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阿姨将最后一堆鞭炮屑装入垃圾车,似乎预示着热闹的春节又一次成为过去式。亦如以往,我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与学生党让我一时无法适应。可能是春节的闲适让我流连忘返吧!一阵风拂过,夹杂着春节剩余的硝烟和初春的暖湿气息,温度虽有明显回升,但这并不代表冷空气一去不复返。
高二的第二学期,课室依旧是主教学楼五楼。楼顶是学校的会议室和图书室,可以说我们的课室是平时观赏学校风景最好的地方。
听着李丰明开玩笑的语气,我也不禁笑了笑,“和你这个北方人比起来,我这点确实不咋地。”
“别提了。”李丰明摇摇手,“今年没有回去,全部压岁钱还不到六百呢!他们说这是入乡随俗。”
我转身从书包里拿出寒假作业。等一下,怎么我后面有一套桌椅?不对...我记得自己上个学期就是坐最后一位,怎么有一套桌椅在我后面。
我来到这套桌椅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桌子里放着几本书,弯腰将它取出,只是一些学生管理手册这种不重要的东西。这些册子崭新如初,扉页上也没有写姓名,我的手刚要拿下一本书时突然被李丰明叫住。
“赶紧放回去吧,要是这时候它的主人进来了,场面可不好收拾。”
我看了看手中的书,再看了看李丰明那半开玩笑的表情。主人?要是真的是这样......突然,我好像想到什么,赶忙把书放回原处。
“虽然说目前还不知道它的主人脾气咋样,但你也犯不着吧?”李丰明调侃道。
“真好呐,还能看烟花,回乡下过年就是有味道,今年城里都开始禁止燃放了。”
“我上学路上还看见扫地阿姨清理鞭炮屑呢,不像你说的那么严啊。”
“啧啧啧,”他摇摇头否定:“比起鞭炮比往年少多了,烟花就更不用说,你今天早上看到的,八成是人们年前准备好了却在过年期间严查不敢放的存货呢。”
我也跟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李丰明还是和上学期一样坐在我的旁边,不过已经不再是同桌。上个学期的期末,学校突然把同桌制改成单人单桌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这样反而增加了自己的私人空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课室里随着人数的增多,气氛也开始热闹起来。大多数同学都是围在一团聊天,另外,在自己位置上奋笔疾书的也不少。
听到有同学这么说,我马上将目光转向教室前门。只见年轻的大叔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讲台,身上那件红色运动外套与往日的风格明显不同。
“老师,一个月不见,头发不但整齐了,这穿衣服的品味也变了啊!”一同学说。
班主任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应道:“过年嘛!穿得喜庆点。”
“红包啊......”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嘛,红包什么的太俗气了,我给你们一个惊喜。”
呵呵,老师你就别逗了,除非取消开学考试,其他我均不承认。
突然,李丰明戳了一下我,指着教室门说:“快看,那书的主人来了。”
什么书的主人?我顺着李丰明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在门外若隐若现。我的位置正好是教室门的对角线,平时看清谁站在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此时我只能说有人在那,并不能确定是谁。
“看来是有点害羞啊,躲在死角。”李丰明伸长脖子说。
“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什么惊喜快点说吧!”魏迁大声嚷嚷道。
“那大家安静一下,”老师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依旧,“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所有人都愣住了,插班生?这个的高中插班生可是罕见。
散落的乌黑秀发还未及腰间,额头上的薄刘海刚略微遮住眉毛,宽大的校服大衣包裹着娇小的身体,一个稚气未脱的她眼神透露出几分胆怯。
出人意料的,她居然向老师摇摇头,然而老师并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额...大家好,我叫——”突然她双手捂住脸,没有把话说下去。全班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哎呀!”老师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什么,“沐瑶同学在众目睽睽下说不出话,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说着他将名字写在黑板上,那字迹还是往常一样潦草。
“沐瑶同学,你的位置在那。”老师指着我这个方向,“在杨华同学后面,杨华是班长,班上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老师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沐瑶快步走下讲台,班上男同学的眼神也跟着转移到我这个区域,甚至有一部分眼神是冲着我的。喂喂喂,没必要吧!这套空座椅可不是我搬过来的,而且我也不喜欢有个女生坐在我后面啊。
“额...班长,我能换一下座位吗?上课看不见黑板。”两节课后,一名女生在我身后询问。
“啥?”我赶忙抬头一看,原来是沐瑶,怪不得声音有些陌生。
我就说嘛,老师把她放在我的后面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一个上午不到,沐瑶就找我换座位了,她的小身板怎么可能看得见黑板嘛。等等...我们这种靠窗的位置应该没有这种说法才是。我起身离开座位,回头看着沐瑶问:
“沐瑶啊,可黑板在我们斜对面,我应该挡不到你吧。”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听我把话说完,紧接着微微半举着右手,生怕被周围的同学发现似的:
“怎么了?”李丰明察觉到动静,回头看过来,沐瑶就像偷吃东西的小猫一样,条件反射般躲在我身后。
他笑了笑挠挠那头乱发对着沐瑶说:“真是不好意思呐,我这就让杨华跟你换位置。”
啊?我也没说不让换吧!罢了,懒得解释,于是附和道:
话说班上转来了一位可爱的女生,居然没有人来主动找她交朋友,还真是奇怪。而沐瑶呢,又是一个沉默寡言而且害羞的“孩子”,不会主动。就算是坐在我的前面,她也几乎没有转过头来跟我说话,就连坐在她旁边的李丰明也是如此待遇。
还以为沐瑶可能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没想到这种状态不久后就迎来了转机。那天我和李丰明一起排队打饭,因为学校只开放了四个窗口,所以队伍特别长。也许是看着排队无聊,李丰明特地找了个话题:
李丰明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说:“除了这些物质上的,你觉得还有其它的吗?”
我好奇地看着李丰明,对他提出的问题表示不解。说实话,我可没有那么细微地观察生活。
“你确定不是用错词了?‘意识形态’的含义可不简单。”
“同学,你那是交通卡,刷不了的。”饭堂阿姨弯下腰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往窗外喊道。我们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原来是隔壁队伍里的一个小女生将交通卡误当成饭卡,而在她四周都是其他班的女生,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怪不都背影有点熟悉,看得出,她现在特别慌张,笨手笨脚地在大衣口袋里摸索自己的饭卡。
“要不是我卡里钱不够,我早去了。”说完他推了推我,“还不快去,你忍心看着你的前桌继续尴尬吗?”
好像也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只好掏出饭卡向她走去。
“额...”沐瑶犹豫了片刻,“谢谢班长,我比较冒失。”傻笑着,“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那天中午我们三个一起吃饭。李丰明吃饭的时候就没有消停过,从学校到班级再到每个同学,他都给沐瑶介绍了个遍,而沐瑶就在一旁偶尔微笑地回应我们。全程她没有说什么话,当然,对于自己的来历,她也只字未提,而我和李丰明也如同达成共识般没有过问。
开学后的第四周,窗外的大腹木棉已经长出黄绿色的嫩叶,由于居住在这个暖冬城市,打小就觉得这里根本没有课本所描绘的春季万物复苏,拜这个靠窗的位置所赐,我才明白春天还是存在的,只是缺乏观察。
魏迁又像往常一样来找我和李丰明聊天。三个人聊天,话题总是魏迁开启,不过每次他带来的话题总是那么的无趣,但奇怪的是,这些无聊的话题总是能充实课间的十分钟。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逆时针绕田径场跑步呢。”
“是吗?”我脑袋开始浮现人们跑步的情景,好像正如魏迁所说。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顺时针跑呢?”魏迁继续说道。
“试想一下,你们来到操场跑步,所有人都是逆时针跑,你会和他们反着跑打照面吗?哪怕只有一个人逆时针,大多数人也不会反着跑吧。”
听到李丰明的解释,魏迁居然得意的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想漏的时候,那你能解释第一个到操场逆时针跑的人吗?”
“也许是潜意识吧,毕竟体育课上就是逆时针跑的。”我说。
“我说魏迁,你最近是不是吃太饱了啊。”李丰明忍不住吐槽。
“额...那个...对于逆时针的问题我也有看法。”
我们讨论的圈子外有人这么说,让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看去,是坐在我前面的沐瑶,也许是因为我们三个人看着的缘故,本就小的说话声又降了几个分贝:
所有人都沉默了,怎么感觉这种说法那么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她见我们没有答话,尴尬地浅笑道:
“没有没有。”李丰明连忙摇摇手,“我觉得这个解释挺好的,对吧,魏迁。”
忽然,有人双手撑着李丰明的桌子将身子凑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来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她叫方悬铃,艺术班的音乐生,那头微卷的泛栗色的长发总能让她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可能是她初中闺蜜林利纯在我们班的关系,前几个学期经常跑到我们班串门,生性活泼的她早就在我们班打成一片,有几次聊起劲了甚至都忘了她艺术班的身份。
“你们也是够无聊的,逆时针跑步都能聊。”悬铃在听了魏迁的解释后调侃道。
魏迁冷眼地看着悬铃,不屑地回答道:“你懂什么,这叫留心观察生活。”
“我觉得挺厉害的,这种小细节你也发现了。”跟在方悬铃后面的林丽纯也凑了过来。
“看看,同样是二中(第二中学)出来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我觉得嘛,能发现这个细节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应该是上课的时候看窗外的操场发呆时发现的吧。”
“就别笑魏迁了。”林丽纯说,“我和悬铃来是为了找沐瑶的。”
“还真的很可爱欸!”悬铃推开坐在座位上的李丰明,跨过椅子走近细瞧眼前的小白兔,然后一只手摸着她的头,“我听丽纯说你们班来了个会吹长笛的女孩子,特地来邀请你下午来我们音乐教室一趟。”
“我们班参加学校举行的校歌选拔,今天下午就可以把作品完成,想邀请你今天下午来参加我们的‘剪彩’仪式。”
好家伙,我怎么要是早知道沐瑶会乐器,也让她和李丰明两个人联手写个曲子来,就不会错过这次载入校史的机会了。
“等等,校歌选拔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魏迁打岔。
“谁叫你第二周的班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咱们班没有参加。”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学校也有段历史了,怎么连校歌都没有,没有就算了,居然还用海选的方式,就不怕有学生恶搞被选上吗?
沐瑶仍在思索着要不要去,她看了看林丽纯,又抬头看了看方悬铃,最后又看了看我。
“就去看看吧!”沐瑶身后传来李丰明的声音,“怎么说这也是丽纯和悬铃的一番好意啊!”
在上课铃声响之前,沐瑶最后决定去参加剪彩仪式。话说回来,他们班怎么那么麻烦,不就是一首歌吗,还搞什么仪式,不会是艺术生仪式感比较强吧!说起来也挺尴尬的,在场那么多人,悬铃就只邀请沐瑶一个人,难道我们三个男生就没有艺术细胞吗?
今天是周四,下午有活动课,一般在活动课我都会和李丰明去踢球。不过今天很不巧,足球场被占用,所以我们俩只好在课室里写作业。虽说是活动课,但选择在教室看书学习的人还是挺多的。
大概半节课后,沐瑶从教室后门进来,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忧心忡忡。
“我和丽纯到音乐室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围在电脑前,后来听悬铃解释说电脑中毒了,无法开机。”
“我也好纳闷,当时电脑老师也在场,他也束手无策。病毒...”
沐瑶不敢直视我们,说:“那个...电脑中病毒是什么?”
“中病毒只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其实就是电脑被一种程序入侵导致无法正常工作而已。”李丰明解释道,“而且电脑病毒一般可分为两种,第一种就是用U盘传播,第二种就是远程入侵。”
我记得那间音乐室的电脑是专门提供给他们班音乐生的,普通教室里的电脑有病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音乐室的那台电脑中毒...几率应该没有那么大才对。
“没有。”沐瑶回想了片刻,“不过悬铃说他们每天都有查杀病毒,特别是最近几周要做曲子。”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和沐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我问。
“对,我感觉这里面有蹊跷。”李丰明从书包里抽出那本黑色笔记本,“走吧杨华。”
我紧跟着李丰明离开教室,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声音叫住,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沐瑶。
“我们俩可能要因为这件事东奔西跑的喔!”李丰明说。
“这个...”沐瑶低头愣了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总感觉要跟着你们去。”
你们俩都那么凭感觉的吗?李丰明觉得有蹊跷就算了,连你也有莫名的第六感。
“让你体验一下推理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我补充道。
音乐室在实验楼的三楼,从教室过去需要花点时间。下午的温度也是随着太阳高度角的变化而下降了不少。我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高,希望以此能抵挡复苏的寒风。刚走到二楼的楼梯间,就看见林利纯和方悬铃两人并排着坐在台阶上。泛栗色微卷的刘海遮挡住悬铃的眼睛,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会不好受吧。
“利纯、悬铃。”沐瑶快步走上前,“怎么样,音乐能行吗?”
“没有,当初没有想那么多,所以就没有叫蒋钦备份。”悬铃抬起头回应。
我还以为悬铃会一直在旁边沉默下去,没想到那么快就恢复往日的神情。
“电脑拿去修了,数据也没有备份,再加上明天就是上交作品的最后期限,所以...”
悬铃话还没说完,沐瑶就一把抱了过去,“没事的悬铃,我相信事情会解决的。”
沐瑶的举动对于悬铃来说有些出乎意料,以至于木讷的表情在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这就棘手了,能把作品交上去很悬啊!这里面可是他们音乐生三个星期的心血。
悬铃抬头看着李丰明,惊讶从眼神中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之前李丰明曾帮过她解决过一起事件,我想她能明白李丰明这么问的用意。
“二十分钟前我们也曾讨论过,然而并不像是有人故意让电脑中毒。”
“等一下…….”李丰明将两手缩成一团说:“能进音乐室谈吗?你们三个人抱在一起倒觉得没事,我和杨华都快冻僵了。”
看着李丰明滑稽的样子,悬铃笑着说:“那你们两个抱一起不就成了!”
音乐室只有普通教室一半的大小,即使空间不大,但足以让人数不多的音乐生练习。我们五人围坐在音乐室的角落,悬铃给每人倒了杯热水。
李丰明端起自己那杯说:“还是你们懂生活,教室常备热水。”
“是吗?我觉得还好。”悬铃笑了笑,“那么现在从哪说起呢?”
“就把你们的制作流程和今天的事情经过都说一遍吧,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是老样子尽量把细节说清楚。”
悬铃呷一口热水后将水杯放下,看着杯口弥漫的水蒸气思索着。
“那我尽量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开学第二周,我们班通过班会决定不参与学校组织的这项活动。美术生和传媒生不想参加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音乐生不想放弃这个好机会,最后我们几个音乐生决定,独自组队参加。按照原计划,我们进行歌曲筛选、谱曲、练习录音、电脑后期的工作。毕竟原创一首新歌对于我们来说难度太大,再加上学校要在第四周的星期五上交作品,所以我们决定选一首合适的曲子进行改编再创作。”
“居然选《卡农》啊!我真的很难想象《卡农》是怎么改编成校歌的。”李丰明用笔挠了挠后脑勺,“请继续。”
“我们九个音乐生讨论了两次,最后投票决定改编《卡农》。大家各自改编所学乐器的谱子,歌词和各谱子的协调工作由孙泽负责,音乐的录制和后期工作由蒋钦负责。”
悬铃目光下移至桌面,回忆当初开会情节,模糊地回答道:
“第一次是讨论该选怎么样的曲子,好让大家回去准备,第二次才是决定用谁的。”
“你说几乎!”李丰明抬头看着悬铃,“是有人投了反对票吗?”
“没有,只是孙泽没有投出自己的票,他似乎挺坚持自己选的歌。”
李丰明双手抱头伸了个懒腰,顺便扫了眼整个音乐室,当他看到教室门的时候突然停住了,“悬铃,你们平时有锁门吗?”
方悬铃也随着李丰明的目光看向教室门,“锁上倒不至于,只是最后一位离开教室的人都会把门关上,并检查窗户。”
好像也是,教室的门只有从里面才能打开,人在外面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平时都是我保管的,因为孙泽和蒋钦要做曲子,所以这几天就转交给蒋钦了。”
李丰明挠着那头蓬杂乱发陷入了沉默,见他不继续提问,我们三人也不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李丰明打破沉静:
“悬铃,曲子的制作过程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还有...”李丰明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九个人有没有发生过矛盾?”
“这个...”悬铃摸着下巴回想着,“奇怪的事吗?好像没有,矛盾的话......应该算没有吧!谱子归总的时候那点小分歧应该不算。”
“这样啊!那你继续,现在可以讲讲昨天和今天的事情经过了。”
也许是接下来的叙述会比较长,悬铃一口将杯中的温水饮尽。
“按照进度,我们以为今天才能完成,没想到实际情况却快了很多。昨天下午,孙泽和蒋钦就已经快做完了,可因为快到禁校时间,所以他们俩不得不把最后几步放在今天完成,结果今天下午来到音乐室发现电脑中毒无法开机。我们也曾怀疑过孙泽和蒋钦他们中一位故意让电脑中毒,也怀疑过会不会是其他人所为,然而这些怀疑都推翻了。”
听到这,李丰明记笔记的笔顿了一下。三个人为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我不禁有些担心,或许这一次真的只是巧合。
“因为钥匙只有一把,而且也从来就没有外借,所以外人作案的可能性就排除了。而孙泽和蒋钦两人互相作证,都没有对电脑做过手脚。”
“他们说在5:55就离开了音乐室,后来在校门口附近的分岔路口分别。你们都知道,学校的门禁时间是6:00,所以他们不可能再倒回去的。”
“可以。”这次悬铃回答得很果断,“因为当时蒋钦听了孙泽报的时间才决定离开的,而且他在与孙泽分别后,又在天桥碰巧遇到他的朋友,从他的朋友那知道当时的时间是...当时的时间是...”悬铃说到这突然脑袋卡壳了,她挠了挠后脑勺,“呀!那个时间我忘了。”
“有,因为昨天下午他要在6:20到家,所以特别留意时间。”
怎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蒋钦就住在我家附近,我回家一般都要二十分钟,怎么他才用了十五分钟,想到这,我把内心的疑问提了出来。
李丰明摇摇头,“应该不是,他要在6:20到家不至于赶成那样,再加上他在天桥上已经确认了当时的时间为6:03,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不会走得那么快。”
“或许是昨天比较激动吧!走得比往常快。”悬铃笑了笑,“好了,这就是全部过程了,有眉目吗?大侦探!”
“没有啦!”悬铃趴在桌子上,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只是觉得你这个时候很像而已。不过,除了其他的竞争对手,谁还会对这歌过不去啊。”
我坍陷在沙发上,不知道是身体的疲劳还是精神上的疲倦导致我如此“病态”。
听完悬铃的叙述后,我们就展开调查。李丰明检查了门锁以及窗户,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接着我们特地分组计算了从学校到蒋钦家所用的时间。我和沐瑶一组,用普通速度走,而李丰明用较快的速度赶路。最后的结果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我们用了二十一分钟,李丰明用了十六分钟。如此看来,蒋钦若是用赶路的速度回家还是有可能在6:10到达的。
既然都到了蒋钦家门前,我们索性便敲门拜访。蒋钦也算是我小学同学,只是不同班级的原因,交集很少罢了。他对于我们的到来表示非常惊讶,表明来意后,他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家里做客。
将信息核实后我们顺便追问了些其他问题,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居然非常配合我们。像我们这种外人插手他们内部的事,而且还在别人家问这问那的,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讨厌吧。不过蒋钦表现出的却是对我们的信任与支持,从他口中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不过,当我们说昨天放学所用时间的问题时,他说:
“没有啊!跟平常一样回家。我当时也奇怪怎么那么快就到家了。”
既然没有特意加快步伐,那是怎么做到提前五分钟到家的呢?靠现在的线索,我无从得知这是为什么。抛开这个问题不说,这作案的动机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煞费苦心地让电脑中毒是为了什么,不会是他们九个人中的某个,被别的班收买了吧?又或者纯属是巧合,蒋钦走得快只是因为激动,电脑中毒只是因为运气。
离开蒋钦家天已渐进黄昏,在顺道送沐瑶去公交站的路上,她突然问我:
“班长,这会不会是蒋钦和孙泽两人合作演的闹剧呢?”
两人合作...这么一说好像有这个可能,我当时没有表态,毕竟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从逻辑上来说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对于他们俩会这么做的动机就难以解释了。说到两个人合作的可能性,其实李丰明也提到了蒋钦一个人作案的嫌疑还是没有排除。
“如果是一种定时发作的病毒,那蒋钦就完全有机会装上这种病毒不让他人发现。只是这种病毒比较难弄到手,而且难以保证效果,会使用的可能性比较小。”
好了,感觉忙活了一下午,也就排除了孙泽没有机会装定时病毒,其他的可能性依旧没有排除,就算我们能找到是谁干的,但真的就能把作品交了吗?想到这,我不禁有些无奈,不知道这种努力是否值得。
带着昨天思考的问题,我在第一节下课找到了李丰明,也许是考虑到教室聊不太方便,他特地把我带到饮水间。
“昨晚我也把线索都整理了一遍,发现蒋钦回家的时间问题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它既是这次事件的突破口,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这次的事件无非就这几种可能性,蒋钦作案、孙泽作案、两人联手作案、外人作案和纯属意外。昨天我们都检查过门和窗,两处均未有破坏或动过手脚的迹象,这可以排除外人潜入教室的可能性。意外我们先不考虑,那按照顺序来,我们先分析蒋钦作案的可能。
“周三下午,蒋钦是根据孙泽提供的时间离开学校,接着两人在附近的岔路口分别。今天早上我特地计算了学校到岔口所需要的时间,他们5:55出发离开学校,到达岔口需要五分钟左右,而禁校时间为6:00,所以他们到达岔口后是不可能再重新进入学校的。”
“如果蒋钦将孙泽的手表调快五分钟呢?这样到了岔口才5:55就有相对足够的时间回校作案了。”我问。
“如果蒋钦真的把孙泽的手表调快了五分钟,那孙泽事后肯定会发现,但事实却是没有。而且,如果真实离校时间是在5:50,蒋钦为什么要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说自己是6:10到家这种矛盾的说法呢?”
对啊!如果蒋钦在5:50离校,那他应该会谎称自己6:15到家才对,不过我总感觉这种说法还有救。
李丰明笑了笑,“杨华,难道你没有发现两人作案这种可能性根本没有探讨的价值吗?现在的所有线索都是他们两个人提供的,如果两人联手作案,那直接可以定罪了。”
“你别生气嘛,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他们联手作案的可能性也是需要讨论的,但他们联手作案的话理应给出个更完美的解释,而不是这种存在时间矛盾的证词。”
“不,我不认为他们两个会愚蠢到这么明显的矛盾都发现不了。”
看来我是把李丰明问住了,他赶忙抓了抓杂乱的头发思考了片刻,说:“看来你还是有进步的啊!华生。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定时病毒的可能性吗?方悬铃作案和定时病毒一样,都可以用事件中的那个问题解开。”
“蒋钦回家快的问题,如果是方悬铃作案或者安装定时病毒,那蒋钦回家的时间不会不正常。”
我愣住了,仔细思考着李丰明刚刚所说的话。如果是安装定时病毒或者是悬铃作案,蒋钦回家用了那么少的时间是无法解释的。出现这种时间漏洞是铁一般的事实,如果线索中的时间是真实的,那么事件的关键问题就集中在时间上了。
“想什么呢?”李丰明见我许久未开口,“今天早上我还特地把天桥到学校的时间测了一下。”
说着,李丰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整齐对折好的草稿纸,摊开一看,里面用时间轴形象的记录着学校、岔口、天桥、蒋钦家的时间。
“杨华你看,一分钟内的误差忽略不计,蒋钦孙泽俩人从学校到岔口用了五分钟,蒋钦一人从岔口到天桥用了三分钟,然后再从天桥到家用了七分钟;而你看我们实地计算的,学校到岔口五分钟,岔口到天桥两分钟,天桥到家十三分钟。”
我看着眼前的笔记,又看了看李丰明,从他眼中,我看到了光,真相的光。此时我有些激动,也开始结巴:
“这...这...问题出在后半段啊!后面的时间...时间出问题了。”
“什么后半段!”李丰明捂脸苦笑,“你难道忘了昨天蒋钦说自己家里的钟是正常的吗?既然家里的钟正常,那问题是出现在前面两个时间,孙泽的时间和朋友的时间。现在我们只要知道这个朋友的时间有没有出现问题,解决这个疑点,我相信离真相就不远了。”
正当我高兴地互相庆祝时,突然我们身后隐隐传来害羞的女声,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沐瑶。
“抱歉,刚刚偷听你们谈话,其实我早就想加入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断你们。”
“你这话说的。”李丰明笑了笑,“何必那么见外呢。”
“哪里哪里。”李丰明被夸的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不过,对于这件事的动机,你是怎么想的呢?李丰明同学。”
“其实,我也不知道动机是什么,但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要是换我来,我也可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风又开始喧嚣了。”李丰明双手插进裤兜,“走吧,差不多该上课了。”
课间操结束后,我们争分夺秒地赶往艺术班的教室。艺术班果然不一样啊,班里充斥着热闹的气息,这与我们普通班的氛围截然不同。
当我听见蒋钦这么说的时候我内心是多么奔溃,好不容易分析出的线索居然就这样断了。
“这样啊!”李丰明挠挠头,“这就有点棘手了,当时是他报时间给你的吗?”
蒋钦扶了扶眼镜想了想,“不,他是直接把手伸给我看的。”
“没有吧,我就看了一眼,硬要说的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李丰明快速地将刚刚的谈话记录在黑色笔记本上,“也就看了一眼,想不起来也没办法。对了,电脑修好了吗?”
“没有。”蒋钦摇摇头,“今天下午就是最后期限了,也许是命运吧!”
万万没想到,蒋钦的这个朋友居然是隔壁学校的初中生,虽然可以放学后去找他确认,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就太迟了。我们在回班的路上遇到了悬铃,她见到我们就好像捉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紧抓着我们不放,然而听完李丰明的叙述后,她那期待的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灰。
“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有料到这点。”李丰明惭愧地说。
“没事,找到了谁干的也来不及了。”悬铃转过身,“谢谢!”
我眼角瞥见,李丰明狠狠的抓着那本笔记本。李丰明做出这样的行为,我还是第一次见,是基于愤怒还是自责呢?我想这两者都有吧。方悬铃终究是个女生,应该忍了很久吧。其实,不管李丰明能不能找到这个幕后黑手,都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将音频文件弄回来,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着实让人懊恼。
回到教室后,李丰明陷入了沉思,他不停地翻看着笔记本,好像在寻找是不是有自己遗漏的线索。沐瑶看见李丰明回来后一声不吭,于是连忙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怕影响到李丰明的情绪,小声地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
下一节是体育课,老师像往常一样让我们跑完两圈后自由活动。今天操场的风很大,很多同学把手缩进衣袖里维持体温。两百米的跑道,跑两圈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我看见李丰明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好像特别不愿意在这里花时间。
“没事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行不通还有别的嘛!”我说。
“所以啊,有些人老了才到罗马,还有些人罗马没到就归西了。”魏迁笑嘻嘻地接话
“待会准备干吗呢?一周就两节体育课,可是要好好玩得痛快。”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想动。”我环视了眼运动场,跑道上不止我们班在跑步,“对了,还真如你说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逆时针跑啊!”
魏迁浮夸地笑了笑,“我的观察力可是很敏锐的。昨天回家我还特地百度了一下,好像是因为左转弯比较利于心脏和大脑,不过网上的解释不止这一个,逆时针跑还是一个有争论的话题呢。”
“没想到你那么上心,居然还特地上网查。”我转头看向李丰明,准备找他搭话,然而此时的他嘴中一直嘟囔着什么,脚步也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李丰明没有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目视前方,我和魏迁停下脚步看着他,跑步的人流纷纷从我们这穿过。此刻,我们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停止转动。
“我先回教室一趟,你们跑完了过来找我。”说完,他趁老师没注意,拔腿就往教学楼方向跑去。
我没有理会魏迁的玩笑话,而是示意跑完步回课室找李丰明。我想李丰明肯定发现了什么,现在要回教室拿出笔记本整理思路,现在我们跟着回教室可能会打扰他,倒不如跑完步再回去。想到这,我的心情不免开始激动,李丰明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巴掌大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在笔记的一旁,还有形象的“插图”。李丰明的“插图”向来就是简洁明了,而这种简洁只有他一个人看得懂,旁人看来那就是些三岁小孩瞎画的玩意儿。
看见我们回来,李丰明冲过来握住魏迁的手说:“成功了,我终于解开了。”
“现在说起来太麻烦,以后再慢慢给你解释,我现在要去趟办公室。”李丰明放开魏迁的手后拍了拍我的肩兴奋地说:“现在是第四节课,中午放学你和沐瑶留一下,我有一个计划。”
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我都没有见到李丰明的人影,在体育课和连着的课间,他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了。现在回想起来,李丰明好像一直喜欢在关键时候卖关子。
他回来后递给我一张纸条,纸条中的内容不多,只是把我的任务写在里面:
“放学后马上去找孙泽,告诉他音乐指导老师叫他去一趟实验楼的办公室,你也陪同他一起去,遇到沐瑶后配合她的行动,over!”
我似懂非懂地将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看了看沐瑶,李丰明并没有给她纸条,应该是准备当面口述吧。
终于熬到了下课,我和李丰明确认眼神后就开始行动。刚刚下课,走廊的人很多,我艰难地逆行在“吃饭大军”中,乱哄哄的人群让我不禁想,要是孙泽也在里面而我又没有看见可就麻烦了,想到这我不禁又加快脚步。
面对孙泽的质疑,我有些动摇,“对,我当时正好经过办公室,就被田老师叫住了。”
“这样啊!”孙泽扯了扯衣领口,咽了口唾沫,“我一会儿就去。”
“我等你好了,反正我也要回去一趟。”我这“回”字用得真是天衣无缝,在无意中表达出自己真的是从那边过来找他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我长出一口气。现在完成了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打配合了,李丰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孙泽在他们班似乎也是一个透明人,等等,说成透明人又太过了,严格来说是那种有事他特别重要,没事就是小透明的存在。除了成绩好以外,他在音乐上也表现的格外有天赋,学校特别看好他,没准能考个不错的音乐学院,为校争光。
离开主教学楼后,顺着笔直的校道就来到了实验楼。刚上到三楼,只见沐瑶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音乐室的窗边。这是准备闹哪出?就沐瑶一个人在这,李丰明呢?
“班长,你怎么会在这!”沐瑶说着走到我身旁,“这位是艺术班的音乐生吗?”
“是啊,田老师托我找孙泽,而我顺便要去物理老师那拿登记表。”
看来我是越来越适应现在的状态,说话都不带喘的,连我自己都信了。
“太好了!”沐瑶兴奋的走向孙泽,搞得孙泽不好意思地向后退一步保持距离,“昨天我不小心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音乐室里了,那东西一会儿又急着用,所以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让我进去找找?”
“可是......”孙泽很被动,“可是,我没有钥匙啊!”
“啊?不会吧!”沐瑶失望的转过身跺着小脚,声音中带着焦急,“那可怎么办啊!一会儿就要用了,我却把它落在音乐室里。”
这完全刷新我对沐瑶的认识,这演技...你咋不去读传媒当演员啊!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得积极配合沐瑶。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钥匙不在我身上。要不找保安吧!保安应该有备用钥匙。”
孙泽摸了摸鼻子,不知在考虑什么。不好,得赶紧逼他,必须在他想到办法前做点什么。
我向沐瑶示意,尽我所能的把想表达的意思转化成眼神,沐瑶的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时,孙泽注意到我们不正常的举动,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灵机一动,马上走到沐瑶跟前:
“可是......找不回来,找不回来我哪有脸回去见大家啊!”
三楼的过道内充斥着我们俩的声音,终于,孙泽动摇了。
“好吧!我帮你把门打开,但是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说着,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将钥匙圈中的便携式剪刀展开,朝音乐室的门走去。
这可能是我看过最奇葩的操作了,只见剪刀刚好插进钥匙孔,顺势一拧,门开了。
孙泽愣住了。端庄高雅的钢琴与其他的几种乐器,整齐而又无序地分布着,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均匀地照射在音乐室内,巴赫、贝多芬等名人的肖像画仿佛在这一刻复活了一般,整个教室里洋溢着音乐艺术所特有的安详婉转的气息。
显然,孙泽并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一迷人的情景所陶醉,而是坐在钢琴前的人。
他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位陌生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里面。”接着他转头看了看我和沐瑶,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希望你能够原谅我们。孙泽,你是个聪明人,也希望你能够主动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不是错误,是承担责任。”
“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你不用担心会被同班同学知道,我们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说着李丰明拉开昨天悬铃坐的椅子,“我们坐着谈吧!”
孙泽楞了一下,接着无奈地微微一笑,找到一个位置坐下。众人坐好后,李丰明开始发言:
“其实你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漏洞吧!蒋钦回家的时间比平常少了五分钟,你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这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就在6:03这个时间,只要有人去确认一下天桥上的6:03便能知道问题所在。然而,悬铃他们并没有想到这点,还把你和蒋钦的嫌疑给排除了。”
“我想,你也不知道那个6:03是怎么会事对吧?你将自己的手表调快了五分钟,按照常理,蒋钦到达天桥的时间应该是5:57左右,而他却表明,当时看到的时间是6:03。”
“不是。”李丰明摇摇头,“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除了天桥的时间也快了五分钟,那还有什么情况可以解释?
“还记得蒋钦说的吗?当时他朋友是让他自己看时间,也就是说6:03这个时间还是存在他的主观误解的。”
“通常,我们所看见的手表都是顺时针转的,如果当时的那个表是逆时针转的呢?”
逆时针...此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李丰明笔记本上的那张插图,画着三个圆圈的插图。
“看来,蒋钦是把逆时针转的表当正常表看了啊!”孙泽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中带有点如释重负的调子。
李丰明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继续说道:“我明白了这一点后马上去趟办公室,在各大购物网站里搜索这种表,果然被我找到了,将打印下来的网页截图给蒋钦确认,确实是这种表。”
我们看着眼前这个彩色打印的图,表盘上没有印数字,只能通过秒针来判断这块表的特殊性。
“如果是其他时间,这种奇葩的手表一眼就能被识破,然而在六点和十二点的时候,乍一看很容易出错。当时蒋钦看到的6:03,实际时间应该为5:57。这就是为什么蒋钦从天桥到家的时间缩短了六分钟的缘故。”
这时,孙泽鼓着掌站起:“李丰明果然厉害,之前听悬铃说你的那件事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
“过奖了,只是小聪明而已。”李丰明也站起来,转身向窗外望去,“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做了吗?孙泽。”
他没有马上回答,音乐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孙泽长叹一口气,扯了扯衣领口后缓缓道来: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音乐,当然不是流行音乐,而是对于常人而言相对冷门的古典音乐。我想会有这种经历,全源于曾是音乐老师的外婆。小时候我跟外婆住,而外婆最喜欢在午后播放各种类型的古典音乐,《卡农》并非是播放频率最高的一首,可能是因为它的旋律好记,在我童年记忆里却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每当我听到那个旋律,就会情不自禁地回到那个时候,那个寂静的午后,那个无忧无虑,充满欢快的童年。”
说着,孙泽从口袋里拿出个U盘来到一台播放机前,U盘插上后,打开电源。随着钢琴舒适的和弦渐起,熟悉的旋律开始在耳边漫游,接着是小提琴它那独特的天籁之音融入其中,再来是古典吉他、大提琴......最后人声。
“这个就是你们班的作品吧?真的很棒啊!”李丰明说。
“谢谢。”孙泽点头致谢,但从他的表情上并没有因为被夸奖而感到喜悦。
“后来我被爸妈接到身边,与外婆的联系也少了许多。外婆离世后,这首曲子也承载着我和外婆那段美好的记忆,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导致我每当听到这个旋律都会潸然泪下,所以后来就很少听这个曲子了。”
说到这,不知道是因为孙泽陷入自己的回忆,还是音乐渲染的原因,他的语气开始抽搐哽咽,等到情绪稳定一些后,他润了润嘴唇继续说道:
“投票选歌的那天,《卡农》很不幸的被选上,我当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想投反对票却没有勇气举起那只手。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只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到了所有的谱子编写完成整合一块的那天,我才发现了不可挽救的问题。那天晚上,我特地找了一首原版的《卡农》,想着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灵感......结果......”
说着,孙泽的双手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强忍着激动的情绪说:
“结果...全都没了!旋律依旧没变,还是那无限上升复调音乐,可是原来在曲子里的记忆、感情、气氛,全都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班里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些我们在音乐室里共同谱曲的回忆。”
孙泽说不下去了,他低头趴在桌子上,希望以此能缓解无法控制的情绪,沐瑶赶忙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悄悄递了过去,而我和李丰明只能原地站着。
“那天晚上,我哭了。”孙泽擦了擦泪水接着说道:“眼泪根本止不住。等我平静下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阻止这个作品成为校歌,我绝不想让这个曲子再融入多余的感情。”
由于下午要开班干部会议,而李丰明又因为家里有事,一放学就跑回去了,所以今天放学我独自一人回家。看着那些结伴而行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也许是有些日子没有自己一个人回家,所以才会这么想吧。看着手上的黑色笔记本,我又开始回味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事。还真的没有想到孙泽会把剩余的工作做完,他们班最后赶上了投稿期限。
“悬铃的剪彩仪式啊!”沐瑶笑了笑,“悬铃他们可高兴了。”
我们俩并行着,没有接着说下去。不行,不说话太尴尬了,我得找个话题:
“李丰明有告诉你今天中午的行动目的?其实他完全可以找到孙泽,当面对质的。”
“有啊!”沐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思索了片刻,“虽然孙泽同学的嫌疑已经确定,但他是怎么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进入音乐室的,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他就想了这个法子儿。”
“我当时也这么问过。”突然沐瑶害羞地低下头,“结果他自信满满地打包票说绝对不可能,然后一直看着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正视他。”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一个这样的女生求我帮忙,我怕也会落入同样的下场。
“你也别用他那种眼神看着我啦!”沐瑶突然这么说我才留意过来,刚才一直看着她发呆。
“后来李丰明同学还是有解释的,他说悬铃他们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所以他帮我开门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又来到这座“纯摆设”的天桥,每当走到上面,我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上次李丰明在天桥上推理的情形。最近又发生了事件,而他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在天桥给我解读案情,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个...其实我觉得他好可怜,刚刚他也在场呢!”沐瑶轻轻掰着着小手指,“班长,你听歌的时候也会有陷入回忆的感觉吗?”
“其实我仿佛也能体会到孙泽的感触,记得有一次,我特别喜欢的一首歌突然一夜间爆红了,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结果我却感到特别的难受,觉得这首歌失去了它本身的某种魅力。”
沐瑶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认真严肃,这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李丰明同学应该也对这些东西敏感吧?”沐瑶见我没有回答,接着问道。
等一下,我的脑子突然想起一个片段......对!在饭堂排队打饭的时候,李丰明曾说过......
“什么?什么上的变味?”沐瑶好奇地看着我,看来我又不小心把内心想法说出来了。
沐瑶微微一笑,“变味的旋律,还真是意识形态上的变味欸!可是......”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李丰明同学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呢?毕竟他也是敏感的啊。”
“这个嘛!”我思考了一整子,说真的,虽然和李丰明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可他内心的想法很多时候让我难以琢磨。
最终我还是以“不知道”结束了话题,像音乐这种人类意识的载体,还是要有人给它赋予意义的吧,而那注入的“灵魂”,很多时候都是无意间留下的,想到这,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悟,话说李丰明用“意识形态”这个词真的合适吗?他应该好好补补政治才行。
沐瑶怕生,一个人来到这个学校总觉得怪可伶的,经过这几个星期的相处,我想她刚刚的回答应该算对我和李丰明表示肯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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