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毫无收获的工作,她和安成功验证了早已被验证过的全息理论,对黑洞表面的霍金辐射测量也在理论预料的范围内。总之又是结果甚微的一天。做完工作吃完饭陈翙就要回到卧舱休息,结果一打开自己卧舱的门,迎门而来的,就是那出现自己桌子上的“不速之客”。
一株被栽在花瓶里的花,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花,精致的花身上,是奇巧的花瓣,花瓣的两面,外侧一面是象牙的白色,内侧的一面是像顶上的太空一般深邃的黑,花芯中央,伸出纤细无比的花丝花药,它们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撒下能够发着荧光的花粉,像星屑撒在黝黑的太空背景上。
她凑近下意识就同花搭起了话,但是没有任何回应。陈翙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
随即,她对这突然出现的花朵观察摆弄了好久,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这朵花会出现在这,随即作罢,上床休息。等到第二天同事们聚在一起吃饭时,她还在思考着什么。她一边吃着营养糊,一边观察着自己的同事,一边又在思考。
科特站长还是一如既往的摆着臭脸,但神情很凝重,感觉跟他搭话的话绝对会有不好的经历。
静姐则一反常态安静地吃着自己饭碗里的东西,以往的笑容一去不复返,脸色也憔悴了许多。高仓静注意到了陈翙在盯着她,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在清醒状态进入了狭间...”陈翙轻描淡写地说,但没有提到那株突然出现的花。
她的话一下子引起了静的警觉,她丢下勺子上前猛地抓住陈翙的双肩,说:“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他们了吗?”
陈翙一下子被吓到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这时候,一只手抓住了高仓静摇晃陈翙的手,是安的手,她上前替陈翙解了围。
“静姐,请冷静一下。”安微笑着说,高仓静愣了好一会儿,低着眼,陈翙能注意到,那眼睛里尽是怅然若失。
科特站长在此时看见她们的小争执,并没有理会的打算,反而吃完东西就走开了,路过她们身边时,陈翙还能听到那诡异的低语声:“微扰、eiπ+1=0、微扰、eiπ+1=0、微扰.....”
高仓静愣神了好一会儿,嘴里说着轻声的“对不起”就松手走开了,留下在座位上惊魂未定的陈翙。
目送着静姐离开,陈翙看着眼神少有地严肃起来的安,陈翙也说不出什么。安看向了陈翙,露出和以往一样令她舒心的笑。
“好咧,没事了哦小翙,但是呀...”安俯下身,向陈翙递出了什么东西,一看到那柄冷冰冰的手术刀,陈翙就意识到安要说不是什么好听的了。
“你忘了吗,脑机能强制重启,虽然手段有点暴力,到时候你遇到什么危险,你就拿个足够长跟螺丝起子一样的东西插进他们的脑机接口,脑机应激的话就会强制重启了,重启的程序初始化就能将病毒杀灭干净。总之呢,要小心一点他们。”
陈翙在浑浑噩噩中吃完了饭,安一反常态,竟然一句话也没说。随后陈翙又和安一起去往实验室。经过高仓静和科特站长的舱室,他们的卧舱都大门紧闭。陈翙留了个心眼,继续向实验室方向走。
现在想太多也是徒劳,陈翙暂且将一系列不安抛向脑后,眼下还有工作要完成。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呀小翙,你在想什么光是看你眉毛怎么抬我都知道哦。”安笑着说,“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陈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决定开口,她点点头说:“我是见到了他...”
“你会不会撒谎也是写在脸上的小翙。”安双手捏了一把陈翙的脸,“但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对吧?”
“窝...窝待你雀康..”陈翙在两颊被拿捏的情况下还是说出了话。
“小翙你说它突然出现,而且你没有任何印象...”安正俯身贴近那株花来看,“会不会...你早就在狭间里见过了?”
老实说,安本身就是一个美人,和这株充满神秘气息的美丽花朵一起,就组合成了一个在陈翙看来相当养眼的景象。她记忆里也有过带着安在花园里面玩耍的经历,现在想来,安低头闻香的景象并不陌生。
“在狭间里?”陈翙努力在大脑里拼凑那属于梦境的记忆碎片,只找到了一些模糊朦胧的感觉。她只是摇了摇头。
“这样...”安看了看那株花,又看了看陈翙,说:“要不,我来研究它一下,小翙你就先休息一阵,你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可是真的。”
陈翙没什么理由拒绝,就点头了,看着安将花朵从桌子上拿走离开。但临走前,她看到了安脸上的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神色,陈翙只当自己是看走了眼,没太在意。
接着她无所事事,便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的观测窗外的景象。窗外对着的不是朝向黑洞的一面,而是反向,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就像那株花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星辰群聚,花花色色。她试图在上面找一下熟悉的星座的,但找着找着才意识到,参考体系不同,根本不可能找到和地球上观测一样的星座。然后她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一片片色彩上。就像黑漆的画布上泼下好几团随机颜色的水彩,星云在宇宙中伸展着它的裙腰。银箔一般的星点像是装饰的点缀撒在了上面。
她最早是听雁说过的,星云是恒星诞生的摇篮,也是恒星死亡的余烬。一颗恒星死亡,质量小一点的会直接剥离大部分“外壳”,只留下一颗尚留余温的内核——白矮星,那被剥离的“外壳”就是广袤的创世星云。质量大一点的,会先经过红巨星的膨胀阶段再剥下星云的衣裳。再大一点的,恒星的死亡会经过灿烈的超新星爆炸,留下星云外衣的同时,留下一颗极度致密的中子星。
而质量再大一点,超过奥本海默极限,恒星死亡发生超新星爆炸后,内核会塌缩,所有物质被挤进极小的空间里,就像硕大的冬天棉被子被塞进一只小袜子里一样,只不过发生在宇宙尺度的数量级更为庞大。这种恒星死亡的结局,就呈现在陈翙眼前景象的另一边,成为一颗黑洞。
雁不止一次同她说过,黑洞是宇宙里除了死亡和大脑外,最最神秘的东西。两千年前的物理学界因为黑洞而吵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存在一个无限致密又无限小的奇点能同时兼容广义相对论和量子论时,黑洞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直到现在,大一统M理论和新以太论之间的鸿沟依然围绕黑洞展开,以太粒子的神秘特质和M理论中预测的弦振动的粒子模式截然不同,却依然在黑洞的中心,那颗熵趋向无限大的奇点里得到惊人的统一。
雁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情来到这里的呢?他是抱着什么心情启动跃迁程序跳跃到黑洞中心的呢?他在黑洞中心看到了什么?
陈翙抱着这些疑问,就这样走下了沉眠阶梯,来到了梦境的世界,重回了狭间的荒野上。
她依然步履蹒跚行走着,手里捧着那株会说话的花。他们自然而然地继续先前进行的谈话。
“所以你说,狭间既是虚构的也是实体的,这算什么?”
“听起来确实与笛卡尔的二元论很相似哦,但谁又能说两者没有联系呢?毕竟你们人类发现/发明的数学就是这么奇妙地兼容了这个诡秘宇宙的神秘。
“我还是不太懂,你能再说明一次吗?关于狭间的构成。”
“重点课堂笔记啦。在你们人类的认知里呢,生命是宇宙中偶然产生的存在,宇宙大爆炸绽放出了四个宏观的维度与七个蜷缩的维度,生命便是这一复杂世界里的奇观对吧?
生命也许可以说是宇宙照的一面镜子,也许是宇宙确证自身存在的一种奇迹。它们短暂而脆弱,却又绵延流长。而生命之中又诞生了心智(意识),然后又有了存在灵魂的心智,究竟是灵魂催生了心智还是心智催生了灵魂早已不得而知。
在宇宙的一角,某个星系的某个恒星系诞生了那样的生命,他们繁衍生息,他们矛盾冲突,他们终归合一。他们有了那最崇高又最诗意浪漫的追求:寻找宇宙尽头/起源/中心,解答一切终极意义、形而上学的答案。他们,在冥冥之中,利用他们那精湛而高深的技术,找到了生命所蕴含的灵魂,那是心智闪耀的光芒、文明寄托的遗骸。灵魂终会汇聚起来,前往某个方向,这个方向便指向了蜷缩的维度。
他们就这样用自己的技术‘打开’了蜷缩的维度,在多维领域里‘架构’了一条可供自己行走的路。
原来维度并不只是‘蜷缩’着。在你们人类早期的超弦理论和M理论里,你们假设过宇宙存在11个维度,10个空间维加上1条时间维。其中,有三条空间维度与一条时间维是展开的,组成了你们认知的四维时空,而剩下的六条空间维则蜷缩为极小极小的存在,而基本的弦就架构在这些蜷缩的维度和你们熟知的四维时空上,形式就如同卡拉比-丘成桐流形,这些翙翙都是清楚的对吧?”
这些理论陈翙当然清楚,毕竟她就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并且这套理论有许多已经被证实并被统合进了现代的新大一统N理论与新以太论中。
“但人类似乎总是忽略,他们所有的认知都建立在四维时空之上,准确来说,如你们的哲学家康德所言,建立在时空的感觉直观形式上,而你们依然无法分辨,它是超验的还是客观的。
而我现在要跟你说是:两种解释方式都是合理的,你们对时空的感知既源自你们自身心灵超验的感知,也源自宇宙的客观实在。
一方面,人类的所有认知,以及由认知衍生的一切行为、观念、意识形态、文明历史、生产、创造,统统都根植于四维的时空结构,脱离了这一结构,人类的认知会像沙沉大海一般崩塌。
另一方面,人类又确实生活在宇宙中,能够观测并对宇宙这一真实存在反应,反应的形式就是探索和创造,如你们之中的一位大物理学家所说,宇宙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在于,宇宙可以被理解,对你们人类来说,理解这个行为本身就如奇迹一般。”
“就像...”陈翙已经开始了头脑风暴,但理清这些对她来说还不算苦难,“就像数学一样...”
“没错,就像你们的数学一样,它既是被‘发现’的,也是被‘发明’的。狭间的架构正是基于此,这种‘架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架构,也是心智意义上的架构。
行走等诸多概念行为都依托四维的尺度,因此行走的通路必须是四维的,至少在假象上是四维的。于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条道路其实又不是四维的,但是能通过精妙的计算处理,在大脑里呈现四维的形式,转换我们的思维方式到多维的尺度,将多维领域,也就是宏域的狂暴、杂乱、混沌,简化为四维的、勉强可计算的量。
这就是为什么说,你们的数学、物理学中所认为的维度的展开和蜷缩,两者实际上没什么两样,在你们的四维结构理解下,这边的尺度当然只能是展开的,那边的尺度当然只能是蜷缩的。
这样,他们,你们的‘前辈’,突破了认知的局限,在宏域里架构了一条路,用你们那精致巧妙的数学,构建了名为“狭间”的路。
但单单在上面行走也是不够的,长时间浸透在假象与混沌的迷象里会致使四维的生命心智不堪其负,长时间驻留更是会让心智灵魂彻底迷失。
他们唯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正因如此,他们是永远走在路上的愚蠢的旅人。”
“那...你又是什么?”陈翙渐感疲劳,但不愿停下,因为前方就有那个男人的背影。
“监管者,也是负责将狭间呈现于你的助手,你可以理解我为AI或一台超级计算机,他们制造了我来维护和管理狭间的运作,某种意义上,我正是狭间本身。”
“他们...走去了哪?”陈翙感到疲惫不已,这种疲惫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还是心灵的疲惫。
“如我前面所说,尽头、起源、万物中心、一切的一切的答案,未知的终点,我想不经语言描述翙翙你也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那他呢....他也是吗?”陈翙看着前方那个遥不可及的背影说。
“即便你不愿意承认,你也是向着未知尽头执著求索的人呢....”
“呼.....”陈翙终于累的停下了脚步,撕裂的场景戛然而止,周围尽是群星点缀的天空,和放眼铺满花朵直到地平线尽头的旷野。
满地都是那星空一般的花朵,这样的花朵铺就了一片花海,看起来,就像倒映投影着头上的星空一样,天地都连成了一片,陈翙的眼里都是无尽的深空。但她的正前方,雁的背影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平线尽头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她想走近一些,却发现那东西离她越来越远,天上地下,群星好像是在某个巨大相机里曝光了一样,光点拉长,成为无限延伸的线条斑纹,也好似黑白漫画里的条纹速度线,一切都在从陈翙的触及范围中远去。
接着她看见了一个房间,好像是某个人的卧室,一开始房间里是一张婴儿床,上面是嗷嗷待哺的婴儿,随后婴儿长大变成小男孩,婴儿床变成了儿童床。那男孩再长大变成了少年,床也变成了大床,房间里铺满了各式各样电影游戏的海报。再然后男孩成为了男人,桌子上多了许多数学演算的草稿纸。床边多了一个女人,他们在缠绵,然后女人离开了,最后只剩下男人一个人。他终日与桌子上的手稿相较量,头发逐渐长长,本来充满朝气的脸色变成了板板一副铁色,总是摆着一副臭脸。
在陈翙认出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房间陡然转变为了一个庭院。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拥吻着,随后携手将他们的新屋打扮粉饰,他们看起来幸福美满,特别是在两个孩子到来后,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幸福简直要从女人的脸上溢了出来。接着,男人消失不见,女人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经常从二楼卧室窗户中传出的争吵声,两个孩子躲在自己的玩具屋里,不敢走出一步。女人从楼上下来,拖着行李,来到玩具屋前,温柔地呼唤两个孩子,孩子们却没有任何回应。
接着,场景破碎,陈翙再次进入了线条的隧道世界。支离破碎的景象让她的心智负重不堪,她只得往前走,想要走出这破碎的泥潭。隐隐约约的视野里,她再次出现了那片花海的轮廓,地平线尽头那个原本看不清的东西更近了,她这下好像看清是什么了。
“那是...什么?”陈翙想伸手向前迈步,但是突然间,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她。
“一政!不要走!求你!求求你们!我的孩子...”哭诉一般的声音传入陈翙的耳朵,陈翙回头看去,所有场景转瞬即逝,她被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场景是她经常在的观测室的场景,她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陈翙此时已经没工夫去深究,因为她眼前是满脸泪痕神情憔悴无比的高仓静,她的眼睛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妈妈?真由理!求你们,别走!”高仓静的手死死扣住了陈翙的肩膀,像鹰爪一样,随着痛觉,陈翙意识到了危险。
“不要走,就在这里陪着妈妈好不好?嗯?好不好?”静的手从陈翙的肩膀转移到脸上,又转移到脖子上,她用力掐住了陈翙的脖子。
她顿感不妙,用尽全力想要挣脱。但她挣脱不了那已经在疯狂和迷乱中永远堕落的双手,现在,那双手想带着自己一起拉进深渊。
但突然间,抓住陈翙脖子上的手突然脱力,陈翙呼吸顺畅了起来,轻松地推开了静。她发现,高仓静腹部的衣物被鲜血染红。正当陈翙疑惑时,她看到了一边突然出现的安,她手里拿着一柄从医务室取出的手术刀,上面尽是血。
静慢慢后退,然后倒下,呼吸急促,嘴里还在呼唤着:“真由理...一政...”那是她孩子的名字。
陈翙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随即一阵反胃,跪倒在地上,直干呕着。
安立刻上前,手轻轻放在背上,安抚着陈翙:“不要怕..不要怕小翙..没事了,我还在..”
陈翙抬头看了一眼安,看见那满是鲜血的刀和手,一把推开了安。
“你疯了吗?”陈翙颤抖着说,“你这样...会杀了她呀?”
安上前轻轻抚着陈翙的肩膀,只是温柔地说:“我这是为了保护你呀小翙。”
这回陈翙想推开安,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再推,安依然纹丝不动。安则想抱住她,继续安慰着说:“没事了,我们再去处理掉剩下的人,好吗?”
陈翙吓得赶忙再推开,这次终于挣脱开了安的手。看着安脸上的笑,陈翙感到很陌生,明明笑容和以往的安没两样,却就是让自己胆寒。
对此,安也不由得迷惑了起来,“怎么了嘛小翙?你不认得我了?狭间真是糟糕透顶的地方呀....”
“是哦,你最好的朋友安哟。”安说着想走近陈翙,但陈翙往后退了几步,安只好作罢,“算了算了,我不走近了,但让我们把剩下的安全隐患排除好吗?”安说着就想转身往门口走,压根不理会一边奄奄一息的高仓静。
陈翙闻言立刻上前抓住了安的手臂,安想甩开却完全甩不掉。
“小翙,这样是不行的呀。”安脸上的微笑转变为戏谑的笑。
“是吗?是我想杀站长吗小翙?”安转过身来,逼近陈翙,“听着我的声音,是我想杀站长吗?”
陈翙松开了手,被安一步一步逼到了观测室的正中央,她们的正上方就是阴影无边的黑洞阿撒托斯。
“你知道吗小翙?当一个人说一句话时,别人听到了,这个人自己也听到了。但是,别人听到的声音和她自己听到的声音其实是不一样的。用一台录音设备就很容易证明这一点。用录音机录下你自己说的一段话再放出来,你听了以后,就会感到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它和你平日熟悉的自己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记得吗?你在第一次录自己音的疑惑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一样时,雁就是这么解答的哦。”
陈翙想继续后退,却被安再次抓住,这次她怎么挣脱都没法逃离。
“我不清楚狭间和那朵鬼花告诉了你什么,小翙最近表现的真是很奇怪很奇怪,明明应该把那个抛弃我们的家伙忘掉,你却愣是在记忆垃圾堆里把他的回忆翻了出来。”安的脸贴近了陈翙的脸,那双蓝眼睛好像被什么模糊了一样,就像蜡笔涂在画纸上的一样,让陈翙想起了小时候那些乱涂乱画的涂鸦,现在想来令她十分嫌恶和恐惧。
她看了看安抓住自己的手,发现那手上的刀早已消失不见,正当她想寻找刀在何处时,她看到了自己的手。
沾满鲜血的手,拿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正是一开始安递给她的那把。
一时间,陈翙好像坠落了一般,所有意识都好像掉出了观测窗外,落入了黑洞的引力罗网中。但安的双手又将她的意识强行拉了回来。
“为什么你非要揭开伤疤呢?就这样让伤口永远藏在里面不好吗?流血的感觉你认为很好吗?嗯?”
陈翙吞了吞口水,颤抖地想说话,现在有一个她怎么也不敢接受的事实,但她必须要去自己揭开。
“是的,我在。”劳尔的回复很快,声音从观测室的广播传来。
“观测站上有多少个人?”陈翙无视了安,问出了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劳尔给出了回答:“3个,分别是站长威廉·科特,研究员高仓静,研究员陈翙,检测到观测室有负伤人员,请问需要医疗——”
陈翙话听到一半,她眼前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变换了,观测室的景象变成了环形长廊的景象,就好像她瞬间移动到了外面的长廊一样。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再次瞬移到了一扇门前,那是站长的卧舱,她那满是鲜血拿着手术刀的手正搭在门把手上。
她立刻往回跑,跑在长廊上,结果下一个瞬间,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墙壁,来不及刹车,她狠狠地撞了上去,痛苦倒地。缓了好一会儿,她摸了摸头,才发现鲜血直冒。而安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她身边,对她耳语:
“听我的话小翙,别节外生枝,处理掉其他人,之后随你做什么都行。”
这下她彻底搞清楚了状况,她刚才是断片了。是安,不对,也是她自己。
从来都没有叫作“安”的人,一直以来只有她自己,那个从小到大陪伴自己的朋友安并不存在。
“不行!”陈翙话音刚落,她的视野却再度切换,她又来到了站长的卧舱门前,她竭尽脑筋想办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刚才的疼痛让她想到了什么,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于是,赶在下一次断片之前,她将手里的刀直接插进了另一只手里。
“嗤!”刀刃没入血肉让陈翙痛苦万分,她趁机跑回了观测室,忍痛将舱门关上并打开了气压锁,这下就没法在里面把门打开了。
她盯着锁上的舱门,缓缓往后退,一转头,安冷不丁的出现在眼前,并且直接伸手将插在陈翙手里的刀拔出。
“啊——”陈翙疼得要大叫,结果咽喉被安给扼住,整个人都被安按倒在地。
“真是不乖啊小翙,真没办法,那就请你下线一段时间了。”陈翙无论如何做都无法让安那掐住自己的手放开。
“你知道吗小翙,在旁人看来,这是个相当滑稽的景象呢!你怎么自己掐着自己啊?”
“咕呃——”陈翙拼死挣扎着,听了安的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看见了安手里还在拿着的刀。
陈翙一开始想拿刀往安捅过去,但转而一想那并不可能,要怎么做才能消灭这个虚拟的幽灵?
她在一点一点窒息,脑机这时还在工作,在脑中语音提示:“即将进入缺氧状态。”
脑机还在工作?她想起安说过的一句话:“小心一点,他们脑机都中了病毒。”
是病毒,陈翙脑海里浮现了这一句话,于是,她用刀往自己耳朵后的脑机接口插去。
一阵刺痛后,又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视野好似梦中在狭间行走时一样撕裂成电子屏幕的雪花,她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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