,白色,青紫色,粉红色的光芒不断地从上面倾泻下来,照亮了正对着那个孔洞的王座。王座上面流淌着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是从端坐在王座上面的那坨肉块当中滴落下来的。那肉块外形形似人的大脑,能看到许多血管在里面变形,蠕动着。仿佛想要从这团肉里钻出来一样。但表面开满了孔洞,都是为了采收那黑色液体而钻出的。
我四周,不对,这个空间的外沿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赤裸着身体,肤色青绿,没有任何面部器官。脸上甚至连一个开口都没有。唯一能辨认出他们是人的仅剩下修长的四肢了,和圆滚滚的躯干了。因为就连脑袋也奇形怪状的,整个天灵盖向下凹出了一个凹槽,里面还盛着许多粉红色的东西——与我在巷子前见到的苔藓一摸一样。他们很快就占领了整个空间,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随着人群不断向王座靠近,空间也发生了改变。地面不断地向下凹去,一圈一圈地,以王座为中心。逐渐形成了像阶梯一样的东西。每十几阶就会留出一个平台,没过多久,王座与我在海拔上就相差了几百米。
黑色液体顺着地板上的凹槽向上流动,渐渐的布满了整个地板。见此,无论走到哪里的人,都赶紧跪了下来,我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去形容了,开始舔舐起了那黑色液体。没有一个例外。脑袋上的苔藓也在他们头部的晃动中不断掉落着,碰到那黑色液体立马就枯萎了。
我突然很好奇那黑色液体的构成,不禁想要遵从我最为一个学者的本能,去取样去调查一下。但想到此行的目的,想必以后是不会缺这种东西的。所以便放弃了。
我将那群人当成踏板,一蹦一蹦地跳了下去。他们也十分配合,在我要起跳的时候都会抬一下背给我一个助力。没过多久我便来到了王座面前。那团肉块看见我也发出了欣喜的叫声。见他如此快乐我也不禁微笑了起来。紧接着,我掏出了那把匕首,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衬衣,将那刀柄使劲向我的肚脐一怼。
肉块瞬间就爆开了。所有的碎屑都顺着匕首向我的体内钻去。没多久就全部吸收完成了。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舔舐着。知道他们突然发现液体已经没有了,便站了起来,盲目地晃着他们的头颅。只有我周围的人看到我是便惊恐跪了下来,自动自觉地给我让出了一条通道。我顺着那条通道回到了外延。
我随手抓起了一个人的头将他脑袋里的苔藓全掏了出来,那人很快就变得瘦弱不堪,连原本圆滚滚的躯干也干瘪了下来,肤色也变成了深褐色。我闭上了眼睛,把苔藓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面。并默念着:“一百八十、一百七十九……”等到三分钟过后,我才将苔藓刮掉。
此时我已经身处在了一片广阔的草原当中。掏出GPS一看,坐标与先前记录的一样,只是日期往后退了十几年罢了。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草原,我赶紧拿起那把匕首割开了我的动脉。伤口在隔开的几秒后便开始愈合了,但确实是有一种黑色的液体从当中冒了出来。见此我大笑了起来——我成功了!
我就这样不断地开怀大笑着,笑到了有些缺氧的地步。直到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在有些好转。我休整了一下,拿起匕首割断了变得十分的长,并且已经有些花白了的头发,顺便将脸皮剖了下来,在黑色液体均匀地溢出在我的脸上后,便上路了。
评论区
共 1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