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2023年岁末,为了日本跨年之旅的我们一行,走过涉谷十字路口,在这个被人流和灯光淹没的涉谷的玄关,我隐约听见不知在哪个大屏幕的扬声器中,传出来的Luv(sic) part3,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Nujabes的音乐依旧飘荡在东京上空。
当我进到全日本最大TOWER RECORDS,我震惊于整个6层都在循环播放Nujabes的曲子,7层还专门留有角落贩售Nujabes的作品。
Nujabes,本名山田淳,化名瀬場潤(Seba Jun),日语读音倒过来就成为了Nujabes。生于1973年2月7日,于2010年2月26日车祸去世,2024年是他的50岁生日。看过混沌武士的朋友大概都对他十分了解了吧。他和Shing02合作的Luv(sic) Hexalogy是我听的最多,百听不厌的专辑。刚刚过去的2月,既是他的冥辰,也是他的祭日,这段时间不由得又循环起这张专辑来。
下文是专辑歌词本附录中Shing02创作Luv(sic)六部曲的自述,或许能对各位倾听Luv(sic) Hexalogy时,有更深的理解。
恋爱是一种病。有时候觉得是无药可救的病,有时候又不管多么热烈也会突然冷却。这样的恋爱,全都取决于邂逅的时机。恋爱都是无法计划之物,回想起来说这一切都是命运也不为过。亦或是偶然,亦或是无意识中的相互吸引,这世界不存在廉价的法则,由相恋到相爱的质变是神秘的领域。毕竟不管多么微小的概率,只要相遇了,就有可能留下永恒的东西。
Luv(sic)的曲子是写给形而上世界中的“音乐女神”的信。历时12年完成的六部作品中,其中有一个“声音”的存在。“love sick”是由俚语“Luv”和拉丁语“sic”组合而成的。“爱”是一个飘渺的主题,虽然直白的表达也很重要,但是也有些肉麻的地方,所以用了一些含蓄的写法。同时,LL. Cool J的《I Need Love》、Common的《T1 Used to Love HER》等将音乐比作女性的古典音乐(名曲)也不少。但是,在受到这些潜在的影响的同时,我也想要写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的love song。
在2000年左右写Luv(sic)的时候,还不怎么写唱旋律性的track。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坦桑尼亚长大的缘故,音乐性上有些非洲血统。有一天,Nujabes邀请我一起录制歌曲。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见面一看,他是个瘦小的日本青年。我开车去见面的地方,提前在车上听了他的几个beat。虽然很喜欢以采样为主体的风格,但自己首先要听的是鼓的音色。可以说,是否了解hip-hop,从鼓就能一眼看出。那天晚上,我们在朋友家里互相听了曲子,简单交流后就分别了。
在听Nujabes的录音带时,我注意到有一首歌会触及到等线。因为自己是对beat挑三拣四的人,所以会严选和印象匹配的声音。这是一种预感,或许更接近于预知。为了把节奏升华成曲子,需要起承转合和更加立体的处理。后来的Luv(sic)的beat,乐段让人感到怀念,简单的鼓产生共鸣的好似在牵引着“某种东西”。我马上和Nujabes商量了一下,对方说那个beat已经决定由Five Deez的Pase Rock来唱了。
我和Pase Rock是熟人,以前去俄亥俄州时录了他们的唱片,因为帮过忙,Pase很顺利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无论如何都想用这个beat来说唱”也许是热情打动了他,但如果当时他拒绝了,后来会怎么样呢?我告诉Nujabes我已经得到了同意,他好像很惊讶,后来决定用12英寸录音。当时的Nujabes作为Hydeout Productions和Guinness Records的主理人,发行过黑胶单曲。90年代的hip-hop头牌,发行黑胶唱片是不可避免的道路,畅销重版就是那时的梦想。当时“黑胶唱片卖出去几张就是热门”的认知还很普遍。
Luv(sic)是在艾尔塞里托市的家中使用Roland的VS-1640和至今仍在使用的Octava麦克风录音的。歌词讲述了自己作为25岁的说唱歌手对音乐的单相思。这首曲子本身虽然很简单,押韵的过程中加入故事和感情,就会变得更有深度。虽然不知道完成后会怎样被听众接受,但其实也不太在意。那个时候,活得很坦率。
Luv(sic)系列中不可缺少的是搓碟(Scratch)DJ的存在。自己从开始做音乐的时候就被灌输“没有搓碟的曲子就不是hip-hop”,所以认为搓碟素材的选择是beat制作的延伸,也是重要的调剂。Luv(sic)系列的黑胶盘必然要有搓碟录入。我认为这和坚持发行黑胶Nujabes的执着是相通的。
Luv(sic)的搓碟是由DJ Top Bi负责的。段子来自喜剧和说唱唱片,还有Top Bill自制的Top Billion Dollar Breaks,低沉的声音是Entense。也就是说,把Battle Breaks(DJ专用的段子唱片)用作曲子,更有出版价值。封面是艺术家Muse洗出来给我的。一起去自己祖父的故乡屋久岛旅行,艺术家黑飞一家玩的时候抱着狗时的无心的一帧。在那里写上标签,背面印上歌词,12"单曲就完成了。
2001年9月11日,全世界的齿轮开始乱向了。虽然自己有那周回美国的机票,但是因为回国延期的事,所以决心在东京结束日语专辑。就在这时,Nujabes发来了邀请“再创作一首歌”的邮件。听了曲子,就会想起911后在绝望中唱出的有关希望的内容。虽然也希望转换成好心情,但是开头的“Once again now…”歌词从脑海中溢了出来。
在hip-hop音乐中,很少有曲子的part会一直持续下去,这就像过了一段时间给人写信一样,因此取名为Luv(sic)Part2。当时在涩谷的录音室录制人声,搓碟请来了在旧金山时期做过现场DJ的DJ Dai Nasty。他的搓碟技术和技巧都很可靠,总是热情地应邀。素材使用了在《绿黄色人种》时压制的Jah Earl的声音唱片等。
封面则起用了当时认识的SYU。起因是妹妹发来的短信,见面后发现是个文静的好青年,涂鸦风格中也呈现着细腻的笔触。完成的艺术作品绝妙地混合了水彩画和涂鸦,色调也很新鲜。这个CD的封面就使用了那副作品(重新扫描,更接近原画的颜色),如果没有这个艺术作品,Luv(sic)系列不可能达到现在这样的力量。在这之后,SYU也被Nujabes相中,开始尝试各种Hydeout的封面,我想这种风格对创作情景的影响也很大。
由于Part2的反响很大,Nujabes也有意识地写了Part3的beat。因为自己在奥克兰的工作室工作,所以通过邮件交流。Part3的beat送来了,我写下了对音乐的真实想法。在类型走向商业化的过程中,我想做的是如何保留有血有肉的部分这种普通的东西。搓碟启用了从2003年开始在旧金山一起活动的DJ A1(现SPIN MASTER A-1)。他为了练习搓碟而留学,工作效率非常快。素材都是从自己收集的解说唱片中提炼出来的。
关于歌词,vers1和vers2以成对的方式构成(这是以前在《Pearl Harbor》中也做过的技巧),vers3则写了新的视角。Nujabes决定将Part3收录在CD《Modal Soul》中,因此发行黑胶的计划被推迟,CD版本根据他的意愿只收录了到vers2版本。虽然他说“完整版会收录在12英寸里”,但加入了vers3的版本在发给朋友听的时候,无意间被上传到了博客上。Nujabes不太高兴,只能对他劝诫道:“海外有很多Luv(sic)的粉丝,他们会很高兴,就当作是为了粉丝吧。”在海外,Part3的人气非常高。这就是偶然流传到世界各处的传播力吧。
2009年年底,结识了叫杰夫·雷扎雷克西翁的年轻B-Boxer,那对我打击很大。他因喉部癌症晚期在家静养,他的家人联系到我说“希望你来想见见他”。当时在洛杉矶的家附近的西勒斯学院的Live,他好像也会来玩。在Part3开头的搓碟处采样到了“Ressurection”,正好和他的名字重合,那是一种奇遇吗?我很喜欢Part3,希望让我来唱,躺在床上的他,向我提出了请求。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观察他的情况。那时Part3还没有被列入保留曲目,所以我和CAV3的伙伴一起只演出Battlecry和Luv(sic)Part2。但是他在2010年1月初去世了,Nujabes知道了这个插曲后,1月末他找到了能在葬礼上演唱的伴奏,然后给我留言说“找到了真的太好了。为他祈祷冥福。”2月为了追悼杰夫,现场乐队重新录制了Part3,和阿卡贝拉版一起发布了,我想那大概是我和Nujabes最后的通信了。
之前只有Part3没有发行单曲,终于在2015年发行了。从最初开始过了10年,因为感觉太陈旧了,所以在镰仓的录音室重新录了人声。B面的混音则委托了澳大利亚的beat maker,Ta-ku。他曾在网上发表过Nujabes tribute,所以我知道他很受欢迎,在夏威夷意气相投之后,他欣然接受了混音的请求。
追溯到2008年左右,就有人提议要制作新的续作,但我在和对方见面时强硬地说:“即使要做新的续作,三部曲已经完结了,如果不打算做成新的三部曲就不做了。”其实我是想挑战Nujabes。类似的beat充斥街头巷尾,我想要的是一个帅气得让人无法拒绝的beat。实际上,Nujabes每次见面时也为同样的事情叹息,他对自己的压力也相当大吧。能看得出来,以前通过音乐来逃避,现在却在逃避音乐。尽管如此,自己作为MC,作为朋友,在持续鼓舞着他。
过了不久,他从邮件里传来发来了令人满意的调子。Uyama Hiroto加入成为了得力部将,送来的样本和现场乐器而组合成的曲子就是后来的Part4。这首曲子虽然旋律优美,却让人心情高昂,所以我脑海中浮现出追寻着一年的12个月份这一构想,歌词也很快地写了出来。我告诉Nujabes希望他住在镰仓一起完成录音,然而就此失去了联系,他是在那时踏上了“旅途”。
他去世后,我觉得不能继续在镰仓的工作室工作了。Part4的搓碟委托了常年在美国担任DJ的DJ Icewater。他的混音和搓碟都是顶尖的。他从自己在LA、波特兰、西雅图旅行时录下的唱片,以及Icewater collection中录下。在Hydeout的指导下,Part4~6由FJD君(藤田二郎)提供了很棒的封面。他充满情绪和色彩的艺术作品,为新三部曲的模拟信号世界带来了一体感。我将新三部曲定义为“相遇”“离别”“重逢”,后来也制作出了与此相对应的作品。
Part5的beat原本是为了别的项目而送来的,Nujabes说“对Luv(sic)来说太阴暗了”,不过重新解释了杰夫的事情后,他接受了请求。之后,Nujabes本人去世了,这首曲子的意义也变得更加沉重,从海外不断传来的追悼声中,沉重的能量开始溢出。在一直以来以爱为主题的系列中,这次特意嵌入了悲伤的气氛,并在最后的终曲中粉饰再会。如果说这个系列是写给音乐女神的情书,那更像是在祈祷,即使距离和时间被拉开,我也想与rap和hip-hop保持联系,并且一定能以新鲜的心态再次遇见它们。我想那是作为听众,即使rap音乐不断地被商业化也不想忘记的那种心情、纯真的一面。
录音是在镰仓进行的,搓碟找来了SPIN MASTER A-1,从Nujabes的唱片收藏中寻找素材,找到了正好适合的素材。与唱片的邂逅,有时真的会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牵引着。这种时候,就会想起创作时的喜悦。
Luv(sic) Grand Finale(2013年)
2010年春天,Hydeout的经纪人小泉从Tribe Record打来电话说:“Nujabes的手机里有一首以Luv(sic) Grand Finale为标题保存的歌曲。”我听了曲子之后,一瞬间就觉得和标题非常契合。虽然完全不知道草稿的存在和标题名,但一定是在酝酿中吧。通过Part4、5、6,我和Uyama Hiroto完成了混音。以小样为基础,叠加上乐器,完美地融入了嘻哈音乐的范畴。这种风格在 Uyama Hiroto 创作的 Luv(sic) Part6 Remix 中得到了体现。自己非常喜欢这种早期积极的气氛,有制作PV机会的时候就选择了这个版本(系列中唯一的官方PV)。外景也是在镰仓的工作室拍摄的,拍完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在宁静中感受到了一种平静,感觉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搓碟是DJ kou。因为他与Nujabes的制作人F.I.L.O的缘分,所以很容易就拜托上了。当时的素材也是从Nujabes的唱片收藏中挑选出来的。作为真正的终曲,我认为这是一个将文意很好地连接在一起的曲子。
Luv(sic)系列,托各种各样的人的福,至今仍被继续聆听着。独立的嘻哈音乐这种小众的类型,黑胶唱片这种被大众遗忘的媒体,经由CD在网络上传播,非正式的混音和录像作品也作为档案被大量留存下来。Luv(sic)已经过去15年了,现在也在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Live中,也有众多的DJ和乐队改编演唱了Luv(sic),每次的更新都能让我感受到新鲜的感觉。今后,也期待着在新的舞台上的相遇。
Perfect Circle(2004/2014)
从 Nujabes 送来的beat很罕见地加上了标题。 看来他对“Perfect Circle”有一个抽象的印象,配合柔和的节奏,我很快便写好了歌词。 然而,缺少正式发行这首歌的时机,也错过了录制的机会。
有些听众可能很熟悉它,因为它曾被用作 Faderboard 的demo声源。 经营 Hydeout 的弟弟真大君知道这首歌的存在,而 SYU 也曾被 Nujabes要求为其制作封面,这是一个在我们三人之间陷入僵局的神秘项目。我很高兴现在它终于成形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小心地没有在歌词中添加内容。 我想让它感觉像是在 2004 年录制的。 我从 Nujabes collection中找到的 DJ kou 的搓碟段落,与音阶完美匹配。 那一瞬间,录音室里响起了令人惊异的声音,我感觉我还在和 Nujabes 一起创作这首歌。 黑胶的混音是由 Uio Loi 制作的,我是在 2014 年与 Ta-Ku 见面时认识他的。 他也是 Nujabes 的粉丝,所以我们决定一起见面。 黑胶的封面也是由 SYU 制作的。 我很自豪能够赋予它新的生命,并作为我们最后的合作将它推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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