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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魔法、机械、神话，康沃尔整合路上不得不提及的三要素，在星语者离开后两百多年里，康沃尔居民依旧照传统维系三者的平衡，直到最原始的神迹消失殆尽。此后神话势弱，注重于炼金文化和机械动力的远系行星独立发展机械文明，部分星球出现了明显的 “偏科” 情况，虽然远到不了仇视和漠然的地步，但由于利益关系，远系行星对于神话相关的投入逐年降低，负责各行星神话学术的加洛林家族不得不召回家族直系神官和祷告者。
萨拉托加星就是这样一颗远系行星，在加洛林家族的穿梭机带走了最后一批神职人员后，萨拉托加的所有神话学术活动仅由民间主持，不再带有一丝康沃尔传承百年的 “家族” 意识。新生儿生活中满是彩色的魔导力和服务型机械，神话以最传统的形式进入话本，而得益于旧时代机械科技的他们就像是并入了宇宙主流中的游鱼，由这颗远系行星主导的对外扩张、贸易让康沃尔的其他同类行星颇为眼红。
萨拉托加颇有一种主行星的姿态，而这于星语者的理念而言，并无相斥，或许他们才是最好的践行者，值得被推崇，康沃尔将行走在这个新的道路上，然后一扫颓势。
至此，萨拉托加看似进入了由机械科技和魔导学为引领的 “跃进” 时代，但事实是对于康沃尔绝对的主行星里斯托默尔而言，萨拉托加不过是一块试验田。
（二）
（二）
新耀271年，康沃尔星系，萨拉托加星，北面智区休斯顿——
休斯顿城是萨拉托加星的一座著名不夜城，也是整个北面智区最大的商贸城市，绰号「行商的口袋」，为了实现寰宇贸易，休斯顿主张平等自由地接纳所有康沃尔星系居民，无论出身和归属。此外，市长重提旧案，主张魔法、神话、机械在休斯顿一视同仁，为此他不止一次地向里斯托默尔递交了召回神职者的申请，还力排众议拨款修缮了废弃的国立教堂，争取换来曾经的平衡。
只是可惜，这些请求和官方的善意无一例外地被加洛林家族无视，就在市长努力挽回休斯顿偏科情况的第二年，休斯顿本地的信仰者自发成立了一个以传承神话教义为目标的组织——帕斯维尔修女会，这个修女会在萨拉托加的注册信息并不对外，看热闹的本地人说这是市长立的无名牌坊，也有人说这是对守旧遗民的一种施舍，但不管怎么说，修女会这个名存但属实琢磨不透的公益组织磕磕绊绊地运行了几十年，如今已经是休斯顿居民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说在萨拉托加，神职人员都过得很辛苦呀，每隔两个新耀年才有希望回里斯托默尔一次，实在不行家族隔一年派人来倒个班也行，听说学院隔三差五就给分院举办交流会，能全副武装战斗的那种，真好啊……”
抱怨的声音从一位年轻修女口中传出，期冀中掺杂了九分哀怨，因为她现在正和另一位修女在帕斯维尔修女会内置的小教堂前站岗，后者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抱怨，注意力完全在手中的书本上。
看对方没有接话，她不着痕迹地往左边挪了挪，然后迈着灵活的步伐如同兔子一般凑近了正在看书的修女。
“呐，玲，要不我们找婶婶申请，今年早些回去？我一个人肯定是说不通，但加上你就不一样了，考虑下？”
被称为玲的修女默默合上书，瞥了一眼刚凑过来的人，后者眼中都要跳出小星星了，现在是九分期冀外加一丝读不懂的情绪。
“恕我拒绝，还有……佩佩，你靠太近了。”
刚才她跳过来时就已经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问出那段话后脸也跟着凑过来，三月的天还很冷，她呼出的热气让自己耳根泛红，肢体接触……是自己最难以平静对待的打招呼方式。
“唉？怎么这样——”
佩佩像是故意地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玲的肩膀上，“打个商量嘛，帮个小忙，以后我都听你的，拜托……”
玲有些无奈，“你只是懒而已，修女会人手本来就不够，要不今天也不归我们来当班。”玲指了指佩佩之前站的位置，“好好站岗，你的要求我考虑一下。”
“好耶！玲宝万岁！”佩佩又像是兔子一样跳了回去，脸上满是喜悦。
“我可没有答应你，只是会考虑下。”玲给她浇了盆冷水。
“万岁！玲宝！”后者似乎如得到水滋养的向日葵，更加闪耀活泼了。
玲看她这样摇了摇头，拿出了书翻到刚才的页面。
没过一会儿，佩佩又向她这边挪了半步，后来还是忍住了再次离开岗位的冲动。
“听说了吗，家族派了一个神官过来，今天到，小道消息，佩佩专供。”她对玲眨了眨眼，俏皮一笑。
后者看似来了兴趣，“神官？真稀奇，干嘛做这些无用功，难不成他们还想让本地居民改信神明吗？如今来说太晚了。”
“谁知道呢，但我猜与里面那个人有关。”佩佩说着顺手指了指身后两人高的厚重大门，玲脸色微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佩佩意识到自己越界，尴尬地摊摊手，也不再言语。
修女会教条其一，任何时期都不得私下议论已被唤名的神明
跨越了平等交易的物种需要利用契约以下协定以上的律法制约，即便门里面是残缺的复制体，但也依旧是神明。两位修女不再聊天，她们紧了紧腰上的装备，继续守在门口。
如果仔细打量，可以发现她们与休斯顿土生土长的新信仰者不同，虽然同样穿戴传统修女头冠和黑白叠层的修女服，但她们腰间的武器可都是机械教派内的抢手货，这些融合最新传动设计的魔铳是执法者的最爱，现在被修女们装备，如同将上好膛的手枪递给了刚做完弥撒的神父。
但这还不是最离奇的，少女腰间用来固定魔铳的装置只是裸露在衣裙外的冰山一角，紧贴皮肤的细密通路如同鳞片般顺着脊背蔓延至双肩，如同一条盘蜷在少女青涩躯体上吐着毒芯的蛇，迫使她们在使用额外力量时忍受神力被攫取的疼痛。没错，用那帮人的话来说魔导力的确是优于传统燃材的纯净能量，但神力更加温和可塑，于某些个体而言，是用之不竭的。
修女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在装置上，发出清脆地金属碰撞声，装备表面随节奏荡漾起淡蓝色的粒子光晕，这对于加洛林家族而言似乎早已越过红线，但这里是萨拉托加，这里是帕斯维尔修女会。
（三）
（三）
北面智区星港——
老修女毕恭毕敬地站在被停泊装置固定在月台的穿梭机旁，看着舱门打开后熟练散开到两边警戒的神官随从，身穿教袍的本家神官走出穿梭机，整理了下衣领，然后环顾四周，最终与老修女的视线对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琛安老师别来无恙。”神官问候，恭敬地行了个神官礼。
老修女回敬相应的礼仪，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记忆里还是他年少轻狂的模样。
“按规矩我不应该直呼神官的名字，但是柯林斯，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未见了，愿家族原谅我的僭越。”琛安回应。
柯林斯摇头，“老师哪儿的话，家族不止一次邀请您回去，学院也保留着您的办公室，您的学子最远已经去到了边陲行星。”柯林斯顿了顿，“久疏问候，是我们的怠慢。”
琛安摆摆手，眼前的柯林斯是她曾经的学生，柯林斯并非家族血脉，与旁系都没有一丝关系，他是里斯托默尔一名机械工匠的独子，在一场变故后由家族收养，琛安记得初见时他赤裸着上身在父亲留下的工坊内摆弄机械，叮叮咣咣的敲击声中他挥汗如雨，家族本想过继他去到罗思柴尔德家族，但柯林斯却执拗地选择了拥抱神明。其实加洛林家族收养的孩子们不少，但像柯林斯这样半道的信徒却不多，能成为家族神官的屈指可数，家族的神官琛安也是认得几个，家族派他来确实在意料之外。
“家族指派你就说明你已经有了相应的实力，这点我不过问。”琛安顿了顿，“只是不知道家族对这次净化的危险评估是多少？”
“未设定等级。”柯林斯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琛安不解，家族从未在这种事上给出模棱两可的评级。
柯林斯没有回答，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羊皮卷，当着琛安的面揭开火漆。
“安德洛克达斯娅，我不曾听闻，相信您也没有。”
“这就是未能评定的缘由吗？”
“只是一半，另一半是这并非家族的老观星使发现的神明，这是妮拉姆小姐发现的，那帮老家伙不愿意给出评级。”
“妮拉姆？”琛安快速的回忆了下，她确定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家族从不外聘观星使，当然也没这个必要，这位妮拉姆小姐怎么能先家族一步？”老修女疑惑，他作为家族的老人自然是明白规矩，在观星这件事上，家族一贯严肃且严格。
“其实她是家族的一员，但她是较为特殊的存在，老师在外许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柯林斯继续说道，“妮拉姆·加洛林，真正的天才，她是现任家主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被确定有家族血脉的孩子，虽说天生眼疾，但在神话学和矿石学上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现在学院就任导师，可以说是把我们这些神官都远远甩到了身后，真令人羡慕啊，就连家里的那帮端着架子的老观星使都惊叹不已呢……”
神官讲的眉飞色舞，似乎想把妮拉姆的成就都复述一遍，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老修女神色巨变。
琛安已经听不清后面的话了，她脑袋嗡嗡的，天生眼疾、矿石学、有血缘关系这几个关键词就像是一根能打开琛安记忆门扉的撬针，它并不温和甚至有些狂暴地揭开了她埋藏在记忆中的往事……
「琛安，你说你为什么执意要跟我同行呢，学院明明已经聘你为讲师，远比跟我来萨拉托加更有前途。」
「小姐这是什么话，您远赴萨拉托加，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人照应，家里可没有其他人比我更了解小姐的生活习惯了。」
「唉……对不起哟，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重建萨拉托加的神术体系的，相信我。」
「嗯，我一直都相信您……」
琛安脑海中的画面在飞速地拼接、消散，最终定格在白色教堂。她看见穹顶下花瓣飘落，耳边弥撒低沉悠长，她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看着她闭着双眼，眉角舒展，但这并不是幸福地预兆，而是对长眠之人最后的告别。
马琳·加洛林，家主最小的女儿，在众多人的簇拥下即将被沉入神醒池，这是家族所坚信的轮回。
琛安记得那天很多没见过的人到场，甚至是一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学者，他们将手中的书籍规整地排列在马琳的棺柩旁，深鞠躬后默默离场。学院那边来了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从信封内取出一条宝石挂坠放在了马琳胸前，深深地看了眼棺柩中面色平静的马琳，欲言，但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随后也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最后由家主为马琳带上了象征着家族权力的冠冕，在安魂弥撒的循循声中，琛安看着马琳愈行愈远，一如她刚知道马琳遇袭离世这个消息，自己在里斯托默尔，而她们在萨拉托加。那次看似平常的分别是时间之神跟她们开出的最大玩笑，一死一伤一下落不明，巧合到让琛安后怕。
在那之后她辞去了学院的职位，接手了萨拉托加的帕斯维尔修女会，穷尽十几年寻找蛛丝马迹，但休斯顿城一片祥和，仿佛在嘲笑她的势单力薄。
直到一周前，HPD的局长被刺杀……
直到三日前，一位虚弱的神明降落在修女会……
直到现在、此时，他的学生滔滔不绝……
琛安身形摇晃似乎是站不稳，嘴里喃喃，“是……是小姐的女儿吗？”
“嗯？老师您刚才说了什么吗？嘿，真不好意思，我一讲起来就没完了。”柯林斯意识到自己失态。
“什么时候被家主接回来的？眼疾……她现在是看不见东西的状态吗？”琛安问的急切，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她盯着柯林斯，眼眶微红，后者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连忙回答，“七、八年前的样子，眼疾……听说是治不好的，家主似乎是找过很多有名的医师，哦对，还找过古灵大师，似乎大师也没办法。”
“当然不行，自然是不行的，这是诅咒呀。”琛安情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得去找她。”说罢琛安想离开站台，她要回到主星，她必须得见到小姐的女儿。
“等一下，等一下老师，妮拉姆小姐不在主星，她就在这儿，在萨拉托加。”柯林斯赶忙拦住琛安。
“你说什么？她就在萨拉托加？”琛安眉头紧锁，眼神闪烁，透着三分惊讶，三分不安，剩下的全是被这则消息冲击后的犹豫。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老师您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妮拉姆小姐早先我们一步到了休斯顿，她的目标就是羊皮卷上这个。”柯林斯指着羊皮卷上的安德洛克达斯娅，“她负责这个神明，我负责HPD那边的沟通，所以我们没有同行。”
“安德洛克达斯娅……”琛安喃喃，她忽然意识到妮拉姆在有意寻找一个单独会见神明的机会，可是她并不知道原因，但无论如何自己出现在站台是对方意料之中的事，她已经无法阻止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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