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玩应怎样运作的?”杜卡特拿着一个头上有六边形套环带杆的小东西瞧着,“它叫什么?”
“哦,这是六角形扳手,一般用来紧固或者松开这样的螺丝的。”被杜卡特询问的技师从兜里拿出一个大约两节手指长的平头钉子,一头大一头小,两头都是平的,小的那一头带着几圈螺纹,“这个我们一般叫它六角形螺丝。”
“螺丝……”盯着这颗小小的异形钉子,杜卡特感觉到新鲜及有趣,“为什么在赛路斯之外没看到过它们?”
“赛路斯的外面更多还是喜欢用钉子,很少有像先生你这样,如此快速就接受了这样的钉子,那些匠人看到这种以及类似的钉子,都会摇头。”这名技师也曾遇到过矮人工匠,对方吹胡子瞪眼睛地拒绝他介绍的新工具。
“明天去解除那些可能遇到的机关,会带上你这些可爱的小工具吧。”杜卡特好奇地看着技师放在一旁的工具包,“它们都有什么用?”
技师点点头,没有否认杜卡特的话,“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讲讲它们的作用,当场师范自然也是没有问题。”
“那自然是最好了。”杜卡特拿起一把头部宽宽,能够把铁皮夹到变形的大力夹子,后来他也就知道了,这个东西被技师称为钳子。
偶然间,迪亚特注意到平时没什么话的杜卡特正拉着赛路斯的技师问东问西,他难免笑了笑,兴趣果然会令大部分人变得话多,也许是好事吧。
其他人的事情也都有了各自的进展,高尔找到了些分散在外面的手下人和信得过的技师,带他们来补充人手,格里菲尔继续在图书馆里面鼓捣谁也不知道的事情。迪亚特换下教士服,扮成平民的样子,他要去看看依树而建的那座神殿情形如何,穿过比上一次看到时更杂乱无章的街区。手中拿着撬棍和长剑的乱民匆匆跑过他的身边,有一个人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又跑了两步停下了,以手中的长剑对准了也同时停下的神父。
这人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凑近迪亚特所在的位置,距离他还有五步远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很警惕地望着他的身后。一个熟悉的弯刀刀尖伸到他的身前,随后跟来一双不那么尖的耳朵。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兴致。”伊桑尼亚戏谑的说着。
“……”那名停下来的年轻人向后退去,狠狠瞪着拦着他的伊桑尼亚,转身跑向他刚刚要去的方向。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他们边走边聊,去往那棵大树的方向。
“你是不是太慷慨了一点?”伊桑尼亚的眼神略有些诧异,仿佛他第一次认识迪亚特,“一点都不会反抗的吗?”
“我相信至高之神会宽恕他的,他所要的乃是他需要的。”
“……”伊桑尼亚还想继续问下去,却看到了那棵高达的树之神殿,他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这样的神殿,还真是怀念。
迪卡特望望树下的正殿,没有看到这里的祭司,有几名信徒在神殿中祈祷,爬到树上面的那个小屋子,他看到有几名躺在床上的病人,祭司正在照顾他们。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到来,祭司伸出了一只手,请他们稍等片刻。迪亚特提出要给祭司帮忙,欣然应允。
半个水计时过后,祭司看着几名病人沉沉睡去,才松了口气。“谢谢你们。”祭司转身向迪亚特和伊桑尼亚致谢,“若没有你们,恐怕还要忙上一阵。”
“您客气了,这是应做的。”迪亚特的嘴角露出微笑,“这几天,还安全吗?”
“街上确实越来越乱了,投奔到我们这里的心中也越来越多。”祭司略有担忧的眼神在病人的身上扫过,“来我们这里的信徒也越来越多,几乎身上都带着伤,比那些人到来之前要多得多。”
“希望如此。”祭司的心情略有沉重,“不知道比尔神父如何了?”
“一位圣教教会的神父。”祭司稍稍描述一番那位神父的样貌。迪亚特发觉自己认识这位神父,就是在那位神父的引领下他参加了前几天的那场弥撒,至今仍感受颇深。他点点头,确认着。
“一般来说,那位好心的神父会在十天左右就来我们这里问问情况,互相之间扶持,也了解彼此信众的情况。”祭司叹气,“不知你是否了解银极城的信众状态如何?”
“见到那位比尔神父的时候曾经稍微聊过两句,似乎并不好,没有什么人喜欢到现场参加弥撒。”
“的确如此,”祭司点头,“比尔神父和我对此忧心忡忡,我们都想尽量看到信众的状态,他们的参与会更让神愉悦。”
“是的……”祭司没有否认,几秒种后他转了话题,“扯远了,说回来,因此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彼此见面。这一次约定见面的时间刚好就在今天,可是……他却没有来,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水计时。”
“……”迪亚特沉思片刻,“我们刚从那边而来,还在那赶走几名捣乱的小混混。”
“奇怪,无论什么时候,比尔神父都会保持那扇门的开放,除非……有特别需要说明的事情。”祭司回忆着,“你们在门前看到任何闭门的说明了吗?”
“没有。”伊桑尼亚和迪亚特同时开始回忆,互相确认过之后才点头,“就是这样。”
“可以冒昧请你帮一个忙吗?”祭司拉着迪亚特走到门外。
“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什么出入口可以让我们进去?”伊桑尼亚走到两人旁边。
“比尔神父跟我说过,紧急的时候,后面有可以临时打开的出入口。”祭司回答,“不过我打不开,那里是专供信徒出入的门。”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祭司阁下。”迪亚特点头,“我知道了,也许到那里我就知道怎么进了。”
伊桑尼亚与迪亚特走下旋转的树梯,返回那座紧闭大门的圣教教堂。大门依旧紧闭,门前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人。二楼的窗户上,黑色的影子晃动。两个人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转到教堂的后面,后面有一扇窄窄的门,仅仅能容许一个人进出。这扇窄门的门扉紧锁,门上有一个不大的门锁,锁孔呈十字形,可能有手掌大小。
迪亚特沉思几秒钟,摘下一直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放到那个门锁上,大小刚好。锁孔探出几道细细的蓝光扫向这个十字架,几秒钟扫描完成,弹出十字架,门咔哒一声弹开。
门后面静悄悄的,空气中传来一股腐败的味道。两个人沿着点着灯的走廊前进,入口直通上次迪亚特来时候的那间主厅,几只苍蝇落在他们的肩膀上,瞬间又振翅起飞,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很轻。
主厅之内,长椅被推到两旁,中间形成一个很大的空场,几个人围坐在空场的中间,正在聊天,口中的话语肆无忌惮,讨论着外面的混乱局势。其中一人这么说着——
“那是,那是,这地方遮风挡雨,还有吃的,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闯进来。”接话的人挥舞着手中的苹果,“可惜食物的种类没有很多,我不是很喜欢仅仅吃肉或者水果。”
“现在这年头,有吃的已经很不错了,别挑东挑西的,这地方可是很难得。”
这几个人的身后是教堂的大门,一名穿着黑衣的神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前没有任何起伏。
迪亚特与伊桑尼亚并没有冒进,他们观察过情况之后,从身旁的楼梯小心爬上二楼,幸好楼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上到二楼,直接看到四个房间的入口,两间大开,一间是储藏室,此时已经被翻得十分凌乱,有几个箱子的盖子被完全撬开,里面的食物有所缺失。而另一间里面的被褥被拉到地上,额外蒲城几张床的样子。
还有两扇门虚掩,伊桑尼亚悄悄推开其中一扇,墙壁白且干净,摆着几张桌子,现已靠在墙边。有几个人被绑在屋中,还有一人抱着长剑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他向那几个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摸到睡着的那人旁边。他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从衣服上割下两条细长的布条,用其中一条绑在对方的嘴上,对方脑袋微动,静待,发现对方仅仅被惊动,没有转醒。另一条布条绑住这名熟睡者的双手,刚刚打好绳结,熟睡者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的情景,立时发觉身上的状态,他正要晃动身体,一把匕首从他的身后放在他的脖颈动脉处,冰凉的质感令他清醒。
“不要喊叫,否则立刻放血。”伊桑尼亚冷酷的声音从这名守卫的头顶响起,对方立刻停下自己的动作,很是配合,眼角拼命扫向身后的方向,却无法看清是什么人在威胁自己。
迪亚特一一解开那些被绑着的绳子,扶那些人起身,十几个人中有修士也有修女,上次他来到这边时也见过其中的几人,就在那场弥撒上。他向这些人微微致意,讲明他与伊桑尼亚的身份,才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来说,我来说!一个有些活泼的猫耳少年举起手,钻到迪亚特面前。他是一名因为灰袍人占领中心塔而无法继续待在体验世界的人,也是圣教的信众,最近这几天难得到圣教教会参加弥撒。
“今天早上弥撒正在进行,突然从门口走进一群陌生人,冲到最前面,他们手中拿着可怕的棍棒,棍棒上还在滴血,看样子有些凶残。”猫耳少年手舞足蹈,一边比划一边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比尔神父为了阻止他们,跟他们打了一架,他好厉害!把大部分人都被他打的七零八落……可惜后来那些人作弊,把我们这些无法完全反抗他们的人抓起来,威胁比尔神父……然后他就……”说着说着,他的眼圈里突然冒出了一些晶莹的水珠。
“可以了孩子,你已经很棒了。”一双有些枯槁的手抚上猫耳少年的肩膀,穿灰衣的修女嬷嬷接着少年的话继续讲着,“比尔神父为了保护我们,放弃抵抗,被他们抓了起来。然后我们就被带到这里,一直关押,直到你们的出现,救了我们。”
一层,迪亚特立即就想到躺在教堂门前的那名神父,一动不动。点点头,“我们从教堂后面的那扇门进来,经过大厅时看到一名神父躺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看身影感觉有点相近。”
“啊……”老嬷嬷的神情略显焦急,“那可不可以请你们去确认一下……”她的话语慢且缓,把手从已经冷静的少年肩上拿下,交叉在胸前,“有些担心他的状况。”
“责无旁贷。”迪亚特点点头,“可是这里……”他看了看还被伊桑尼亚制住的那名看守,“我们是否需要留下保护?”
“这点就请您放心,这几位神父也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只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没办法发挥全力。”嬷嬷指向身边的这几位年轻神父,迪亚特点点头,他觉得其中一人似乎有点眼熟,就多看了几眼。
“迪亚特师傅,几年不见,您一切可好?”发觉自己被盯着,那名年轻的神父面露微笑,来到迪亚特的面前,他的这个笑容将中年神父带回了几年前,他指导过这名年轻人。
“奥斯卡,我很好,谢谢。”他点头微笑,“看起来你也一切安好?”
“是的,谢谢您的关心,我在这里很好。”奥斯卡露出了中年神父曾经见过的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这里的兄弟姐妹都很友善。”
“加油,至高之神会保佑大家。”迪亚特边说,边在面前画下十字,其他神职人员也跟着他的手势画出十字,“祝一切平安保重。”
“那么,几位在此稍后,请看好这个人,我们去去就来。”迪亚特走到门口,等着伊桑尼亚。
奥斯卡从伊桑尼亚的手中接过匕首,其他人用房间中留存的绳子把那名看守结结实实捆绑,收缴了看守的武器,还扒下盔甲。
伊桑尼亚当头,迪亚特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沿着原路走下一层,走在后面的迪亚特从沿途的架子上拿下木头做的长剑与盾牌,装在手上。
一层大厅中的那群人毫无察觉,还围在篝火旁嘻嘻哈哈,大说大笑,说着一些下流笑话,挂在他们不远处的圣像上五颜六色,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圣像的下部还围上一块红红绿绿的画布,上面画着一个女人。
“你看他长得多英俊,如果能操一操,应该很舒服。”一个长相猥琐,满脸痘子的人用手揉了揉裆部,向旁边吐了一口痰。
“你别乱说,会受惩罚的。”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用手示意,堵住了他的嘴,心有戚戚看向那个圣像,“你在上面画图画已经很亵渎了,不要更过分。”
“你个娘娘腔,那么多事,不用你管那么多。”痘脸男蛮不在乎,拿起一块从储藏室翻出来的面包,“现在这个时机,当然是可以随便搞事情,谁也管不到我。看到那个神父了吗?他不就是个例子。”
他的手指向还躺在门口的那名神父,那人一动不动,似乎也没有听到任何的话语。迪亚特在门口仔细观察,终于认出了那个人正是曾经跟他交流过的那位比尔神父,他不禁低垂了一下眼皮,握了下拳头。
抬起头,他看到伊桑尼亚比了手势,自己会先冲出去吸引那群人的注意力,让迪亚特见机行事,点点头,表示他已知晓。但他同时回了一个手势,请留存性命。伊桑尼亚看到回应愣了一下,以手势回应道,留活口?
经过三遍来回之后,伊桑尼亚略一耸肩,点头。他拔出了腰间两柄弯刀,翻转刀柄,以刀背向上,冲出楼梯,在那些人还未反应之前就挥出手上的双刀,狠狠砸向其中两人的腰间,被他砸中的那两个人面露痛苦,用手捂在被砸中的地方,略向下蹲去。其中一人还想向他扑过去,被他一脚踢开。
其他人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向冲进他们中间的伊桑尼亚挥着拳头,有些拳头打在了他的身上,被皮甲分担去了一部分,也有些结结实实打在了那些没有皮甲的位置。拳头带来的疼痛让他的眉头紧皱,但并未影响他的动作,刀背如旋风般刮在那些人的身上。
“闭眼。”他听到迪亚特的声音传来,心中知道对方要有所动作,依言紧闭双眼。一阵闪光在人群中爆开,令那些人睁不开眼睛,强光令他们的眼睛刺痛,不禁留下痛苦的泪水,也松开了拳头,揉着有些难以的眼睛,想尽量缓解它们的痛苦。
这一瞬间过后,伊桑尼亚重新睁开眼睛,趁着那些人还都没有恢复视野,用了最大的力气在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砍了一圈,其中几个人晕倒在地。场上还站着四个人——痘脸男,一名手上拿着撬棍的身材壮硕的女人,伊桑尼亚和离他们并不远的迪亚特。
“放屁,你们这些狗屁神父有什么稀罕的,别想站在老子的头上。”痘脸男的声音超大,双手向迪亚特比出中指。
“别胡扯了。”那个痘脸男打断了迪亚特的话,“你的那个什么狗屁圣神有什么用啊?他能够解决这个混乱的世道吗?还是说他能够立刻降下神罚,去处决那些不尊重他的人。”他话语响起的同时,外面的天色阴云翻滚,狂风大作,教堂的窗户也都被吹得嘎嘎作响。
“孩子,请停止你的行为,回头是岸,圣神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迪亚特慢慢向前走去,试图走到痘脸男的面前。
“走开!”痘脸男推开已经到了面前的迪亚特,同时他的身体也想后退了几步,“我妻离子散的时候曾经向他请求过帮助,有任何回应吗?没有!说什么他会保护人,别开玩笑了,我没有钱,也没有女人,孩子也离开了我,他都没有给我一点帮助,至高之神,呸!”
哗啦啦,一声清脆的响声,他刚刚捡起的那块石头砸坏了窗户,落到外面,瓢泼大雨的雨滴进入屋中,与不止哪里渗进来的雨水汇合,形成一片水洼。
“该死的雨水,真讨厌。”他用脚踢向那片水洼。一阵蓝光闪过,他的身体栽倒在地,身上产生了一片又一片焦黑的电弧,烧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动作就固定在那里,僵硬。
“……”迪亚特叹口气,转身向挂在空中的圣像敬礼,“请禰照顾他的灵魂。”
伊桑尼亚将二楼的那些人接下楼来,迪亚特已经把圣像摘下,去掉红布,擦拭那些画在圣像上的颜料。
老嬷嬷看着那个已经被妥善放在一边的焦黑尸体,默默祷告,然后就跟其他人一起,收整倒在门前的比尔神父,他的身体已凉了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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