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感受正在进行的血检,亦未曾感受颅中旋转的钻头,冰冷的空气与求知的钢刀。
他只停留在古老前夕,敌人于万年前兵临查瓜尔萨,惩戒诸多罪行。
自天幕火光初现,已有一小时过去。塔洛斯不得不承认,疲惫正逐渐吞没他。通讯中满是血腥的报告:城墙在敌军炮火下崩塌、坦克如洪流般涌入堡垒、空降舱坠入城垛,大军如雨般洒落城堡四周。
他与上方舰队的联络早已中断,只剩下混乱不堪的咒骂与尖叫声。他甚至怀疑鲜血盟约号是否还在轨道上。
第一烈爪放弃了直接突破堡垒,转而选择次要的通道、通风口、奴隶隧道与维护通道,以免被敌军淹没。
通讯频道中,尽管信息杂乱不堪,却仍呈现出一幅惨淡的景象。伤亡人数高得惊人;地面上的部队遭受到毁灭性打击。敌方阿斯塔特的战斗效率之高,在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中实属罕见。敌军与他们的兄弟们联手频频,令军团的烈爪咒骂连连,压倒性的数量优势显而易见,他们深入主要区域,迫使防御者陷入混乱或撤退的困境。每一次午夜领主的反击都伴有援军到来,帝国军队有序撤离,退守至已被新着陆的兄弟们加固的据点上。
小队在一个狭窄的维修管道中停下来,他们不得不蹲下,有时甚至匍匐前进。赛里昂的探测器读数时断时续,难以读取。
“我们迷路了,”夏尔喃喃道。“这该死的伺服隧道。我们本该留在广场上。”
“和其他人一样等死?”萨札从后边问道,小心翼翼拖曳着他的重型激光炮,犹如对待至宝。“理智胜于疯狂,我选择前者,谢谢。我期望在未来的战争中,以胜利者的姿态继续生存下去。”
“就像在对抗病魔,”塔洛斯通过通讯器低语道。“就像在对抗绝症。他们无处不在。在我们行动之前,他们就已有对策。他们在进攻前就研究过我们。这一切早有预谋。”
“银鹰之前?那些与罗达拉斯天空色泽相似的部队是曙光女神。我们曾在斯潘雷奇与他们交锋。其他的我不太清楚。”塔洛斯坦言。“通讯中尽是些闻所未闻的名字。新星战士、黑色执政官、起源战团。他们都是我们几十年来一直掠夺与屠戮星球的守护者。这便是我们父亲临终前的感受。我们的罪恶如影随形,正如他的一般。”
“这无关紧要,”夏尔打断了他的话。“他们都是极限战士。曾在大叛乱中流血。如今亦然。”
“他说得对,”萨札说。“比起那些满口尖叫的圣血天使,还是第十三军团更好。”
“现在真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塔洛斯轻声问道。众人陷入沉默。
第一烈爪踏入一片宁静。炮火的轰鸣和引擎的咆哮虽未完全消散,但至少这里的走廊清净许多,未闻奴隶们的尖叫,亦无双方士兵的脚步与枪声。
“我们错过了这里的战斗。” 塔洛斯对他的同伴说。地上横陈着尸体——既有第八军团的盔甲,也有始祖战团的颜色。“俄耳甫斯执政官,我认得他们的颜色。”
现场的细节一目了然。入侵者自附近无数裂隙处突入堡垒,而非直面机库中庞大的防御炮台。他们自侵入点起,兵分两路,层层推进,一部分深入堡垒、一部分则无情剿灭逃往机库之人。
先知眯起眼睛,想象同样的场景在堡垒的每一层、每一个机库上演,想象着每一面墙的裂痕。
“他们必定布署了后卫。”他警告道。“他们行动如此精确,断然不会疏漏此事。”
塔洛斯打破了沉默,踢开通风口格栅,落至下方甲板上。尽管扫描无果,他仍用爆弹枪细细扫过现场。
“空空如也。”他说。“没有人。这地方是一座坟墓。”
赛里昂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带着一丝笑意,“懦弱从未有过如此回报。”
机库映入眼帘。尽管这仅是堡垒中最寻常的发射平台之一,但西区次要机库仍容纳着逾二十架武装炮艇及运输穿梭机。满负荷运转时,这里的劳动力可超过两百人;奴工与奴隶们共同负责维护、加油、重装与修缮工作。
塔洛斯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地板上散落着死者的残骸。半数炮艇与穿梭机遭到持续火力摧毁。有些仅剩浓烟滚滚的外壳,有些则被从下方切断了起落架,坠毁在甲板上。
“他们做得如此彻底,根本无需后卫,”萨札说。“走吧。”
挽歌号炮艇停靠在机库尽头,仍被它的对接夹具高高托起,离地十米。枪火斑驳,点缀在炮艇的装甲板上,但主要损伤并非来源于此。
“噢,不,”萨札哀叹道。“不,不,不。”其他人默然旁观,观望片刻。
第一烈爪,仍有乌萨斯跟随,分散于机库之中,持枪戒备。塔洛斯留在萨札身边,指向炮艇。“我们必须逃离这个世界,兄弟。”
“我们不能坐那艘船走,”萨札回答道。雷鹰虽幸免于难,却依然伤痕累累。钳住炮艇的对接夹具已然破碎;它们仍能将雷鹰高高挂起,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我们可以炸毁对接夹具,”塔洛斯说。“挽歌号能承受十米的坠落伤害。”
萨札微微颔首,语调中透出一丝疑虑与沉思。“甲板上的旋转平台已经瘫痪,控制室也已毁坏。”他指向一处高台,俯瞰之下,机库运作尽收眼底,控制台上尸横遍野——多数已成焦黑的肉壳——眼前的每一台机器皆遭刀砍火熏。
萨札转头,望向机库地面上的残骸,许多已触及了天花板。
“这些散落的残骸你将如何处理?是否要以自杀式的火箭筒轰击?我可没法驾驶炮艇穿越这片废墟。我们需要启动机库系统来清除障碍。没有它们,这将耗费数日。”
塔洛斯保持沉默,扫视着残骸与受损的炮艇:“那边,那艘,它还能飞。”
萨札的目光在燃烧的残骸上停留了片刻,锐利的双眼迅速扫过船体状况。雷鹰矗立于机库门侧,重火力贯穿了层层装甲,留下炭黑的印记。午夜的漆面被火焰烧焦,渡鸦般的船身面目全非。就连强化玻璃也被熔化,使得驾驶舱失去了防护。破碎的窗户飘散出烟雾,显现着先前手榴弹爆炸的痕迹。
“也许吧,”萨札最后说,“但这意味着我们将在尘暴与燃烧堡垒的烟霾中起飞,引擎或许会在漫天灰烬中窒息。”
萨札扛起他的激光炮,穿过机库,去检查那架炮艇是否仍能飞行,无论以哪种方式。
身披白甲的帝国战士骤然闯入,打破了机库久违的宁静。
萨札坐在飞行员座椅上,引擎愈发活跃的轰鸣声让他长舒了口气。尽管装甲板受损(通过在驾驶舱外密封防护,以装甲替代),但炮艇仍能翱翔。
不可否认,在他们穿越大气层(可以解决,只需将自身置于驾驶舱外、舱壁之后,让炮艇的机魂接手即可)和抵达虚空时(只要装甲密封良好,威胁不大)隔热层会失效,但首先要做的,是让雷鹰起飞。
第一烈爪的其他人迅速赶到。五名敌人使得胜负难解难分,两个小队纷纷躲入残骸寻找掩护。塔洛斯和赛里昂并肩蹲下,检查着弹药储备。
“不对吧?”赛里昂在他们藏身的残骸后盲目开火。“若有人因罪孽陨命,兄弟,我们当之无愧。”
塔洛斯拔出爆弹枪,加入赛里昂的战斗。刹那间,敌军火力戛然而止。
五名执政官从掩体中现身,全身僵硬,颤抖不已,暴露于空旷之地。第一烈爪观察之际,其中两人竟抛下武器。他们手指痉挛,紧紧蜷缩,失去了自控能力。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背后。头盔上的角优雅弯曲,T形面罩冷漠地注视着一切。他一只手持古老的爆弹枪,一只手握汞线缠绕、顶端挂着一串人类颅骨的漆黑铁棒。
执政官们的头盔在失真中颤动,发出破碎的通讯信号,试图以言语表达痛苦。烟雾从熔化的装甲接缝中蒸腾而出,炙热的震颤愈演愈烈。随着盔甲的裂痕逐渐显现,尖叫声终于自熔化的腐朽中挣脱而出。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机库的地板上,污秽的液体自每一具装甲中缓缓流出。
“你没打算撇下我就走,对吧?”鲁文问。他的语气毫无波澜。
狂风凛冽地穿过破碎的舷窗。乌萨斯的剥皮斗篷随风飘扬。夏尔臂链上的枯骨在瘦骨嶙峋的合唱中嘎吱作响。萨札则稳坐于驾驶座上,仿佛这便是他灵魂的归宿。
从空中俯瞰,堡垒犹如污渍——城堡正化为毁灭的化身。浓烟自残破的城垛中滚滚而出,防御炮台烈火熊熊,外围区域已被破坏殆尽。城墙上的疤痕诠释着空降舱的撞击,同时,嗡嗡作响的炮艇和兰德速攻艇在燃烧的天际间组成昆虫般的层云。
第一烈爪偷来的炮艇于攀升之际颤抖,进气阀吸入硝烟,引擎喷出火焰。转瞬之间,他们已冲入堡垒之上的烟尘。下方,一枚曳光弹从旁掠过,撞向船体,留下一抹焦痕。
“这听起来可不像没事。”塔洛斯在摇晃的束缚椅上试探地说。
“我们在烟雾里。现在没事了——至少在引擎毁于灰烬前。”
塔洛斯指着前方。“那是什么?”先知问。一抹炽烈的光斑,犹如第二颗太阳,在他们上方的乌云间燃烧。炽热的核心向四周释放出火焰般的光芒。
“是……”萨札没能说完。他猛拉操纵杆,让炮艇急速转向,船上的每一寸钢板都在痛苦颤抖。
第二颗太阳掠过他们,犹如巨兽咆哮,在疯狂坠落中洒下大气的火光。
“兄弟……”塔洛斯抬起手,与此同时,警报奏响无旋律的低鸣。“还有别的。”
无论那是何物,它与他们齐飞——宛如一抹翱翔的倒影——引擎喷射出同样的火焰。刹那间,隼影破雾而出,展现出船身的标记,尽管焦痕累累,依然清晰可辨。
“用什么?诅咒或祷告?莫非你有闲暇在起飞前为机炮上膛,只不过没特地告诉我?”
塔洛斯的骷髅头盔骤然转向飞行员。“那么闭上你的嘴,送我们去虚空吧?”
“引擎被灰烬堵住了。我早说过会这样。我们没法脱离轨道。”
几乎是同时,更多曳光弹朝他们的船头飞去,发出微弱的声响,撞上炮舰的前端。一半的控制台陷入黑暗。
雷鹰猛然翻转,将他们重重挤在座位上。颠簸本已堪称惨烈,此刻更是骤增十倍。船体外某处爆炸,金属碰撞声骤响。
“整个...第十连...最糟糕的...飞行员...”赛里昂在重力的压迫下,艰难吐出了这句话。
塔洛斯凝视着烟雾翻腾,炮舰在他脚下再度颠簸。又一声爆炸,这次微不可闻。
雷鹰未在最高点悬停,亦无滑翔而下的轻盈。他们在无力的自由落体中翻腾、颤抖。耳畔传来被灰烬堵塞引擎发出的可怜机械哀鸣。每个人都在通讯频道上大喊大叫,尽管他们的音频接收器也无法过滤掉这噪音的风暴。
“在空中,我们死定了。”萨札嘶吼道,他仍在竭力拉动操纵杆,试图从死亡俯冲中夺回些许稳定。
第一烈爪们锁紧磁力靴,挣脱束缚椅,步履维艰的走向船员舱,战靴发出沉闷的声响。飞溅的碎片与他们的盔甲碰撞。夏尔的替换链锯齿撞上鲁文的头盔,通讯中隐约传来一声咒骂。
塔洛斯率先抵达放置跳跃背包的架子旁,他将背带固定在肩甲上,密封装甲,准备挥舞他的覆甲拳头,狠狠砸向舱门,按下释放按钮。
“今天我们肯定要挂了。”赛里昂的声音从通讯中传出,听起来更像是开玩笑。
塔洛斯按下斜坡升降装置的按钮,凝视着狂风呼啸、浓烟滚滚,远处地平线在疯狂旋转。
“我有个主意,”先知大声喊道,“但必须小心行事,跟我来。”
“灰烬会堵塞我们的跳跃背包,”萨札警告道,“我们只有一分钟,或许两分钟。把握好时机。”
塔洛斯没有回答,他解锁战靴,开始奔跑,跃入燃烧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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